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斯看着议会厅个性张扬的屋顶，无语。

「回去了，好不好？」贴近耳边的呢喃似要诱哄着迷蒙中的思绪。

若在一秒之前，莫菲斯或许会迷迷糊糊的答应而不自知，但现在，他已经彻底清醒了。

拜托，有没有谁来打晕这个家伙？

「嗯？莫菲斯？」更贴近耳边的气息，沿着耳道吹拂过去。莫菲斯只觉得一阵酥麻，忍不住想要用力偏过脑袋。

没能如愿以偿，这家伙，技巧越来越好，索求也越来越激烈，前途堪忧啊！

莫菲斯蹙起眉头，想起有几次，自己被逗弄得几乎要忍不住去哀求了！

简直不是「丢脸」二字就能形容的！

额头覆上大手，冰冰凉凉的，轻轻推平眉峰的折皱。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妖魔——即使已经知道他们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没有学习过的生物，但是，暗夜……什么时候开始懂得了温柔呢

？

莫菲斯无力地苦笑。

真的能这样在一起吗？不在意身分，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能持续多久呢？

以一个妖魔之王的身分，这种兴趣能维持多久？

「怎么了？」耳边传来略微冷凉的气息，莫菲斯回头，微笑。

「没事，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只是宠物而巳。

不能动心。

只要不动心就不怕被丢弃，就不怕一个人无法生存。如果动了心……

会怎样呢？

是啊，动了心会怎样？

第三章

说到粗神经的达尔侍卫长，其实镇长大人与之相比，实在是半斤八两，相差不多。

当镇长大人带着众多殷殷期盼，晃悠晃悠的过来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暗夜和莫菲斯之间诡

异的气氛。

暗夜先生那样明显的不悦——真是轻描淡写的形容——镇长大人当然看到了，不过为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嘛！

真是的，这么热闹的时候，镇上最英俊的两位帅哥，怎么能躲在旁边卿卿我我？

「莫儿菲斯啊，您知道我也是不得已的。」镇长大人一开门，首先诉苦。「镇子里谁都知道您的烹饪手艺是一等

一的好，您看，那边那么多女孩们都盼着您去煮那么一两道小菜，不说饱口福，也让人家饱饱眼福不是？」

一边说着，镇长大人侧过了半边身子，有技巧地将莫菲斯的视线引向右前方的角落——那里的姑娘媳妇们早就停

下了手里的活，目光一直跟随着镇长先生，而现在，当然是在看着这边了。

暗夜环紧了手，将莫菲斯纤瘦的身体整个收拢在胸口。盯着镇长的目光，透着刺骨的寒冷——

「哎呀，暗夜先生，您看这里这么热阑的，一年也不过一次。平日里莫儿菲斯先生都不大出门，每天不是在家里

就是在圣殿。难得有机会大家聊聊天活动活动，您也先问问莫儿菲斯先生的意思嘛！」

镇长先生一开口就会滔滔不绝，这是连神官先生都承认的事实。

「听说您身体一向不好，所以平日里不大出门，也该趁着难得的机会看看我们小镇特有的舞蹈，尝尝烤得恰到好

处香嫩可口的烤肉是不？」

所谓的暗夜身体不好，只是莫菲斯最初入住失落小镇的借口。任谁看到暗夜都会知道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然而，镇长大人最擅长的却正好是说瞎话。

侧过身子，将暗夜的视线牵引向神官先生的火堆。那里聚集了大群小孩，现在都乖乖的围成一圈坐着，神官正在

给大家分发切割好的烤肉小块。

镇长大人心里可清楚着：暗夜先生反对一百次也没关系，只要莫儿菲斯先生同意，一切没问题！

以他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经验来看，莫儿菲斯先生并不是会拒绝别人请求的人。

——伟大的黑暗之王啊！以他这样平淡流逝的无上境的生命里，只能依靠不断地看着别人的幸福和快乐来得到快

乐了！只是牺牲暗夜先生的一丁点时间而已，伟大的黑暗之王，会乐观其成吧？

每一次这样的时候，镇长大人都会忠心的感谢自己的信仰——太幸运了，信仰的并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光明的家

