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花火 下+番外——淮上
淮上  发于:2011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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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缝隙出来,突然他抬眼瞥了边上一个正往里挤的人一眼,一开始好像没在意,但是紧接着就愣住了。

罗冀一时看着他,看林风神态有些不对劲,转而就望向另一个人。那是个上了年纪的五十多岁左右的男人,普通上

班族打扮,一点没注意到周围的异状。很快人流通过,他跟着那些要进麦当劳的人一起走了进去。

林风突然松开扶着店门的手,想要冲进去的样子,但是紧接着又站住了。

罗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林风突然一个激灵,就好像猛地回魂了一般,“……不,没,没什么。”

“看谁呢在?”

“应该是认错人了……”林风慢慢的转过身,皱着眉,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未必听得见,“……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

56.混蛋的爱

景星房地产开发公司财务科的职员陈荣,在午餐时间突然被主管找到,说是大老板从总公司大驾光临,指名道姓要

见他。

主管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感到很奇怪,陈荣进公司差不多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年纪已经大了,再过

几年就该退休了,本来这个年纪是不应该被招进来的,但是据说陈荣早年在内地做生意认识不少朋友,其中一个又

是财务科科长的朋友,于是几经辗转,最终还是进了这家公司的门。

也许的确是年纪大了做事牢靠吧,陈荣在财务科里做了两年,基本上不犯错,对待同事也和气,谦卑恭谨到有时几

乎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可能每个公司都有这样的人吧,本分的做事,领着不丰厚也不微薄的薪水,平平淡淡的熬到

退休,办公桌一收就干干净净的走人,可能要很长时间以后别人才会注意到他已经退休走了。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又不起眼的小人物,为什么整个集团的大老板罗冀,会突然特地驾临这里指名道姓的要见他呢?

陈荣有些惶恐的在衣角上搓了搓手,跟着主管上电梯去顶楼。顶楼一般是这家房地产公司主要领导的办公室,像他

们这样的小职员只会偶尔上来送一趟文件,来不及仔细看就走了。这样跟着主管从专用电梯里上来去面见总公司的

大老板,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走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波西米亚风格手工地毯,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外,主管敲了敲门:“经理,陈荣先生已经请到

这里了。”

里边传来总经理绷紧了的声音:“进,进来。”

陈荣其实早年也打拼过,见过不少世面,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总经理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

或者说就像是用手指去弹一根已经绷到了极限的橡皮筋,有种即将断裂的危险。

他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总经理坐在办公桌对面,平时他坐的那张大班椅上则坐着一个穿深黑色西装的男人,不用说就是

那位突然驾临巡视的大老板了。

大老板把桌面上的文件一合,“您就是在财务科工作的……陈荣先生,是吧?初次见面,我是罗冀。”

陈荣张开嘴,在复杂人事中打滚了一辈子的神经立刻敏锐的感觉到,这位大老板的口气很微妙,甚至有种超乎了礼

仪的慎重,“——老板您客气了,鄙人就是陈荣。”

罗冀挥挥手,总经理立刻抹抹汗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丢给陈荣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尽管总经理对这个老实的员

工也没什么印象,但是在面对相同的危险人物时,人类的本能给了总经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难道是财务资料做错了吗?不可能啊,再说就算做错了也不会劳动大老板亲自来审问吧,不是还有科长等上面人吗

?也没有贪污和玩忽职守的情况出现吧,仅有的那几次公款“小金库”吃饭喝酒,也是各个科室之间心照不宣的传

统了,连总经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啊。退一万步说,就算大老板要决心整顿“小金库”,也不会单独找到自己

头上啊?自己只不过是个带一张嘴跟着吃饭的人而已吧。

陈荣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罗冀咳了一声,道:“陈先生不要紧张,您请坐,请坐。”

陈荣连连答应,然后在椅子上坐了半边屁股。

罗冀说:“其实是这样的。我看了一下人事档案表,发现陈先生以前结过一次婚,是吧?”

陈荣呼吸一顿,半响才缓缓的点点头,低声道:“是的。”

“那么,余丽珊这个人,陈先生还有印象吗?”

