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者之人不同，便会有不同的答案。”

“那公子您呢？”

“自是你家公子生的比这春色更乱我心，可惜……”胤青逸止口。

“可惜什么？”殇繁抓着话柄不放。

“没什么，在下多有冒犯罢了，怨不得别人。”磨药男子直起腰来，把磨好的药递给殇繁，“给你家公子拿去罢

。”

“嗯，好的。”殇繁接过药来，“胤公子，你身上有我公子的味道哦。”匆匆跑回前堂。

胤青逸略微一怔，然掏出胸前的香囊，痴痴道，

“试问痴情，今世谁堪最？”

“我看非大哥莫属！”胤缜静立于背阳的门槛前，手里握着一支梨花。

“你什么时候来的？”青逸连忙收起香囊。

“来找小繁的，见大哥睹物思情便又站了会。看来大哥病的不轻呢，绝世武功竟也听不到我哒哒地脚步声。”胤

缜度入阳光里，眼底浮起凄迷的雾气。

“我可没病，不像你躺在床上几日都下不来。”

“呸~我这病能治好，大哥的相思病就难说拉。让为弟来猜猜那香囊是哪家姑娘送的。”胤缜背靠着青逸，拨弄着

手里的梨花。

“是金薇小姐？还是这梨花仙人？”胤缜故意打趣道。

“别瞎猜了，小心我奏你！”青逸拿手腕戳了戳背后的人，那人腾的起身，回到里屋。

“哈哈哈哈~恐怕今时非彼日拉，大哥要敢拳脚相送，我自敢拿这梨花大做文章。”胤缜调侃着跑开，胤青逸急而

相追。

胤缜轻巧地来到前堂，利马坐在言漓旁边，面带桃花，

“多谢神医相救，素闻神医喜梨，特意送您一支。有人云：一支梨花压海棠。要是那人见了神医您，恐怕也得扶

手称臣啊。”胤缜甜言蜜语，转头皮笑肉不笑的瞪着分发解药的殇繁，一面又对着胤青逸面露得意之笑。

“胤公子没见着我正忙么？”言漓头也不抬，专心针灸，冷言。

胤缜被从头到脚的泼了盆凉水，收起那副德性，端正下身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哈哈~缜啊，过来这边，别打扰了神医，大哥找你有事。”青逸在一旁青筋暴露，无奈言漓在旁，不好发作。

“我要跟着神医学看病，没工夫陪大哥！”胤缜笑笑道，“殇繁公子，你教教我吧？”信步走向殇繁，抓着殇繁

的衣服故作撒娇。

“胤缜！”青逸和殇繁同时大叫。

“病人甚多，你们几个回屋商讨吧。”言漓发话，语调和缓，却是刻不容缓。

胤青逸狠狠扫了一眼胤缜，上楼休息。胤缜了解他哥甚多，晓得这一眼的厉害，对殇繁冷哼一声，也随之上楼。

殇繁不理，继续分发解药。

京都百姓感染者奇多无比，言漓一秒未曾停下，直到那月色凄婉，寒鸦飞尽才算大功告成。连续多时地重复同一

个动作，言漓亦是身心俱疲，手也不自觉的颤抖着，吃力的收拾好医具之后，长望一眼街灯错落，又点起往日的

繁华之景，嘘一口气，失落地扫了一眼坐在旁侧地胤青逸三人，独自上楼回房。殇繁快步起身搀扶，言漓露出欣

慰一笑，凄楚、哀伤、而又笑地入心入骨。

月，是一轮脆弱的灵魂，漆黑的夜里，释放自己的孤单，照亮言漓的心伤。

“哥，你真笨，还不准备点饭菜端上去。”胤缜闷闷道，“你看小繁多机灵，你个木头。”

“我不去，有殇繁照顾就够了。何况……”胤青逸不悦，托着下巴。

“何况什么？别何况了，哥就当真没察觉神医最后那一扫视，是特意针对你的麻？”胤缜一语惊醒梦中人。

胤青逸抬头望着身旁之人，挑眉确认。

“这还有假，你弟我驰骋情场多年，准没错。”胤缜怂恿道。

“这……那……”

见大哥还未开窍，胤缜愤愤然，

“要是大哥不敢就作罢，整日对着那香囊发傻吧，为弟不管了。”摆摆袖欲抽身。

“缜，大哥若告你，可不准笑话。”胤青逸话语窘迫，“昨日，茴山……我……跟言漓说明……被回绝了……”

“哈哈哈哈，怪不得，看大哥表情就不自然。不过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胤缜哈哈大笑。

“什么？徒弟？缜难道跟殇繁……噢~难怪一口一个小繁。”青逸恍然大悟，拍案而起。

“小繁可没神医来得难伺候！”胤缜见被青逸看破，不甘服输。

“可殇繁毕是言漓的药童呢，你能过得了他这关？”胤青逸一针见血。

“……哎……我们两兄弟皆命苦啊，嫂子真是不好搞定呢。”胤缜对言漓称呼改口道，“大哥，为了我的幸福你

一定要加油啊。只要你抱得美人归，我就不愁了。赶紧端些饭菜上楼吧。”