伙呀！

一边感叹着，镇长大人胡子底下的嘴角露出微笑。

莫菲斯并不制止暗夜的反对，也暂时没有了挣脱的意思，只是有些玩味的观察着镇长大人。

依照《第四者手札》里的日记，他可以确定镇长大人确实是那神秘的第四者。为何经历了漫长时间仍生存在世间

，并不是值得花费时间考虑的问题——足以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多。

令莫菲斯觉得好奇的，是镇长大人对于黑暗元素的反应度。

作为一名信仰黑暗的亡灵巫师而言，对黑暗的力量应该是极其敏感的。而作为黑暗王者的暗夜，即使刻意收敛了

力量，但黑暗元素却会不由自主的被强大黑暗力量吸引过来，以至于在暗夜身边，黑暗元素的浓度会高出其他地

方许多。

信仰光明的神官大人早就发现了，而另一位应该发现的镇长大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不是很奇怪吗？

连对任何元素都没有丝毫感应力的达尔侍卫长，都会受到暗夜不经意散发的气势所吓，而镇长大人居然也浑然不

受影响，这就更奇怪了！

为什么？

暗夜收拢双手，等待着莫菲斯的拒绝或要求，但等待并没有得到答案。

「你想去吗？」

莫菲斯伸出手臂，反身环住暗夜的脖子，在暗夜的帮助下借力让自己坐起来。

「我有点饿了，你去那边帮我切几片烤肉，我去做几个菜就回去。」简单利落的决定，语毕在暗夜脸颊附上蜻蜓

点水的亲吻——莫菲斯知道这样会让暗夜高兴，而不是皱着眉头勉强答应。

议会厅的右前方角落传来一片惊呼，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笑。

看吧，反正现在镇子里都知道了，也没有必要在众人面前避讳什么。

拎开暗夜放松力量的手臂，莫菲斯起身，稍稍整理下皱折的衣袍和长发，大方地跟着镇长大人向众人聚集地走去

，留下身后的暗夜，抚着脸颊，看着莫菲斯纤瘦的背影。

如果有人愿意给暗夜魔王一面镜子，他就能发现，自己眼睛里柔和的黑暗、像温暖而精纯的墨玉髓石。

「莫儿菲斯先生，午安！」

牵着裙摆下蹲行礼的，都是年轻的女孩们，已经结婚的妇人们则更加大胆一些，至少称呼上比中规中矩的女孩们

要先进很多。

「英俊的小伙子，来这边来这边！」

「帅小伙子，听说你的厨艺很厉害，真看不出来呀！」

「……」

莫菲斯很快就发现，他周围被镇子里的妇人们占领，镇长大人早就被挤到一边看不见了。

平常在去圣殿的路上看到大家，没有这么热情啊？

这样疑惑着的莫菲斯，并不了解一个女人和一群女人的区别。

如果只有一个女人，那么她会比较矜持而行礼。但是当一群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八卦而大胆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候着，不时能听到「帅」、「俊」、「俏」、「美丽」和「柔顺」的词语。妇人们似乎问了许

多问题，但莫菲斯只觉得自己被牵来扯去，一个问题也没有听清楚。

不过她们似乎原本就没有要求答案，只是不断惊叹着他的皮肤、发色的柔和、发质的顺滑和脸色以及身材。向来

习惯温吞有礼的相处模式，乍然间，莫菲斯有种来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感觉上好像臀部和身上其他部位被摸了不止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小心碰到——这么多人围着，磕磕碰碰是理

所当然的，所以莫菲斯并不能确定。

耳边一直嗡嗡嗡响着，每个字都有往耳朵里听进去。但是到底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脑袋里完全空白。

莫菲斯开始觉得刚才答应了来做几道菜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好了好了，小姐们。」镇长大人提高嗓门，「不是要看莫儿菲斯的拿手菜吗？看看你们这里食材乱的！被莫儿

