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千年(出书版) BY 红河
  发于:2011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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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言尽于此。但愿冲动不会蒙蔽你的理智。”

美丽的身影渐趋透明,她负着双手,风姿绰约,如同神庙中那最威严最高贵的一尊雕像,触手大地,大地都将为

之颤抖,为之震荡。

“十天后,若你没有为我开门,我会下令杀了那个影响你决断的人类,而乌尔的大门,还是会被我的黑骑军铁蹄

踏破。乌尔城,存亡已定。”

蓝蝶振翅飞出窗棂。

窗外,夜色如殇。风不停地涌动着,射入庭院的星光惨淡若无。

第八章

当阿卡路尔结束议事前去洛赛提的房间时,看到的,就是他脸枕双手伏睡在桌上的身影,红锻般的长发顺流袭地

,不时被风吹动,泛起层层波浪。

阿卡路尔放轻脚步走过去。洛赛提仿佛对他的到来无知无觉,依旧静静伏着,呼吸平稳,眉头紧蹙。

这让阿卡路尔很意外。

印象中,洛赛提永远是那种即使天压下来也只会一脚踢回去的无畏无忧,又会有什么事,能让那双傲世的剑眉连

熟睡时都不得松弛?

探出指尖,想感觉一下,在那片皱褶后掩藏着什么,还没触及对方皮肤,却忽被另一只手抓住,拖了过去。他连

忙撑住桌面。

“你没睡着……唉,你拽我干什么?”

“过来。”洛赛提的眉头已然松开,却仍低低地敛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阿卡路尔警觉起来。

“别告诉我你要我坐到你腿上。我可不是女人,更不是小孩了。”

洛赛提不语,两手并用将他扯到身前,按进椅中那块分膝为他腾出的位置。

见坐下去是硬梆梆的,阿卡路尔便懒得再挣。背后传来对方的体温,以及缓慢有力的跳动节奏,那是生命独有的

旋律,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心。

洛赛提握着他的手,那双手很大也很厚实,与自己相当。指尖抚过掌心,摸到一层薄茧,这是一双经常拿剑的手

,反观自己,因为极少掌剑,且即使掌剑也会佩带手套,掌心光滑无瑕。

单单这样看过去,究竟哪双手的主人才有着几百年的过去?还有那不可见的,成百上千年的未来……

脸孔埋进身前人的颈间,贪婪嗅取那曾经让他若饥若渴的美丽气息,现在依然如是,只不过换了一种心境,却发

现,美丽的事物通常带毒。

也许并非有意要毒害谁,但他靠近了,就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毒侵了心,蚀了灵魂……

他闷闷地问:“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是由你担任部族首领?”如果不是你,该有多好。

阿卡路尔愣了愣,朗声笑道:“因为我干的坏事最多吧。”

“我说真的。”

“是真的。”

阿卡路尔确实不以为意,再一深想,又叹了口气。

“这要看个人怎么理解。因为那些对我对族人而言都是乐趣,但对别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天神。”

洛赛提眼光一颤,眉头复又纠结。

天神……么?

“做首领快乐吗?”

“无所谓快不快乐,不过要担当责任保护全族有很大压力。”

不知是想到什么,阿卡路尔淡淡笑了起来,“但也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成就,满足……对于已经率领魔界大军百年有余的洛赛提来说,这种字眼当然不算陌生,但又觉得,自己的感觉

与对方的,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心口莫名飘上一股子酸意,他问:“你那么喜欢你的民族吗?”

“当然。族中每个人都跟我一样,不止喜欢,更是骄傲,因为我们的民族是得天独厚,独一无二的。”

即使不去看他的脸,洛赛提也完全能想象出,随着这一席话而浮现在他眼睛里的飞扬神采。

这样的他曾是自己最欣赏的,然而现在,却只令那股酸意犹如被发了酵,流出浓浓的腥涩味道。

“如果……”洛赛提斟酌着,自觉不该问不想问,却又忍不住,“如果要你在我和你的民族中做选择……”

阿卡路尔一怔,眉眼敛下,看着那两双好像天生就在一起般紧握的手。

“我两个都要。”坚定,无疑。

对此答案早有预料,洛赛提心底叹息,再问:“如果两者只能选一?”

