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奇潭(出书版)by 银瞳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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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鸢接触到金斛的一瞬间,光芒逸散出来,里面所装驱邪用的酒的灵气像蛇一般紧紧缠住他的手指,就在他因

惊讶而愣住的一刻,旋突然抓住面前的紫眸男子的手臂,将他"塞"进了金斛之中。
正确的形容,应该是紫鸢身为人身的形体在被旋抓住的时候,已经被他写在身上的咒文的力量冲散,化作没有实

体的意念的紫鸢,几乎是无路可退一般被迫进入狭小的金斛之中。
--原来所谓的"赌"只是旋使出的障眼法。
--从一开始,旋就只是想要诱骗捕获紫鸢而已。
......那么,捕捉到它以后呢?
......旋打算怎么办呢?
"水漫上来了,继续站在这里会很危险的!"不顾我的挣扎反抗,栴洬又拉又拽,硬是把我拉到满潮时也不必担心

会被淹没的,更远更高的山坡上,此时我们所站的位置,已经接近了当初栴洬躲藏的那个洞穴。
太阳完全隐没在海平面下,水越漫越高,山林和海湾在潮水的波动翻腾中变得疯狂而喧嚣,在银白色的满月把明

朗的光芒洒满海面的时候,正式达到了极限--满潮了。
海角的这端站着旋,而在海角的那端,浓烈的灵气开始集结,从模糊到清晰,一个高大得似乎要碰到天上的月亮

的老人的形象出现在那里。
"--潼隐公!"耳边传来栴洬的惊呼声,不必解释我也知道,那是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的,山神的化身。
"就是你吗?想要与我说话的人。"老人的声音沉稳厚重,震撼得山林中的树木沙沙作响。
旋点头,神情里没有半点胆怯。
"好吧,既然如此,勇敢的年轻人,我要告诉你,"老人撸了撸花白的胡子,声音隆隆地说道,"我可以让你离开,

就当作你从来未曾站在我面前,我也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是你不可以看见你所重视的人幸福美满。你明白吗?"
旋仍然点了点头,从表情里可以看出,老人要说的话并没有让他感到半分意外。
"那么,年轻人,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幻化作高大老人的模样的潼隐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站在海角上的旋,威严

地说道,海浪翻滚着把祂的声音远远地送上天空,"告诉我,你,选择怎样的去向?"
此时,写进皮肉里的咒语的青色的光芒正环绕着旋的全身,他明显是动用了全身的灵力压制着被暂时囚禁在金斛

里的紫鸢。山林和海湾在沸腾到顶点的骚动中突然沉默下来,栴洬像是被山神公强大的姿态所震慑住,只能徒然

睁着眼睛盯住站在高处的旋,一动也动不了。
--不,不要回答!
如同惊雷炸响一般,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恐惧在我的脑海中爆发,我再也顾不得距离遥远,只知道用尽全身的力气

向海角的岩石叫着,"不要回答,不要回答!旋,你不要回答!!"
"我选择离开,"慢慢地回头,旋的笑容,是我在十八年的岁月中从未见过的透明苍白。他只看了我一眼,轻轻地

摇了摇头,然后转身面对着巨大的潼隐公,清晰地回答道,"我要离开这里,到你们的居所去,就这样--消失不见

!"
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狠狠地一绊,我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泪水无法抑制地落满脸颊......
......我早就该知道的,我早就该知道的,当他让栴洬在他的手臂和胸口写上会侵蚀人体的咒文时,他就知道自

己已经不再属于我们的世界了,他就已经准备好要带上紫鸢离开我们的世界了,就像托着装载着神酒的金斛步上

神隐居的已往的祭司们一样,旋也是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早已经选择了......神隐......
......踏过彼岸的界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潼隐公高大威严的身影渐渐淡去,长达腰际的白胡子晕散开去,化作一团浓浓的白雾,把海角彼端包裹得严严实

实,旋仍然紧紧抱住怀里的金斛,一只脚踏进浓雾里,同时回头看向我。
"......不要,不要走......"我已经哭得无法再多说任何话了,只用看着他,半秒也不敢转开视线,同时喃喃地

说着这句毫无意义的话语,"......不要走......拜托了,不要走......"
可是到最后,旋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转过头去,然后径直走进了浓雾深处。
......他消失了,不会回来了......
......我心爱的旋,神隐在了这片山林和海涛之中,不会再......回来了......
[耽美]幻灯奇谭--终章 神隐居(下)
2005-11-29 16:00:00
节四、流转的时光,让满溢的思绪悄然沉落
或许,时间就像最冷酷最无情的智者,永远不会因为什么人的伤痛而停顿,更不会因什么人的愿望而逆转,即使

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只要你还存在在现世中,人生也还必须继续,继续自己能走的路。流光容易把人抛,抛

