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听到今晚、双喜楼、刮地将军、孔雀胆这些零碎话,大概是今晚双喜楼会有一场鸿门宴招待刮地将军,
当然是孔雀胆伺候。”
缕娘赞赏地笑笑:“果然机灵,看起来这个任务真的非你莫数了。”
“我就是不知道你要我干什么。”我垂下肩,想我一介弱质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听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
么,书生好歹是个“生”呢,我自然更不济了。
“你的任务就是把掺有孔雀胆的酒端给刮地将军,然后全身而退。放心吧,双喜楼我已经派人打点过了,不会出
事。刮地将军性喜女色,楼子里的俊哥儿都排不上用场,丫头们又不够伶俐,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还好不是送死,送杯酒而已,应该没什么。
我不死心地问:“为什么你不能亲自出马呢?”
“笑话,杀鸡还用牛刀啊!这种小事我相信你可以胜任。”
原来这是小事啊!不知道什么程度才会被缕娘认为是大事。
“你先去准备准备,黄昏时送你过去。机灵点,没问题。”缕娘交托大任似地摁我的肩。
真的逃不掉了呀,呜呜。
双喜楼是云莲镇最上等的酒楼,晚上有丽人献艺,一派莺歌燕舞四海升平。
刮地将军被美女簇拥,坐在上位大快朵颐。
吃、吃、吃,活该肥头大耳一副蠢猪样,就快一命呜呼了还不忘揩身边美女的油水。
唉,想我莫离一生虽然不算光明磊落侠义青天,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如今却要去行刺刮地将军……虽然那人该死
,不过也会弄脏我的手啊!苍天啊,谁能替我杀了他?!
在我把夜光杯端到刮地将军面前,甜甜喊了声“将军”之后,他居然“咚”地倒在餐桌上!
陪酒美女以为他醉倒了,伸出柔若无骨的手臂想扶,却摸到一手的血红!
“哇——将军、将军他、他、死了!”美女娇呼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一向把我视若无物的苍天竟然破天荒眷顾了我一次!但、但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他还没喝我手上的酒呢,真的——”双手一软酒杯落地,剧毒孔雀胆把羊毛地
毯灼破一个大洞。我也想昏过去啊!完了,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抓住她!”一群官兵接到命令,齐刷刷亮出兵器把我围在中间,眼看我是插翅难飞了。以前听人说一个人要是
死了,会把生前所有难忘的片断都回想一遍。长这么大我认识的人不多,在被抓起来千刀万剐之前应该来得及全
部想完。
老爹,好后悔没有听你话好好练功。现在没办法了,虽然我经常捣蛋惹你生气,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好女儿吧
。欠你的养育之恩下辈子再还,当然最好你能做我儿子。
老娘,谢谢你总是为我求情,尽管最后的结果还是我被拖进柴房。早知道这么快就要去转世投胎了,我应该把看
家本事都使出来请你和老爹吃顿好的。呜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啦!
久远,除了家人以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真的很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呢,来世吧!还有虽然我一直编排清雕
的不是,但如果他真的对你好你就跟着他算了。像你这种麻烦精也只有这种段数的人才能罩着你。男才男貌挺般
配的,好坏也算一对美人夫夫。
还有六王爷,我们只是有几天的缘分而已。不过你的确跟一般皇亲国戚不一样,你真的是个好人。天公疼好人,
相信你能找到你的心上人。然后做一桌我教你的寻常小菜,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到时候别忘了我这个有功之臣呐
!
连高姓大名都不知道山寨寨主,难为我还能在临危之际想到你,念在你欣赏我一场。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弃
暗投明多好。不知道你们山寨现在怎么样了,大概我永远都不能知道了。好自为之吧。
还有,缕娘你这老太婆我恨你!最好你的秦楼楚馆赶快关门大吉!咒你八辈子沦落风尘!
“再见了各位!”我在心里嘀咕了遗言,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
想我花骨朵般短暂的一生就要因为刺杀猪头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夭折了。我真冤枉!
“小离!”
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第五章
我幼小的心脏实在受不了这么刺激的局面,暂时停止了跳动。刮地将军在我还没动手之前莫名其妙地死了,现在
我被官兵围困,马上就会变成刺猬!
此时久远从天而降,导致我的下巴“呱嗒”一声,光荣脱臼。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快点走吧!”没想到还能见久远最后一面,呜呜,光我一个人倒霉就够了,他可
不要被牵连进来。
久远正经八百地说:“我来救你啊!”
