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儒笑 上——小斋
小斋  发于:2011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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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来遇到我,说替我解诅咒,再进入暮云山庄……全是借口对不对?”

我默不作声,如果他这么想,就随他去吧。

他反应相当迅速,继尔又猜测道:“你进暮云山庄……是为了……你口中的两个人,萧琼宝萧润玉对不对?是不是?”

我点头,“所以,我们扯平了。”

他跃过来狠掐着我的脖子,因诅咒解了的缘故身手居然利索到惊人,“你,你居然敢欺骗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探望别人的利用工具么?宝宝,难怪……我袭击他的时候你会叫的如此亲昵。”

我闭了眼睛,感觉到他用颤抖的食指在揭我脸上的人皮面具,“白乐宫,萧琼宝萧润玉,你和他们什么关系,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我拒绝向任何人回答。

“你不怕,我现在去找人杀了他们?”

“如果你还能找的到他们的话。”

外面有人敲门禀报,“庄主,大事不好,白乐宫两位宫主携同属下皆消失了,并留下书信一封。”

秦少洛面色铁青的接过来,随即将纸团揉入掌心碎为粉末,“好,很好,是你通知的对不对?”

他将将我脸上人皮面具硬扯下来半张,盯着看了很久后缓缓靠过来,就在双唇要贴到我嘴唇的一刹那间却将我一把推开,“好,你走,我看你能走到哪里!白乐宫是么……咱们走着瞧。”

——第一话·完——

【贰话:手足之恋】

12.苦肉之计

阳春三月,一夜暖风便吹得满城柳絮翻飞,阳光明媚得令陌路人也似温暖了三分。

神卷拎了本书跟在我身后,翻着翻着就叫了起来,“主人,主人!我们接下来去隔壁的白邵县好不好?”

“白邵?”

“是啊是啊,据说那里有一眼会说话会唱的泉水,如果泉水喜欢那人便会送出来最好吃的点心,有趣又好玩,去嘛去嘛。”他抱住我大腿撒娇道。

听起来倒是有趣,那便去看看好了。

神卷见我点头,又跳又叫,“哟呼!那主人,我们先去吃一顿好不好?我有钱喏,我现在真的很有钱喏,都是秦公子之前给的,喏。”

我冲他手上的一厚摞银票笑道,“收起来吧,说不定会有一天,别人要收回这免费的馅饼。”不知为何,两日前秦少洛无故愤怒的眼神至今让我心悸,总觉得此事不会这般轻易了结。

神卷撇嘴,“才不管呢,反正现在是我的,我就要吃就要花。大不了将来辛苦些,多卖些书钱还他。”

找了家干净的小客进了,来往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有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在擦桌子,是以十分安静。我选了靠窗的桌子,几串珠帘挂在一边将这里与前堂隔开,显的有些隐蔽,光线却依旧充足明亮。那珠帘透明闪闪发光,抓上去辟啪一阵清响很是有趣。

神卷手指着墙壁上所题菜名使劲挥霍,“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通通都要,还有,把你们这里的好吃的,通通都给小爷拿出来!”

小二张口结舌的看向我确认道:“这位公子,当真需要这么些菜么?”

我轻笑道:“去准备吧,劳烦再拿一壶花雕来。”

“呀,主人,你这次为什么不教训我做人要节省了呢?”神卷好奇的翻着茶壶盖问道。

“你啊,有了狠,没了忍。过几日坐吃山空我看你怎么办。”我从袖中取出一本诗集慢慢翻看。

他笑嘻嘻道,“主人本事这么大,一定不会把我饿死的。”

“难说。”

“主人……”

“几位里面请……”,小二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神卷透着珠帘玩耍,冲外面望了一眼便丢掉茶壶盖紧张道,“不好了主人,又是那个很凶的女人!”

我悄悄靠近珠帘,看到小二恐惧的贴在门板上,脖子上架着一把剑。持剑的美貌女子正是花晴,身后跟着白乐宫的两男两女,皆着黑衣。

她冷声逼问那小二道,“这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是谁?”

小二紧张道,“本县医馆甚多,有名大夫也甚多,不过最近名声都被一位外地游医掩了去。那人名为朝青君,据说医术精湛能起死回生,暂居此街尽头右拐青尾巷李府旧宅。只是那大夫有个奇怪规矩,脸上摭着斗蓬,谁也看不到真容。据说还只肯救上门求医者,从来不曾外出就诊。”

花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在一柱香内请过来,否则我拆了你这家店。”话罢手腕一转,小二身后木门登时化为碎片纷飞。

“是,是是……”小二连声应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花姐,要不要进去等?”一黑衣男了犹豫道。

花晴狠狠道:“暮云山庄当真大胆,居然敢和江北四小龙勾结伤了宫主,此仇我们白乐宫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二宫主如今身受重伤,大宫主还要和那秦少洛周旋,情形当真是麻烦。要不要我去放暗号请求宫中支援?”

