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烙(替身文)上——春落花还在
春落花还在  发于:2011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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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尚任殿中侍御史,从七品,探花霍无瑕因其年幼,授朝散郎,并为贤王李还玉征为王府侍读。此令一出,皆在

朝廷引起喧然大波。中书省与御史台皆靠近政治中枢,虽然品级不高,但握有实权,掌握朝政。往年新科进士具

担任那些品级尚高但无实权的官职,几经艰辛,数年奋斗才可能挤进政治中心。今年一改往年的录用习惯,是皇

帝继位来首次大胆采用新人,变革政局,许多朝臣皆从中嗅出一丝不安。

乾庆七年,春。

霍无瑕从中直门出来,满城的杏花开了,粉白粉白的,霜堆雪砌般拢了全城。风里都是清浅的香气,和倚风而飞

的白色花瓣。又是一年春天呵……霍无瑕驻步,怔怔的看着那些云霞般大片大片簇拥着的花,原来和记忆里的相

差无几,只是景是旧景,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知道,他需要等待。

再次驻足次地,距无瑕6岁离京,已经整整八年。

回过神,霍无瑕举步要走。忽闻身后唤道:“霍兄,请留步。”无瑕顿了顿,声音是韩墨。

韩墨看到那少年笑吟吟地回过头来,盈盈的笑靥,一贯的轻浮,但他却没有生厌。只觉得那笑容艳丽璀然,衬着

身后素白的纤花,明亮地灼痛他的眼。一瞬间,他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霍无瑕见他愣怔在那里,便笑道:“韩兄这一句‘霍兄’可担当不起,韩兄还是唤在下‘无瑕’即可。”

韩墨醒过神,清俊的脸有点红,霍无瑕比他小了七岁,他那句“霍兄”是情急之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不伦不

类,被人听到了,要笑掉牙的。霍无瑕见他尴尬地躇在那儿,脸一阵红一阵白,欣赏够了便清了清喉咙问道:“

韩兄找在下有甚事?”

韩墨微微一笑:“杏园一宴上,无瑕惊才绝艳,以精湛的书法诗赋力挫群儒,让韩某好生佩服。韩某这第一拿的

名不副实,真是惭愧了……”

霍无瑕见他扯到那天之事,心下一片烦乱,却还是笑道:“韩兄过谦了,在下只是一时福至心灵才得佳句。这种

事作不得数,你别放在心上。”

韩墨笑笑:“韩某希望同无瑕交个谈诗论道,品茶对弈的朋友。”

“那自然是好,只要韩兄不嫌弃。”无瑕看着韩墨清亮的眼睛,说道。那双眼睛很干净,一看便是未经污染的眸

子。只是,这样干净的眼睛在以后的官场生涯中被染成什么样,却是不可知的。无瑕垂眸:“在下还有些事,要

先行,抱歉了。”说罢转身离去。

韩墨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愈行愈远,宽大的袖子和腰下长长的鞓带被风吹得翻飞不止,仿若羽化登仙。

时光如梭,转眼半月有余。

王府侍读说白了就一书童,李还玉不爱读书,朝堂上人尽皆知。霍无瑕接到这旨时就知道是个闲职,只是起个规

劝之用。他乐得清闲,并不为意。其实还玉对他很不错,从来未拿他当书童使唤,对他称兄道友。他们年纪相近

,相处的很愉快。只是这一番情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王府侍读权力不大,但是间接影响着上头的人,再加上杏

园一宴上皇帝对他的大家赞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韩墨和杜尚早就被那一帮老头子争的焦头烂额。皇帝那么

做本是想杜绝官僚间结党营私,只是有没有效果就不可语了。另有不少人打着仰慕,交友,庆贺的幌子来拉拢他

,大家其实心知肚明。

霍无瑕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的莽撞。

又送走一批人,霍无瑕轻轻吐了口气,揉了揉眉角。李还玉在一旁笑:“我这府邸三年也没来过这么多人,改天

我要找人修一下门槛,可别踏平了。”知道他说戏话,无瑕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李还玉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有点累,兴致冲冲地拉着他道:“城南新开了一家海棠春,来了好多美人,听说有