不去的,也许只有记忆的剪影,那么悲哀,那么寂寞,那么的......无可奈何......
即使到现在,有时候我还会以为,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一直都在我们的那个古老的房子里,静静地坐在某个

阳光可以照得进来的地方,一页又一页地翻着记载了无数过往的历史书籍,干燥而缓慢的空气里会听到书页摩挲

的细碎的声音,因为我们的房子,一直都是那么安静。
"爸爸,爸爸,亲亲~"才刚进家门,我的快三岁的女儿潆便突然扑到我脚上,小小的手臂拼命地抱住我,"爸爸,

爸爸!"
俯下身子,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天生的浅浅的栗色,柔软细致,像我的头发,"乖,今天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我想自己说的话,应该和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有,潆潆有乖乖的!"女儿板起脸孔认真的回答,眉目间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的稚气。
"你回来啦!"大约是在厨房里听到玄关的动静,我的妻子穿着围裙走出来,身边带着潆的双胞胎弟弟洄,"吃过晚

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抱歉今天回来得比较晚。"我亲了亲妻子的脸,接着向儿子蹲下身去,洄微笑着叫爸爸,然后我笑

着亲了他。
我的妻子瑞云是我在二十五岁那年通过大伯介绍而认识的,半年后我们结了婚,婚后一直住在原来的旧居里,而

大伯和伯母则因为退休后想过安静的疗养生活的关系搬到了郊外,爸爸和妈妈也在不久之后因为放心不下而一同

搬过去了,那时候,诺大的家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感觉实在是有点太寂静了,不过第二年秋天,潆和洄便出

生了,家务因而繁琐起来,我们也变得分外忙碌得忘记了冷清。
一直到现在,虽然并没有多么浪漫,但是我的家庭如我期待般的稳定美好:瑞云是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温柔而

恬静的娇小少妇,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因为是大家族里的长女,因而十分懂得照顾家庭,总是把一切整理得井

井有条;潆是个活泼的孩子,喜欢穿着粉色或黄色的鲜艳衣服四处跑个不停,虽然我依照祖母家族的传统给她起

了单字的名字,不过她似乎并没有继承我遗传自祖母的特殊能力,渐渐成长为一个健康而快乐的孩子;与他的姐

姐不同,洄的头发像他妈妈的一般乌黑而飘扬,而且个性也遗传了母亲的安静和稳重,显得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

熟和聪明,最重要的是,他能够"看到"那些本应该只存在与彼岸的东西,甚至比我的眼睛还要好得多。
"对了,悠,"瑞云一边把两个孩子从我的身边拉开,一边对我说道,"今天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在书房里找到两本

旧相册,我稍微翻过一下,里面有许多你堂弟的照片,你是不是该整理一下,好好保存比较好?"
提到旋的事,我的心里像被锐利的冰块划过一般猛然一收缩。因为忙碌,已经多久没有记起来了呢?十一年了,

时间长得让人恐惧,他消失在筱南的山林和海涛间,已经十一年了。
"好的,我这就去整理,"我回答,"相册就放在书房里吗?"
"对,就在那张书桌上。"瑞云回答。
自从旋消失以后,附在我身上的诅咒也消散了,而像是为了要偿还自己的罪孽,祭祀的第二天早上,栴洬便在山

洞里自缢身亡了,而当村民们发现他的遗体的时候,时钤安静地睡在被仔细安置在床上的栴洬身边,旁边滚落着

一个安眠药的空瓶子。因此,除了我和祖家的三个孩子外,没有别人知道旋消失的真相,我与源他们也私下底下

定下了承诺,绝对不和任何人提起当年发生在筱南的那件事,因此,家里的其他人都是以为旋是在登山时意外失

踪的,当然也曾惊动到当地的警察进行搜寻,但是被神隐了的人又怎么可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得到呢?
......已经十一年了,关于旋的记忆,还是无法遗忘......
......即使再难过也好,还是不能遗忘......
因为要保持空气的干燥,所以书房使用了与一般房间不同的材料做大门,厚厚的三层梨木压屑制作的大门能够很

好地隔绝水气,但是也使房门特别笨重,发出钝重的摩擦声,我缓缓推开房间的大门。
时空在一瞬间交错了,漫长的岁月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拉得向后倒退,时间逆转到了不可能再现的十一年前,因为

我看到,旋,正坐在书桌旁的扶手椅上,漆黑的瞳孔看着我,安静地微笑着。
--是幻觉吗?
--眼前的这个人,是幻觉吗?
只觉得身体像是僵住了一般,我根本没办法动一动,连说出一个字也做不到。我根本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我根本不能相信旋竟然,回来了!
"悠。"旋走近我,像过去一样淡然微笑着,还是十一年前那张年轻清俊的脸,时间根本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

迹,他跟他消失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十八岁的样子,完全没有丝毫改变。
"......旋?"好不容易恢复了知觉,我伸手尝试触摸他,指尖确确实实地碰到了他的身体,有体温的,真实的躯

