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海 下————白芸
白芸  发于:2009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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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孤独太久,还是因为刚才的酒太烈,才会让他萌生不应有的脆弱感?
欧阳冉才想甩开他的手,身边突然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脚步不稳,猛地撞到他身上一脸胡渣的流气男子,喷着酒气站直,没有道歉,反而对欧阳冉轻蔑地呸了一声,「妈的,死玻璃!」他显然看到刚才凌飞拉着欧阳冉手的情景。
没等欧阳冉发话,凌飞先发飙了,「你说什么?」
「我说……两个死玻璃……」胡渣男人直着脖子吼。
「你给我把这句话吞下去!然后,向他道歉!」凌飞年轻气盛,哪受得了这种侮辱,当下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
「道歉?你他妈算老几?」男子把阵阵酒气喷到凌飞面前。
「你自己找死,可别管我不客气。」凌飞也喝得不少,热血上涌,一拳重重捶上了男子的腹部,男子闷哼一声,软软倒下。
「没用的孬种。」凌飞朝他呸了一声,才抬起头,才向欧阳冉露出炫耀的笑容,就听到孟克明脸色苍白地叫……「飞哥……大、大事不妙……」同时,他的手颤巍巍地指向前方。
什么事不妙?
凌飞转过头,只见黑暗的酒吧中间,缓缓站出一群满验横肉的男人,足有五、六名之多,
个个嘴里叼烟、耳上穿环,流氓气十足。
啊啊……果然是大事不妙,没想到那孬种居然有这么多帮手,看样子还都是混道上的。
见那群人朝自己和欧阳冉越走越近,凌飞不再迟疑,猛地拉起欧阳冉的手,吼道……「快跑,」便扯着他,一溜烟朝后门跑去。
「给我站住!再跑就砍死你们……」
身后纷纷传来男人们的叫嚣声,凌飞充耳不闻,拉着欧阳冉,拼命狂奔……
半小时后。
酒吧后,无人路径的黑暗街巷,微风拂过几片纸层,擦地发出细细的碎响。
街光投射下,两团阴影,倚着灯柱,背靠背坐着,胸膛上下起伏,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带着困难的吐息。
「经理……你还好吧?呸……」凌飞和着血水吐出一口碎牙。
SHIT,刚才那帮家伙真不是东西二八个人对两个。不过他打破了其中一个人的头,把另一个人揍得爬不起来,外加扯破了第三个人的裤子,也算够本了。没想到,欧阳冉平时闷声不响,打起架来却很厉害,不在他之下,光用一个酒瓶就抡倒两个。
他们两个齐心合力、配合默契,十几分钟就决出胜负。
不过,胜利归胜利,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他的牙齿碎了一颗,嘴角破了,肋骨隐隐作痛,看看欧阳冉,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肿起老大一块,鼻子上还诡异地拖着一道血痕,实在大大有违于他平时沉静英俊的形象。
不过,欧阳冉狼狈的模样,在凌飞看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帅气可亲。
「经理,这就是你说的代价吗?」凌飞闷笑了几声,肋骨又是一阵疼痛,「这代价还真不小,搞不好我都要住院了。」
「是你自己没用,这么不经打。」欧阳冉仰起头,撕下餐巾纸,堵住流血不止的鼻孔。
「还说我,要不是我护着你,刚才那一拳,肋骨断的就是你。」凌飞不甘心地叫道。
「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欧阳冉淡淡说,向他伸出手,「你能站起来吗?」
「废话。我从小打架长大,哪里会这么没用。」凌飞嘴上逞强,最终还是接过欧阳冉的手。
毕竟凌飞的伤势更重一些,欧阳冉把他的一只手环上自己脖子,伸出右手搂住他的腰,小心挪动脚步,低声道:「忍一忍,我送你去医院。」
凌飞呵呵笑道:「经理,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闭嘴。」
「经理,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吧。」