高鼻子,蓝眼睛的异域人哦,去不去瞧瞧?”说完没等他吭声就拉了他走。

霍无瑕被他一路拉着走,也没骑马坐车,一路晃荡。走过喧嚷大街,绕过酒肆茶楼,京城不比别地,繁华富足,

店铺鳞次栉比,车马喧嚣,很是热闹。在霍无瑕有限的生命里没有像这般无忧地逛过,记忆里的那次是他六岁时

的元宵,娘亲和爹爹带他逛花会,娘亲笑得很满足,眼里倒映着天上的烟火,璀璨无比。还有爹爹眼角眉梢的温

柔,浓的像化不开的春水……霍无瑕微微笑着,看着一路琳琅的商品,只在眼里露出一丝丝的新奇。还玉看他认

真地看着摆满泥塑娃娃的摊子,有些好笑:“无瑕,这种小玩意儿你也喜欢么?你真像个小孩。”霍无瑕笑着,

过了很久才轻声说:“还玉,你不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没有出过一次门。这些平常百姓易见的东西对我来说

,见一次比登天还难。若不是……”霍无瑕突然抿住了唇,不再说下去。还玉知道他不想多说,他身体不是很好

,这大半月来还玉都清楚。一到晚上就咳个不停,找来大夫只说肺腑受寒,又曾吸入过多的湿气,要好药养着。

无瑕说不碍事,南方湿气大,这是常见的病。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带着惯常的笑,眸子里却一片冷凉。

还玉拉着无瑕,突然朝着远处挥了挥手:“四哥——”霍无瑕眯了眯眼,那人就在不远的地方,青衫长剑,挺拔

如竹却温润如玉。不象王爷,像个剑客。

“还玉?”李笙箫微微一笑:“你又出来玩闹,功课做了没?”

“四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叨扰我的功课。”李还玉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我回去就做,我带无瑕玩呢。”

李笙箫看了眼霍无瑕,依旧是笑,眼底却是冷漠疏离的,淡淡道:“玩物丧志,希望霍侍读能尽好职责。”霍无

瑕笑得没脸没皮:“霍某自当尽力,只是埋于书典,到头来不过是个只会之乎者也的书袋子。自古贤者从不满足

于书中义理,总是从生活中探索道义,这样岂不比那些墨守陈规的酸儒好上许多?王爷您说是么?”李笙箫看了

无瑕许久,忽然一笑,薄唇微弯:“霍侍读说得不错,没想到霍侍读文采了得,口才也不差。”霍无瑕懒懒笑道

:“王爷谬赞。”

李还玉看他们你来我往,两者皆笑语相向,没来由打了个哆嗦。拉了拉无瑕:“快要到了,四哥也来玩么?”李

笙箫循着还玉的视线,看到那装潢的金碧辉煌之地,微微皱了皱。他不想搅了还玉的兴致,但是身为正统的王爷

,常常去那烟柳之地,对外名声始终是不好的,即使还玉仍是年少。犹豫间,还玉已经和霍无瑕入了那曲院,李

笙箫只好跟上。

曲院不是没来过,但李笙箫一向洁身自好,也不留宿。对那些出卖尊严肉体换取钱财的人通常是不屑一顾的。他

面无表情地随着李还玉两人寻了间雅间坐下。李还玉兴致勃勃地问那鸨母:“你们这儿是不是有金色头发蓝眼睛

的美人的?”“是,是。”那鸨母看他们三人锦衣华服,相貌高雅俊逸,不敢怠慢,忙喜滋滋地去安排了。现下

正值白日,曲院里没什么客人,正式做生意是要到傍晚的,没一会儿那几个异域的姑娘都来了。李还玉笑眯眯地

打量她们,也不要她们倒酒,就兴冲冲地问她们从哪里来,家乡风俗地貌之类的,聊得很欢畅,又看她们跳了几

支舞。当下时候不早了,便出了曲院,一路上依旧兴致勃勃地讨论那几个异域女子。李笙箫并不出言,李还玉疑

惑道:“四哥,你不喜欢么?”李笙箫沉默片刻,淡淡道:“还玉,四哥知道你去那地只是因为有趣,并无他意

。但毕竟是烟花之地,鱼龙混杂,小心为上。你身为王爷,地位尊贵,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卷四

