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情歌(出书版) BY 海风
  发于:2011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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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文很是纳闷,这个腿脚还不灵便的魔术师,怎么连一刻都待不住。

没有办法,思文只有耐下心来继续等待。

墙上的挂钟不知疲倦地走着,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这钟摆行走了一遍又一遍,把思文

带过一个又一个时辰。

约莫凌晨时分,已经失去耐心的思文洗了澡,刚想睡下,耳边却传来了极不易察觉的脚步声。

思文撩起窗帘的一角,看了过去。

正是玄虚由三楼而下。

玄虚竭力不让自己的行动发出任何的声响,神情显得颇为紧张。他向思文所在的客房看了一眼后,快速地朝自己房

里去。

玄虚的行为,令思文疑惑再起。特别是,玄虚再一次重复了他曾经有过的举动:向三楼连啐了几口。

三楼,三楼上到底有什么令玄虚如此厌恶和不齿的东西?

那上面有什么呢?

那上面不是住着「天使魔术团」和这座「魔居」最有权势的老太爷吗?难道,那个楼上比冰还冷的老男人,和这个

帅气逼人的年轻魔术师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思文很想冲过去,推开玄虚的房门,问个明白。但玄虚表现出的极度疲惫,却使思文迈不开脚步。

思文在疑惑的泥潭里愈陷愈深。

白天,他始终得不到单独和玄虚说上几句话的机会。不是餐厅里玄虚缺席,便是玄虚被龙爷的手下前呼后拥的包围

着。

思文感到有一双手,正在竭力地将他和玄虚隔离开来。

自从阿朗来「魔居」找过思文后,龙爷的眼神每每在思文身上扫过,似乎就变得更阴沉、更警惕。他对思文,就像

一头时刻准备扑上来一口封喉的狼狗,不放过思文的一举一动。

思文找不到机会,心事重重。

依琳已经完全没有了学琴的兴趣,她的家庭教师俨然成为她的家庭「乐师」。

思文的手在黑白两色的琴键上流动,思绪却飘飘荡荡。

他眼里的依琳,和那夜博物馆附近出现的鬼魅般女子是何等相像。他要把这个发现尽快地告诉潘丁警官,但在去找

潘丁警官之前,他必须要和玄虚谈一谈。

这是他考虑再三的决定,可是,他总是得不到和玄虚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怕只有十分钟。

他为这样的机会一连苦等了三天。

三天里,他蓦地有了新的发现。

玄虚总是不在自己的房内,而每当午夜过后,他才会由三楼下来。每次下得楼来,总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难道,腿伤未愈的魔术师,又在紧张地排练全新的节目?果真如此,那么玄虚也够辛苦的了。

什么样的精采戏法,要变到三更半夜还不睡觉?每次玄虚厌恶地向三楼啐吐口水时,又分明使原本可以简单解释的

理由,变得更加复杂化。

思文百思不解,忽然为玄虚深深地担忧起来。这份忧心一旦生成,凭思文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平复。

玄虚啊!你这个魔术师,到底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你?为什么你的身影,让我如此的牵肠挂肚、忧心忡忡?

时间在飞逝,思文的一颗忧心也悬得愈来愈高,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对那个魔术师前所未有的牵挂和担忧,折磨得他坐立不安,无心他顾。几天来,他的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总有一种

要出事的预感,潜伏在他的脑海之中。

终于,思文的忍耐到了极限。

烛火再度燃起的这个夜晚,天空中闷雷阵阵。半个小时后,刮起了大风,风中夹裹着星星的雨点。雨,由点到面,

一呼百应,很快便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这夜,不知何故,「魔居」里的人们,都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思文站在门后,不住地给自己壮胆。玄虚已经上楼一个小时,他亦犹豫了一个小时。

他下定决心,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摸上三楼那块禁地,去看一看那个神秘兮兮的魔术师,到底在变什么样的戏法。

但在真的迈开脚步的这一刻,思文紧张得手心里冒汗。

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空空荡荡,静得可怕。

思文的脚踩在鲜红的地毯上,每一次起落,都好像在提示他,危险正一步步的逼近。

思文命令自己,脚步绝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他为那个魔术师的牵肠挂肚,便永无终结之时。

可是,当他的脚踏上三楼最高一层台阶的时候,他多少又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一步步的深入到这个是非漩涡

的中心里来了呢?

但他又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对那个魔术师的牵挂,已然使他身不由己,这一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

玄虚。

「魔居」的第三层,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所有的门都紧紧的关闭着,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睛,默视着门内不为

外人知的秘密。

思文有点迷失了方向,他前次留下的一点点印象,早被「老虎」那恶狠狠的爪子给一扫而光了。

思文在三楼漫无方向的摸索,深怕脚下会发出不合作的声响。走廊里实在太黑,他的每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

思文摸到了一个转角,他意识到,走廊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弯道。他听小铃铛说起过,玄虚的排练房就在三楼的最西

头,而最西头,不正是要弯过一个转角吗?

