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千年(出书版) BY 红河
  发于:2011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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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难道你就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叫我该怎么办,拿你怎么办才好?……”

连连痛责难当的问,到最后几近无声,似乎被埋进了地底。然而心上的伤口来越深,流出透明的液体,什么也掩

埋不了。

蓦地,阿卡路尔仰起脸,拽住对方的领口,决然道:“我绝不会让你死。就算拿我的命来换。”

洛赛提目光一颤,说不震撼是假,但……够了。

这样就已经够了。

“没用的。”他敛下眉目,看起来有些疏远,“曼彻斯已经走了。”

“那你就再把他找回来!”

“我不找。”

“你……”

“说什么也不找。”

“你这家伙!”

阿卡路尔气急败坏,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他半晌,忽然从短靴中抽出一柄匕首,横举身前。这柄匕首是临走时

乌尔王赠给他的,原意为防身之用,谁又能料想得到,有一天它会被派上这种用途?

“好,好!既然这样,我就和你一起死!”

洛赛提大吃一惊,当即扑去想夺走他的武器,却被他敏捷闪开,拿匕首的手也藏到身后,警惕的阵势如临大敌。

这般的对峙,对他们而言却已是何其遥远的回忆了?仿佛风干的画被重新上了色,却再也回不去曾经的风景。

痛楚,像毒蛇的牙咬在心间。

“你疯了!”洛赛提又惊又怒地吼道。

“疯的那个是你!”

阿卡路尔嗤笑起来,“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吗?你说绝不会放手。可现在呢,你却彻底的放弃我了。”

洛赛提顿然语塞,木石般僵在当场。

是的,他居然真的忘记了。那时只一心想着为对方拾回笑颜,却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如此轻易的就……背叛

了。

“艾尔……”对不起……

“就算如此,”阿卡路尔又笑了笑,笑得凄婉,却异常绚烂,犹如一簇盛放的火花,映染了整片黑压压的夜空。

“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你。死也不放。”

“……”

心绪翻涌如潮,暂态就将洛赛提全然没顶。

怔怔地望着那个无畏微笑着的人,头一次惊觉,对方居然拥有那么蛮横的夺人魂魄的美。这几乎让他自惭形秽,

却又让他骄傲不已。

因为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我爱他,他就像宝藏永远挖掘不尽,更时时令人吃惊。不管怎么样,反正我爱他。

但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更不能……

“那样做没有意义,即使我们一起死……”

“可以有意义的。”一直静静伫在两人不远处的米拉奇突然出声。

他们惊愕地朝他望去,但见他眉眼清亮,写满沧田,似乎将真实的年龄尽数显现了出来。

这样的米拉奇,即使在已相识几百年的洛赛提来看都是完全陌生的。

“小洛,上古曾存在一种惟有人类与妖魔才能订立的契约,但已经绝迹多年,你才会不知道。”米拉奇说,“不

过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契约?”“契约?”两个疑惑的嗓音交叠在了一起。

“是的。”

米拉奇点头。

“订立契约的过程很简单,只要妖魔把血送进人类的身体,之后妖魔会死,人类也会死,他们的灵魂会被束缚在

不同空间。而那个人类的族系中,将每隔百年出现一位承袭妖魔之血的特殊人类。只要这个人找到先人的遗骸,

把妖魔的血还给他,他们的灵魂就能得以释放,烙印在灵魂上的契约会让他们往生,重逢。”

说到这里他暂停片刻,沉重的目光投放在阿卡路尔脸上。

“我知道你一定愿意这么做,但我不能瞒你,假如契约订下了,将来你民族内那个承袭妖魔之血的人,可能会带

有未知的后遗症,只有在他把小洛的血还给你之后,才能痊愈。”

仔细将这席话完全吸收理解,阿卡路尔深思一阵,沉吟道:“我想这难不倒他们。但是往生之后,我们俩要怎么

认出对方?”

米拉奇欣慰一笑:“遇到了,就会有感觉。”

“喔,那就这样吧。”阿卡路尔这才放心,转头看向洛赛提,坚决的眼神俨然已下定决心。

但洛赛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目露不忍,迟迟没有应允。

“你有更好的意见吗?”不喜见他的迟疑,阿卡路尔挑起剑眉,明知故问。

洛赛提叹了口气:“你要怎么把这件事告知你的族人?他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承受了这一切。”

“我来带信。”米拉奇说,“但我不能告诉他们你在哪里,否则就是违反规则,契约就不成立了。”

四道复杂的目光同时转向他处,他挠头笑笑,笑中有无奈,有感伤,还有歉意。

“艾尔,我很抱歉,我绝不是希望你死。只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洛孤单死去,更不忍心看到你们的路程刚开

始就结束了。这一生,你们人魔殊途,无法更改,只有这惟一的办法可行。所以……请原谅我。”

阿卡路尔摇头,由衷道:“别这么说,我才要感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米拉奇又笑,眼光却有些稳不住了,悄悄地别过了脸。

重新看回洛赛提,阿卡路尔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问道:“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艾尔。”阴郁的眼睫越掩越深,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亲手杀了这个人?

