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陈楚卫(出书版) BY 烟狗
  发于:2011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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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似的,真的!”

“我明白。”冯陈的态度很合作、很诚恳,怔怔地瞪着天花板,语气平稳得像是念悼词,“有个线索……也不知道

用不用得上?楚卫的那两把匕首,据说是他师父留给他的,也许能借此查到他的来历。”

“两把匕首?我们在现场就只找到一把啊──就是扎在你胸口的那把,技术科已经拿去鉴定了,听说那匕首上还刻

了楚卫的名字,CAO!就好像生害怕别人不知道那一刀是他捅的!”

那一刀,不偏不倚地正中胸口,冯陈疼得难以自制。

“还好你小子命大,这一刀居然能避开了主要的血管和神经,连抢救你的大夫都说万幸,简直就是拿尺子量好了的

……”

拿尺子量好了的……那天晚上,楚卫曾经在他胸口画了又画,真的只是随便划划麽?冯陈自嘲地摇了摇头,真的也

好假的也好,都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大夫说你伤口发炎很严重,烧也退不下来,还得多养几天。”老雷同情地拍了拍冯陈的胳

膊,“知道麽?你发烧的时候,一直在说胡话,唉。”

老雷今天叹的气,比过去这几年里冯陈见过的总和还要多。

“我说什麽胡话了?”冯陈又阖上了眼睛,恨不得连耳朵也阖上。

“乱七八糟的,也听不清,算了,别想太多了。”老雷说得含糊,冯陈也懒得再问。

只是一个念头忽然涌进脑子里,冯陈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终究还是克制不住,把那个念头说了出来──“也

不知道,死掉的那个‘冯陈’,有没有人给他收尸的……”

老雷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了冯陈的意思,“有的!他妈妈,从老家赶来,一个普通的下岗女工,哭得

都晕过去了。”

“那就好。”冯陈显得很欣慰,“也是组织上安排的?”

“是。”老雷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下去,“不光这个,还有记者采访通讯报导呢──关於‘

一个满是理想和抱负前途远大光明的城市青年,是怎样失足沦陷走上犯罪道路,从偷窃到贩毒,最後死於同夥的内

讧和自相残杀……’,啧啧!令人深省,发人深思啊!”

冯陈苦笑了一声,“谢谢,组织上考虑得真周到。”

老雷说你还是别笑了,你笑得比哭还难看,让人看着难受。

“有那麽难看吗?”冯陈皱皱眉。

“有。”老雷肯定地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唉,别难过了,大难不死,必有後福,看开点儿吧,这事儿……怨不

得谁,别钻牛角尖了。”

冯陈说我没难过,真的,不难过,谁说我钻牛角尖了?

说着话冯陈拉上被子盖住了头,给老雷下了逐客令,“你回去歇着吧,好不容易任务结束了,该休息一下了。放心

吧,我没事儿。”

“真没事儿?”老雷探头看了看,“那我真就走了哦?”

“罗嗦!”冯陈不耐烦了,“你废什麽话啊。”

老雷啪地一拍枕头,“放肆!居然敢这麽跟上司说话,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告诉你,给你三天时间,想哭哭想睡

睡,想抹脖子上吊都随便你。三天以後,你得活蹦乱跳地给我站起来,该干什麽干什麽,听见没有!”

啪!老雷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枕头,威风凛凛地调头出了门,留下冯陈躺在差点散架的床上发呆。

冯陈在床上呆了很久,什麽也没想,就是发呆,脑子空空的。慢慢地,一滴泪从眼角滑出来,然後是第二滴、第三

滴……不停地滑出来,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很快地,打湿了枕头。

没有声音,病房里静极了,没有人知道,那个躺在床上蒙住了脸、安静得像是睡着了的男人,是在哭。

……

冯陈在三天後出了院,老雷开着破吉普来接的他。出了医院的大门,冯陈才发觉不对劲,“这是哪儿?”

老雷开着车,白了他一眼,“忘本了不是,连自己个儿的老窝都不认识了?这是M市啊!”

M市是冯陈的原籍所在地,当初从警校毕业,冯陈一门心思地想回老家,却被到警校来挑人的老雷一眼看中,直接

挑走当了卧底──说起来冯陈也是实在人,就提了一个要求:任务完成後要回原籍。老雷也是个痛快人,一个字,

行!

好几年过去了,冯陈早把这茬儿给忘了,没想到老雷还记得。

老雷说你受伤以後就直接转到M市了,主要是为你的安全考虑,那个‘冯陈’已经死了,如果让赵四他们发现你的

身份,肯定要报复──更何况,我早答应过你的,任务完成後,送你回原籍。

冯陈说你怎麽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就回家养伤了,想死我娘的酸辣汤了。

老雷又白了他一眼,“行!有精神了,知道想吃想喝了。你打算就这麽带着伤回去看你爹妈?你不怕老太太心疼死

!”