菲斯先生看笑话了！」

听镇长这么一说，大家立即想起自己的平台上乱糟糟的一团，赶紧收拾去了。

镇长摸着胡须微笑。

活了很多年月的经验其实是很有用处的，至少对人类思考模式和行为模式都有了很深的了解——当然，这一条对

妖魔来说并不适用。

阿依嫂从年轻的时候就是烹饪的好手，台面上向来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则是众女孩们的指导，在制作美味食物

上向来有发言权。

「镇长，把莫儿菲斯带我这里来好了，我让大家把食材都集合一下！」阿依嫂一边大嗓门的说，一边将大家送过

来的食材分门别类的归放。

野菜类、菌类、鲜肉、干肉、面粉、鸟蛋……堆了满满一堆小山包的食材，很快就顺利的被分别摆放在合适的位

置。

看不出来，被野蛮人大肆糟蹋掉那么多美食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种类的食材呢！

莫菲斯被一群人包围着，然后不知那些人类说了什么，莫菲斯笑了笑，脸红了。

暗夜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心里骤然升起了烦躁。

这家伙，竟敢当着他的面前，对人类的雌性脸红！

可这烦躁才一眨眼的工夫，那淡红的脸颊和略微羞涩的表情，又让暗夜挪不开视线了。

敢对着别人脸红，看来是做得还不够，回去立刻好好收拾他！

只是想了想如何收拾莫菲斯，暗夜就觉得身下开始蠢蠢欲动了。

作为妖魔的王者，力量强大是毋须多言，在遇见莫菲斯以前，不，其实变化是从第一次与莫菲斯做的时候开始的

。在那以前，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能听从指挥，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丝毫不用担心——

但从那以后，不知不觉中，身体的某处开始不听使唤起来，那感觉……就像脱离了掌控，开始无法抑制了。

这并非坏事，他甚至觉得乐观其成。那种盘旋而上无法抑制的快感，比任何事物都更帅美妙、更加吸引他。仿佛

身体全身都融化的美妙，以及看着莫菲斯在身下喘息娇吟的满足感，此当初站在力量最高峰俯视的时候更完美！

但现在，暗夜开始发现坏处了。

干脆现在直接从人堆里把莫菲斯抱回去吧！就算发现他妖魔的身分，这些人类也不过手指一捏就能全部捏死的玩

意儿。

看到莫菲斯又在笑，暗夜狠狠地皱眉，捏死这些人类的念头挥之不去。

想想这次带着莫菲斯到人界，倒还没杀过人，只杀这一小撮的人类，也不会影响人类的繁衍，并不会使玩具灭绝

。

手指很痒，莫菲斯仍在笑，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些许。杀人的念头不断盘旋、诱惑着他，但暗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

还没有动手。

大概——莫菲斯会生气吧？

是了，三申五令绝对禁止他随便杀人的莫菲斯，一定会生气。

阴郁的眼眸再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暗夜冷哼一声。

想到莫菲斯生气的后果，再想想在妖魔界的时候，那不动不说话像失去灵魂的玩偶一般的莫菲斯，暗夜嘴角抿成

一条直线，终于放弃了这个杀人掳走莫菲斯的诱人想法。

哼！不能对这些小虫子下手，但做点小动作是不可避免的。手指轻微变化，一团包裹紧密的冰元素远远抛进人群

。被刻意压实的元素虽然不会很快散发，但渐渐的她们就能感受到凉意了——效果至少会等他将莫菲斯带走以后

才开始显现。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挤满了人的小小空间，姑娘嫂子们都在看着失落小镇最英俊、最富有贵族气质的魔法师先生，为大家烹制食物。