救我?凭什么?除非他是当世大侠,不然只能成为另一只刺猬而已。
“走!”久远从官兵群中跃出,一把抓起我抛上房梁。
头昏眼花中我依稀看到久远挥动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剑撂倒了大片官兵,然后捞着我飞出窗外。
“久远,这里是三楼!”我们不会要摔成肉酱了吧!
“放心。”腾云驾雾一般,他用轻功带着我在屋檐上跳来跳去。我的心也跟着他的步伐跳个不停。
一路飞到郊外,眼看四下无人。他才收起轻功,放我下地休息。
“我信了。”我发誓我现在看久远的眼神简直是膜拜的。
久远疑惑地问我:“你信什么了?”
信你会武功啊!“没想到你真的是个高手,而且还是很高的那种!”刺激太大,我有点语无伦次。
“还好内力恢复了,不然连轻功都使不出来。”他武功恢复的真是时候啊,苍天果然是眷顾我的。
他那手轻功看着有点像“苍鹰飞天”,鹰眼剑客的独门武功。没想到他真是天山怪侠的弟子!
“幸好我听清雕说了你被缕娘派去行刺刮地将军,来得及赶过来。行刺这事情可不好玩,你怎么还傻傻去做,出
事了怎么办!”
“呜哇哇,人家也不想的嘛!还不是缕娘那个老太婆逼我的,不然我怎么会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嘛!”想到终于
虎口脱险,我的眼泪就稀里哗啦流个不停。“还好有你救我,不然真的死定了啦!”
久远难得见我流眼泪,不由慌了手脚:“小离你不要哭啊,别哭别哭。哎呀我不是怪你,真的,没事就好,你别
哭了。”
人家只是发泄下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心情咩,说得好像我很没出息一样。
抹了把眼泪,我问久远:“清雕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他在跟缕娘谈赎身的问题。”久远露出甜蜜而羞涩的微笑。
嘎、赎身?我没听错吧?缕娘会让他赎身才怪,那个钻在铜钱眼里的老太婆!
“既然是他,应该能成。缕娘看到他一愣一愣的,想必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们这样杀出重围,不就变成逃犯了吗?”为什么磨蹭了这么久我才想起这件
生死攸关的大事?!
“呃,原则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久远慢吞吞地说。
天啊地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刺杀刮地将军未遂,还落下个逃犯的罪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头一次本末倒置,我揪着久远的衣领把他晃得像风中树叶。
久远有点吃力地开口:“小离,冷静一点。我要被你摇散架了。”
“散架了也要帮我摆平这档子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到他回报我的时候了。
他有些为难:“我怎么帮你摆平呢?眼下我们是逃犯,说不定很快到处都会有我们的画像,然后走到哪里都有人
杀出来缉捕我们归案。这么严重,我帮不了你唉。”
原本想死马当活马医的,可惜死马就是死马,活不了。
“不如我们变装好了,互换衣服。官兵看到送毒酒的是女人、救人的是男人,我们倒过来,这样不就好了。”
乍一听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你忘了么,我们两个偏偏好死不死的长得很像,即便
颠来倒去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张脸吧?”
“对喔!”久远丧气地垂下肩。
无计可施了,难道真的要亡命生涯了吗?呜呜,我不要!
“哼,你也有这一天。”
这声音好熟,熟到一听见我就想捋袖子跟他干架。
久远小狗一样奔上前,笑道:“赎身的事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
“耶?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嘛?”
这两人的对话真没营养,我听不下去了。
“你看他一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样子,缕娘肯定被他搞定了。”我对清雕嗤了一声。
久远闻言喜笑颜开:“那很好啊!以后就是自由身了,不用在秦楼楚馆里卖笑过活。”
“可是我喜欢。”
“啊?不是吧……”
“骗你的。”
“清雕你老是捉弄人。”
“只捉弄你而已。”
他们完全无视我,自顾自打情骂俏。把月黑风高当作花前月下,真有境界。
“你来干嘛?”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他们。
清雕没理我。拽什么拽,秦楼楚馆里你是头牌花魁、我是首席大厨,地位是不相上下,不过没你赚得多而已。何
况眼下又不在秦楼楚馆,再说他不是已经甩了缕娘了么。
久远解释道:“清雕得知缕娘派你刺杀刮地将军的事,通知我赶来救你。前几天我们一直在商量要离开秦楼楚馆
,就趁这个机会一起出来了。他说他能说服缕娘准他赎身,让我救了你之后在这边等他。”
“话已出口,自然要做到。”清雕说。
“也就是说,我们是三个无处可去的人,对不对?”我濒临绝望。
久远挠头想了想,在我期望的眼神中重重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我倒地。“这个晚上惊心动魄,我有些脚软,休息一下到天亮再说。”
“可是小离,天亮的话要等很久。”
我找了棵粗壮的大树,解下披风铺在地上,豪无气质地一屁股坐下靠着树干养神。“那就多休息一会儿,夜里赶
路不安全,也做不成什么事情。”
“恐怕以后我们要习惯夜晚行事,如果大街小巷都有我们画像的话。”久远这人除了迟钝还喜欢泼我冷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想天亮以后大有可能就成了一只过街老鼠,我很有冲动想大哭一场。
这算什么人生啊?一路上事件不断,好歹都过关斩将摆平了麻烦。结果还是落下个刺杀将军的罪名。老天啊,我
那叫未遂好不好?他的死跟我无关的。
清雕晃到我面前,抛下一封信。
我伸手接住:“挑战书?”
