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的味道却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更可怜的是，他总觉得这个味道熟悉的让他全身羽毛都要竖起来了！

——羽毛？对哦，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它」现在是一只鸟。

恍然顿悟，对现在自身的处境终于有了一定了解的小鸟，双翅傻傻的捧着脸颊和鸟喙，用一种鸟类不可能出现的

姿态和表情定格。

不是人类了……它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小鸟无比哀怨。这个事实像劈进黑雾中的闪电，重重的打击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它。

他已经死了。

临死之前的不甘心还记得那样清楚，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变成一只小鸟复活，但是难道这就是上天诸神给予他的机

会？

小鸟呆呆的张大嘴巴，无法置信自己分析出来的结论。

死了。变成鸟，活过来了。

——如果其它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那么即便再怎么难以置信，结果就只有它了。

这句话不是曾经的他自己说的吗？一直以为神爱世人只是教皇们随便说来蒙骗世人的假话，但如果连它这不甚虔

诚的信徒都能够得到拯救，那么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如果……不，肯定是神祗听到了它的不甘，于是拯救了它！上辈子不该经常跟圣殿作对的！要是神祗是些记仇的

家伙，它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咦？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些家伙记仇，所以才会转生成了鸟？呃，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是虔诚些好了，装也要装成

虔诚的样子！

好吧，即使它已经只是一只小鸟了，但他今后一定会努力信奉神殿的教诲，并且尽它最大努力来传递神的光辉的

！

小鸟努力瞪大圆溜溜的双眸，让可怜的小圆眼睛充满星光……

……奇怪，那是什么？

银色的长发，让黑洞洞的室内顿时光亮起来，一团美貌的火焰飘浮在空中，映照着滑顺的发，让银发光亮无比耀

眼！

闪闪发光的银色，像瀑布一样的银色，柔软得仿佛绸缎一样的银色！

圣父、圣子、圣灵！这是神的世界吗？这样柔美、高贵的银色和火焰！

爱情毫无预警的降临，只是看着，小鸟就觉得幸福得简直要发抖。那样漂亮的发，那样美丽燃烧着的火焰！扑过

去，占为己有！哪怕被火焰燃烧殆尽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拥有，哪怕仅仅一个瞬间——就足够了！

让它亲吻那柔滑的发丝吧！亲吻那美妙炙热的火焰吧！它愿意献出它的灵魂和所有，只要能够……能够——

该死的，谁来帮帮忙？把这该死的傀儡术给解掉？

几乎被自己的翅膀跟爪子绑起来的小黑鸟儿，万分挫败的在窗台上挣扎着想要站立起来！

莫菲斯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虽然这只鸟儿本来就比较「奇特」，如果更确切的形容，应该是脑袋可能天生有些问题，但还是能够看出来这药

粉的配方确实有一定的效果。即使是一只鸟儿，会那样瞬间发亮的眼瞳，绝对不是平常能够办得到的。

满意的点点头，莫菲斯从空间袋里取出随身笔记，将配方和心得体会记录下来。

效果还算满意。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记得要把这个药丸让人试试看。无法清楚明白表达出感觉的鸟类或兽类，