叹息的人,轮到阿卡路尔。

他并不驽钝,又怎会听不出每一句问话中的不对劲?只是对方不明说,他也不便擅提。

因为不喜凡事猜疑,更不想破坏这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这双手是被他留住的,又怎能由他来推开?

同样的事,做过一次还不够吗?

“洛赛提。你非要逼我选择,那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心一横,他决绝道:“我的灵魂归你,但我的生命属于路维尔莱。没有了你,我是个空壳;而没有了路维尔莱,

我就什么都不是。”

腥涩的味道幡然加深,洛赛提难忍低吼:“怎会什么都不是?你不还是你吗!”

“但我将永远失去路维尔莱赋予我的名字,阿卡路尔(月铸之剑)。试问,那样的我还算是我吗?”

“你就不能为我忘记那个你?”

“洛赛提。”又一次叫他的名字,这代表着态度的无比严肃与认真。

“要我忘记我的名字,就像要你忘记你来自哪里一样,不能,更不可以。因为那是我们的根。”

几句话狠狠扼住了洛赛提的心,绷紧的身子逐渐软下,涩楚却在升级,梗塞了呼吸。

“这么说,我还是改变不了你……”

就连话语都溢出浓烈的酸痛,一路顺延,淌进了另一个人的胸口。

阿卡路尔深吸一口气,反掌握住了包在手外的手,紧紧地。

“你已经改变我了。”他说,“因为我的血液里,已经刻上了你的名字。到我死后,我的骨灰会带着你的名字一

齐融进大地。”

轻轻一笑,身子更深地倚进对方胸前。隔着衣料摩擦着彼此的皮肤,渐渐汇成相似的温度,一个在予,一个在求

他眯起眼,笑着说:“想象一下吧。那一片大地蓄满的,都是洛赛提这几个字。它们会深入泥土,永不消逝。”

洛赛提呆怔了,深邃的眼神变得遥远,飞越时间空间,去往了那未知的苍茫大地。

一地的名。

一地的爱……么?

不觉微笑,十指穿进对方指间,然后收臂,揽紧。

无论何时、何地,绝不放手。

不放,因为不想失去,那满地的爱……

时光如梭,转眼即逝。

十天后,埃兰黑骑穿出秘径现身于乌尔边境,高举着黑龙旗,踏破领界小镇,如入无人之地,来势汹汹抵达乌尔

城外。

数万骑军端坐高头大马,个个形骠态悍,顶上头盔暗光锃然,均是面如死水,仿佛此时囤围在城外平原上的,只

是几万石头雕成的兵像,却因此更显得气势骇人。

在军队中央最前方,有一辆三马拖行的战车,上站着一位武者,头戴遮挡全脸的黑色钢盔,顶端开口挽出一束犹

如被蓝冰琢成的袭地长发,像是女子,却因为坚盔下太过高挑的身形,让人觉得雌雄莫辨。

她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挽着一柄长矛,高昂着头颅,极目远眺,千米开外那两扇紧闭的乌尔城门。

日头尚带倾斜,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垂直点迈近。

时辰,即将到来。

而此时的乌尔城,却听不见一丝惊惶叫喊,又或是备战的声响传出来,静若空城。偶有飞鸟从上空掠过,在空旷

地面投下渐渐远去的黑影。

娜尼茜娅平心静气,耐心地等待着。身后的黑骑军们也是一样,静静候在原处,等待领兵发出战斗的手势。

在大地的一片沉寂中,太阳,终于站在了天空的最中央,向众生招手。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厚重铁门被拉动的长长闷响,一抹驾于马上的身影从徐徐开启的门缝中现形,由远及近,由