“这……我怕撞得一鼻子灰……”隐青逸斟酌道。

“堂堂冷剑公子也会怕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呐~哈哈哈哈……”胤缜嘲笑道，“大哥，我看并非嫂子对你无情，怕

是不敢完全托付罢了，否则也不会把这香囊赠于你。今个我在庭院见着小繁，他说此物嫂子向来都是贴身不相送

呢。”

“原来你出现于庭院是早有预谋，还借口找不着殇繁。”胤青逸忽地跳到胤缜身旁，一把揪住男子领口。

“大哥……别磨蹭了……赶忙把饭菜端上去吧……”胤缜被揪的脖子生疼，不甘讨饶，搬出言漓。

胤青逸甩开手，拍了拍胤缜的肩膀，

“大哥信你这一回，假使被哄出来，你小子等着挨一顿吧……”说完急匆匆地跑进客栈厨房。

“大哥，上去别忘把小繁支下来，给你们创造两人世界！”胤缜在身后喊道。

“是你小子想占人家便宜吧！”从厨房传来洪亮的声音，听的出他的兴奋不已。

第十四章：

胤青逸在厨房选了几个好菜，带上一碗米粥，穿过大堂走上楼去，胤缜坐在堂前等着他大哥把殇繁喊下来。两个

男人绕着爱情，转个不停。

胤青逸站在言漓房前深吸一口气，敲门道，

“啊漓就寝了么？”

“没，青逸进来吧。”

胤青逸端着饭菜推门而入，见言漓正在整顿医书，把饭菜放在桌上，对殇繁说，

“殇繁公子，能否让我和啊漓单独谈谈？正巧缜在楼下等你有要事相说。”

殇繁转头见言漓点头默许，放下手中的活离开。才走到楼梯口，就见到胤缜在下面对着自己坏笑，脚步缩了缩，

站在楼道口不肯下来。急得胤缜丢下手中的酒盅，快步上楼一把拉住殇繁的手。

“小繁今天可不乖哦~”胤缜俯着身子，望着殇繁。

“哪有，我一向都很乖。”撒个娇，轻轻绕出胤缜的手环。

“那今天三番两次喊你过来，怎么都躲起来不过来？”胤缜瞪大了眼，气势吓人。

“公子在身旁，我要帮公子忙。何况公子还没答应你的要求呢。”殇繁小声反驳。

“什么叫没答应，我压根还没问呢，等我哥出来，我就去说~”胤缜转身下楼，道，“小

繁过来，咱去庭院。那黑，好办事。”

“办……办什么事？”殇繁还想问个清楚就被胤缜硬是拖到了庭院。

……

言漓房内，胤青逸见殇繁走了，凑进言漓帮着整理书籍，道，

“啊漓，忙了一天还没吃过吧？”

“还行，倒也不饿。”

“多少吃点吧，我把饭菜都端上来。”胤青逸端过饭菜，朝着言漓使个眼神。

言漓接过碗筷，颤抖的手还是略微有些使不出力道，

“搁这吧，我自己来。”勉强捏起筷子，夹了几筷菜便手一抖，筷子倏然落地。言漓皱皱眉，抬头苦笑，“我看

还是算了，反正也不是太饿。”

胤青逸心疼，真是后悔当时没能扶言漓上楼。若不是胤缜怂恿，估计连饭菜都不会端来。低头拾起地上的筷子，

拿自己的衣服擦了擦，说：

“啊漓，我来喂你吧。你手要紧么？”

“不必了，我没胃口吃饭。手应该没大事，只是忙了一天，有点痉挛罢了！”言漓摆摆手，“青逸，那个香囊还

收着么？”

“收着呢，我想，我这辈子都会带在身上吧。”胤青逸坐下来，眼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温柔，“言漓，不可以么？

真的不行么？”

“也许可以吧，只是我定不下心来，青逸，为什么是我？”言漓安静开口。

“幽幽十八载，言漓怕是忘了吧。”胤青逸脱下上衣，肩膀上一记青色梨花印。

言漓哑然，默默任往事从心底一点点渗出，铺满整个脑海。

十八年前，言漓因身上的血带有剧毒，被父母抛弃在一个清冷的初秋。小小的言漓不哭，生性好强，独自住在一

个破庙里，沦为乞丐。每天沿街乞讨，而他却从来哭天枪地，肆意的卖弄自己的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而是以

