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记得。”我说。我还记得我说过这一辈子的事我都答应你，然而此刻当前，我不敢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

向天看着前方，静静地吐出如下话来：“你说你爱我。”

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我说过。”我说，紧张着，期待着，咋回事，这么神秘？我已没了审问向天的心，

有的是对他即将说出来的事的兴趣。心情渐渐好起来，而他却紧张着，不安着，暂且这么说吧，这样一比较，就

显现出我的优越来。

“我也是爱你的。”向天说这话时，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我在心里回答。我想自己早就是老油条了，然而心在听到此话时，依然无预兆地重重跳了三下，这种有

力的心跳，让我差点没承受得住。

“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一次？“那时你并没有回头看我。”我试着指出他的错误。

“不是那一次。”

“那不是第一次？之前还有？”我疑惑，敢情向天真的在我之前爱上了我？

向天垂下头，平静地说：“我说的第一次，是指你坐在电脑前，听那些音乐的时候。那个音乐文件夹是我存储的

。那个晚上我正准备来拷贝，见你在那儿坐着，认真地听着那些歌，那些歌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原来你也喜欢。

”

他停了下来，我心里生出许多疑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似猜透了我的心思，解释道：“你知道我有电脑。那一天我只是经过机房，不知怎的就想进去坐坐玩玩，也没

什么可玩的，想着有几首歌老下载不了，看在这儿能否下载。那天运气似乎特别好，想要的几首歌都找到了，却

没带MP4，于是存在Ｅ盘上。”

这些我能接受，无关紧要，只是问：“豪，是你？”

“是我。”

“你的QQ怎么腾非在用？”

“我给他的。”向天的声音低了许多。

“为什么要给他？”我心里有了怒意。

“腾非说要帮我。”

“帮你什么？”

“了解你……”

“停！”我打断了向天，“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我聊天的是他不再是你了？”

“腾非问你，你们那个没有那次起，一直是腾非在和你聊。”

向天渐渐恢复了平静，我心里的怒意越来越大。“你有看所有的聊天记录，是吗？说不定你一直在旁看着，是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腾非来帮你？”我逐渐加大了音量，想想看，那时我所有的想法全在他们眼皮底

下，他们还会一起讨论我的谈话！

“我不确定，我什么都不确定！你说我有同性恋倾向，我说即便有也是受了你暗示的作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想跟你交往又害怕，你又……这叫我怎么办！腾非一直比较照顾我，他不帮我谁帮我！”向天说着激动起来，手

足无措的样子。

“原来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来招惹你的！”我冷笑道，想起那句无论什么事都答应你，但没用，我没法控制自己

已乱的情绪。“难怪，难怪每次和豪聊天后，你总是出现得很及时，耍着很好玩吧。“

“我没有，我是认真的。“

那时我被愤怒包围着，再听不进一个字，再不想看见向天。

现在，老实说，我有点怀疑那时的愤怒有多少是装出来的，或者是，逼自己愤怒，给向天难堪痛苦。总之，我借

着愤怒冲动地转身走了，把向天一个人留在天台。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不再是我看着向天走，或者和他一起走，而是我把向天甩在了身后。我怀疑，我这样做

有报复的意思，报复他从前常常不给我颜面。而

且，走着走着，我意识到自己离向天越来越远，那句话也不断重现，无论什么事你都答应无论什么事你都答应…

…那么说向天说这句话时，早知会有今日这种状况？

这样想时心里的愤怒与毛躁越来越多，偏偏又都是自己加诸的，我不愿责怪自己，只好顺势一股脑地将一切推向

向天。

可怜的向天！那时他一定在责怪自己！他无法知道我卑鄙的心思！

若说向天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从来不肯主动一次。这次，让我怎么来原谅你呢！短时间里，几天之内，我是绝

不可能再次主动原谅向天，因为这次，我毕竟是堂堂正正地生气，生气总得有个样子吧。

是的，我说过从此我们大家都别再闹气，可，这件事实，聊天惹的祸，的确让我有点受辱的味道，这样，我再不

可能轻易原谅向天和腾非。我需要他们的道歉，可

我没等到。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向天，其实没怎么把我放在眼里，再有寒假那次，他即使想我，也不会主动给我

打电话，这样想时，心里黯然了许多，渐渐没了怒 气，只剩下黯然。

我需要点事来麻痹自己，主动联系老大有没有事做。老大问怎么了缺钱花了？我说不是，只是想做点事，有点闲

。老大说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准备给你打了，再等两天，给你个惊喜。听着老大高兴的语气我也跟着高兴了一会

，这样的老大让我舒心了不少。

想起某日走在路上时碰见向天寝室的同学，问我怎么不去他们寝室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腾非嘴里的有些人笨一点，至今不知道我跟向天的事。

