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州府含笑山庄
“渭雪,你回来了。”
站在园中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说,让原本悄步接近的女子停下了脚步,改以寻常的步伐接近那抹白色身影。
“汜水,你的听力变得更好了。”韩渭雪轻叹,“我还以为自己的武功进步了些呢,没想到还是被你听见。”
韩汜水转过头来,瞬间,两张一模一样的绝色脸庞便相对了。不同的是,一个拥有女子的柔软曲线,而一个则较为
阳刚。
韩渭雪的五官与肌肤均透着女性的柔软丰腴,且因常在外面奔波,肤色较深;韩汜水虽是男子,但由于常病在身总
是足不出户,反较显得苍白瘦弱。
“你武功确实进步了,我方才才听见你的脚步声。”韩汜水微微一笑,转身就要往屋内走去。“见过阿爷了吗?
”
“见了。”韩渭雪想扶着他的手,却如以往在碰到衣角后被闪了开。“你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对吗?现在觉得怎样
?”
“早就好了,要不言瑞跟环儿才不会让我下床。”他轻快地说,如往常般踏上台阶,“只是受了点寒,没阿爷说的
那么严重,你别太担心了。”
韩渭雪轻叹了声。她心中总不能忘记,汜水是为了救她,才会失明;更因为那次的重伤,使他的身体状况从此变得
虚弱。
“呵,你又想太多了,我没事的。”韩汜水知道她的想法,微微一笑,转移话题的朝她伸出了手,“倒是你,受伤
了对吗?你说话有点儿中气不足。”
“不严重的。”嘴里虽这么说,她却仍顺从的伸出手,任他为自己诊脉。
“你骗不了我的,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他忽而皱了皱眉,责怪的说:“你受了伤怎么不先休养一下,还连夜
兼程回来?”
他虽称不上医术精湛,却也能从她的脉像知道这点。
“我做了个梦。”静默半晌,韩渭雪轻轻地道:“关于你的。”
“哦?”他怔了下,因为渭雪的梦卜向来灵验。他俩的母亲是苗族的巫女,而他们兄妹里,只有渭雪稍稍地乘传了
娘亲的梦卜能力。
“那……看出什么了吗?”他并不是很在意地淡问。
梦能占卜吉凶又如何?他相信该来的始终是躲不过,就如爹娘当年虽特意防范,却依旧难逃一死。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不详的预感。”韩渭雪担忧地说。就是因为这个梦令她感到不安,她才会急速地回到含笑
山庄来。
“你放心吧。”他笑了下,伸手推开房门跨过门槛,寻到椅子坐下。“我又不出山庄,在这里很安全的。”
“但是……”她接过兄长为自己倒的茶,仍略带怀疑地说:“我的梦卜没有出过错的啊!”
“你可是不相信阿爷?”韩汜水打断她的话。
“当然不是。”韩渭雪连忙反驳。整个山庄的守卫都是阿爷亲自训练的好手。
“那不就好了?”他带着平和的笑安抚,“别说这个了,你念本书给我听吧,你很久没为我念书了。”
心知肚明他无意继续这个话题,韩渭雪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挑了本书,嗓音清晰而娇嫩地念起书来。
一个云淡风清的下午,就在朗朗的书声中度过。
在韩渭雪回到含笑山庄的半个月后,韩啸同时将这一对孙儿传唤至大厅。
“去太原?”韩渭雪惊讶的问道。
“嗯。这位急需保护的人姓朱,是太原朱五王府的世子,也是一位有恩于我的故人的孙儿。”韩啸拿出一封书信交
给孙女。“这封信你们瞧瞧。”
“对方说,他们在十天前受到一封帖子,指明要诛杀这位世子。”韩渭雪接过信,先仔细瞧过一遍后才轻声说给韩
汜水听。
“投帖?”韩汜水心头一动,“天星堂?”