“你啊,你不是逼我用匕首自己解决吧?”看够了他的犹豫不决,阿卡路尔大剌剌晃出手里的东西。

“别拿死来要挟我。”无力地扶住额头。

闻言阿卡路尔笑了,走过去紧紧抱他一下,轻柔耳语:“这样就行了,我很好很好,你也什么都别去管了,嗯?

虽是问话,却没有等待他的答复,随即便松开他,向米拉奇招手:“来,我们把必要的事情交代交代。”

米拉奇应言过去,听完送信必须的情报后,接着告诉洛赛提订立契约的具体步骤。

犹如已被搭在弦上的箭,饶是洛赛提尚有再多顾虑,再多不忍,此刻也再道出一句拒绝的话。

并非没有遗憾,更不是不为彼此惋惜,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呢?毕竟,他也不希望看到对方的灵魂死

去,变成一具徒有外表的空壳啊……

他们谈着谈着,不觉间天已蒙蒙亮,曙光将至,而时间,亦剩下不多了。

最后米拉奇率先起身,笑眯眯地,至少脸上是笑眯眯地,催促道:“好了,快点开始吧。你们到河里去。”

另两人对视一眼,应许,无需言语。

他们走下河岸,一直涉进河水及胸的较深处,停住了脚步。

天际尽头,山岚在徐徐消散。年轻的河携带着无数山溪,从高高的源头顺山坡欢跳而下,水声哗哗,迎面而来。

新的一日即将来临,所以它也在欢欣雀跃么?

阿卡路尔深吸一口夹着草木香的山中气息,胸中充满纯净空气的感觉让人神清气爽,他面对着洛赛提,含笑的瞳

孔就像灰曜石一样,灼灼闪光。

“开始吧。”他说。

洛赛提静静凝视着他。风在此时止住了,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屏息。

恍然间,红纱般的长发无风自展,犹如大鹰的翅膀,俨能覆过天籁。

“等等。”阿卡路尔忽然说,红纱的伸展应声而停。他走上前,双臂环过对方腰际,脸孔压进那温暖的颈窝。

“可以继续了。”他闭上眼睛。

“艾尔……”

紧咬着这个心心相系的名字,痛苦蹙紧的眉宇间刻满的,都是那一个字眼,亘久不灭。

红纱,再一次富有生命力般地张开了手。

“再见。”

“……”

阿卡路尔轻轻一震,奇怪的是竟然不觉得痛,但能很明显的感到,对方的发梢已经自后背刺进了他的心脏。有什

么东西在急速流失,又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涌进来,矛盾的冲撞像要把他的身体撕成碎片。

这令他的意识一时间只有混沌一片,不知过了多久,额头感受到一种劲力不足的暖意。

睁开眼,原来不过须臾之间,东方已现出一天云锦,镶着红边。晨光中重山叠峦,连天接地,不可穷目,惟见云

深处露出点点蓝天掖晚留下的乌云,犹在拖着流苏般的尾迹向北飘去。

他艰难地后倾身,看进对方的双眼。那双曾经红若朝霞的眼眸,如今已蒙上了深渊般的阴影,但依然在深深地深

深地凝视着他,铭心刻骨。

“再见。”他答道,吻上对方的唇。

就在唇缘相触的那一瞬,耳边隐约传来有如铃铛叮叮咚咚的脆响,覆在他唇上的那双唇,刹那间失去了感觉。

他尝试着收紧手臂,却穿过对方的身体,抱住了自己。

痴痴望着那渐趋透明的身影,好似有七色彩虹盛满其中,美不胜收。

风再一次地挽唱起来。虹彩渐稀,人影渐灭。

他真的美,每时每刻,永远都如此地……

衷心赞叹着,伸出手,握住他留下的最后一缕飘渺光丝,直到它在掌心里完全消逝。

“再见……”

长空飞鸟凄鸣不止,晨曦正徐徐穿出东面云蔼,天上地下,万物皆沉浸在一片空蒙的死寂。

曾经盛放在白昼之下的璀璨星光终被旭日融化,永恒之索也索不住的永恒,流进了无名河。

河岸边,米拉奇眨去眼角的泪光,望着重归平静的河面,吟然而笑。

“你们一定会再见的。希塔什的所有生灵都将为你们日日颂愿,直到你们重逢的那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希塔什静静坐落在苍穹之下,看老万物的更叠,从不肯为世人稍作停留,徒增无数叹息。