事实正如思文的推断,最西头出现了一缕微光。

这缕微弱的光,从门的缝隙间顽强地透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显得弥足珍贵。

思文加快了脚步,他的心和身体都不能自控地颤抖着。他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

思文正向排练房的门一步步地靠近,突然,有两道刺眼的光划过走廊。思文连大气也不敢喘,整个人几乎贴在墙角

里。

只见「老虎」懒洋洋地伸着懒腰,从他的面前缓缓走过。

还好!这只该死的虎皮波斯猫只是经过而已,思文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彷佛虚脱了一般。

可是他还不能放松,那发出光亮的所在,也许就要揭晓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谜底了。这夜半三更时分,玄虚还在那

房里做什么?如果他还在为自己的事业发奋,思文想,自己看到那一幕,肯定会感动的掉眼泪。

思文屏住呼吸,向排练房的门靠近、靠近,到了,看到门缝了……

「噢——」

一声低沉的呻吟,像无法炸响的闷雷,比惊雷还刺耳十倍的传入思文耳朵。呻吟中,分明夹杂着难以忍受的屈辱和

无可奈何的痛苦。

思文像个突然发作的心脏病人,心一阵阵的痉挛。他感觉这个声音非常耳熟,似曾相识。

思文再也等不及,眼睛直直地探向排练房的门缝之间。

思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地揉了揉,一看、再看……

千真万确。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幕令他瞠目结舌的场景。

他作梦都没想到,这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夜,只是多了狂风暴雨的侵袭,竟然就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

中。

门内的世界,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浑身被剥得赤条精光,正像狗一样地跪在一个老男人的面前。

年轻人被蒙着眼罩,带着脚镣,上着手铐,赤裸地趴在地上,嘴里塞着也许是出自对方的脏内裤或臭袜子之类的东

西,喊不出,也叫不响。

他面前的老男人,同样的一丝不挂,只穿了一双黑色的大头皮鞋,起皱的皮肤已经松弛下垂,那胯下的阳物,像个

没脸见人的小丑耷拉着脑袋般萎缩着。

老男人挥舞着手里的皮鞭,一只脚竟踩在年轻人的身上,不住地抽打着年轻人已经伤痕累累的肉体,老男人像个打

了大胜仗的将军,嘴里不时地发出极度满足的吆喝……

思文几乎就要瘫倒。他的脚已然没有一丝的力量,足以支撑他继续在排练房的门前站下去。

他不想再看,他没法再看下去,他心的城墙已经轰然倒塌!

思文倏地有股冲动,想将门推开,把那里面正在受难的年轻人救出来。但他在门前失魂落魄的停留五分钟后,却选

择了相反的方向,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去。

天啊!自己看到了什么?在这个并不特别的夜里,自己的双眸之中,竟留下了一幕极其特别的影像。

那丑陋不堪的一幕,毁灭性的把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让他的心在烈火中炙烤,将他的身体在油锅里煎熬。

他痛心疾首。

思文发疯一样的跑着,全然不顾夜太黑,路难行。他倒下、爬起,再倒下、再爬起……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面前的一扇门,整个人扑了进去。

思文的破门而入,显然把屋里的人吓个半死。

但这人很快镇定了下来,将顺势倒在她怀里的思文扶到床上。

她的床,松软凉爽,散发着一股茉莉花的淡淡幽香。

哦!又是茉莉花!香气弥漫,沁人心脾,多么美好的气息啊!

思文想起了老爸、老妈还有可爱的小妹。他们的家,到处盛开着清雅的茉莉花,他们的笑容,比茉莉花更加灿烂。

思文竟在这间陌生的屋子里,奇迹般地感受到曾有过的温馨,彷佛又回到久已远逝的童年时光。

可是如今,一场熊熊大火,早把他的幸福生活烧成灰烬。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地把他推入到地狱般的梦境之中。

地狱?是啊!就在闯入这间屋子的前几分钟,自己不正是刚从地狱里挣扎出来吗?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发生在那个

人身上,难道不比在十八层地狱里经历上刀山、下油锅更骇人吗?