总还是会有缺憾。

认真记录着心得，隐隐有些不安在心头缭绕。似乎有些熟悉的魔法元素，不断触动着被遗忘的角落，像是在警告

他千万不要忘记某些事情——

而这所谓的「某些事情」，好像确实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是什么？

咬着笔的一端，发呆似的盯着依然动作诡异的鸟儿，纯黑色的羽毛让那隐隐浮现的不安更加明显。那熟悉的魔法

元素到底是什么？很微弱，但却又无法忽略。

到底是什么呢？

鸟儿用力扇动翅膀直立起来，并且终于初步掌握了：在傀儡术的控制下如何让身体平衡。痴迷的鸟眼从没有一秒

离开过莫菲斯的长发和燃烧中的魔法水火灯。

莫菲斯抬眼，用力搜索脑海里可能被遗忘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

算了。

反正也想不起来！就不要浪费看书的时间了！

莫菲斯拍拍手，像拍掉了手上的一些灰尘，重新坐下来看书钻研，继续搜寻奇特的配方。

天气真好。不是吗？

◇◇◇

暗夜独自坐在木屋外的石凳上，无意识的以手指敲打桌面。

桌面上，一个个凹痕逐渐增多，而魔王大人对自己的破坏行动毫无所觉。

虽然进入人类的聚集地生活，多少有想到「莫菲斯喜欢这样的生活吧」？但是莫菲斯表现得太过喜欢了，这让他

忍不住生气！

妖魔界跟人界都是一样的无趣。这样的无趣在没有莫菲斯的时间里，格外明确而具体。皱着眉头，暗夜发现他已

经想不起来遇见莫菲斯之前他是如何打发时间的了。

抓一个还看得过去的人，攫取他的灵魂？想到曾经陪他度过漫长时间的游戏，暗夜撇撇嘴角，发现自己对此提不

起丝毫兴趣。

那样还不如发呆。

事实上，暗夜魔王现在在做的事情，与「发呆」明显不符。

莫菲斯喜欢什么都可以，但前提是那些的重要性必须远远排在他后面。

一开始，似乎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现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想到这些，暗夜魔王脸色越来越阴沉，原本只是稍微敲打石桌，如今却已经是光明正大在虐待了！

因心情不爽而放任双手四处破坏，烦躁之下，轻轻一抓就是一个大窟窿。坚硬的石桌如今比豆腐做的还要脆弱，

敲一下就是一个裂缝，抓一把就是一堆石屑，掰一块就成了一个缺口……

千疮百孔得非常之有艺术感！

再怎么坚固的东西，都只能说「相对坚固」。只要看过这个桌子下场的人，相信应该都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早就应该飞回来报信的笨蛋鸟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应该在他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莫菲斯，也到现在还没有

回来的意思——他能很清楚确切的感觉到莫菲斯的位置，那只笨鸟现在也在那里了。

而他，还被困在这里。

这一切都让他更加烦躁，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啪——！」

随着一声闷响，魔王拍下去的手掌轻飘飘停在半空。早就不堪虐待伤痕累累的石桌，终于倒卧红尘，化为一堆有

着美丽颜色和惊人细腻的石粉。

他为何要忍受这一切？想要的就去抓住，想做的事情就去做，这不是身为妖魔的特权吗？

前任魔王大人终于想通了这一点。收起半空中的手，拍了拍灰尘，转眼消失不见。

残余的家具们幸运的逃过一劫，只有微风轻轻吹起些许石粉，像是表达对原本坚硬威武石桌的同情……

◇◇◇

迟钝的莫菲斯还在书堆中奋斗不休。忘记的不仅仅是魔王大人的存在，同时忽略的还有身边痴痴念念的眸光。

痴痴念念。

即便仅仅是来自一只小鸟对他美丽长发的痴念，而且起因还是来自于他的一个小小试验，但是——

有些人，是无法用道理来说服的。

比如说现在，伟大的魔王大人就飘浮在半空，单手掐住新生小鸟，考虑着要不要掐死它。

无论谁，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胆敢觊觎他所在乎的东西，唯一的结果，只有被消灭！即使一只鸟也不例外！

「啾啾！啾」

身体被傀儡术所禁锢，如今更是小命完全掌握在一只大掌中，小鸟只能悲惨的叫唤，怀疑自己的生命刚刚重生，

马上又要消亡了。

拜托，饶了它吧！它上有老下有小，刚刚全心爱恋上美貌的长发和迷人的火焰，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死掉！

一直以为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区区三百年就从出生慢慢衰老死亡，不但没有神魔的永生，连那些魔兽都比人类