冯陈摸摸鼻子,换了个话题,“那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报到,组织上决定,任命你为杨柳区分局刑警大队副队长。”老雷拍拍方向盘,“我就不说恭喜高升了,加油

吧,好好干!”

冯陈苦笑一声,“您就别寻我开心了,再高升也轮不到我头上啊,上面不是把我批得一无是处麽。”

“我也纳闷啊,”老雷摸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说哪有这样子的?一边把人骂得狗血喷头,一边不声

不响地就提拔了,这叫我怎麽做工作!可是上面说,你虽然干卧底不合格,当警察还是一把好手,行动失败了也怨

不得你,正好分局刑警队也缺人,所以就……”

冯陈冷冷看着老雷越来越不能自圆其说、越来越尴尬的样子,哼了一声,“您就编吧,别着急,喝口水,慢慢编。

老雷急了,“什麽话这是!我编什麽编了?向毛主席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还信不过我吗!”

“信不过。”冯陈淡淡地摇头,淡淡地看着窗外,淡淡地说,“我再也不相信了,任何人,任何话,都不信了。”

老雷被噎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悲天悯人地看了他很久,又叹了一口气,“唉,你啊……”

车子停下来,杨柳区分局,到了。

17

……

两年後,M市公安局。

……

市局刑警队长陈风走进了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雷波的办公室,“雷局,昨天那个案子的结案报告写好了。”

老雷正低头看材料,随口说了一声好,手一指沙发,坐!

陈风摇摇头,“腰扭了,坐不下去。”

“怎麽搞的?”老雷很关心的样子,沏了两杯茶表示慰问,“查案子累的?”

陈风还是摇头,“不是,昨儿晚上请哥儿几个喝庆功酒,没留神喝多了,给他们表演空翻,一跟头摔地上了。”

老雷噗地一口茶全喷在了桌子上。

陈风面不改色心不跳,“茶太烫了?慢点儿喝。”

老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就不会帮我把桌子擦擦!”

陈风说抱歉,“腰弯不下去,您自力更生吧。”

老雷被气得乐了出来,“你啊……都三十出头了,就这硬胳膊硬腿儿的你还空翻呢?你也不怕把命翻出去!”

陈风也乐,“那不是喝醉了嘛,我这人喝不得酒,一喝多准出事儿。”

“知道喝不得你还喝!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老雷一边擦桌子一边抱怨,“不就是破了个案子嘛至於吗你……

不对!光为案子你绝对不至於!说吧,为什麽喝多了?”

陈风皱了一下眉毛,“真是为案子,他们非吵吵着要我请客……好吧,我就知道瞒不过您,没错,不光是为案子。

“那为了什麽?”老雷擦好了桌子,干脆抬起屁股倚在了桌沿上,“得!我陪你站一会儿吧。”

陈风上眼皮一夹下眼皮,就说了仨字──随便你。

老雷倒也不介意,掏出一整盒没开过封的香烟丢过来,“拿着,昨天开会我特意给你留的!”

陈风倒也不客气,谢了一声就撕开包装抽上了,也没给老雷让一支,他知道老雷是早戒了烟的。

老雷看着陈风贪婪地一口就嘬下去小半截,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的烟瘾越来越大了,再这麽下去身子骨还要不要

了?唉。”

“干这行的烟瘾都大。”陈风说的是实话,当刑警的生活不规律,精神头儿全靠抽烟顶着呢。

“屁话!”老雷一点没给面子,“老子干这行的时候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呢,我怎麽就能戒了!”

“我能和您比麽?您那是有人管着,”陈风开了个玩笑,“我要是有个像嫂子那麽会疼人的老婆,叫我把饭戒了也

乐意。”

雷波的一张老脸居然透了一点红,笑骂了一声‘没大没小!’,顺手把手里的材料砸了过来。

陈风接过材料抖了抖,“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看看人家,比比自己,能不喝多了麽?”