“你配么?”他白了我一眼。
我咬牙:“绝交书?”
“原来你我有交情可言?”他划开嘲讽的笑意。
“哦,那我知道了。一定是——婚、书。”我有些邪恶地瞟着久远。
久远果然马上变脸,哭丧地呢喃:“清雕你对小离……”
哦呵呵,挫败多时终于告捷一次。
“呕——”清雕以行动制止他发神经。
我继续邪恶地笑:“你误会了,那的确是他给我的婚书。提亲用的,因为我是家长。”
“什么意思?”
“就是他要嫁给你的意思。”
清雕挑眉:“就算是提亲,也是我娶他嫁。”
“你娶他嫁?”我正玩得高兴,当然不会放过难得耍他一次的机会,“你确定对象是我哥?”
“你确定是他娶我嫁?”清雕朝我冷笑。
久远讪讪地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脸红成个熟螃蟹。“八字还没一撇呢,小离别乱说了。”他倒没有说这世道还
没听说过两个男人成亲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居心……比司马昭还人尽皆知。
“你很无聊么?看信吧。”清雕结束这场嘻闹。
我展信,入目便是娟秀的字迹。看台头三个大字“小茉莉”,原来是缕娘给我的。
她还有脸写信给我?!
“你嘀嘀咕咕个什么劲儿,看信吧。事情的前因后果缕娘说都写在里面了。”
“不是婚书啊?!”听不出失望还是高兴。
原来久远被耍的表情是这样赏心悦目的。我决定以后不放过任何可以玩他的机会,嗯、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一直
没有间断过捉弄久远。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写给你师父。”清雕轻佻地往久远耳蜗吹一口气,后者的脸更红了。
我“嗖”地站起身,再也忍不住了。跟这两个肉麻的人在一起我一定会发疯的,赶快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倒要看
看缕娘打算怎么给我个合理的交代。
“喂,给你们出个智力问答,省得你们无聊。”临走甩下一句话。
清雕暧昧地眨眼:“你觉得我们会无聊么?”
“好啊,小离你说。”
还是久远好,真乖。“一个胖子从山崖上摔下来,变成了什么?”
久远当即回答:“当然是摔成一摊烂泥了。”
“不对。”
“是肉泥才对。”清雕纠正他。
我得意地笑,“哪有这么恶心。”
“那是什么?”好奇宝宝瞪大眼睛的样子好可爱。
“等我看完信你们就知道了咩!”
终于轮到我潇洒地给他们一个背影飘然而去了。
缕娘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信笺,概括一下其实只不过是个白烂到不行的话本。
当今皇帝老子,也就是我那挂名徒弟六王爷的老哥,年轻时候是个风流人物。养了三千后宫佳丽不说,还不定时
下江南上扬州寻花问柳带些美女回宫。有个很受宠爱的曹妃,跟皇帝情深爱笃,虽然稳坐皇帝心目中第一爱妃的
位置,但很不满意皇帝的风流本性。一气之下买通宫门守卫潜逃出宫,从此就在民间过活。
曹妃辗转来到云莲镇,开了一间青楼专卖小倌,赚了大把银子过她滋润的小日子。她虽然离开了皇帝但还是很挂
念他。以前跟皇帝在一起的时候听过他抱怨有些贪官污吏无法无天,但碍于官官相护没有确凿的证据没办法将他
们绳之以法。曹妃就想动用自己的人脉帮皇帝铲除这些人,这次的刮地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曹妃还真够没出息的。高高在上的贵妃不做跑去做老鸨,还不卖女人专卖男人。开了家青楼叫秦楼楚馆,养
了“婀娜多姿”四大头牌。据说都是靠他们向达官贵人打探消息什么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
如果没有这封信,打死我也想不到缕娘原来是当朝皇帝的爱妃,那个喜欢自称“老娘”的彪悍女人。难怪她对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