闻言我手猛然一抖,酒泼出来些,琼宝他……身受重伤?

“先不用,万一被江湖人知道宫主受伤的消息,怕麻烦会更大。”

男子又道,“花姐,如今情形险恶,我们几个先回宫主身边如何?”

花晴点头,“嗯,你们去保护宫主,我一人在此地等候便好。”

四人走了出去,独留花晴一人在门口徘徊张望。

一番对话听的我心急如焚,扯住神卷的筷子道:“这饭吃不成了,我们得跟上那几个人去看看琼宝如今怎样。”

神卷不满要抱怨,被我飞快掩了嘴安慰道,“去看看便好,以后我定亲手为你烧半月菜作补偿。”

他这才罢休,眼睛立即弯成月牙,“那主人我们快些走吧,反正老板不在,钱也刚好省了……”

我摇头,从他怀中摸出一张压银票压于案上便从后门悄然退出,见那几人已走出好远,连忙快步跟上。

一路上又躲又藏好不辛苦,心底隐隐觉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出得城门约半里路,一大片果园豁然入眼,进入果园百步,几人便进入一处干净的茅舍。

里面静了一会儿,便有对话传出来。

“高俊李宵,花晴呢?”那声音很是虚弱,却能一下子听出来正是润玉。

“回宫主,花姐在客栈里等着,我们怕宫主危险,所以……先回来了。”

琼宝的声音陡转严厉,“不是亲自去找大夫么,怎么会在那里等着?”

几人将情形说了,道:“花姐怕那怪大夫不肯救陌生人,所以让那老板亲自去请了。”

“你们……怎么生的这样蠢!”琼宝咳嗽了几下怒道,“你们不怕那人去跟暮云山庄报信么?花晴此刻处境定然相当危险,你们速去救她离开,然后直接回白乐宫不得延误!”

“宫主!您现在身体……”

“本宫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快些滚!”

那些人想必十分了解他脾气,不敢再辩驳一句便退出屋外,展开身形跃出果园。

我想进去看他伤势如何,却又不敢冒然闯进去惹他怀疑,心中愈发焦急。

时间慢慢流逝,直至黄昏时都没有人再回来,屋内也没有任何声音再传出来,一片寂静。

神卷经不住磕睡化了原形,留我一人在树丛中蹲到手脚发麻。

最后终于将耐心耗完,索性抖抖衣衫装作借宿路人的样子前去敲门,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发颤,“请问,有人在家?我是外地人,因城门提前关闭进不得城,想在此借宿一夜。”

没有回应。

我再敲,“有人吗?”

一连问了五次,我心格登一下,猛然用力推开门,便看到琼宝安静的倦在小床上。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只是那张床太小,琼宝只能半弯着身子,像只熟睡的小猫。

我悄悄走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他脸,心跳砰然加速似要跃出胸膛。伸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缓缓松了口气,他只是发烧晕过去了,还好还好……

我算是个半吊子游医,便将他身体细细检查一遍,居然未发现任何伤口。又尝试替他把了脉,脉相混乱无章好像是中了毒,又好像是江湖人传说的走火入魔,最终判定不了究竟是受了什么伤。

见他体温炙热有如烈焰,便去门口汲了些井水,拿毛巾替他擦拭额头。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表情十分难受,我急的手忙脚乱,想让神卷去唤大夫,他偏又睡的死沉,如何召唤只是不醒。

毛巾换了一次又一次,他身上高温始终不减,我倒水时着急脱口而出道,“宝宝聪明又勇敢,一点小病肯定能挺过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哥哥去给你买程记的桂花糕。”

打完水再回屋内,见他眉头已经松了下来,却睡的极不安稳,不时挪动身体。我看了又看,手指不由自主就抚上他的脸,宝宝长的几乎同小时候一样呢……

我突然想抱抱他,像小时候一样,“琼宝……琼宝……”

幼时我经常抱他,因为仅长他两岁所以很是吃力。从懂事起他便如同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二娘说过多少次都不管用。

他第一次开口叫的是哥而不是娘……

他有藏东西的嗜好,常像小狗一样偷偷把我鞋子拖到某个角落,然后乐不可支的看我赤着脚到处乱找。

他常半夜三更跑到我床上来睡,发现自己尿了床后又偷偷溜走且第二天打死都不会承认。

他会和润玉很凶的打架,然后跑来同我哭诉要我按照一模一样的打法去替他报仇。

……

将记忆强压下去,又对着他了许久,最终迟疑的张开胳膊揽住他肩膀。

琼宝他真的已经长大,身体似乎比我还要高出半头,胳膊结实修长,眉眼俊朗漂亮,身上有着淡淡的檀香。他灼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一丝一丝的渗过来,让我感到无比温暖,想笑,又想哭。

“宝宝,宝宝……”我呢喃着唤他名字,最后将额头和他对贴在一起低声道,“人是不能乱杀的,知道么,一草一木都是有生命的呢。做错太多事要遭报应的,就像大哥一样,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听哥哥的话,以后和润玉守着白乐宫,找个心仪的姑娘娶了成家,然后平平安安的活到百年……我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知道么?”