凌飞转过脸看欧阳冉,他低头专心扶着他走路,从侧面看上去,即使鼻子可笑地塞着餐巾纸,也丝毫不妨碍他那犹如雕刻般的五官,深削立体,身上弥漫的高贵和洁净气息,混杂着香水的淡雅香味,萦绕于鼻间……
凌飞心里一荡,马上切断绮思,忍不住暗暗唾骂自己,对一个男人也能随便发情。
「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
「啊……」
「啊是什么意思?」凌飞打破沙锅问到底。
「就是这个意思。」
「经理,你不要像个女人一样扭扭捏捏,好不好?」凌飞苦着睑说。
「烦死了,你不要像个小毛丫头一样唧唧喳喳。」欧阳冉冷冷瞥他一眼。
「小毛丫头?我……我……」凌飞被他哽得又是一阵狂咳,肋骨处痛得他呲牙咧嘴。
「不想早死,就闭嘴吧。」欧阳冉面无表情地斥责他。
「经理,你还真懂得怎么去刺激一个重伤员。」
「是啊,我更应该把你的嘴缝上。」
「经理……你好毒啊!」
针锋相对、却又在无形透出一丝亲密的对话,断断续续,飘散在夜幕深处。

第十四章 以爱之名
「OFF,今天我心情很好。」
「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和一个原以为永远不可能做朋友的人,成为了好朋友。」
「是谁?」
「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
「是啊。可是我现在觉得,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惹人厌。」
「也许你只是对他缺乏了解。」
「嗯,我觉得是这样。其实,有些人表面上拒人千里,但内心并不是真的冷漠。」
「嗯。能多交一个朋友,也是好事。」
「你身边也有不少朋友吧,OFF?」
「我?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独处。」
「你会不会也是那种表面相内心截然不同的人?」
「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人向我抱怨过这一点。」
我觉得自己还是下意识地把OFF当成安儿来看。安儿一向平易可亲,可从计算机中,却流露出那么沉静的寂寥感。也许,我平时看到的安儿,只是一部分的她,而真正的她。是不是就是眼前的OFF?
我不敢猜测,却又忍不住猜测起来。我已经不想再给自己希望,然后,一再承受希望被人狠狠捻灭的滋味了。
今天一进办公大厅,就发现气氛十分诡异。
「怎么了?」凌飞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偷偷打量他。
「你是不是和经理大打出手?」乔原海凑过来问。
「没有啊。」他昨天才好不容易「钓」到欧阳冉,和他彻底和解,怎会又大打出手?
「今天上班看到经理,吓死人了,他的右眼一团瘀青,一看就是被人打的。」乔原海压低声音道:「现在看到你,你的嘴角也青了一块,这不是摆明了你们大打出手吗?」
「老乔,你这个八卦实在太不专业了。我和经理昨晚一起去喝酒,碰到一群流氓,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和他们打了一架,不小心受伤了。」
「你和经理一起喝酒?」乔原海差点叫出来,被凌飞一把捂住嘴巴。
「小声点!」
「你什么时候和欧阳冉感情这么好了?」乔原海吃惊地连眼珠子都快弹出眼眶。
「刚刚才发生的事。」凌飞抓了抓头发。
昨晚一役,冤家不打不相识,倒打出了感情。
欧阳冉送他去医院,所幸肋骨没断,只做一下简单的外伤包扎,医生开了一些药,便回家了。
一夜好眠无梦,只是醒来后,嘴角挂着的一块大大红肿,煞是醒目。他现在还没见过欧阳冉,但听乔原海所述,他的眼睛想必也是「景象壮观」,真想看看欧阳冉现在的脸啊……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欧阳冉。」
「人都是会改变的。」凌飞笑道。
他很喜欢这样的改变。
四月十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凌飞把手头所有五月大豆合约的空头头寸,平仓出手。
五百万的投入资金,耗时二个多月,中间经历数次斩手、反仓,再建空仓,来来回回,总浮盈达到了三百七十万,相当惊人的回报率。
这一役,立即打响了凌飞在交易部的名声,同时,他做的香港恒生指数期货也是连连获利。不少交易员甚至纷纷跟着他做单,而指名道姓要他当经纪人的客户也日渐增多,其中不少是傅宣年介绍来的客户。