长寿不止些许。如今它终于知道，虽然大部分鸟类的生命都比人类长久，但却比人类不值钱多了。只要轻轻一掐

——

就一命呜呼！

「这鸟是你召唤出来的？」莫菲斯问。

如果就目前的形式而言，假装不知暗夜的到来、粉饰太平或许比较好。但看到暗夜，莫菲斯突然想起之前那熟悉

的元素波动——

带着黑暗气息的傀儡术。

这种鸟儿在人界从来没有见过，本以为只是一个变种，或是某位召唤师的属下，但现在看来，暗夜召唤出来的可

能性颇大。

「只是用魔法阵做出来的一个小玩意。」轻描淡写的说着惊世骇俗的事情，就像吹掉手心的灰尘一样简单。「你

对它做了什么？」

很容易看出来，原本就一直阿呆阿呆的鸟儿，现如今更呆了。

「吃了点药。」莫菲斯把《大陆药草考》向前翻，翻到一个药方指给暗夜看。

然后莫菲斯继续问道：「什么样的魔法阵能做出生命来？不是只有神借助生命之树的力量，才能孕育出最初的生

命灵气，继而产生生命？」

换而言之，即便是神，没有生命之树的力量，也无法做出活生生的生命。

充其量只是傀儡而已。

天使，正是介于傀儡和生命之间的产物。

「只要做个躯壳，用灵魂填到适合的位置就行。谁知做出这么个傻东西。」大掌转而捏住小鸟的两只瘦脚，倒过

来拎着。

小鸟傻愣愣的扑腾着翅膀，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冲去。

「喳！喳！」虐待！

邪恶的黑暗信仰者，神会制裁你的！不要靠近我的长发啊啊啊！

拎着的手指随意放开，小鸟头下脚上，飞快的下坠，「砰——」

很轻的碰撞声。

晃晃摇摇的挣扎着，一阵又一阵悦耳的鸟叫声在耳边唧唧喳喳，睁开眼睛，只觉得到处都是闪亮的星星……到天

堂了吗？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暗夜眯起眼睛。

秋后算帐，不是应该恶狠狠……才对？

无论如何都应该更加凶狠一些，但对上莫菲斯无辜的眼睛，暗夜魔王脸部的肌肉便不听使唤的柔和下来。

像是在温和的抱怨。

「什么时候？」莫菲斯疑惑的看了看窗外。

柔和的阳光从尖塔的后面斜斜照射过来，已经是喝下午茶的时间了。

啊，竟然已经这样晚了？平常到应该吃饭的时间，神官大人总也不会忘记把他从书堆里翻出来。今天却不知为何

到现在还没有来。

奇怪的是，他没觉得饿啊，怎么这么快就下午了呢？

「咕噜噜……」肚子里的声音。

……

莫菲斯看着暗夜，顿时无言。

其实早就饿了。

一个人煮饭烧菜实在没有什么趣味，昨天晚上的果汁羹剩下来的不多，今早便随意加了几块地瓜热了当作早餐。

隐约记得看书看了没多会，肚子便饿得咕咕叫。当时正看到要紧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照胃口。

然后，就忘记了。

难怪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原来忘记的，是午餐。

风轻轻的吹拂着长发，静谧的空气中泛着一种叫做尴尬的物质。

俗话说，「饿过头便不会感觉到饿了」。但莫菲斯那可怜的、被忽略许久的胃，并没有像常规所说的那样听话。

应该抗议的时候没有抗议，或者是被莫菲斯的感觉直接过滤掉了，而今可以尽情抗议的时候，当然咕噜咕噜叫唤

不停。

叫得这么响，暗夜应该听到了吧？

「回去吧。」暗夜摸出一颗水果给莫菲斯。

「嗯。」长发下，掩盖不住莫菲斯泛红的耳根。

丢脸……

◇◇◇

被遗忘的尖塔里，一只漆黑的小小鸟甩了甩脑袋，还是觉得有些发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再甩一甩脑袋，颤颤巍巍的用翅膀支撑着站立起来。嘴巴里味道怪怪的，很……不对劲？