琼宝没有回答,只是他身上的温暖愈发烫了。

他睫毛无意识的抖动触到我的脸,使我猛然醒悟般跳起来,不行,他这样子高烧不退,一夜下来会将脑子烧坏的!我要去找那个神医来!

替他将棉被掖好便要出门,却在抬步的刹那,听到身后有一个迟疑不决的声音道:“哥……”

那声音虽和琼宝甚像,我却一下子能听出来却绝不是他,登时如遭重击。

身后的人,赫然-竟然-分明是润玉!

13.世俗缠身

脚步僵住再无法迈出,脖子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他将头埋到我脖颈里拖着长音再叫:“哥……”

我下意识的想推开他,触到他的胳膊却再不忍推开。润玉,润玉,我日思夜想的润玉啊,我的弟弟……手指颤抖了几下,最终将他两只手腕轻轻握住。

“哥。”

“……”

“哥。”

十年,我以为自己已足够超然于世俗,却被他仅用了几声‘哥’便痛到撕心裂肺。

不敢回应,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任由他胳膊揽着我越收越紧,任他一声又一声的低唤将我眼底的潮气全都诱发出来。

这是场精心策划的苦肉戏,我被紧张冲昏了理智茫然的闯进网来,而幕后的主人润玉,此刻却将头贴在我颈窝里咽哽的像个孩子。

“雅言,倘若放心不下回去看看便可,切不可打乱他们的生活。我们并不再是同一种人,你明白么?”

姑姑的提醒使我番然醒悟,蓦的松了手强笑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梦生,是游历江湖的书生,今日才到的贵宝地。”

“为什么,换作是我就不可以呢?”

“梦生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你明白,大哥你其实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明的不是么?为什么在琼宝面前就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换作是我就不行?我知道,你从小你就喜欢他多一些,事事都宠他偏袒他,从不曾打过他一根手指头。同样一件事,我即使做的比他好十倍百倍也得不到夸奖。你离开的这些年,我拼命努力上进,我像一样照顾他,总以为多少会让你对我有些改观的,却还是一样……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难道我不是你的弟弟么。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有什么地方不如他?”

不,不是这样子的!我一直宠琼宝多些的缘由除了他排行最小外……还有就是他万事都不如润玉。无论是心智还是功课,都是任性糟糕到一塌糊涂,总让人总觉得他更需要照顾些,都是我的亲弟弟啊,怎么会有孰轻孰重之分呢?

见我沉默,他着急道,“你不愿认我也没关系,只是求你不要再离开。”

他转到我眼前,与我平视,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泪光,“哥,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我无法开口拒绝他的乞求。

家?那个集满了我所有幸福和痛苦的地方,我还可以再回去么?

“哥,我想你了……我想你想了整整十年,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和琼宝早已忘记从来不曾怀念过萧雅言。

他将头靠过来,像方才我待他一样将彼此额头相贴,断断续续哽咽:“哥的房间还是跟以前一样,花晴常常前去打扫,每日用餐我都会给你留一碗饭……他们说大哥已经死了,可我一直都不肯相信。我知道,哥一定舍不得我们离开的,是不是?”

他咬着唇说不下去了,灼热的泪一颗一颗落到我脸颊上。

我闭了眼,感到心如刀绞,润玉……怎么这么傻呢?那时眼睁睁看着我落入万丈悬崖的不是么,那么高啊……怎么可能还有可能存活?无忧湖潭底沉尸十年魂魄不散,我早已非人类,再继续纠缠这些凡俗亲情怕会永不超生吧。

然而,我的手已经不再听凭大脑控制,不由自主伸过去抚上他的两耳,“别哭,别哭……”

管家常对母亲说我们兄弟将来必会光宗耀祖有出息,且不会像别家孩子一样争来夺去。因为雅言性格温和,从小便谦让有礼,很有大哥风范。润玉很聪明,读书习武从来都不用师父教第二次,将来必能成大器。琼宝极可爱,虽然常做错事却无人能忍心责怪,更何况还有两个优秀的哥哥罩着。

那人只看到了润玉的表面,却不知他除了聪明之外,性格还外柔内刚,从懂事起,我便不曾看到过他流过一次泪。如今长大成人,他反倒容易哭了。

胸口禁锢的情感被他无声抽泣默默打开,他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浸到嘴角咸且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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