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烙(替身文)下+番外——春落花还在
春落花还在  发于:2011年07月03日

关灯
护眼

“哥哥……”霍无瑕喃喃道,“惜诵也在等你,你要和惜诵好好的,等我回来……”

李连璧沉默片刻,哑声唤来一名黑衣劲装之人,吩咐一番。那黑衣人点了苏天问的穴,苏天问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把眼睁得大大的,瞧着这个分别数年的弟弟,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霍无瑕眼看着那黑衣人将苏天问抱走了,再也撑不住,缓缓坐于地上,径自瞧着门外,竟不再看李连璧一眼。

李连璧只冷眼看着霍无瑕,缓缓催动真气,那剧痛化为隐痛,横亘于胸腹间,遇到真气,便立刻又转为剧痛。李

连璧痛得冷汗淋漓,知道再不可妄动真气。

天色渐渐转黑,霍无瑕依旧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坐着。漆黑夜空中蓦地升起一簇闪亮焰火,倒映在霍无瑕眼中

,闪着奇异的光彩。

霍无瑕知道,他们安全离开了。

卷四十八

“小箫……”身后是少年温热的身子,细瘦的手臂紧紧圈着自己的腰。少年模糊的恳求断断续续传来,“今天,

不要走罢,就只今天……”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

他去摸腰间少年的手,冰凉。冷意随着相触的指尖蔓延到心头。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回环往复的声音,最终渐渐淡去,变成了无声的控诉。

李笙箫猛得睁开眼睛。

有些怔怔地支起身子,宿醉后的头隐隐作痛。

窗户是半开着的,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黑黢黢的天色,只能依稀看到外边绵延起伏的

屋顶,像藏在暗夜的兽。

半边身子被扣窗小雨淋湿,冷似梦中。

如何又梦到那一天的事?

李笙箫坐于黑暗中,竭力回想。后来呢?

后来,是了,他便一径地以为是少年孩子脾气发作。呵,只当是孩子惯常的无理取闹罢了。轻柔却坚决地将缠在

腰间的手拉开了。

啊,他似乎还摸了摸少年的头,他是怎么说的?他只是吻了吻少年发红的眼角,叮嘱他早些睡觉,不要着凉。是

一如既往宠溺的口吻。

然后他便走了。

那一晚是立秋,露白霜清。他去京畿郊外的崖边,半壶酒尽数洒落崖下。

那一晚是林渊祭日,也是他见到小九的最后一日。

现在回想起,也许当初小九早就知道这一天了,故而会在那晚执意要求自己留下。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留下了他一个人。

他在崖边饮尽半壶烈酒,喃喃道:“小渊,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只是一个告别。回去后却一切都变了样

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他想要的,却在不经意间彻底遗失。那么疯狂地寻找着他,换来的却是一管断了的箫。

瑾王府的火烧红了半边的天,那个叫“夜”的玄衣男子冷冷地看着他,嘲道:“他死了。”

那一晚立秋,苏九歌入了瑾王府,救出了苏天问。他所炼的毒,只制了一颗解药,交给了夜,同时还交给了他一

幅卷轴。

木板水印可制出一张假的协议,又何妨多制出一张呢。

那张协议被秘密呈给了皇帝,证据落实。李笙箫带兵拿人,迎来的却是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地万劫不复,灰飞

湮灭。

他犹不死心,在偌大余烬里寻了整整三天。玄衣男子亦在边上冷眼旁观了三天。最后只找到那半管焦黑的箫。

满朝都在传颂着那少年的名字,每听到一遍就被狠狠刺痛一下。最终只疼得麻木了,浑浑噩噩待在王府,手里只

攥着那半管乌焦的箫。

李笙箫下意识地抚过腰间。几年来,他带着这半管箫,走过万水千山。为了实践当年所许的诺言。那个人期盼了

一生都未曾实现的愿望。

天渐渐亮了,小镇在静谧中逐渐苏醒。街上开始传来人声。

雨丝子细密斜织,染湿了青石铺就的街道。一天一地烟煴水色,如铺陈开来的墨。路边酒垆,牙边小旗,在雨中

沉默招摇。

他只愣了个神,便被热情的伙计招呼进了小铺内。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人,想是因下雨,冷清了不少。

“客官您要点什么?”伙计热情招呼。

李笙箫有些怠倦,随意道:“你看着办吧。”

那伙计应了,正要拿酒,被掌柜唤去:“南边新酿的酒到了,你且帮忙搬进来。”那伙计进了屋后。

“小哥,送酒来呀!”伙计有话没话地招呼,一边利落地撑开门,脸上挂着小镇特有的淳朴笑容。

送酒的男子带着斗笠,微微点了下头。

这一排的店铺都是一面临街,一面临水。伙计撑好了门,也不管那淅淅沥沥的小雨,跃上了靠在岸边的船上,道

:“您可真及时,您那酒正缺着呢!嘿,甭说,这铺子里就您的酒卖的最好。”