一本熟悉的字样印入圆圆的小鸟眼睛——《大陆药草考》？

啊啊！想起来了！那个熟悉的味道！脑袋又一阵发晕。

……被自己的药方……给害到了！

竟然吃了那个药！那个、那个有着明显后遗症的药方！那不是要妖魔的头发和指甲才能做吗？

「它」当年也只耗尽脑筋才找到替代品，这个人怎么可能做出来？

脑袋晕晕晕，晃了两晃，小鸟又晕倒了。灵魂刚刚苏醒，今日消耗了太多力量。

第三章

清晨的空气很新鲜，露水在树叶上灼灼的闪光。

「早上好，莫儿菲斯。」满脸胡子的壮年男和善的打招呼。

「早上好，林戈大叔。」莫菲斯微笑着回答。

「今天真难得，看到你们兄弟俩一同出门。」看着莫儿菲斯身后黑着脸的俊帅男子，林戈大叔立即理解了——

「你们兄弟吵架了？这样不行哦莫儿菲斯，你哥哥身体不好，要多让让他才行。」

「我知道。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要叫他早睡早起多锻炼。」莫菲斯困扰的皱眉。「虽然身体不好，可每天睡，

铁打的身体也会坏掉。」

身体不好？暗夜脚步暂停，疑惑的看向莫菲斯。

莫菲斯立即装作没看见。

「唉，我明白。我明白。」林戈大叔理解的拍拍莫菲斯的肩膀。「我老婆也是，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晚上越来越

没力气。不过莫儿菲斯，你要温柔一些才行。何况你哥哥身体不好，就更要体贴了。」

……体贴？这个词应该去教导暗夜才是吧？

昨夜睡下去的时候就黏着做了一次，半夜被挖起来一次，一大早就压上来准备再来一次的是谁？

就因为硬是不肯，脸才会黑成这样子吧？

「对了，今天一早，镇子里来了客人呢！可稀罕！听说是王都派过来的。」林戈大叔放下锄头，拿起水壶灌下几

口。

太阳公国的王都派人来这小镇？这已经是最偏远的地方了，一般而言都是任由居民自生自灭，怎么会派人来？

「派了什么人过来？难道又是神殿派来的？」

或许是替换见习神官大人的新人？如果真是替换的神官就伤脑筋了，圣殿四楼的书籍，才看了三分之一不到。

「这次不是，是军队的长官。带着五、六个小兵，看样子又是被恶整来的呆瓜。」林戈大叔呵呵笑着，说话一点

都不似偏僻小镇孤陋寡闻的居民应该说的东西。「长得满俊的，不过比不上神官大人。倒比一百多年前流放来的

那几个魔法师帅多了。」

「一百多年前？」莫菲斯疑惑。

林戈大叔一拍脑袋。「啊呀呀，看我这记性。那时候你们还不在呢！放心吧，我还没见过比你们俩长得更出色的

人了！那呆瓜跟你们一点都没得比。」

呵呵笑着，忠厚老实的林戈（柚子树制作）大叔扛起锄头。「我先下地干活去了。」

才目送走了林戈大叔，回头又见到鲁思小姐靠在门边，欲言又止。

莫菲斯疑惑得摸不着头脑。最近……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鲁思小姐早。」还是先打招呼吧。

「嗯……莫儿菲斯先生早，暗夜先生早。」美丽的女孩偷偷的红了脸颊。「莫儿菲斯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暗

夜先生更有味道的男人了。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你不可以移情别恋哦！」

——不能移情别恋？为什么会是女孩子来要求他要对一个男人专一？

「看来暗夜先生也有奇特的直觉呢！有暗夜先生在就好了。」鲁思小姐最后这样说道。

可怜的莫菲斯只觉得满头雾水。

含糊的打发掉这个问题继续向前，一路上，经历了四、五个关卡，一个比一个更令他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