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咧!塵塵不愧是我大老婆,說話真是有條有理擲地有聲……不過,不過,他這個例子,是不是舉的也太貼近太刻薄了……我家爹爹……和我的情況,可是不一樣。雖然,好象也沒聽說過爹爹他們有什麽儀式,也肯定是沒有寫過婚書之類的東西。但是他們四個人的關系……還有我們一家七口這個家庭,應該是全上界公認的五講四美三熱愛的模範家庭吧?
不過被老婆這麽一說,好象……還真有點不對勁似的。
李爾臉色鐵青,表情象是生吞了一只蒼蠅,盯著大老婆看就是說不出什麽話來。
大老婆一笑,沖二哥說:“二殿下以爲呢?”
二哥臉上表情溫和,吐字清楚:“滌塵說的有理……只是靜靜離成年還有遙遙的一段時日,孩子脾氣未免還是重了些。況且,未成年的天人,也的的確確不能私訂婚約,這個,滌塵也不會不知道。”
我十分十分想插話,畢竟,主角應該是我吧?
要關禁閉的是我,要和老婆分別的也是我,可是從頭至尾我就沒插上什麽話?
“那個……”
大老婆與二哥同時掃我一眼。
大老婆亮晶晶的眼睛裏分明在說“閉嘴”,二哥眼波盈盈,應該是在說“安靜”。
嗚……
我就知道我在公開場合沒有發言權……大老婆也好,二哥也好,都是那種喜歡掌握一切的人物。
小風風扯著我低聲問:“喂,關神殿苦不苦?會不會沒有吃的給你?有沒有鋪蓋?”
我翻翻眼珠,想了想:“應該都有的吧。”
他咋舌:“那你這也算受罰啊?這不和休假差不多的舒服麽?”
我苦笑:“那我和你換換,你去休個假試試?”
他皺皺鼻子:“才不要!一定悶死。”
是啊,一定很悶……
發了一下子呆,再看坐著的三個人,居然二哥已經站起身來,笑著說:“探訪的事,我會與祭神大人商議,有回音會通知你們。等下安排驿館的人手幫你們搬送行李,安頓好之後差人跟我說一聲,缺什麽短什麽,或是有什麽不便,只管說不要客氣。”
塵塵大老婆說:“二殿下有心了,多謝。”
咦咦?
已經談完了?
二哥看我一眼:“你們再聊幾句,道個別,我出去等你。”
二哥步履從容邁出了門,李爾的氣色就有點不大怎麽好了。
我還有點回不神來,老婆們已經蜂擁而上把我圍了個結實。
“嗚,相公……”
“我們舍不得你呀……”
“坐牢很苦的……”
“你可要保重……”
“你別忘了我們啊……”
“我們一有機會就去看你……”
“相公啊嗚嗚……”
“相公……”
“一切當心啊……”
“我們不要分開啊……嗚嗚……”
七嘴八舌堪比一鍋沸水,我是頭暈腦漲根本分不出哪是南哪是北更分不出誰是誰!
“行了,安靜。”大老婆沈聲說。
真有效!
他一聲說過,余人立即閉口。
“大……”我想想又改口說:“塵塵,你們不用爲我浪費時間,大家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好了。十年很快過去的,等我出來,大家還可以見到啊,以後就好了。”
他面無表情,眼睛裏也沒有什麽波動。
老婆很少這麽沈默的,他都是有話就說。
現在突然變這麽沈靜,讓我有點害怕。
“靜靜……”
他輕輕拉起我的手:“以往我對你太凶,你怪我麽?”
我的頭搖得象波浪鼓:“怎麽會,我最喜歡塵塵了。”
他的笑容裏有點澀然:“話雖然是這樣說,剛才對著二殿下我一分也不相讓。只是,此後十年,恐怕真的是難以相見的。你始終是高門深院裏的公子,與我們這樣的山野小妖不同……”
我急得臉發熱:“不是的塵塵,我很喜歡大家,我們相依爲命這麽多年也都很快樂啊。雖然我沒本事賺錢,不能讓大家過好日子……”
塵塵的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中間,把我下面的話都攔住了:“靜靜,我們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這些年也都是你在照顧我們。若是你回家之後過得更快樂開懷,我們也希望你回去。”
我愣愣的看著塵塵。
什麽時候我最開心?
明明只分開了很短的時間,爲什麽塵塵他們好象一下子和我就生疏了呢?