正说着,听到耳边轻笑响起。李笙箫冷然看着那笑靥生花的少年。“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好笑。”霍无瑕不咸不淡地回道,并不惧他眼底的冷意。侧目瞥了眼李笙箫,看他脸上泛霜的

表情,心里一阵好笑,忍不住又道:“还是王爷觉得我的笑有碍观瞻?无妨,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无瑕这就不笑

了……”这话听上去不冷不热的,却好象拍了个巴掌在李笙箫的脸上。

李笙箫皱着修眉,问道:“还玉是王爷,身份地位都代表皇室,自是高贵,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对?”霍无瑕抿着

唇,望向长街尽头,暮色弥漫,杏花粲然。“听王爷的口气,就知道对烟柳之地是鄙夷不屑,王爷身份昭著,地

位显赫,自然不可与一般人相提并论。”

李笙箫淡淡道:“那等奢靡之地,摧人心志,败坏道德,出卖肉体,尊严不覆。清白之人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霍无瑕转眼看着李笙箫的眼睛,似笑非笑,拉长声调:“哦——王爷是洁身自好,那王爷刚才进的是什么?秦楼

楚馆自古遭人鄙弃,却还是有那么多的人趋之如骛。那门好端端的开在那儿,也没人拉抢,怎的有这么多人拥进

去,还甘之如饴的?”

李笙箫被如此抢白,也并没有恼羞成怒,对上那双眼睛,里面依旧是戏噱的神色,但是又有什么说不出道不明的

东西在漆黑的眼眸中翻滚。他顿了顿,道:“门开在那儿,未必不是一种诱惑。”

“王爷也知道那是种诱惑,偏偏世上忍不住诱惑的人多得是,他们自甘堕落,又凭什么把所有过错推到那些青楼

女子身上。况且佛曰:‘众生平等’,她们只不过出身低下,却要遭受如此鄙薄,被人玩弄,又有谁同情怜悯她

们。再者她们凭本事挣钱,自力更生,比那些吃着皇粮践踏百姓的高贵之人好上不知多少。王爷又凭什么鄙弃她

们呢。”霍无瑕抬起蝶翼一般的睫羽,看着暮色中落花翻飞,冷冷地说道。

李还玉嘴巴张大。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这么惊世骇俗的话,还第一次看到四哥被吃鳖,他认真想了想

,没错,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怪了。

李笙箫头一次认认真真看着霍无瑕,这个荏弱的少年,有张似于林渊的脸,神情却是戏谑轻佻,常常让自己无法

面对,不忍也不愿,同自己说话张狂尖锐,可是会对一些奇怪的事固执地可怕。可惜那分认真在他脸上也没坚持

几时,看到他嘴角又上翘:“哎呀,居然跟王爷说这等拎不上台面的话,还顶撞了王爷,无瑕真是该死。”李笙

箫一阵头大,收回眼神。

李还玉看到四哥那说得上忿忿的动作,又一次石化。

回府的路上,李还玉的嘴巴没合拢过,霍无瑕看到他那呆楞样,把手伸到他的下巴下。总算捞回他的神。“怎么

了?”李还玉迷惑问道。

“看你嘴没合过,怕你口水要流出来,帮你兜着呢。”霍无瑕凉凉道。

李还玉推开无瑕的手,一脸匪夷所思。“怪了,我四哥自从三年前堕天崖一战之后就是一张棺材脸,除了面无表

情就是冷笑,他一和你扛上脸就变得丰富多彩。”