体,这表明他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旋,是你?真的是你?"我伸手紧紧地抱住他,动作就像印刻在脑海里般自然,十一年个光阴可以消磨去很多东

西,但只有这些,无论过了多久,我都是不可能遗忘的,"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嗯,是我。"旋回搂住我,声音清晰而真实,"我回来了。"
那么久了,自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哭泣过了......久违了的泪水迷蒙了双眼,长期以来积聚了太多的感情如

同水涨得太满的湖泊,一找到细小的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决堤而出......这样的分离究竟错过了什么,我深爱

的人,一直到现在也仍然深爱着的人,为什么直到现在,直到时光已经改变了一切的时候,才终于又,回来了呢


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直到感到情绪平伏得足以用笑容面对旋的时候,我才抹干眼泪,抬起头看旋。
"......悠......"旋的声音缓缓地浮动在干燥的空气里,微微地晕漾开去,让我有种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错觉,这样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却不安定,寂寞和惶恐埋在里面,仿佛一触碰就会消散,"......悠......我

还可以......回到你身边吗?"
......我还可以......回到你身边吗?
......我还可以像过去一样,留在你身边吗?
虽然只是这样的语言,但是就如同我知道他十一年前神隐的理由一样,我同样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太迟了啊,虽然旋仍然停留在十一年前那个十八岁的年纪,可是,这样漫长的岁月足以在所有东西上留下

不可逆转的印迹,书桌上与旧相册并列着的,就是我的家庭的合照,无法忘记,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八岁的我了

,人心也是,环境也是,世界也是,所以的一切,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我轻轻地推开旋,微笑着摇头,然后回答:"不行了。现在已经不行了。"
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一下头,我想他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那一夜,我们谈得很晚,瑞云曾经上来送过茶水,什么也没多问,只叮嘱我们要早点休息,不过即使如此,分离

的岁月足够让我们说上很长时间,我和旋一起看着陈封已久的旧相册,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已经逝去的过往的种种

细节,只是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十八岁时那一段相爱着的经历,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只有那些时光是再也追

不回来的了。
在谈话中,我问了旋这样一个问题,"你消失后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嘛......"旋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回答,"大概是世界的尽头吧......"旋给了我一个非常抽象的答案。
虽然是如此模糊的回答,但我也已不是那个好奇心重,喜欢刨根问底的十八岁的少年了,于是我只是继续问道,"

那么,那里是个怎样的世界呢?"
"......没有......什么也没有......"旋苦涩地笑着,轻轻地摇头,"世界的尽头,空空如也......"
......为什么......是这么寂寞的答案呢?
明明是烟一样虚幻的空间,时间却漫长而又短暂得感觉不到光阴的流逝,一点一点堆积的孤独沉重得足以消磨尽

最坚强的灵魂,明明没有岁月能够在身上刻下烙印,但是为什么却悲哀得只要一个词,就可以揉碎内心最深切的

恐惧,蜿蜒在心间的酸楚虬曲伸展上来,不知不觉便已刺得人满眼生疼......
......这一次,请不要再离开了......
......请不要再一个人去那么寂寞的地方了......
--好不好,好不好?旋?
然而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愿望告诉刚刚归来的旋,只是仿佛是在祈祷着时间走得更慢些一般,一直坐在

他旁边温柔地说着话,直到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我才对旋道过晚安,回到自己房间去。
"今晚就让我睡在书房里吧。"离开书房前,旋这样说道,"真的很怀念这股黑檀木的香味,这里毕竟是我久别的家

。"
虽然睡得很迟,但是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的缘故,第二天我醒得很早,天才刚刚亮我就起来了,起床第一件事便

是忍不住直奔书房,站在房门前忐忑了一阵,然后慢慢地推开门。
原本为了防潮而一直关着的窗户打开了,春末潮热的风从洞开的窗户灌进来,穿过房门拂乱了我的头发,即使不

撩开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我也能清楚的看到,书房里没有一个人。
"怎么了?书房里怎么了?"为照顾孩子习惯了早起的瑞云从我身旁探进头来,奇怪地问道,两个小孩子也在她旁

边探头好奇地看着我。
"......旋......离开了......"声音哽噎在喉咙里,我小声回答。
"旋?你是说你那位失踪了很久的堂弟?"瑞云惊讶地说,"他怎么了吗?"
"......旋他昨晚回来过......"我的确是见过他的,而且就是在这个书房里。
"可是,除了我们,昨日并没有其他人来过我们家啊!"听了我的话,瑞云更加吃惊,"刚刚我到外面去取牛奶的时

候还确认过,门锁得好好的,而且......"瑞云走到窗户前,指着窗外的庭院,书房窗户正对着的花园的那一片土

地,因为想要重新种植些凤仙花的关系,两天前刚刚翻过,没有停过的潮雨令那块新土一直都是湿滑而泥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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