&&&東張西望,米人認識我吧?我只是麽個小魚,我不叫分割線&&&
輕輕麽。。。
19
有人輕輕拉我的發梢,回頭一看是小袖子。
“相公,你家裏人好象不喜歡我們的樣子。”他笑眯眯地說:“不過沒關系,你喜歡我們就夠了。我們的新房子很寬敞。你不知道吧?塵塵哥攢了好多的積房錢,要不我們哪來錢買房子哦!要是你家裏人對你不好,你就跑出來,咱們住一起不是一直很開心的嘛。”
我鼻子有點酸,十年見不到他們的面,本來只是想想就覺得有些難過。現在分離的事實分明的攤在眼前,覺得心裏揪得難受。
我們一群人,共患難共貧賤,他們對我不離不棄。
我有些手足無措,低頭在衣服裏摸摸,把一塊玉璧摸出來,遞給塵塵:“那個房子,要是住的不方便,就去帝都西面落霞山莊,那是我幼時我親生爹爹給我置的産業,一直空著,你們在那裏住,絕沒人敢來欺負你們的。吃的用的,也不用費心張羅。”
塵塵接過那塊玉,還沒有說話,嘤嘤泣泣的有人哭了起來:“靜靜,我們舍不得你啊。你要自己多保重的。沒有我們陪你,你晚上也要好好睡覺,不要到處夢遊了知道不知道……”
我摸摸鼻子,安慰小葉子:“沒關系,神殿裏也會有人陪我的,就算沒有你們陪得這麽周到,也不會一點都不照應我。再說,我爹爹也說了,你們可以時時去看我。你們要多當心,帝都的人……都挺勢力的,你們要是受了欺負,拿這塊玉去找我爹爹平舟……”
“我們不要找別人,我們不要和你分開啊!”小風風一頭紮進我懷裏:“你幹嘛要回來這裏啊,這裏有什麽好的?千裏迢迢就爲了回來坐牢麽?”
我紮著手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眼眶發熱鼻子發酸。
塵塵看看我,我以爲他最後會說句什麽話的。
可是,他什麽也沒有說。
只是沈默地把小風風拉開一邊。
我一步三回頭,看老婆們個個都面露淒惶之色。
十年。
十年中,會發生多少事。
“你們要保重,記得有事一定要去找我爹爹。”我扶著門邊回頭說。
塵塵只是點了點頭。
二哥站在院中,一樹新綠,他身上的銀龍墨黑鬥篷有種讓人驚心動魄的鮮明。我咬了一下嘴唇,向他走過去。
他卻沒回頭看我,指著枝頭的嫩芽說道:“綠葉已萌,想必紅花不遠。”
我不知道說什麽,應了一聲:“一定是繁華滿枝。”
二哥回過頭來,秀眉鳳目,微微一笑:“走吧。”
他伸出手來,纖秀的手指在陽光下有淡淡的融融的光。
我伸手去和他相握。
不敢用力。
他握住了我,手卻緊了一緊。
渾渾噩噩,我都不知道是怎麽出的驿館。
老婆們盡管舍不得我,卻沒有一個追出門來的。
我卻忍不住回頭。已經上了車,放了下車簾,車輪向前動,我打起車窗帷向回看。
驿館門口空落落的,並沒有人。
有些怅然若失的回過頭來。
二哥的手撫在一卷書冊的封皮上,輕輕撚撚頁角,沒有要翻開看的意思。
我覺得喉嚨發幹:“現在……就去神殿麽?”
二哥溫言道:“你不用怕,就當是住家裏一樣,只是不得隨意出門。想做什麽事,都只管做,不妨事的。”
我點點頭:“現在的祭神……還是休禾大人麽?”
這個人當初咬牙切齒要把我嚴辦了的,現在會對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二哥一笑:“不是。”
我問道:“換了人?”
問過了才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既然不是他一定就是換了人的。應該直接問是換了誰的。
二哥垂下頭,長長的睫毛象是扇子一樣遮住了翦水雙眸:“第二十二任祭神,是我。”
我悚然一驚,背上竄過一陣子不知道是燙是冰,麻酥酥的極無力的感覺。
二哥擡起頭來,微微一笑:“哥哥會好好照應你,靜靜也要聽話。”
和二哥……共居在神殿裏……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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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平穩的停下。有人來掀車簾。
我看看二哥,他沈穩的微笑。
扶著車轅跳下車來,然後二哥才拾階而下,向一邊侍立的人道:“三公子的東西,都搬過來了麽?”
那人躬身道:“回殿下,盡數搬好了,只是擺放方位,還是要三公子看一看才好定。”
我茫然的任哥哥牽著我向神殿裏面走。
神殿是全新的,每一塊石,每一方磚都與從前不一樣。
雲石砌得平平整整,長長的象一條玉的帶子,一直向神殿的深處蔓延。
看著被濃綠掩映,時隱時現的這條路,我突然想起哥哥一直牽著我的手,當著所有人的面。
他是祭神,我是要來被拘禁的帶罪之身。
這樣子不避嫌疑,讓人看到了,會說他的閑話吧。
哥哥步履不疾不徐,我垂著頭,忽然停了下腳,順勢把手抽了回來。
哥哥回頭看我:“怎麽了靜靜?”
我蹲下身,手摸著靴子:“鞋帶松了。”
把並沒有松開的系繩又緊了緊,哥哥仍然站在原處等我。
其實……雖然分別的時間久,可是,看哥哥的姿態,我卻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他在等著我再握他手,然後一起走。
我把手向後縮了下:“剛摸過鞋,髒。”
這算是個最好最自然的借口了。
哥哥不計較從前,也不看重現在的名聲。
我卻不能不替他著想。
很久之前,有人說,你光說你喜歡他,要和他在一起。你倒底是有沒有替他想過?你只說你和他在一起快樂,他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也快樂?倘或他離開了你才更是快樂,你能不能自己走開,讓他去得到快樂呢?
那一句話,象是當頭棒喝。
從小到大的我,都心安理得享受家人的愛護哥哥的寵溺。
我從來沒有問過,哥哥他到底想要什麽,想成爲什麽樣的人,想過什麽樣的生活,和什麽人在一起最快樂。
我只想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