霍无瑕拢了拢袖子,笑着看向还玉:“你知道为何吗?他被我气的。”

“我也经常气他,他才不会这样呢。”还玉皱了皱鼻子,桃花美目翻了个白眼。

霍无瑕长长地出了口气,垂下睫羽,长长密密的睫羽遮住了眼眸,看不到眸子里破碎的星光,“因为我长得跟一

个人很像罢了。”清冷冷的嗓音,仿若跌落深潭的一滴水。

李还玉呆了片刻,未曾想到无瑕知晓这件事,又想到四哥与霍无瑕初次见面的那一瞥,便状若疯狂的模样,心下

了然,但是四哥后来明明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他以为只是那一眼看上去相似而已。

“还玉,我真的跟那人很像么?”霍无瑕笑问。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那时还小,也是远远见着。只听到当时京师中流传那么一句话,‘白华露凝

香,月皎风摇霜’来形容他的清姿傲然……”

“清姿傲然……相似的人,相反的人……难怪他会那样了……”

“什么?”还玉没听清楚,追问道。

“没什么,只是为那人觉得遗憾。”霍无瑕摆摆手,突然露出兴致盎然的神情,“来来来,你那么崇拜你四哥,

一定知道他不少事情吧,给我讲讲,我好奇得很。”

瑾王府

金鼎瑞脑,青烟袅袅。白瓷茶盏,碧水生香。

拿着杯盏的手白皙,修长,但刚劲有力,指侧虎口皆覆薄茧,一看就是长年习武造就的。

杯盖相磕,在一室的寂静中震人心弦。

“这么说,他所上报的资料并不是假的。你当真打听清楚了?”低冷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压抑感,回荡在室

内。

坐榻前面半跪着一人,一身劲装,垂首回道:“是,属下详细问过。姑苏霍家,是当地望族。无人不晓霍家小儿

子霍无瑕,从小身染重疾,养于深宅,不为外人所见。直到十一岁时有一得到高僧化缘,霍家乐善好施,那僧人

在霍家住了一段时间,见那小儿天资聪颖,觉得可惜了,便出手治好了他。霍无瑕在姑苏素有‘神童’之称,并

不容易假冒。”

上首之人冷哼一声,道:“那霍家世代经商,一身的铜臭味,倒也养得出这样的儿子。那和尚呢,找着没有?”

“这……黑衣劲装之人面露一丝难处,“主子,那和尚居无定所,事隔已久,怕是……”话说到一半,那慑人的

眼光落在身上,遍体生寒,他硬生生地把话咽回去了。转而改口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把那事查得水落石

出。”

上首之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态拥懒:“影,你知道,我不养废人。”

那黑衣人满身的冷汗,低哑地说道:“属下明白。”

挥手退去黑衣人,那人又招了一人进来,吩咐了一番,管家模样的人恭谨的领了命。

榻上之人眯起黑眸,缓缓溢出一个人名:“霍无瑕……”

芳草萋萋,长风万里。

李笙箫14岁,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只身一人,闯荡江湖。

五花马,千金裘,仗剑天涯,豪情万丈。结识了林渊,两人一见如故,相偕而游。

那时年少气盛,整个江湖,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人生的一场游戏。青梅煮酒,击剑而歌,风姿飒沓,无人能及。

整整三年,两人形影不离,从未分开。李笙箫温润如玉,为人谦和,林渊冷艳若兰,清高绝傲。所有人都知道,

有李笙箫的地方一定有林渊,而提起林渊,就一定会提到李笙箫。后来李笙箫带着林渊回到京师,引起了很大的

轰动。也许就是在那时两人互诉衷肠,定下终身。再后来便是堕天崖一战,双方战况惨烈,林渊和李笙箫都身受

重伤,他们堪堪消灭敌人,林渊一个不慎被垂死的敌人拉着坠下悬崖。李笙箫扑过去,仅仅抓着林渊的袖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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