这话就像一个重磅炸弹,一下子炸得陈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罗冀伸手凭空往下压了压,这个动作的指示意味很明

显,陈荣愣了一会儿,才脱力的坐了下去。

“余丽珊是我前妻,看来我没有找错人,当年的事情的确是发生在贵府上的。”

陈荣这下子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这是您的公司……如果……我不会……”

“今天我请您过来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您不必惊慌,”罗冀打断了他,“坦率的说,当年贵府家破人亡,我也有

从中指示,何况余丽珊现在已经和我没有法律关系了。发现您在鄙人公司里做事实在是个巧合而已。”

陈荣失神的坐在座位上半晌,只见嘴唇微微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罗冀等了他一会儿,看他不说话,才缓缓的道:“至于尊夫人林凤女士……很抱歉,好像已经在年前去世了。”

陈荣失声问:“是你动的手?”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口气里竟然带着质问的味道。

“林夫人是积郁成疾。”

“……是我害了她……”陈荣深深地低下头去,“是我害了她啊……”

罗冀垂下视线,叹了口气道:“您还害了一个人,就是陪伴在尊夫人身边、为她送了终的林风。——啊,他后来改

的名字叫林风,他小时候是叫林梢的对吧。”

陈荣震惊的抬起头:“是林梢!……他还好吗?他……他活着吗?”

一刹那间很多被刻意遗忘的事一起涌上心头,说林风的话这个当父亲的未必能反应过来,说林梢,则能勾起很多很

多尘封的回忆。

林梢,树林纤细轻巧的梢头,微风最先拂过、阳光最先照到的地方,树林中最高的地方,父母寄托了希望和祝福的

地方。

那是他杳无音讯的儿子的名字,那个孩子跟着母亲一起离开了家,从此泥牛入海杳无消息,连生死都不知。

“我今天请您过来不是为了谈论当年的旧事,不是为了讨论余丽珊或林凤女士……”罗冀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开口,

但是终究咳了一声,沉声道:“事实上是关于您的儿子林风。他……他在我那里。”

陈荣就算已经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已经大起大落人情练达到成精的地步,这是也不禁愣了一下:“在……

在您那里?……”

陈荣突然站起身,几乎要扑过来:“求求您罗先生!当年是我们大人的过错!这么多年来我妻离子散,也没有一天

好受!不关他的事的,真的不关他的事的!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他,我把他赶出家门,我后悔啊!真

后悔啊!……求求您放过他吧!哪怕我死都没有关系啊!……”

罗冀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手里捏着一支金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高深莫测无法言说。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可

以看见他一根手指无意识的不停摩挲着笔身,这是一种潜意识里快速思考的反应。

陈荣看他始终不置可否,终于脸色越来越白,最终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踉跄着,退去了半步,“我已经什么都没

有了,只剩下这个孩子……这几年来没有一天不生活在悔恨中……只有这个孩子……”

罗冀道:“你想回到你以前的生活吗?”

陈荣茫然的看着他。

“我看了下档案,好像陈先生这些年来的生活也比较拮据,一直是一个人。尊夫人已经仙逝,不可能再回来了;不

过那些被迫卖掉的产业倒是还在,只要有钱的话,仍然能赎回来。妻子可以再找,孩子可以再生,只要有和当年一

样的财力——或者说,比当年更多的财力的话,要回到以前的富贵生活不是什么难事。”

罗冀口气不温不火,顿了顿又问:“陈先生已经快到天命之年了吧?就算仍然在这家公司里做到退休,以后得到的

退休金也很有限。这里的医疗系统虽然完善,但是没有钱的人生了病一样是活生生吃苦受罪。没有钱,没有人照顾

,一个人孤苦伶仃,以后人生无望啊陈先生。”

陈荣下意识问:“……您是什么意思?”

罗冀把自己面前的一张薄薄的纸轻轻推到他面前,陈荣的目光随着那张纸移动,竟然是一张没有填写金额的支票。

“……您这是什么意思?”陈荣喃喃的重复道,不过这一次语气中已经夹杂了更多、更激烈的情绪。

“就算您想带走林风,他也未必会跟你走的。您是害死他母亲的仇人,是背叛了他的父亲,估计他恨您都来不及。

”罗冀的语调一转,“——再说,早年他受了伤,身体非常不好,跟您走以后谁来照顾他呢?他每个星期开的药足

够养活一家药店,您有这个能力保障他的生活——啊不,是生命吗?”

