月夺心(出书版) BY 吉琉璃
  发于:2011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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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听她这么说,不禁又把卷起一半的画纸展开,再去细看那画,运笔清秀、神气内蕴,难得的是人物的神情面

容,描摹得惟肖,别有一番仙灵气韵。

天一不解,「绵娥,你说他为什么要送这幅画给我?」

绵娥垂眸不语,片刻方道:「先生,奴婢只知,主人心里有您。」

天一却是哈哈大笑,「画是好画,只是不知道他作这画时的心思……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分不清楚,也

懒得去分了。」

绵娥抬起头来,愣愣看着专心赏画的药师,半晌,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湖面上起了风,吹进舱内,把那画纸折得哗哗作响。天一随手卷了画纸,「你把画收好,等我们到了杭州,找个

店铺裱上。」

绵娥答应了一声,接过递上来画卷,默默收进了包袱。

* * * * * *

马车进了杭州城,绵娥见天一不真接去陈氏药堂,反而在客栈安顿下来,不免有些奇怪。

住下之后,天一拿了画卷出去,晚饭时候才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绵娥见四面无人注意,压低了声音问:「先生,您什么时候去拿东西?」

药师挟着一筷子菜,不着痕迹答道:「天云山庄丢了这样子的宝贝,正大张旗鼓地找,我刚才出去打听了下消息

,竟然还没有找到。依着陈老头的性格,不管那东西来路怎样,他一定舍不得主动送回去,所以现在我要等天黑

……」

「等天黑?」绵娥一怔,随即把声音压得更低,「先生,您知道他藏在哪里啊?」

药师神秘一笑,「我不知道不要紧,只要陈老头没有把它交出去,就一定还在陈氏药堂里。」

是夜,天一等客栈里的人都睡熟了,换了身暗色的衣袍,翻窗上了屋顶。屋脊角落里的一团黑影,看见他上来,

无声无息靠了过来。

天一先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绵娥,「你干嘛也在这?」

绵娥看看漆黑一片的四周,「不是先生说等天黑么?」

药师的额角滑下一滴汗,「我没说叫你一起等。你快点下去,被人发现不是玩的。」

绵娥摇头,「先生带上绵娥吧,奴婢肯定能帮上忙。」

天一见她身手矫健,又是月君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想必身手不凡,也就不再多言。

两人猫着腰从房顶上一路小跑,转眼奔过几条街,落在了陈氏药堂的后院院墙下。

天一担心地看着高达数丈的青砖高墙,「能翻过这墙么?」他回过头来,才发现一直紧跟身后的绵娥已经不见了

影子。

「先生,快上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药师脖子抬得发酸,才看清墙头上坐着的黑影,还在猛朝着自己招手。他无奈笑笑,看样子这下是真不需要担心

了。

两人据在墙头,先把院子里的房屋布局看了个一清二楚。院落前后被一片池塘隔开,穿过一道长廊就是内宅,后

院里只有一间柴房和半个破马厩,连个看守的家丁也没有。

天一带着绵娥落在院子里,又翻身上了屋顶。

三更已过,各院的角门都锁了起来,只有北面一条长廊可以通行,可是有家丁不停巡逻,还是走屋顶省事些。

前院的书房里,倒还亮着灯。

天一掀开几口屋瓦,探身看下去,原来是陈老头带着大儿子在算帐。月余不见,那老头何止老了十岁,看样子也

是紫虎茸焦心成这模样。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天一说完,顺着房檐溜了下去。

绵娥等在上面,少时只见屋里灯光忽然黑了,屋里的人冲到院子里大喊:「有贼啊,快来抓贼!」

一下子从北面长廊应声跑来了许多家丁,一个个明火执仗,院子里乱哄哄吵嚷了起来。绵娥心里着急得不行,肩

上忽然有人拍了一拍,回头一看竟是药师对她在笑。

天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怕,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绵娥好奇地问:「先生,你拿了他们什么?」

天一不答,摇了摇手里的帐本。

屋子里的灯重新被点亮,就听陈老头大声斥责儿子,「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又没丢什么东西,要是把你奶奶吓

着了怎么办?还不去把家丁都散了!」

绵娥便笑了:「那老头也太粗心了,丢了帐本也不知道呀?」

天一却说:「老狐狸这是欲盖弥彰。」

院子里一会又安静了,陈大当家帐也不算了,锁了门叫儿子打着灯在前面走。

天一拉拉绵娥,「快,跟着他们。」

陈家父子一路走着,竟不是回内院休息,而是跨过长廊向着后院走去。天一跟在后面,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那间柴房里。

果然到了柴房前,陈大当家停住了脚,回身接过儿子手里的灯笼,沉着声音叮嘱:「你就在这里,不要让人靠近

,等我出来。」

见儿子应了,陈大当家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小心把柴房门上的铜锁打开,推开半扇门闪身进去了。