这是天星堂做事的怪癖,总是喜欢以帖子通知对方时间,好让对方先准备好后事,因为天星堂从不失手,无怪乎对
方会慎重其事的请人从北方连夜送信到蜀中来请求援助。
“没错。”韩啸叹气道:“就是天星堂。”
“阿爷,咱们跟天星堂不是……”韩渭雪开口问道。
“天星堂的生意,咱们不该碰的。”韩汜水接下她的话。
从以前到现在,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天星堂的生意,含笑堂是不会插手的;反之,天星堂也一样。
这是规矩——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
“对,本来就是该避着的。”韩啸抚了下长须,深深注视着一对孙儿。“所以,咱们不能以含笑堂的名义去。”
“阿爷!”韩汜水震了下,随即了解他的用意。“您该不会是要……”
“没错。”他点了点头。这个孙儿眼盲但心却清楚得紧,只说这样就知道他想怎么做了。”渭雪,你明天一早就下
山去吧。我会写封信,让你以故人名义拜访朱府,顺道暂居在王府里。”
“阿爷,您要我一个人去?”韩渭雪吃惊地问。
“阿爷,我不能赞同。”韩汜水眉峰渐拧地迅速反驳:“您不能让渭雪一个人去,这样太危险了。”
对方是天星堂,可不是一般杀手。
“只是让渭雪先行一步。”韩啸早预料到孙子会反对,“我会派几个人混进王府假扮仆人以作接应。”
“我记得几个武功较好的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且所在的位置都离太原很远。”他说得婉转,迂回提醒着韩啸武功
较强的几人现在均无法调度。
并非他太过于小心,而是不得不小心啊!毕竟要与天星堂的人交锋是他们从未做过的事情,他们对于对方的了解实
在太少,况且打头阵的人还是他唯一的同胞妹妹。
“没关系,我去。”韩渭雪突然开口。
“渭雪。”韩汜水不赞同的低唤。
韩啸没有再开口,让两个孙儿自己去沟通。
“汜水,于公于私,我们都不能反对阿爷这么做。”一说到含笑堂的事,韩渭雪比任何人都来得有责任感。从汜水
舍命护她那天起,含笑堂就已经是她的责任,她责无旁贷。
“我知道。”他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才更加挂心。含笑堂原该是他继承的,渭雪却用一个女子的细肩扛了下来。
“不会有事的,我哪一次不是平安回来?”韩渭雪笑了,“这次也会一样的。”
韩汜水没有说话,袖下的手握紧成拳,不发一语地站起身从原路离开大厅。
厅上的两人见状,知道他已经生气,才会不顾礼节的拂袖而去。
韩啸叹了声。
“阿爷,您不用担心,让我跟汜水说去。”听见他的叹息,韩渭雪起身说完便离开大厅。
“难为你了,渭雪。”韩啸再次重叹。
他又何尝愿意将自己唯一的孙女往危险的地方送?但现在他身边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渭雪了呀!
“汜水?”
韩渭雪追到了厅外没有看见人影,转念一想,便往与韩汜水住所相反的方向奔了去,果然看见韩汜水手扶着院落的
石拱门发着怔。
这个院落是他们的爹生前所住的地方。
韩渭雪凝睛一看,在兄长的白袍下方看见了污迹,显然韩汜水在不熟悉这里的状况下,硬生生地跌了一跤 。
当韩汜水听见她的脚步声接近后,便头也不会的摸着墙要往内院走去。这个院落他虽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站在这
里而已,所以对于院内的摆设一点儿都不熟悉,但现在的他怎么也不愿意开口请人帮忙。
“汜水!”看见他还打算摸索着往院落里面走去,韩渭雪急忙冲上扶他。
“不用扶。”他甩开她的手低声喝止。“我自己进去。”
韩渭雪咬了咬下唇,一步一步的跟着兄长进了院落。她焦急又担忧地看着他扶着围在小径边的围栏缓步前行,就好
像回到了十岁那年韩汜水才刚失明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地看着他不愿求助、跌跌撞撞地摸索着环境,却怎么也不敢
插手。
“门口到了。”她抢先一步推开门提醒着。
听见她特意的提醒,还故意将门弄出声音的举动,韩汜水的身形稍稍顿了一下,无言地伸出手扶着门边,忖度着高
度跨过门槛。
在跨过门槛后,他却直直地站立在门边不动。
他是在逞什么强呢?他苦涩地想。明明若没有人告知的话,自己连椅子的方位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他却偏偏还在这
里逞一时之气。
自嘲似的笑了声。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个瞎子罢了!
“汜水?”韩渭雪小心地唤。
“渭雪。”沉默半晌,韩汜水终于淡然开口:“你曾不曾想过,若是爹娘还在的话,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若当年阿爷不是直到爹离开十年后才接受娘跟他们,那么他们也许便不会在回山庄的路上遇袭;若是爹娘还健在,
或许渭雪便不用这么小就背负起含笑堂的重担;更或许,当初他也不会因重伤而失明……
只是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韩渭雪怔了怔,咬了咬唇问:“汜水,你会后悔当初救了我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韩汜水淡淡一笑,显然已经平静下来。“你的生命比我的眼睛重要得多,即使重来,我的选
择依旧一样。”
“但你失去的不只是眼睛而已啊!”她忍不住提高音调。
她明白的。汜水早已断绝了娶妻的念头,打算一生无爱无欲的过下去,只因他不愿拖累任何一个女子,不愿让她
陪伴着他这个无法给予任何保护的废人过一辈子。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便不会落到今日失明兼体虚的状态。汜水对武学的悟性原就比她高,含笑堂也应是由他继承,
却都是因为她,而害他失去了原本该有的人生。
“你并不欠我,渭雪。”他也明白妹妹的想法。“你替我继承了含笑堂,扛下了这么重的责任不是吗?我认为,反
而是我欠了你。”
“汜水……”他总是这么安慰她,却反让她更无法释怀。呵!她多希望汜水能怪她、骂她,却偏偏连一次也没有。
“我刚刚让阿爷难过了,对吗?”他转移话题。“我不该这么无礼的。”
“阿爷能明白的,你放心。”韩渭雪微微一笑,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他知道你只是怕我有危险而已。”
他笑了笑。其实,他的怒气是来自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知道渭学也明白这点,只是没有点破。
“你明天一早就走?”