但是他接下来说，向天跟腾非闹翻了，也不知咋搞的。

听了这话我忍住没往他们寝室冲，心想难道是因为我弄成这样？但，他们不是同一条线的人么，怎么会闹翻？还

是这小子故意这么说引我去他们寝室？对！这小子看起来挺滑稽的，怎么可能是笨蛋！于是说：“你作为室友应

该劝解劝解，别让寝室里显得乌烟瘴气的。”

这小子说：“我劝了，没用。所有人都劝了，还是没用，越劝越越僵。”

我终于肯定这小子是聪明的，他说所有人劝了都没用偏偏不提我，他想让我去劝解却并不吭声，我说呢，平时怎

么都遇不到的人今天怎么走了这条路，幸运的是我比他聪明一点，丢下一句随他们闹去吧走了。

我的确走得潇洒，却走得不踏实，向天怎么会跟腾非闹翻？所以这么久他都不给我道歉？那他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想着自己也没做什么，日子还不是过得飞快，那么也不用担心向天了。

老大果然值得信任，两天之后果然在电话那边高兴地说：“来吧，来吧，来我这儿，保证叫你大吃一惊！”

我说什么好事，会让我大吃一惊！老大说你快点来我这儿吧，从此你想闲也闲不下来了。我说你在哪儿揽了这么

多事，不用这么拼命吧！却是立马赶了过去。

到他的租房时，见着了往常合作的伙伴扬帆许智，另有三个不认识的人，他们穿得很，正式。我看着他们，不知

是觉得他们别扭，还是觉得自己别扭。

扬帆许智不停地向我眨眼，我隐约想到了什么。

果然，老大说：“走，去看看我们以后工作的地方。”

不会吧，老大！这么快就搞定了！我一脸赞叹惊讶意。

扬帆说：“从去年十月起我们就在着手了。那时你在干什么呢？老大说要瞒着你，说这些事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

忙。”

我一脸讪笑。

老大笑道：“反正你也不耐烦这些杂事，倒不如让你看看我们的能耐。直接让你当我们的创意总监得了。我呢，

还是负责客户资源这一块，其他的事，交给扬帆他们做。”

创意总监？我的妈呀，好大的牌子，“可老大，总监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不懂呀！”老大笑了，笑得很奸诈，“我也不懂，不过跟从前一样，”随即压低了声音，“我负责接案子，

你负责出点子，他们负责跑场子，只不过呢，荷包会鼓点，为自己做事。这样难不倒你吧！”

我说乐意得很，本还想说出了岔子你顶着，想着第一天还是不说这种话好。

到了公司，其实就是一间屋子，被划分成几小块，布置得还不错。

公司的名称，宏枫叶营销策划公司？宏枫叶？老大的名字，叶宏。

回到他的住处后。老大说，公司的名字，我取得挺有创意吧。

我说老大你的创意一直好着呢，藏着揶着干吗？心却想着我没注册资金，你往我名字上贴金干吗？而且，天底下

又不是没汉字了。

老大说再怎么比不过你呀！

我说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可担待不起！

老大说担待不起也得担待，你别在这个时候给我跳梁子。

我说对，现在是骑虎难下，总得担待着。

老大说我一个人跑不远的，虽说能成事，终究跑不远，总得有人在旁看着鼓动着，或者跟着我一起跑。

我说这就是当初你拉我一起干事的原因。

老大说是。

我说我理解，小时候一个人走山路时，开始时总有点怕，渐渐就不怕了，敢一个人走了。

老大说我大概不是这种情况，我希望有人跟我有一起干事，荣辱与共，不，我可以一个人承担失败，却不喜欢独

享成功。

我说老大你真特别，只要你不嫌弃，我乐得跟着你干，反正我没成大事的心，钱够花就行。我那时还没深刻地认

识到“钱够花”的概念，后来别人告诉我，钱永远不够花，你看我不知天高地厚得……

老大说，我保证钱够你花。老大也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误打误撞，合得来。

尾声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那间小小工作室里指点江山的创意生涯，有时也跟着老大去联系客户。我发现了自己的又一亮