“你是说22号?”老雷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够厉害的,後生可畏啊。”

陈风手里的那份内参材料,是部里传达的一个大案情况的通报──在公安部禁毒局的指挥协调以及多地公安机关的

配合下,我公安卧底人员经过精心部署,打入国际贩毒组织内部,巧妙周旋取得组织头目的信任,最终一举破获特

大国际贩毒案件,掐断了三条国际毒品走私线路,组织成员一网打尽,号称世界排行前十名的大毒枭被成功抓获…

…该贩毒集团的交易份额占了国内毒品市场的三分之一,该组织的被摧毁直接重创国际毒品交易链,这是我国近年

来打击毒品走私案件最为成功、成绩最为显着的一次行动。

卧底的公安人员没有名字,只有个代号──22,从内参上看,很年轻。所以陈风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最厉害的是最後一页,”陈风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毒枭被抓获时候的现场照片,右上角半个非常模糊的背影,“那

个人,我认识。”

老雷惊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靠!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扒了皮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那个人是楚卫,”陈风显得波澜不兴,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楚卫,就是22号。

陈风的话很肯定,老雷愣了半天,知道瞒也瞒不住,终於点了点头,有些心虚地解释,“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知

道……”

陈风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种‘比哭还难看’的笑,“果然他比我更适合做卧底。”

是的,陈风,就是那个‘根本不具备做卧底的条件’的卧底──冯陈。在两年内升了官,从分局刑警副队长到队长

,再到市局刑警队副队长,用老雷的话说──干得还不错;用上面的话说──虽然干卧底不合格,当警察还是一把

好手。

老雷有些过意不去,语无伦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干得还好……还过得去啦……”

这种安慰还真是不如没有。

陈风说你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老雷很认真地把两根手指竖在耳边立正,“要不要我给你起个誓?”

陈风摇摇头,“不用,你起誓我也不会信。”

“靠!你也太矫枉过正了吧?什麽都不信,信仰危机啊你。”老雷骂着粗话抱怨了一句,没了语言。

“昨天看到这份内参的时候我才明白,那个时候我有多麽笨,明明我早该看出问题来的。不怨谁,怪我……当局者

迷吧,嘘──”陈风自嘲地吹了声口哨,脸色一变,“所以我不信,你不可能是前几天才知道!”

“到底是我信用太低还是你神经偏执!”老雷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是不是谁说什麽你都不信了?是,之前我是

有怀疑,那次任务的时候,上面有很多别的渠道来的第一手情报,比你我知道的要详尽的多,所以明摆着那任务还

有别人也在参与!再加上上面对你的情况摸得比我还透,所以我怀疑是楚卫,除了我只有他和你走得最近!可是我

能问吗?这种事情再怀疑也只能在心里头压着,我能去跟上面求证吗!明告诉你,我确实是前几天才知道你爱信不

信!现在,你TMD该干什麽干什麽去,少在我跟前晃悠,我看着闹心!滚蛋!”

啪!老雷把帽子甩到了陈风的脸上,甩得陈风愣了很久的神,很久,才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冲动。

老雷的眼睛有点红,过了半天才挥了挥手,勉强笑了笑,算了。

陈风咬咬嘴唇,“师父,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老雷说知道就好,滚吧!

可是陈风不肯滚,咬着牙在沙发上坐下来,跟老头磨叽,一直把老头磨得不耐烦了,举着双手投降,行了行了我真

不生气了,再生气你是我师父,行不!

陈风说不行,我没那麽老!老雷生生被气乐了,咬了半天的牙,叹了一口气,“唉,其实我真後悔,当初挑上你去

办那个案子……”

陈风垂头丧气,我知道,我不是那块料。

不是,你干得挺好,真的,搁今天我一样是这话,你干得真的不错。老雷又叹了一口气,我後悔的是──两年了,

就没见你真心笑过,当初一见我就笑得一口白牙的那个愣头青,怎麽就成了这副鬼模样子!

陈风呆了一下,笑了,笑得很开心,师父,您放心,我这就好了,您看,案子破了,我也就不用钻牛角尖了,您说

是不是?

老雷却显得没什麽信心的样子,但愿吧,唉!

“我就有一点想不通……”陈风还是笑,手指间的烟已经熄灭,只剩下淡淡的一缕烟,总也不肯散,总也不肯散,

“楚卫,怎麽能戒得那麽容易,说断就断了,呵呵……”

陈风说的是楚卫的毒瘾,也许,还有别的,只是,谁都不肯说破。

断了,就断了。

老雷冷冷地说他有当着你的面吸过那玩意儿吗?

陈风又呆了一下,是啊,每次楚卫都躲在卫生间里不给他看到,只留下一股子怪味儿……於是陈风又笑了,很自嘲

,很开心,“他说的一点没错,我TMD还真就是块切糕,被人捂在屉里蒸的主。”

老雷说你看你看,刚说了不再钻牛角尖了,又来了。

陈风扶着腰爬起来,对对,我又错了,不想了不想了,您继续工作,我告个假,上医院做理疗去。

临出门的时候又被老雷叫住了,“你怎麽不问我……他为什麽捅你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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