谁知他半个身子刚进门,就被门后一只有力的手拖了过去,陈老头惊叫一声,手里的灯笼险些落在了地上。

「爹,怎么了?」门外的儿子察觉不对,要推门进来。

屋里的灯被点了起来,父亲的声音不慌不忙响起,「没什么,被干柴绊了一下。你到院子外面去守好,不要咋咋

唬唬的!」

向来被父亲斥责怕了,儿子连忙噤声,三步并作两步退去了。

柴房内,真正的陈大当家已经被天一捆在桌腿上,嘴里堵着先前丢失的帐本,一脸惊恐地听着自己的声音从一个

十三四岁小姑娘的口中出来。

天一过去他面前蹲下,故意尖着声音问:「陈大当家,这么对你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拜托你配合一下,告诉我紫

虎茸藏在这柴屋的哪里好不好?」

他和绵娥都带着黑色面巾,陈大当家摸不清这两人的来历,只拼命摇了摇头。

绵娥也凑身过来,笑厣如花,「先生,秋水神宫有上百种逼供的好办法,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管保这老头剩下最

后一口气也会说实话。」

一听秋水神宫的名字,任是陈大当家之前心里有千般打算,也顿时瘫了半截,老泪哗哗流了下来。

天一皱了皱眉,倒没想绵娥的话有这个效果,想来陈老头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抬手拿开了他嘴里的帐本,「陈

大当家不要害怕,你说了,我们就不为难你。」

陈老头鸡啄米一般点头,连连哀求,「二位使者,老头子不敢说半句假话,紫虎茸就在屋角柴堆下面三寸的地下

埋着,你们挖了就走吧!只求千万别说是在我这找到的,不然天云山庄也不会放过我。」

药师心中大喜,走到屋角拨开柴草,果然看到下面有泥土新翻起来的痕迹,用剑掘了一掘,挖出一个锦缎包袱。

绵娥不放心,拿剑比在陈老头颈上,「你要是骗我们,可知道得罪秋水神宫的下场?」

陈老头吓得乱抖起来,「二位使者,老头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我陈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当儿戏呀,还有

使者在宫主面前多多美言,今夜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胡说!」

天一打开一看,布包里正是装着紫虎茸的花梨木匣,再开一层,紫玉盒子就在其中,透出莹莹紫光。他朝着绵娥

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一掌把陈老头击晕。

两人从柴房的窗户翻出去,又翻过院墙,原路转了回去。

一路上,绵娥忍不住问他,「先生怎么知道,那老头会去察看紫虎茸?」

天一拎着布包,在屋顶上几纵几跃,笑笑答道:「所谓投石问路,这一手古来有之,不算什么技巧。可见人还是

不要贪心的好,否则日日心惊肉跳,陈老头纵横商场几十年,没想到今日也失算了一回。」

绵娥却是佩服不已,「先生真聪明。」

天一大笑:「聪明的是你家主子,知道把你个小机灵鬼派给我出差,才能这么顺利到手啊。」

绵娥脸一红,眼神却是兴奋不已。

两人无声无息回到客栈,绵娥先去休息,天一把灯点上,从包袱里拿出了花梨木匣。

从黄缎里取出精致的紫玉小盒,天一用手掂那似鹿角非鹿角的神物,确定就是自己上次见到的宝贝。

月君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你拿到匣子,要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千万不要弄错了。』

难道这匣子还有什么机关?天一把小玉盒和紫虎茸拿在手里颠来倒去看了又看,还是找不到什么破绽。

大概只是一句寻常的话,是自己多心吧。

天一这么想着,把灯熄了,倒头睡下去。一晚上睡得倒挺踏实,只是梦来梦去,总是觉得那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

子,静静注视着自己。

第二天清早,天一用着早饭,叮嘱绵娥收拾行李,等他出门一趟就启程回谷。

天一先到画铺里拿了装裱好的画,又想起月君曾经赞过附近的一家糕点坊的芙蓉糕。谁知道店面上的生意太好,

队伍排出半条街去,天一估摸了下时间,还是乖乖站到了队尾。

好在队伍移动得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快排到天一面前了。

这一盏茶的时间,他后面排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一直在家长里短的扯着闲话。

忽然一个老妇说道:「你们听说了么?新的武林盟主已经推选出来了,听说是霸刀门的弟子。」

天一竖起了耳朵。

「我说张婶子,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嗨,我家老头不是给东林彪局看门么,那里每天出出进进的都是武林人,坐在门房里一聊天,不就都知道了。

「按我说,谁做盟主还不是一样,只要世道太平,那个什么宫的不出来杀人,就阿弥陀佛了……」

「你是说秋水神宫吧,我听老头子说,这次的盟主就是因为找到了秋水神宫的位置,所以才顺利继任的呢!」

天一愣在了原地。

「哎,就是那个秋水神宫。我家的大侄子是武当派的弟子,上次回来过年,就听他说这可是个无恶不做的魔宫。

「说是魔宫,可也没见他们出来为非作恶,你们谁见过么?」

「我也没有见过呐,不过都这么说,估计也假不了。」

「我们一帮子小老百姓,懂什么魔宫不魔宫的,反正这是那些大侠们的事,我们还是买我的们芙蓉糕吧!」

掌柜的声音插了进来,「喂、喂!小伙子,你要买点什么?」

一群老妇七嘴八舌,「这小伙子怎么呆住了……小伙子,你不买我们可要插队了!」

天一回过神来,看着几只同时在自己的眼前晃动的手,猛地跳起身来,拿着画卷就往客栈跑。

客栈的厢房外,天一大力拍打着房门,「绵娥、绵娥!出事了,快开门!」没有人应门,门栓忽然从里面滑开,

房门洞开。

天一站在门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瞬间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桌子上,茶壶下压着一张信笺。