男子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伙计只管自己说:“今个带了多少坛?还是老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把船上堆叠着的酒坛子往岸上搬。

男子想要伸手帮忙,被伙计挥手止了:“您别忙了,就这些酒我还不费力。您说您一路撑过来也够呛,这还下着

雨呐。”说罢擦了擦满脸的水。

男子感激地笑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谢谢。

伙计嘿嘿笑了,不一会儿那十几坛酒都搬上了岸,伙计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钱:“一共五两并三百七十五文,您

数好了。掌柜说您一人不容易,以后多给二十五文。”

男子只是接过,也不看,全数收好了,朝伙计点点头,转身撑起那竹篙,船儿晃悠悠地远去了。那消瘦的身影也

渐渐融进漫天烟水中。

伙计怔怔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回想起男子不多的笑容,蓦地脸有些红。咳了一声,暗暗啐道:“你发哪门子的

疯!”

回到前铺,这才想到还有酒没上呢。那位客人端的是好涵养,也不动怒,亦不吱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

铺前人来人往,神情落寞。

伙计只上了一小坛酒,笑道:“客官,这是我们酒垆最有名的酒了,香馥绵醇又不伤身。您试试?”

小舟轻轻漾开涟漪,远远便看见潭边那抹白色的影子。衬着天青水墨色,像一枝独开的玉簪花。已为人妇的她少

了当年泼辣,多了几分娴雅。眼睛却依旧瞪了起来:“说了多少遍,你身体不好,不要受累,还三天两头往外跑

。雨下的那么大,你也不管,着凉了怎么办?”

他失笑,只是难得一次外出,便被说成了三天两头。

她一路随他进了屋,犹自碎碎念:“叫你去我那儿,你偏不,说这里清净。好,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养你的钱

,阿姐还出得起。你又不干。这么重的活你也干,你就不管你身体了。你要气死我呀!”

去你那干什么?看着你和仲哥亲亲我我?

他带笑比划了一下。

“你个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她眼瞪得越发圆了,依稀可见当年那娇俏模样。“你仲哥也说你一个人不方便

,总说要你回去住,家里又不缺你一张嘴,你还磨蹭个什么劲?”

我有手有脚,自己可以养活自己。

“你就倔吧,一根筋直到底。当初你要不是倔成那样,哪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他笑笑,突然比划道:姐,仲哥待你好,你别给他添乱了。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

她红着眼,却扑哧笑了出来:“你又晓得了。”知他不想旧事重忆,岔开话题,指着桌上一堆东西,“我带了你

爱吃的糕点,还做了两件衣服。虽是春天,还是冷得紧,你得照看好自己,该吃就吃,该穿就穿。没钱了别不好

意思,尽管问你仲哥要去。”

他拈起那两件衣服,笑得眼睛弯弯的:仲哥瞧了可别吃味。

“他敢。”她娇嗔一声,“我给他留着呢。粗人穿什么都是那副德性,哪像我弟弟,玉树临风,穿着我做的衣裳

,全南阳镇的姑娘都要错不开眼。”说笑间,眼中俱是甜蜜喜悦,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丰润脸颊梨涡隐现。

什么事情,笑成这般模样?

她便絮絮叨叨道起了村里长短,什么西家的鸡连下了好几个双黄蛋,东家的猫养了一窝小崽。你仲哥捡回的那只

狗崽大了,引了一村的母狗,连隔壁王大叔家的也没能幸免。王大叔哭天抢地的,他家公狗整天往你仲哥家院子

钻,两只公的倒是挺般配的。哼,你仲哥不让我上市集,说我长得招人,别又惹得哪家公子丢了魂儿来提亲,闹

笑话,长得招人是我错?你说他不赶紧宝贝着,干嘛把我藏着掖着?

……

他亦含笑听着,任由她唠唠叨叨编排了一番心上人。当年艳冠满楼的苏惜诵,如今甘愿做一名村妇,亦免不了这

些俗气的嬉笑和抱怨。也许会让人叹惋,也许会让人不屑。却是结束她颠沛流离的日子的无上的珍宝。

其实世上最简单的愿望往往最难实现。

比如,一生幸福。

她说得口渴,喝了口茶。探头望了屋外一眼,道:“这么晚了啊。”

留下吃饭?

她摆手:“你仲哥说要等我回家吃饭。”

他不强求,帮她整好披巾,拿过墙角搁着的伞,递与她手,送她出门。

潭边一座青冢,青草漫漫生长,在雨中绿得逼人。两人都在冢前站定,青冢前的碑上,空无一字。那是他要求的

那晚他弥留之际,拉着惜诵的手,断断续续道:“我其实……其实……对李连璧……罢了……我死后,就不要在

墓碑上刻我的名讳了……我没脸再见苏家列祖列宗……你告诉小九,大哥……对不起他……大哥没有尽到责任,

他受苦了……叫、叫他不要恨我……”

无尽的雨丝,像是永不干涸的眼泪,泪湿了这座没有名讳的冢。

惜诵幽幽道:“他到死,还求着你原谅。”

他抚着墓碑,淡淡比划:我从来没有恨过他。

惜诵怅然道:“没想到如今仍是我们两相依为命。”

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无声宽慰。

惜诵吸了吸鼻子,道:“我真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这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这话别给仲哥听到,他非抓狂不可。

“你就贫吧,他是知道的。”一转身,丈夫已在院门外候着。是个憨厚的老实人,瞧着自家娘子,有些手足无措

地站着。

“你怎么跑来了。”惜诵嗔道。

“来接你,天暗路滑,甭摔着了。”他揽过妻子的腰,接过她手里的伞,憨憨道。冲着小舅子呵呵一笑,一片坦

荡,“小九,你姐老念叨你,怎的不来玩?”