不知哪一年开始,山崩石裂,河水渐渐干涸,露出苍老河床。河底石苔上,杂草日益丛生,点缀未名繁花。

伴着储藏在每一块小石中的久远回忆,它们静静沉睡。直到有一天,飕的一声,一个外来客闯进来,将它们从多

年的沉睡中惊醒。

惊讶地望着不远处一顶顶墨绿色的布房,它们不知道,那叫作帐篷。而那些帐篷里,正坐着成千上万的,来自遥

远国度的军人们。

一个漂亮少年蹦蹦跳跳过来,寻找那颗被他踢飞的宝石。宝石是波斯使者送给罗马的,他可痛恨波斯了,所以刚

才就拿宝石泄愤来着。

他在草丛里翻来翻去,宝石没有找到,却摸到了一串晶莹剔透的项链,精致纹理嵌在颗颗晶石里,巧夺天工,令

人叹为观止。

“哇,难道这里有宝藏吗?”他惊叹,兴致勃勃地加大了探索范围,被他粗鲁拨开的花草们轻轻地呻吟着。

他越找越深越来劲,不知是看到什么,他突然受惊吓地大叫起来。正叫着,他猛地停下,仔细端详半晌,随即叫

得更加响亮。

“将军!艾伦将军!你快过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随着他的叫喊,一位铠甲锃然气宇不凡的青年徐步走来。

“怎么了?”

温和磁性的声音,花草们听得醉了,都忘记了呻吟。

“你看你看。”

少年跑过去,把他拉到刚才引起尖叫的地方,将军的脸色也在目睹眼前情景后暂态变了,沉吟着,与那兴奋的少

年低低交谈起来。

谈着谈着,少年忽然惊喜地捂住嘴巴,疑问的目光带着祈求投去,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微笑。

“看来这次凯萨让我们绕径行军,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闻言,少年的表情像哭又像笑,一头扑进将军怀中,雀跃地欢呼不停。将军也笑,静静地,仿佛浸染着秋季最清

爽的那一缕阳光。

不知是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还是听懂了他们的交谈,守护遗骨千百年的花草们,也齐齐绽露了美丽的笑颜。

千年,是沧海桑田,还是转眼一瞬?

再见,终于不再只是一句道别。

尾声——神祗之门

在通往巴比伦的丘壑大道上,一支绵长的队伍有秩行进,众多马车拖着令人咋舌的精巧箱囊,惟有一辆马车锦帘

华盖,一看就知里面坐的非寻常人等。

呈双人纵队分布在马车前后的骑士,人人高大魁梧,背挂上漆盾牌,皮带上插着长剑,铠甲盖过膝盖,轻巧头盔

下头发飘舞,神色严峻,目光锐利。

车队马不停蹄地前进着,一群强盗打扮的骑马者忽然从山谷间隙中穿出,挥舞着长矛,直冲队伍而去。

最初的错愕过后,护队骑士们很快稳住阵脚,镇定迎敌。其实这帮强盗人数不多,但狡猾地左右开攻,东打西窜

,硬把原本整齐的队伍搅散。

一支箭矢就在这片混乱中破风而来,直取那辆显贵马车。酣战中的骑士们不曾注意,即便注意到也赶不及,眼看

箭矢就要射入车内,始终置身战外的图尔尼快马驰来,横剑挡下那柄箭。

他顺着箭的来向望去,丘陵顶上,一道人影骑在马上,盘矢弯弓,又嗖嗖嗖连发数箭,均被图尔尼准确挡开。

大约是看出再难趁乱取巧,对方调转马头,迅速消失在图尔尼的视线里。

图尔尼扫了一圈战场,敌少己众,又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击退强盗只是迟早的事。但那个偷袭者让他很在意,把

马车安全托付给副将之后,独自策马奔向丘陵下的山道。

不知是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

在转过几道弯后,他顺利追上了对方,且是正面相迎,而对方的箭头,就遥遥直指他的胸口。

两人默然而立,后听得嗖的一声,箭离弦,结束了这场对峙。

图尔尼从马上跌下去,一动不动了。

看得提南莫名其妙。

这个男人,刚才还不慌不忙地连挡了他几箭,怎么这次倒一箭即中,半点悬念都没有?

他并不想杀死对方的。因为此人不是他的目标。

提南下马上前,看见图尔尼双目紧合躺在地上,右手抓着胸上的箭,似乎真的没气了。

“难道之前能挡住我的箭只是凑巧?”提南自言自语,准备翻查图尔尼身上的物品以获知其身份。毕竟他杀的是

目标以外的人,不把情况弄清楚,接下来很难行动。

不料,他刚一蹲下,ι图尔尼就张开了眼睛。没等他反应过来,图尔尼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他的肩膀,咔咔

两声后,提南满眼不可置信地倒下,图尔尼长腿一跨,稳稳地把他制在了地上。

“你说,这是不是凑巧呢?”

图尔尼拿着那支根本没能射进他胸口的箭矢,在提南眼前晃了晃,笑着问。

提南气结,想挣扎起来,无奈双肩刚被脱了臼,痛得全身都虚软。

他恨恨骂道:“装死?卑鄙无耻!你算什么狗屁军人?”

图尔尼大笑:“我不是什么狗屁军人,我只是……”

他倏地脸色一正,无形的威严如火焰般在周身燃烧起来。

“亚述第二军团里的一个——小小的元帅。”

他说得云淡风轻,提南却不免为之色变。

对亚述的军情他并不太清楚,但此人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元帅一职,其深藏不露的本领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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