他走过去拿起来,纤秀的字迹这么写着:

先生,请恕奴婢不辞而别。主人吩咐奴婢将先生送出谷,就同先生一起留在谷外,但绵娥从小在主人身边长大,

不能在最后一刻不守在他的身边。主人心中待先生之情,天地可鉴,若先生他日忆起主人,请为主人在天之灵祈

福诵祷。如此今生再无相见之机,还望先生善自珍重。绵娥再拜。

今生再无相见之机!

天一手里的画卷跌落在地上,盯着那寥寥几行字,一时间目眦欲裂,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真相竟会是如此。

还记得出谷那天早上,月君如小鹿一般顺从地俯身在他的怀里,口口声声要他记得自己,他还只当他是虚情假意

却原来他亲手赠他自己的画像,差点被他弃之不取,竟是作为留念的意思。

今生再无相见之机!今生再无相见之机!

这几个字,哪里是绵娥对他说的,分明就是月君,带着笑一字一字与他告别。

他以为月君戏弄自己的感情,要的不过是他死心塌地,得到他那些卑微得可怜的爱意。

却原来,月君早已爱他至深。

天一颓然坐倒在地,这一刻心里的痛,才是真正想要呕心沥血!

回谷后的那些日子,月君的笑、月君的柔情、月君的蜜语,都是真实的,没有骗他,再真实不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月君就做了这样子的打算,从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开始,是不是就一面笑着对待自己,一面

背负起自己所不知道的悲伤。

天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出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那寒潭一样的眸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心思?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身起来又拿着信看了一遍。绵娥的信里说得清清楚楚,她要回去陪伴月君最后一程--没有

自己的心,即便是师尊出手,也治不好月君的心疾。

算算时间,月君的身体最多再捱两个月!

一霎那,焦急取代了心痛。可是绵娥走了,他根本找不到秋水神宫的进口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就见不到月君也就

救不了人。

胸中波涛汹涌,天一捏着信笺,只觉得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十章

江湖盛传,新任武林盟主陶砚已经找到了秋水神宫的入口,并且和一向自恃甚高的南方龙骐堡达成协定,不日内

就要攻打魔宫。

中原武林,天云山庄的萧寒岭身染重病,已经宣告退隐。剩下的各门各派,又以少林、武当、丐帮和因为盟主出

身而地位猛升的霸刀门为首,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讨伐准备。

而在南方龙骐堡里,一个小小的军医,正在药房的屋角埋头干活。

突然,离他不远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板轰隆倒在地上,军医两眼一翻,心想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吧。

「快给我救活他,要是死了,我拿你们陪葬!」

霸道的声音响彻房间,来者正是龙骐堡第一猛将,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粗衣麻布的书生,满头满脸的鲜血。

军医无奈,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曲堂主,这里只有我一个,你先把人放下吧,我来看看他的伤势。」

说是第一猛将,其实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青年,此刻着急上火,秀气的五官也带上了几分狰狞,倒真有几分传

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曲堂主搓着手在一旁来回踱步,也没有了先前的霸道模样。

军医一面检查伤口,一面皱起了眉头,「下次要是再撞重些,就不用送我这儿了。」

曲堂主扑了过来,拉住书生的手,不安催促道:「那你倒是给他治啊!」

「我要给他清洗,你先出去,旁边有人我定不下心来。」军医赶走了焦急万分的曲堂主,回过身来看看床上昏迷

过去的男子。

这额上的伤口显然是男子自己撞的,撞得够狠,显然是不想活了。听说这书生早些年还是曲堂主的私塾先生,也

不知道两个人怎么闹成了现在这副德性。

军医清理完伤口,放了门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曲堂主进门,看他抱着床上书生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也不

相信外间传言曲堂主想要这书生的命。

军医干咳了一声,拿了药箱,「书生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已经到了巡营的时辰,你在这里替我守着他一会。」

大概知道军医是得罪不起的,或许也是没有先前那么急了,曲堂主回过头来,满脸感激地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回

到了那书生的脸上。

继续打搅人家小俩口,大概会挨雷劈吧?军医拎着药箱,这么想着走了出来,一面体贴地替屋里两人把门给带上

了。

军医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曲堂主的随从小猴子躲在走廊下,一个劲朝着自己招手。他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

有话快说,士兵们还等着我去给他们换药呢。」

小猴子看看周围,轻声问道:「大夫,我们堂主的先生他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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