他摇头坚决婉拒了,目送那两人相偕离去。

惜诵的声音依稀传来:“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要这般紧着顾着?”

那老实人只是呐呐地不回嘴,手中的伞倒是极力往妻子那边挪去。

他笑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所爱之人能够幸福,自己亦能凭自己的努力吃饱喝好。安稳平淡,一生无忧。

人一生所追求的,不过如此。

他含笑回身,猝不及防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卷四十九

他抓着茶杯,不敢看那人眼睛,只低着头。良久,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小九……你长大了……”

苏九歌慌乱地抬头看了一眼李笙箫,见他正看着自己,有些无措地偏了头。

烛光里他的脸已褪去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的坚毅,侧面线条清峭。

苏九歌只觉得那人目光有千钧的重量,压得自己莫名心虚。颈上一凉,李笙箫的手指已抚上自己咽喉处。那人何

时已到了身旁,竟然未知。

柔软咽喉处被莫名地压抚让他条件反射地大力推拒,身体竭力往后躲避,却忘了身后没有遮挡,径直朝后栽去,

他还没来得及惊骇,便被李笙箫揽住了,熟悉的气息一下子笼罩了他,那气息带着几丝颓废的酒味,带着一路风

霜的寥落,让人闻着心痛心酸。

李笙箫只固执地抚着咽喉处那伤痕,问道:“疼么?”

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抚平那道伤痕,依旧狰狞着。

苏九歌张唇,最终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轻轻挣开了李笙箫的怀抱。

怎么会不疼,曾经被锐器划开,钉入钉子,翻天搅地的疼,却不能喊,恨不得一头撞死。即使过了那么久,即使

伤口已经愈合,每一次想起来,都仿佛还会感到那让人心胆俱裂的痛楚。

李笙箫看着安静坐着的青年,没放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有些惘然。这个人,曾经一眼就可以看透的,

如今,已不愿再坦彻地面对他了。仿佛给自己织了一层密密的茧,套了一层坚硬的壳。

“为什么不来找我?”

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要怎么回答你?为什么不来找你,因为,你爱的不是我。因为,我不想做别人的影子。因为,我不要你照顾我只

是为了责任和怜悯。

因为,我倾尽了所有,已不想再耗下去了。

那样心酸的回答,连说出来都成为了一种折磨,让他如何开口。

唯有沉默以对。

过了很久,苏九歌用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话题却变了:你怎会来这儿?

“随便走走,结果就到了南阳。在一家酒垆见到了你的酒。虽然只喝过一次,还是好几年前咱们在沧州的时候呢

……”

准备在这儿待几天?

“没什么打算,也许几天罢,也许……一辈子。”

苏九歌猛地抬起头。

李笙箫温柔地注视着他,将腰间解下的那半管箫放入他手中。

那箫仿佛带着极大的热意,烫到了手心。

苏九歌将箫一搁,写道:都坏了,扔了吧,其实早就应该丢了。

“是么?”李笙箫轻笑,“这些年,我去了许多地方,一直带着它,好似带着你一般呢……要丢掉,还真舍不得

……”

苏九歌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脸颊微红,想要瞪他,又觉着太过亲熟了,最后只得无力写道:天晚了。

李笙箫“唔”了一声,却没什么表示。

你住哪里?这里太偏僻,太晚了路就不好走了。

李笙箫往外瞥了眼,悠悠道:“是不大好走呢。镇上离这儿怕是又十几里吧,天又下着雨。”说罢,品了口茶,

丝毫没动半分。

苏九歌原想打发他走,没想到却被他拿这原由作了搪塞,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万般无奈,只得怏怏写道:

要不先住一宿……

字越写越慢,苏九歌咬了咬唇,手指欲往回抹,却被李笙箫覆住了手。

李笙箫抓着他柔软微凉的手,微笑着应了声“好”,当作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懊悔神色。

待两人漱洗过,苏九歌从橱里翻出了一床被褥,当着李笙箫的面铺在地上,整理好后,再不看李笙箫一眼,径自

上了床,裹紧被子,梦周公去也。

李笙箫站了半晌,见那裹得紧实的团子丝毫未动,知道他铁了心不愿再答理自己,只能暗自苦笑,老老实实躺在

地铺上。幸而小九脸色虽冷,被褥铺得还是很软实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