点，有当秘书的潜能，只不知现代社会有没有男秘书一说。

联系客户，和客户谈判，耍的就是嘴皮子，绕口舌绕到对方哑口无言，不忍拂意。基本上是老大唱红脸，我唱花

脸吧。

老大是庄重的，我呢，依旧吊儿郎当着，男客户可能不大买我的帐，没事，那时我的主要作用就是调节气氛，拍

拍双方的马屁。女客户呢，比较好我这一口，其实最终目标仍不是我，是老大。

我呢，相当于一牵线人，古装电视剧看过吧，某家少爷某家小姐相互看了一眼后，接下来就是各家的小厮丫鬟上

场。小厮丫鬟过场后，再有没有缘分就看少爷小姐们各自的命了……

然后就是大把大把地往荷包里塞钱，荷包鼓起来时，腰杆自然挺直，真的，从前弯腰驼背惯了，现在感觉，还是

腰杆直点气质好些啊。

工作有劲时，会忘记很多事，比如，我竟然忘了向天还没给我道歉，同时也忘记了时间，我已在外工作一个多月

。当然，是故意的。

现在想起来了，我和向天，可以这么久不联系！有时，我有想起过他的吧，是，我没跟他联系，没给他消息，没

给他电话，但他，为什么也不给我电话消息？

出来得太久，我想我得回学校一趟，毕竟，假条都没打过，虽然，这并不重要，而且，气，应该消了吧，我可没

想过就这样玩完，太没水准了！小声地说一句，大概只有被子知道我在夜里有多辛苦。

然而，如果可以再次选择，我绝不会偏要在这个时段回学校。又也许，一切真是天意，天意的安排，我无力拒绝

。

如果，如果可以在路上遇见向天，我保证，我将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笔勾销之前的一切。我心里

念叨着向天你快出现我原谅你了机可不失失不再来呀！然而我把整个校园转了个遍，老天，老天也没有安排我们

重逢，我只得灰溜溜地回寝室。

推开门时，看见地上有一份报纸。不用说，我猜应该是由各协会联办的那份报纸，两月一期，派发到每个寝室，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不像有的校报，我是指由学生创办的名类繁多的各类报纸，有的一季一期，有的半年一期

，打了个照面几年下来再没个影。

捡起来看了看日期，３月22日，今天４月８日了吧。老天！我们寝室多久没人住了！嗯！寝室里显得死气沉沉，

桌子上结了几层灰？这帮烂人！舍得在外面晃着不回来！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工作，回来还得打扫寝室！算了，住

两天就走，留给他们打扫吧！

我一下子倒在床上，真舒服呀！不过可没老大的租房舒服，看来他打算在那儿长住了。

躺着没事干，拿起那份报纸随便翻翻，然后我看到了，看到了让我再无法轻易原谅向天和腾非的这篇文章，校同

性恋调查报告？心理协会？腾非？王小？张力？来不及多想，赶着看文章内容：

“本调查报告从去年９月下旬展开，至今年１月底结束，通过展播同志电影吸引同学们观看并对之进行问卷调查

；与校同志群取得联系进一步调查其思想观点行

为，并让人深入接触他们，全面了解这个群体……让广大同学对同性恋有一个正确的全面的认识……宽容对待…

…”让人深入接触他们？腾非？向天？

“调查显示，本校学生78%对同性恋持宽容理解态度……同性恋跟男女之恋一样，是一个追逐游戏的过程，追求

者，被追求者，爱慕，嫉妒，吃醋……其实质都一样，意在与他人建立一种亲密关系，这种亲密无间，容不得第

三人……被调查者中有人说：‘无论追求同性异性，最重要的一点，心诚则灵……’但他们对于与同

性建立长久关系这一点，70%的人表示没想过，认为目前这种大环境让他们没有准备这样想，听天由命……有人

表示趁着在大学这个较为宽松的环境里放任自己几年，以后则由不得自己了……”

这篇调查报告，还真不错呀！内容翔实丰富，更吸引眼球的是，是以本校学生作为调查对象。腾非，我怎么忘了

，心理协会会长！让人深入接触他们？向天，你就是这样站到我身边来的？该不会你为这个调查报告牺牲了这么

多吧，把自己都给卖呢！我说呢！怎么从不主动屈就一次！这么久不理我，玩完了？走人了？真的，我没多少愤

怒，不！其实我从没什么愤怒，上次的愤怒，我承认了，我是装的！这次，一点愤怒都没！真的！我权当又看了

一篇关于同性恋的文章，而且得到了某种满足，看完了，只轻轻撒撒手，报纸飞了出去，又开始了它生命里的轮

回。原打算在寝室住息两天的，现在看来，没必要呢，这是干吗呢，还不如挣钱去。

老大见我这么快就回去了，笑道，怎么了，我没给够钱还是离不开这里？我说我要工作，有什么事，都拿来吧，

我现在是一点也闲不得。老大说这下我可发了，捡了块这么能工作的宝。

我笑笑，回到我的工作地盘。看着桌上那一大摞文件资料，觉得，全是他的废物！创意，搞什么创意！这年头说

的比唱的还好听！真的，我只是无意识地，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掀向了地面，飞舞翻转着的纸张真是好看！

老大扬帆他们闻声赶来。老大对扬帆说，你们先出去，我来处理。

老大看了我一会，我也盯着他看，心想你看着又怎样，你能把我咋了？

老大说怎么了。我说没怎么。

老大说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帮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