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平衡 上——默颜
默颜  发于:2011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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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班人终于拂袖而去,临走前聂佩佩刻意多看两人几眼,却没有得到答应,只好悻悻然离开。

两人望着一桌残羹,片刻后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好一个忠告!”

“许久没有这么畅快地与长辈顶嘴了。”

黎君笑拍对方的背:“不愧是常青藤法律系高材生,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席锐斜眼看他,也笑:“不愧是伦敦大学历史系高材生,言辞锋利不留情面。”

“是是是,该我扮黑脸,谁叫我是外人。”

席锐默而不语,过一会儿轻轻说:“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黎君正挑了一块老豆腐慢慢嚼,闻言不禁失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有这个意思?这句话一不是出自你的口,二

却也是事实,有什么好误解的。”

“喂喂,你能不能不要抓一句话就拿来用论证法刷一遍?”

黎君笑而不答,将那块滋味实在不怎么样的老豆腐咽下肚,才轻轻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席锐马上接口,一挑眉,“不用露出那种眼神,我还是有点基础的。”

“那聂总虽不成气候,背后的人却也不可小觑,他们恐怕会纠缠不休。”

席锐嗯一声,似是有烦恼的神色,又摇摇头将其驱赶走:“不管它,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管明日大英帝国的太阳

是否升起。”

两人轻轻碰杯,一直将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才起身离开。

刚走出饭店门口,便看见维维安慌张地从远处跑来,黎君朝她招手:

“这会儿才来,若真有事,我们早已羊入虎口……”发觉对方神色不对,急忙问:“怎么了?”

维维安跑得差点岔气,一把抓住黎君的手臂,也不顾是否有他人在旁,一连声道:

“学长,你快点回去吧,伯父他出事了!”

第 10 章

黎君的身体一僵,脸上突地血色尽失,一时半刻竟然说不出话来,那小姑娘也急,眼泪忍着就差没有掉下来,语

无伦次地只是说着“快点快点”,倒是席锐最冷静,一把将两人拉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

“不要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在哪里?”

维维安报了一个地址,是伦敦西北富人区的一家医院,席锐沉声道:

“黎,冷静下来,替我指路。”

黎君坐在后座揽着维维安的肩,此刻长吐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稳:

“车上有GPS系统,邮政编码是——”

他报了几个数字和字母,席锐快速输入,点了几下,踩下油门。

“注意安全,”黎君在后面轻轻说,“美国和英国的路况不同。”

席锐轻叹一声:“何止是不同,连路的本身都是反方向的……时速限制是不是30码?”

黎君不语,从后视镜里看去,那一贯平和的眉眼里带着几分焦虑。

席锐深吸一口气:“好,记住告诉我什么地方有测速照相点。”

轿车的性能良好,席锐将油门一踩到底,便轻松地如脱缰之马般冲了出去。

黎君轻声问维维安:“怎么回事,何时接到的消息?”

那小女孩用手捂着脸,不停深呼吸,勉强可以说话:

“我们正在中国城另一家饭店吃饭,伯母突然打电话到我处,说伯父被送进急救室,欧文他们已经赶了过去,但

,学长,她受到明显精神冲击,我怕……怕……”

维维安时常去黎君家玩,和那两个老人关系处的很好,此刻不禁怕得手脚冰凉。黎君轻声安慰:“不会的,她见

过所有大风大浪。”

“不,学长,伯母说这……这并非意外,是人为。”

维维安抬头看着他,黑亮的瞳眸里还有未干的泪光一闪一闪,一时间有寒意爬上黎君的背脊,人为?

正专心驾驶的席锐也忍不住开口:“怎么回事,需不需要报警?”

“西北区向来治安很好,怎么会出这种事?”

维维安摇头:“伯母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说是伯父和别人起了冲突,然后就……”

席锐从镜里看见黎君的手悄悄握成一个拳头,骨节都差点发白,心下不忍,几乎将车开到安全岛上去。反倒是黎

君安慰他:

“我没事,你小心。”

轿车以风驰电掣般速度冲入医院地下停车场,席锐冷静地指挥:

“维维安,你带你学长上去,我去办手续。”

黎君点点头没有多说话,伸手拍一下他的肩,眼神里带着三分感激。席锐则回以鼓励的微笑,看着他和小姑娘一

起消失在电梯里,才将车停稳,去了接待处,问值班护士:

“请问可有一个黎姓中国老人被送进来,在何处?”