凌飞另外开了一个户,打入了这次所得的佣金十万元作保证金,专炒天胶,二个星期后,他的账面翻了七倍,他把所有的赢利,都交给李长江——第一个托付他信任但最终失望的客户。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这是凌飞信奉的人生准则。
他不想亏欠任何人,尤其是亏欠自己。
在工作上,凌飞和欧阳冉的相处也没什么改变。他们在公司里照样鼻子不对眼,投资理念照样不同,一个急进,一个谨慎,各自都坚持自己的操作原则,即使争得脸红脖子粗,也分毫不让。
于是仿佛火星撞地球,争执不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激动处,双方都一再撕破脸,面对面互吼,声音大得连整个办公大厅都能听见。
至此,除眼光准确出手奇快外,凌飞也以「敢摸老虎屁股」而在丰泰大大出名,连安儿也不久就知道了,交易部有一个敢和她大哥对着干的麻烦人物,那人就是凌飞。她却只是轻轻一笑,不但不见怪,反而开心得很。
凌飞自己心里很清楚,这种争执只对事,不对人。
公司里,公事公办,但私底下,他经常一有空就黏着欧阳冉,拉他外出吃饭喝酒。
或许是从未交过像欧阳冉这样的朋友,两人的性格处事,处处充满了尖锐的对立。
这种矛盾的差异,反而有一股奇特的魅力,将凌飞紧紧往欧阳冉身边拉,他对他充满了好奇和敬畏,亦格外珍视对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友谊。
虽然凌飞自己是个很喜欢交友的人,但欧阳冉却是他交过最独特的朋友,同时,凭过人的直觉,他能感到,欧阳冉也在小心翼翼维持着两人刚建立的新关系,虽然他在口头上还死不承认。
想起以前对欧阳冉的莫名厌恶,凌飞就觉得那时的自己太幼稚,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安儿一样,亲口叫欧阳冉为「大哥」,到时他就是自己的家人。
家人,一想到这个词,他就感到很温暖。
「凌飞,在想什么?」安儿在他面前晃着五指山。
「没什么。」凌飞暗笑自己想得太远,和欧阳安儿的事,根本八字都没一撇。
他是喜欢安儿,也有并不逊于他人的自信,可感情的事很难说,安儿未必对他有同样的感觉,看她待自己,和待别人并无太大差别。
「哥,是不是你给人家的工作太多了,我看凌飞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安儿转过头,对欧阳冉笑道。
这正是丰泰午休时分,凌飞现在经常和欧阳冉和安儿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共进午餐。
「是他自己注意力不集中,不能怪我。」
「没有啦,安儿,我最近在做天胶。因为以前在这上面栽了一个很大的跟头,所以这几天神经一直蹦得紧紧的,生怕出错。」凌飞解释道。
「天胶吗?我记得那一次。」安儿微微一笑,「做期货的高风险的行业,怎么可能保证只赚不赔?就算是金牌炒手,都不可能万无一失。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尽心就好。」
果然是温柔可爱的安儿,安慰起人来,就是这么体贴,如果欧阳冉有安儿一半的温柔……
凌飞感动地看着安儿,再把视线转向欧阳冉,果不其然,对上他冷淡无情的目光。
不,如果欧阳冉有安儿千分之一的温柔就好了……
「安儿,不要找借口。失败就是失败,要好好检讨,才能下次改进。如果一味给自己找理由,只能成就庸者。一个成熟优秀的职业操盘手,完全可以做到接近一百的胜率。」欧阳冉淡淡地说。
「哥,你真的好严厉哦。」安儿吐了吐舌头,小声说。
「不严厉,就不会进步。」欧阳冉锐利地看了凌飞一眼,意即让他好好记住他的话。
「是,大王,谨遵御旨。」凌飞做了个拜倒的手势,换来欧阳冉更凌厉的视线和安儿的掩嘴轻笑……
最近,凌飞发现,他对欧阳冉毒言辣语的抵抗能力大大增强。以前他根本禁不起撩拨。一被讽刺就会火冒三丈,不过,自从发现这只是男人一种很自然的表达方式后,他就完全释怀了,即使被他当面吐槽,也能毫不介意,一笑置之。
凌飞想起以前他对他的苦心劝诫,他一再给予他机会,他顶着压力,在他失败时仍继续鼓励他,向客户保荐他……他之所以今天,和欧阳冉对他的鼎力支持分下开。
这男人明明是为他好,却总要提出一张惹人厌的晚娘验孔,但是现在,这张晚娘脸早已吓不倒他了。
相处越多,他也愈能看清,其实欧阳冉和他一样傲气、一样生硬、一样不懂变通,明知碰壁,也定要任性地照自己的方式活着,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妥协和约定俗成这两个词。