模糊到清晰。

数万战马开始打着响鼻弹踢前蹄,显然焦躁待发,但马的驾驭者们仍然一个个安自坐定,不急不愠。

望着那抹驭马行来的身影,艳阳下他的发与衣皆是红若赤血,俨能刺伤人的眼睛。

娜尼茜娅嘴角浮上满意的微笑,正待下令前进,上抬的手却蓦地滞在半空。

目光所及,那原本空空大开的城门,忽然间映入满目铮亮银甲,成千上万战士们簇拥着随风摇曳的乌尔大旗,尾

随在那道红影之后,如潮水般快速而又井然有序地涌出城外。

短暂沉寂的大地上,顿时听得号角长鸣,战鼓轰响,声声震在人心头。

那是乌尔军队。

娜尼茜娅脸色微变,手势一转,改为了令众人待命,自己则喝动战车独自上前。

在她的对面方向,洛赛提也挥手让士兵偃号息鼓,只身勒马向前行进。

重归静谧的平原上,大面积的黑骑车与较小面积的银甲兵隔里相望,均是按兵不动,目送着各自的主帅向对方主

帅直逼而去。

当到达距离不过数米的位置时,双方同时停步,娜尼茜娅紧紧地盯住洛赛提,目光锐利。

她冷笑着,率先开口:“招呼这么大批军队来迎接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孩子啊。”话锋急转,再没有了半丝笑意

,“告诉我,你想做些什么!”

“守护乌尔。”洛赛提答道。

两条点缀着多颗金瑰石的银链熠熠生辉,如流苏般贴坠在他脑后,被按扣固定在两边耳际上缘,用以固定那看来

虽美,战斗时却会阻碍视线的长发。

这就是一个预兆,只要当他头发上出现这种特制的束发索,必然昭示着一场战争的来临。

“娜尼茜娅,”他说,“我不会让黑龙旗插进乌尔土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立即退兵。”

“这种话是你说出来的吗?”

娜尼茜娅讥诮地看着他,“作为我的孩子,你对我的了解就只有这么一点?该退兵的是你。领着这些人类弱兵,

你以为凭你一双手就能力挽狂澜,逼退我的大军吗?”

“我从来不打败仗。”洛赛提依旧面无表情,如是回答。

娜尼茜娅闻言一笑,笑得冷彻心脾。

“是的,因为你的对手不是我,你的生母!不妨告诉你,这些黑骑军都是由我一手训练,受了长时间黑魔法的洗

礼。他们没有丝毫多余感情,不懂害怕退缩,连痛觉也没有,他们只喜欢杀,只认得血。你和那些人类,要拿什

么跟我斗?”

“娜尼茜娅。”洛赛提叹了声。他早就明白,劝退必是徒劳,然而真走到那一步,他的确极是不愿,但又不得不

为。

“我说过,我绝不打败仗。以前不,以后不,现在更不。”

说着,他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自信的弧线,直指苍穹。天地间的距离仿佛一刹那缩短,惟有他屹立其间

,英姿勃发,高高在上。

嗖。

一束绚目光束从他指间冲出飞往天籁,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却越来越亮,竟将日头都生生逼了下去,黯淡无光

地蜷在角落。

当看见这束醒目于整片天宇的红炎时,娜尼茜娅暂态惊呆,瞳孔紧缩,从冰蓝褪成了紫白。

乍然之间,只听后方蹄声震天,大地颤动。

那不是她的军队,而是来自更远的,更威猛的铁蹄声。

黑骑军们齐齐回头,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队伍正轰然奔来,没有旗帜,没有号角,只有铺天盖地的气势,卷

起沙涛滚滚。

这支俨然踏倒众生的军队,娜尼茜娅竟是再熟悉不过。因为她曾经带领过它,在交由洛赛提掌握兵权之前。

而现在,这支魔界大军却似乎变成了一座大山,与乌尔军队一齐,把黑骑车队伍夹击在了正中央。

望回洛赛提,娜尼茜娅再也控制不住浮出脸表的震怒,咬牙咆哮:“居然召唤魔军帮助人类,你是不是疯了!”