那值班护士却摇摇头:“没有中国人被送进来过。”

席锐不禁一怔,不甘心地追问:“他儿子刚接到消息,说是父亲被送进急救室。”

值班护士翻了翻记录,道:“半小时前是有一个老人被送进急救室,不过是个英国人,LUCAS KING,是不是你要

找的那位?”

席锐正发愣,走廊那头有人冲他喊:“喂,你,美国人!”

转头一看,是那个彻头彻尾英国至上主义的欧文,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大家都在急救室外

面等,你在干什么,和漂亮护士搭讪?”

席锐哭笑不得,然事态紧迫,便乖乖闭上嘴跟着他走。

英国的急救室和中国的不同,急救过程中家属可以陪同进去,和医生一起不断地轻言喃语着鼓励患者激起求生的

欲望,旁边的机器嘀嘀地响,显示屏挂在半空中,象征生命的数字和线条不断跳动,一张帘子隔开一个小小的空

间。由于里面太挤,席锐便站在了门外,隔着一层玻璃看里面的情况:黎君和一个金发女人并排站在一起,不时

亲吻那女人的额角,神色里虽有不安却也坚韧,维维安退在一旁,双手握拳,紧张地看着医生的操作。

旁边塞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纸杯,席锐转头,欧文正将眼睛看着别处:“可能需要熬整夜,若是你支撑不住了,我

们没空管你的事。”

席锐知道这是那人别扭性格使成,也不计较,接过咖啡,微笑:“谢谢。”举到唇边想喝,又想起黎君说过咖啡

因和酒精不能混合的话,便只是握在手里取暖。

半晌,突然想起问身边的人:“詹姆斯的父母不是中国人么?”

欧文看了他一眼,啜一口咖啡:“他没有告诉过你?”

席锐强压下心头的不快,道:“没有。”

欧文再看他一眼,说:“那么你该等他自己告诉你。”

天杀的傲慢的英国人!

席锐深吸一口气,接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欧文答:“这些问题现在问来也于事无补,等当事人情绪稳定了再说不是更好。”

席锐差点想一拳砸到那张看来不关己事的脸上,欧文转过头来看他,似乎对他心里的不满了如指掌:“我知道你

想帮忙,但是请相信我,这不是好莱坞大片,没必要咄咄指责任何人,也没必要情绪激动让那些伤心的人更加伤

心,目前我们所做的只能等。”

席锐不语,定定地看着里面那个男人的背影,像是试图要看出些什么来,最终把脸埋在手里。

又过了许久,帘子终于拉开,玻璃门随即滑到两边,黎君手提着盐水跟在推床后面,一手依旧拉着那中年女人,

经过席锐身边时向他摇了摇头微笑示意没问题,便进了手术用电梯。

席锐觉得自己多余,简直束手无策:“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要不要垫钱?”

欧文闻言无情地嗤笑:“老兄,这里是英国,NHS你听说过没有?全民健康服务,免费。”

席锐颓然。

欧文打量他一会儿,拍拍他的肩:“美国人的这份心是热的,我知道,你是为了詹姆斯好。”

席锐似是没有力气,只是侧头笑笑,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极轻,似乎腼腆的声音:“对不起打扰一下,理查德,詹姆斯去了哪里?”

席锐转过头,说话的是一个面熟的男子,金发褐眸,不禁啊了一声:“你是……”

马克摇摇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眼神格外地坚定:“刚才有两个人,说是私家侦探,要找詹姆斯谈话。”

私家侦探?席锐又是一愣,当晚的事情似乎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各种突发的变故让他几乎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

如何接话。

三个人正面面相觑,有两个男子已经从转角处踱过来,一个身着白色长风衣,面有冷色,另一个身着黑色长风衣

,面带微笑,这奇怪组合不禁让席锐想起四个字:黑白无常。

正觉得匪夷所思,那黑衣人开了口,说的是中文:“这位就是黎君黎先生?”

席锐啊一声,答:“不,我是他朋友。”

只见两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那白衣男子冷冷道:“黎君在哪里?”

席锐微皱眉,干脆搬出欧文那套理论:“他的父亲刚从急救室出来,我想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

只听那黑衣人道:“恰好相反,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

黎君站在病床旁,面带忧郁地望着老人安静祥和的睡脸,往事在脑海里不停翻滚,几乎让他发疯,甚至连身后有

人叫他都没有反应。

席锐跨前一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稳住对方身体不可察觉的轻颤,低声道:“黎,有人找你,说是为了你父

亲的事。”

黎君回过头,眼眶有些红,席锐便没有移开他的手,随他一直走到病房外。

那两人一一介绍自己:

“秦和。”黑衣男子。

“颜声。”白衣男子。

黎君点头作为回应,坐在长椅上,抬头看他们:“我母亲暂时不能见外人,她只说父亲是与人起了冲突而气急昏

倒,两位有什么见解?”