他们之间的差异固然巨大,但共同点却也有不少。
每天都有新的发现,对凌飞来说,就像小孩子步入迷宫,每个曲廊拐角,都充满了探索的乐趣。
也许,他自己还未察觉,他已对这个叫欧阳冉的男人,渐渐入了迷。
回家,坐在公交车上,凌飞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哪位?」
「小飞吗?」
「妈,你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凌飞吃了一惊。
通常都是凌飞打过去,母亲从南部打电话到这里,长途话费很贵,凌飞舍不得她花钱。
「我马上到家了,你先挂断吧,我一到家,就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花不了几个钱,妈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话筒那端,传来母亲轻微的咳嗽声。
「妈?」凌飞皱起眉头,「你声音听起来很哑,是不是感冒了?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要马上看医生,不能拖,知道吗?」
「妈知道。就是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渗了些湿气,我已经吃了感冒药了,就是有点喘,你不用担心。」
「妈,你的身体一向很弱,我怎么能不担心?这样吧,叫大伯来给你看看好不好?我现在就给大伯打电话。」
大伯是母亲在南部唯一仅剩的亲人,且两家关系并不深厚,反而十分淡漠,跟路人没什么区别。
凌飞虽然不放心,却也实在无人可托付,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这个所谓的亲戚。
「真的不用,小飞,妈已经好多了。再说诊所小区里就有,如果我真的不舒服,会自己走去看的。」
「那你一定要当心,多喝点热水,吃了药,就早点睡觉吧。」凌飞捏紧话筒,低声道:「妈,你一个人再熬一会儿。我最近期货做得不错,也赚了不少佣金,马上就够钱付首期了。我打算买个一百坪米左右的房子,然后就把你接来照顾,这样,我也可以少担点心。」
「小飞,妈知道你在外面打拼很辛苦。你有这份心,妈很感动,不过妈身体不好,过来也是个拖累。」
母亲虚弱的声音,令凌飞心如刀割。
「什么拖累!你是我老妈啊,我不孝顺你孝顺谁去?就这么说定了,妈,用不着半年,我一定接你过来住!」
这不仅仅是对母亲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收起电话,仰着望着天空,凌飞长长吐出一口气。
半年,再熬半年,一家团聚的日子就到了。虽然这一家,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但这是他答应了母亲的、也是母亲一心期盼的微小的幸福。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朝着公寓的方向,凌飞加快了脚步。
雨后,必是晴天。
现在的凌飞,正好应了这句话。
天胶上的噩梦,仿佛已是历史,现在的凌飞,眼光精确,出手快捷,气势如虹。
许是经历太多挫折,蛰伏休养后,再度掘起的他,已非昔日莽撞性急的热血菜鸟。
他的出手仍是快,却都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一旦下决定,必雷厉风行。对市场行情的把握也大胜以前,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带给他终生受益无穷的资本,这一切,都建立在以前的失败和煎熬之上。
事实证明,不经彻骨寒,哪来扑鼻香。
到了年初,凌飞已连续半年蝉联交易部成量交的首席。
这一年,丰泰期货的总交易金额,在全国各经纪公司中排名第一。其中,凌飞的个人三百多万手交易量,占了百分之四十的份额。而在他的资金收益表下,也留下了非常成功的记录。
作为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凌飞以黑马之姿,一跃而起,成为丰泰交易部声名显赫的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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