平等的眼神姿态向人要饭。

一介乞丐以那样倔强，不甘沦为贱人的姿态索取一口反，自然是得不到任何虽然身份看起来比乞丐高，实则也在

整日讨生活的一般平民的同情，偶尔能得到几个有钱公子，或是自命高雅脱俗之人的赏识。赏识？或者更确切说

应该是戏弄，戏弄他的倔强，戏弄他不符身份的尊严。言漓就靠着偶尔得到这样的赏识来谋取生活，他放不下尊

严，但他懂得要活下去，活下去为世间上同样如此悲凉身世的人，济上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落魄的言漓在街的一角，遇到了一个小男孩。蜷缩成一团，奄奄一息。言漓略微迟疑转

身离去，毕竟自己是个乞丐，还想救人？虽有救人之心，但这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肩负起来的。

“给我一口饭吃好么？”走远的言漓，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喊。他站在风中，迟疑了，回头了，把那个男

孩架到了自己的庙里。

“喂，你怎么会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的？”言漓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男孩，那手上的仅仅是一些馊了的饭，似乎还有

些发霉。

“被抛弃了。”男孩头也不抬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呢？”言漓大声问道，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可怜的人儿。

“因为我快死了，哈哈哈哈……”笑的悲戚，却是份傲骨的语调。

言漓定睛一看，借着外边微弱的月光，只见那男孩身上到处是黑血，估计这男孩不是一般人。换成了普通人，这

伤势怎还能有气息，何况他还在这说话吃饭。

“这……到底是为什么？”言漓问。

“反正都快死了，你给我口饭，不至于让我下去做个饿死鬼就告诉你吧。”

小男孩蹲到一旁轻轻说，

“我从小被父母教各种武功，然后派去暗杀别人，夺取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自我学武有成后便没有停下过来。

有时对方若是武功不低我便会伤痕累累，但是那些被我称做父母的人非但一点也不关心我的身体，每次负伤回家

都把我冷落一边，检查我夺过来的东西是否是他们嘱咐的，然后就乐呵呵的弃我而去。今这两次，遇到个使毒高

手，武功平平，却阴险狡诈，斗了几日我便成了如此，哈哈哈哈……更可笑的是，父母见我这副样子怕是无药可

救，就把我丢在了这个小镇上，然后就遇到了你。”

“为什么不救你？他们不是你的父母么？”言漓怔怔。

“哈哈哈哈，根本不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只是他们在某天捡到的一个弃婴，见我骨骼轻奇，不练武确实浪费

人材，于是便把我培养成了他们的工具。这就是父母……哈哈哈哈！”

小男孩笑声尽是愤怒与空灵，

“可是……可是，我还不想就这么死去，我想找回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被他们早早的给卖了，因为他学武不精。

当时骗我说是送去了京都学堂。”小男孩禁不住流下两行热泪，心底一份残留的柔软，毫不掩饰的被一个唤做弟

弟的人轻易割裂。

“早点休息吧，或许你能好的了呢。”言漓转过身，低头睡下，在他看不见的阴暗处，泪光闪闪。我本是命苦之

人，比起他，我又算什么，我……想……救他。

第十五章：

第二日清晨，言漓起床，看看身边的男孩，已经面色发白，嘴唇发青，他明白他快不行了。

“你坚持下，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言漓把男孩摇醒。

“不……用了……我活不了了。”男孩断断续续。

“我带你去的大夫一定可以救的了。”言漓背起小男孩，倔强的带着他出门。

“可是……可是……你有钱么？”背上的男孩问道。

“我有自己的办法，我会……把你救好！”背躬曲腰的少年露出一往如故的倔强。

言漓背着小男孩吃力的一步步前行，身旁匆匆路过的人除了惊异，就是嘲笑，要么就是鄙夷，同情？这世界上还

有同情？

言漓小小的身子，靠着一定要把他救好的心情努力支撑，支撑在支撑，哆嗦着走入一家药房。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这个少年。”言漓把小男孩放在门槛上，大声呼唤起来。

“哪来的小乞丐，大清早在这叫闹！”小二出来不耐烦道。

“我是来找大夫救人的！”言漓毫无惧色。

“我就是这店的大夫。”一个圆滚滚，一脸喜气的人从里门出来。

“宋大夫，帮我看看这个人好么？”言漓显然认识这个人，对着这个自称为大夫的人说道，依旧是不带任何的乞

求。

宋大夫看了一眼门槛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冷哼一声，

“该是中了毒手二郎的毒吧。”

门槛上的少年微微一笑。

“这毒老夫我是能解，不过你们两有这个钱么？”大夫看了眼门槛上的邋遢少年，然后转头打量言漓。

言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

“大夫，你看这如何？”

“你想做什么？”大夫大惊，后退。

言漓反握刀柄，划向自己的手臂，顿时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一地，奇香阵阵，血落地瞬凝。老板见此，连忙一手夺

过言漓的刀子，帮他止住伤口，道，

“行行~小孩怎么不早说。不过这毒要解需要七日，所以你需要来七次。”大夫露出一脸的笑意。

“行，那我就把他放在你这了，明日我再来。”言漓推开大夫按在自己伤口上的手，撕了片布条，自己包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