难怪她这段日子收不到威兰传来他的动向,原来是他为了暗中传唤魔军,刻意施展魔法,屏蔽了威兰的监视吗?

洛赛提漠然摇头,可惜谁也看不见,在那张冷漠面具下,掩得极深极深的无奈,与悲伤。

“疯狂的人不是我,是你。”他说。

“我已经想起来了。那次你传我去见你,就是想让我做你现在所做的事,但被我拒绝,并且警告你,妖魔不该妄

自打破规则,插足人类世界的兴亡。你也明白,其它魔界军同样不会赞同你这么做,更怕我会阻碍你,所以封制

了我的魔力和记忆,把我送到希塔什。遗憾的是,现在我依然不会容许你。”

娜尼茜娅那绝美高贵的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有震慑,更有凶狠。

“那他们呢?他们怎么能顺你的意,群起违抗我?我是他们的王!”

“你是。但在这里,你不是。你率领的是人类军队,更意图越界在人类世界称王,是你先背叛了妖魔,娜尼茜娅

!”

淡漠的声音陡然间高亢威严,洛赛提横举手臂,魔界巧匠精心打制的黑皮手套中,金色剑柄自发般生成,很快地

,一柄闪耀着妖冶红光的长剑缓缓显形。

红的并不是剑身,而是几百年来丧生于此剑下的,成千上万的妖魔血凝聚而成的残念,死前的怨恨与生性嗜血的

欲望溶为一体,铸就了这一把噬魂夺命的魔剑。

“你……”

面对如此阵势的洛赛提,即便是身为生母的娜尼茜娅也不由得势气骤虚,软了语调,森凝地问:“最不该违抗我

的就是你。你忘了当日你在我座前与我结下的契约吗?你发过誓,你将永世对我效忠。如今这样做,难道你不怕

遭到诅咒吗?”

闻言,洛赛提惨然一笑,眉目间悲伤渐浓,却仍是摇头,义无反顾。

“我已经看清了,每个妖魔自一诞生就是带着诅咒的。不论是你,还是我。”

“洛、赛、提!”

谈判至此决裂。

一轮长矛劈风刺出,被赤剑挡下,铿锵之间,交战业已展开。

与此同时,战鼓重又雷鸣般轰响,激励的号角声悠长飘荡。战马奔驰长嘶,人潮势如破竹冲锋向前。声声振奋的

呼喊响彻天地,宛若自上古传承至今,代代相袭的绝唱,凄美,悲壮。

不知千年以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在美索不达米亚的一方土地上,曾经流淌过那鲜血汇泊而成的河,埋葬了妖

魔的野心,也湮没了无数勇者的生命。

当阿卡路尔从长睡中醒来,已是两天三夜之后的事了,然而在他的意识里,他只是睡了一场沉得超乎寻常的好眠

而已。捧着犹如灌铅重的脑袋踏出门,正遇上前来查看的乌尔王伊比辛。

伊比辛一改往日愁容,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好似交上了什么极大的好事。

也的确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

他告诉阿卡路尔,三天前洛赛提启用魔界军队与乌尔军联手,从白昼战到深夜,终于将埃兰的黑骑军杀得落花流

水,除了为首的将领,敌方基本全军覆没。

他还说,当天敌军攻来时不见阿卡路尔出战他本觉得奇怪,派人来寻却发现房门紧锁,怎么也推不开。还担心他

是否出了意外,好在战争结束后,洛赛提回来说是他在门上施了魔法,外人进不去,而阿卡路尔就好生生地在里

面,并且两天后就会醒来。至于这样做的理由洛赛提没有说,他也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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