陈荣的动作僵住了,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声音才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您说他在您那里,……他为

什么在您那里?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喜欢他,”罗冀加重了语气,说:“我真喜欢他。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陈荣就像被雷打了一样整个脸色都变得灰白,眼里几乎空洞洞的连一点生气都没有了,就像连心脏都要停跳了一样

罗冀怕他一下子心脏病发倒在这里,刚想叫人,突然陈荣机械的抬起手,拿起那张支票。

他盯着那张可以满足重重匪夷所思的欲望的支票,仿佛要把那张薄薄的蓝绿色的纸看出一个洞来,就这样大概过了

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突然做了一个让人相当出乎意料的动作来。

——他一点一点的把那张支票撕得粉碎,然后握成一团,任凭纸屑纷纷扬扬洒落了一地。

罗冀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荣惨笑道:“罗先生,虽然我是个混蛋,但我也是个父亲的。”

罗冀心平气和的反问:“当年把尊夫人和亲生儿子赶出家门的,难道就不是您这个父亲了吗?”

“当年我对他们母子做了错事,我不会再错第二次了。”陈荣抬起头,直直的盯着罗冀,“虽然我是个没用的父亲

,但是只要能保护我的孩子,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他能原谅我,他九泉下的母亲能原谅我,叫我做什么我

都愿意……”

罗冀盯着陈荣的脸,沉声问:“就算给你再多的钱,你也还是要儿子?”

“我要我的孩子!”

“给余丽珊呢,也还是选儿子?”

陈荣不假思索的大声道:“要我的孩子!”

“……”罗冀叹了口气,深深的仰坐在大班椅里,“我说的不错吧,不管是丈夫对妻子还是父亲对孩子,那种爱都

是值得相信的……林风,林风?出来吧,抱歉之前没跟你打招呼,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爱你的

。”

办公室连通一间小小的休息室,门咔哒一声响了,陈荣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林风站在门后,因为过度的悲喜起落以

至于脸上木然没有表情,好像自己都没法支撑自己站立的重量,必须要勉强扶着什么才能站稳。

罗冀低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要相信别人是爱你的,别因为那一次背叛就把所有人都否定了。你现在发现我是对

的了吧?”

林风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因为削瘦而显得眼睛特别大,下巴特别削,宽大的衬衣套在身上,扣子开

开的露出深深的、削瘦的锁骨。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病态的迷惘和虚弱来。

罗冀走上前去想拉住他,但是之间眼前一闪,啪的一下挨了不折不扣的一拳,打得他脸都偏向一边,嘴里立刻泛出

了血腥味。

林风对他咆哮:“凭什么管我的事情!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看着我你感到很好笑是不是!”

罗冀张了张口,林风一把拽住他领口,声音尖利到尾音几乎破裂开来:“谁给你的权力搞这么一出!你算是我的什

么人?你谁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什么人就来冒充我父亲,你以为我傻到相信你吗?我父亲已经死了!被余丽珊杀死

了!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我一个都不原谅!没门,我就是不原谅你们!”

陈荣喃喃的道:“梢梢,我是爸爸,我是……”

林风就像被电突然打了一下,猛地退去半步,毛都炸起来了:“不要叫我!妈妈不在了,你们谁都没权力管我了!

陈荣心痛如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风突然推开罗冀,就这么光裸着脚往前冲去,差点撞到陈荣身上。他就像是

突然要踩到什么有毒的东西一样,猛地躲开然后冲出了门。

陈荣要追上去,但是林风的身影已经一阵风一样在走廊上消失了。

罗冀直起身,揉了揉脸上被揍的红肿,神态自若的拎起电话:“喂,保安科?”

电话里传来训练有素的回答:“是,罗先生。”

“他跑出去了,别拦着他,但是要跟着他。”罗冀伸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嗯,大概往河边方向去了。”

57.妥协的小爪子

林风往河里打水漂,罗冀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扔出一块手掌大的石块,电光火石间啪啪啪打出了足足五六个漩。

罗冀默默的擦了把汗,“喂,你一定是跟这河面有仇对吧。”

林风说:“把河面想象成你的脸,所以就觉得有仇了。”

“……”

“在你面前我总是觉得挺没有自尊的,”林风捡起一块石头,头也不回的对着河面扔出去,“你有自己的家,自己

的事业,自己的地盘,想让谁生谁就生想让谁死谁就死,别人只有看你脸色的份。我呢,我什么都没有,现在连从

小生活的基地也没有了。”

林风不再扔石子了,大概有点累了,他扑通一声坐在青草地上:“罗冀,你就不能给我留点自尊吗?就不能装作已

经把我家的事忘掉了吗?”

罗冀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林风突然问:“——你爱我吗?”

“……这还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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