据镇长大人之言，应该是王都流行的食物吧？

「莫儿菲斯先生，为什么要先把米泡在水里呢？这些都是洗干净了的，不是只要过一下水就好了？」经验丰富的

阿依嫂代表四周所有女性发问。

平常的时候，莫菲斯倒也不介意跟人聊上两三句，但被如此多女性包围观赏着，莫菲斯觉得像穿了不合身的衣服

般，全身不自在。

手下不停止忙碌地洗洗切切，莫菲斯只是简单的回答：「泡胀的米更容易煮软。」

将自己需要的材料挑出来，切成合适大小，整齐的在有些年代历史的木质砧板上分别堆放成小堆，莫菲斯放下菜

刀，专心从空间袋里找出一些干燥的药草。

这次不等大家问，也不分心看四周，莫菲斯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在自己手上。

「紫色的是云涧草，通常生长在溪岸水边，加入汤中会有独特的提味作用，在特别的时候能去掉腥膻味。」

一边说，莫菲斯一边将紫色干燥药草用手指碾碎，盛在小碟子里。

「去腥膻味？洒在烤肉上可以吗？能去掉很严重的膻味吗？」经验丰富的阿依嫂立即想到合适的用处——有些魔

兽的肉实在是膻，若非真的没有足够的肉类，谁也不想碰那些东西。

「嗯……很严重的膻味能不能去掉的情况，我也没试过。不过烤肉的话，像臭鸡子那样的倒可以用，以前我是把

臭鸡子剖洗干净了，拿云涧草和调味料填在肚子里的，烤起来确实没有膻味了。」

周围的女孩们眼睛立即亮起来——连臭鸡子这么膻的肉都能去掉味道，那岂不是很好用？！

经验丰富一些的妇人们倒没这么乐观。药草好用不好用还没看见，那些臭肉的味道可不止吃过两三次！谁也没听

说过能去掉膻味的东西。像这样的灵丹妙药，怕不是吹牛吧？就不是吹牛，这药草也一定不好找！

捻完云涧草，接下来是在每棵其他药草上都摘了片叶子，一起放在碟子上面。「这些药草八是可以调理精神的，

也是香料，不过放不放都可以。」

将陶土烧制的红色罐子取过来，莫菲斯把砧板上的材料一一放入，然后用细孔洁白的纱布将药粉包扎起来，一同

放入陶罐，加水放在炉子上煮。

炉子也是土烧制的，里面放着木炭，最适合保温和文火熬煮羹汤。

旁边的姑娘妇人们也不插手，只是盯紧了看每一个步骤。虽然年纪大一些、经验丰富的妇人们都不怎么相信这俊

帅的小伙子能做出什么美味，不过既然镇长大人和神官大人都如是说了，也就不妨期待一番。跟盲目崇拜的小女

孩们不同，妇人们的期待里，还是有很大余地的保留。

——看切菜下锅的架式，倒像是做过不少菜肴的样子。

渐渐的，妇人们开始这样想了。

汤羹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莫菲斯洗完手，微微笑了笑，也不知是苦笑还是礼貌性的微笑。抬头看向暗夜的方向

，却只看到年轻女孩们泛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

收回视线，莫菲斯发现他还是只能继续苦笑。

倒掉瓦盆里多余的水，将浸泡了一会的米粒和水一同倒入锅里，刚要盖上锅盖，想了想，莫菲斯又在米上放了一

块新鲜上等的兽肉。

一同蒸着吧，白肉蘸酱也还不错的。

在炉子上炖着的汤慢慢的散发香味，随着咕噜咕噜翻腾的汤汁，浅浅但诱人的味道不断扩散。

「哇，好香！」

不断有女孩们小声赞叹着，用力抽动鼻翼。

年长一些的妇人们虽然没有年轻人那样活泼，从表情上看也对此表示了同意。只是她们更多的是为这么快就能熬

煮好一罐羹汤感到困惑。

只是放一些炭火的炉子，底下炭加得再勤快，要熬成一罐汤，好歹也要三倍以上的时间才够吧？若是老汤，熬一

整天也不奇怪！

阿依嫂忍不住问莫菲斯这个问题，莫菲斯笑了笑。

「真不好意思，因为大家都在看着，怕等着急了，所以我在炉子里刚了魔法加快速度。可能味道上不如慢慢熬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