那黑衣男子将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有为难之色:“说来话长。”

黎君不置可否地歪歪头,意思是:请讲。

对方便说道:“作为私家侦探,最近我们接到一个委托,是要调查一位聂姓总裁——”

话才说到这里,黎君便抬起头来,席锐也‘啊’了一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重复一遍:“聂姓总裁?”

黑衣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顿了一顿才说:“是,委托人叫聂长靳,要调查的是他的哥哥,聂天

。”

黎君和席锐相视一眼,那便是他们刚打过交道的聂副总裁,如果这是巧合,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

“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恰好听到他吩咐手下去盯梢两个老人,”黑衣男子继续道,“因为事有蹊跷,我们便跟踪

了去。”

“等跟到这个地方,”他报了个地址,黎君的眉一挑:那的确是他父母家,“发现那聂天的手下本事实在不怎么

样,藏在灌木丛里鬼鬼祟祟被老人发现,态度恶劣不说,还出言相激,结果那老人一气之下面孔通红,便昏了过

去。”

席锐在一旁听得简直目瞪口呆:这简直可以归入非法跟踪、蓄意伤人案件,而目击证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再看黎

君,两道眉皱得很紧:

“你们没有报警?”

那黑衣人摊手:“黎先生,你也知道的,我们身份特殊,不太乐意和警察打交道。”

黎君呵一声。

对方继续说:“我们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真相,待你母亲从屋内出来救人,那帮人已经逃之夭夭。”

黎君长吐出一口气:“老人没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黑衣人点点头,他的同伴却开口:“黎先生,你的父亲中文底子很不错,能用广东话和那些人对骂。”

黎君疲惫地微笑:“家父是汉语学家。”

“你的父亲母亲都不是中国人。”

黎君不语,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一丝不耐,席锐便开口替他挡了回去:“两位先生,我看不出这对现今情况有何帮

助。”

只见那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其中一人走到黎君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黎君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又点

了点头示意明白,两人这才没有再追问下去。

临走前他们向黎君互换了电话号码:“对这位聂总的调查若是有进展,或是你可以提供什么信息,都欢迎来找我

们。”

送走黑白无常两人,一直默不做声的席锐在黎君身边坐下,越想越奇怪,最终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

黎君淡淡答:“不会比你瞒着我的多。”

席锐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计较,笑一下便转移话题:“酒劲一定还没过去,我怎么感觉似做梦一样。”

黎君无声地笑笑,将头靠在墙壁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有淡淡的疲惫铺展在眉眼间,过一会儿轻轻说:

“我是孤儿,从小被他们抚养大,恩比海深。”

席锐默不做声,他看得出黎君已经陷入一种催眠般的回忆,此刻打断他显然不是最好的做法,便由着他去。半晌

,听见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才发现黎君已经睡了过去,将头歪在肩膀上,露出一截脖颈,微微蹙着眉,

似是被梦魇困扰。

看一下钟,已经将近凌晨,要离开黎君独自回去又放心不下,席锐便干脆打算在长椅上将就一宿。刚脱下大衣欲

披在对方身上,走廊尽头又传来吵闹声,在浅眠中的黎君顿时被惊醒,看看他,又看看四周:

“怎么了?”

席锐将大衣递给他,轻声道:“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

没走出两步,值班护士从走廊角倒退着奔过来,背对着两人,双手张开似母鸡护小鸡状:

“先生,对不起先生,探护时间已过,请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对她的话置之不理,急急步近的正是那聂副总裁,一脸不耐烦地将那护士的手挥开,走向两人;席锐几乎是条件

反射地挡在黎君面前:

“聂总,有何贵干?”

那中年人面露焦急之色,搓着手:“小锐,这都是误会,是误会。”

呵,席锐想,我还没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这会儿还来和我套近乎。正要开口反驳对方,身后黎君已经冷冷道

“聂总,您手下的行为已经对我的家人造成极大的困扰,无论这是否误会,我想他们必须承担责任。”

那聂总一改之前的傲慢之色,一连声道是是是,又将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揪过来,呵斥道:“还不道歉,怎么办

事的,只不过是让你们去探望一下,居然惊吓到了老人,一群废物!”

黎君和席锐几乎同时冷笑出声,这场戏不知是做给谁看。

那聂总又赔笑:“两位,我实在是不知会闹出这么大的事,你看,要么我们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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