“我想午时过后就出发。”韩渭雪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说:“早些到,可以早做准备。”
“是吗?”韩汜水微叹,明白她已经做好决定。“我们去丹房吧,我让言瑞拿些药给你带在身上。”
“好。”韩渭雪终于放下心来笑了,小心翼翼地问:“我挽着你走好吗?”
“嗯,麻烦你。”他点头。
“往这边走,小心门槛。”她伸手扶住韩汜水不再反对的手臂,一同离开这个院落。
只是此时的两人都没有想到,就因为韩渭雪提前出发的半天之差,竟让韩汜水的命运从此有了极大的转变,再也回
不到原点……
第一章
天星堂
自天星堂的名字出现在江湖两百余年以来,就有许多人亟欲探知它的秘密;人们对于天星堂的印象,仅只于他们从
事的交易行为及禁忌,其余几乎是一无所知。甚至于天星堂的当家为谁及所在的位置也都是个秘密,这更是引起江
湖中专门打探小道消息的人士们的兴趣。在江湖上,当然也少不了对天星堂的种种揣测。
天星堂究竟拥有多少的财力、物力及人马?
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传闻是——据说它拥有与蜀中含笑堂足以相抗衡的势力,但两者从事的却是完全不同、甚至是针
锋相对的事业——杀手与保镖。
没错,蜀中含笑堂是以拥有优秀的保镖而崛起于长江流域一代;而天星堂却是以精锐的杀手而闻名于北方。两者向
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数代以来倒也相安无事,只因为双方都聪明有默契的不去干扰对方的生意,以免挑起事端造成
两者的损伤,是以谁也没料到双方会出现针锋相对的一天。
“你是说你抓错人了?”坐在主位的男子以极为优雅的动作喝了口茶,冷冷地问着。
看似平和的脸孔犹如附上一层薄冰,双目中隐隐透着森冷。
他就是天星堂现任当家——柳星云。
“是……是的。”
单膝跪在地上的魏勤不禁咽了咽口水,想抑住声音中的颤抖,天知道他已经快要把另一只脚跪下了。
没办法,光是想到得接受的惩罚就够可怕的了,却还得在这里跪着接受柳星云目光的折磨;不是他胆小,他魏勤好
歹也是堂里数一数二的好手,但从没有人可以看见这样的当家而不害怕的,更何况他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也就是说
他已经遭受这种气氛的荼毒有半个时辰了。
他不禁望向他们的二堂主曲向晚,早知道就先向二当家报告,说不定他还可以帮自己求求情呐!
这就是曲向晚和柳星云不同的地方。
柳星云平时外表温和,但喜恶难以捉摸,性格也比较冷漠,更甭提有事情发生事;而曲向晚就不同。
他虽然体型较柳星云魁梧,但只有外表冷漠,凡是在他面前均有转圜的余地,比起柳星云好说话多了。
“先起来吧!”曲向晚接收到他求救的讯息后温和地开口。
柳星云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多谢二当家!”魏勤如获大赦般地站起来,暗自运气纡解腿部的酸麻,并且微带惶恐的望向柳星云,等着他开口
。
“怎么回事?魏勤,这不像你会犯的错误。”
看见老大并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曲向晚才温和地开口:“若不是消息传来说韩魏雪已到达太原,我还真不敢相信
你会犯这种错。”
“是这样的,属下到达时并没有休息就直接依照命令上山,并避过警哨潜伏在庭院中等待机会。”
要避开含笑堂的机关真是非常的不易,他甚至损失了两名优秀的属下,想起来还真是心痛。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就看见目标单独出现,属下心想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便想都不想的用咱们独门的迷药将之迷
昏。因为怕有人追赶,所以下山后就策马离开,没想到却捉错了人。更奇的是,他竟和目标长得一模一样!”他急
急的加强语气补充,很努力想转移当家们可能的怒气。“如果不是发现他看不见,属下到现在还不知道捉错人了。
”
“一模一样,但却是个瞎子?”曲向晚和柳星云互看一眼后开口。
因为在曲向晚所获得的情报中,含笑堂的主力,也就是堂主韩啸的孙女仅一名而已,更从没听过她有任何身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