老天啊!如果我眼里的所见所闻,真是令我不忍卒睹的事实,那还不如请您剜去我的双眼。那一幕,我宁愿不见。

「你怎么了?」有个声音在思文耳畔响起,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你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思文嘴张了又张,指着楼上,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个字来,脸上充满恐惧。

「你去了上面?」说话人的声音一下子冷漠下来,但并没表现出特别的惊讶,「你看到了些什么?」

思文的喉头依然堵得厉害,发不出声来。

「你呀!三更夜半的,为什么不睡觉呢?上次你从楼上下来,我不是已经告诫过你,这『魔居』里常常闹鬼,还吓

死过人。过去就有一个和你一样充满好奇的人,吓得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所以,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怎么

不听我的话呢?」

思文晕晕糊糊,想看清面前是何许人,可是眼睛就像被遮挡了一层黑色纱布,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是黑咕隆咚的一

片。

「看你被吓成什么样子了。这里是『魔居』。顾名思义,住在这里面的,可能是魔术师,也可能是魔鬼。这么多年

来,别看我哭哭闹闹,我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说话人的语调,又转回极其的温柔,「我感觉得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男孩。看你有多么优秀,你就像

一股充满朝气的阳光,一下子射进这阴沉沉的魔窟之中,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说话人愈说愈激动,竟紧紧地拽住了思文的胳膊。

「你呀,就是我的光明使者,你是来解救我的,对吗?请你带我走吧!离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你带我远走

高飞,永远不要回来……」

思文被拽得透不过气来,用力挣脱了对方的手。

说话人一下子变得极不高兴,「怎么?你也讨厌我?我丑,我不是你们眼里的美女,所以你拒绝我,是不是?那个

老坏蛋巴不得我死,那个没出息的,嘴上说要和我结婚,心里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你来了,我以为看到了希

望,原来你也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思文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不是那么回事,但他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去辩解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蓦然生出一份深

深的同情。他从对方的话语里,感受到一份挥之不去的痛苦和渴望。

「魔居」里的日子,虽不长,但已经足够令他压抑、令他望而怯步。

「带我走吧,求求你了!我这一辈子从未开口求过什么人,今天,我求你带我走!你就没感觉出来吗,我喜欢你!

」说话人拉起思文的手就要走。

思文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跳起来。他像是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人。

思文看不清面纱背后依琳的脸,但他能判断出,依琳会是一种如何期待的表情。

怎么会是这样?

思文感到这「魔居」整个的乱了套,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喜怒无常、脾气暴躁的小姐竟会喜欢上他,还要和他远走

高飞,思文着实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依琳走上前来,拉起思文的手,慢慢地贴上自己的脸,「我并不完全是你们所看到的依琳。我也有血有肉、有情有

义。请相信我,我对你的好感是发自内心的。」

面前这个女孩,从没有过温柔的举动,此刻忽然变得温柔,思文很不习惯。

思文明白,继续在这间屋里待下去,自己将会更加的无地自容,无路可退。

思文抽出手来,看了一眼依琳,彷佛在安慰她「妳会找到妳要的幸福和光明的」。无论怎么样,此刻,他都不忍心

伤害这个女孩。

思文大步冲出了依琳的闺房,将自己关在客房内,久久不能平静。

他平静不下来。他的心彻底乱了。

这个夜的所见所闻、所经所历,就像是做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噩梦。他在这个梦里,忽儿上天、忽儿入地,有了一

生都没有过的感受。

思文像头走投无路的困兽,被压抑得几欲窒息。

玄虚啊!为什么你的夜竟是那般模样?那是你的快乐,还是你的灾难?难道,那是你大明星的特殊嗜好?思文一想

到玄虚赤身裸体任那个老男人凌辱的情景,脑袋便「嗡嗡」作响。那一幕,他无法忘却,也摆脱不了!

思文的胸口堵得厉害,他来来回回的走动,一点都不能缓解他的痛苦和失望。

他想起清水湾的那个玄虚,想起和他开怀大吃臭豆腐的那个玄虚,他更想起和他并肩一路走来、一起走进这所看不

到阳光的大房子的那个玄虚……

可是,思文的意识在后来的这一节上完全紊乱了。他感觉,那个英俊帅气、风度翩翩的魔术师,在他心海里一下子

沉没,变得支离破碎,不成人形。

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责问他:既然那人已在你心中死去,你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留在这所大房子里?

是啊!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何况,隔壁那个在自己看来和那夜鬼魅女人无二的小姐,正在节外生枝地纠缠着自己

,凭她的小姐脾气,不达目的,怎肯罢休?

现实逼迫思文作出最新的决定:离开!快快离开!而且愈快愈好!

天要亮了。「魔居」外的天空,也许用不了一、两个时辰,太阳就要从地平线的东方升起。可是「魔居」里看不到

太阳,「魔居」里的人,还在做着黑夜里见不得人的勾当。

思文要赶在黎明前离开这个地方,他要去找潘丁警官。

思文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当他和来时一样背上旅行包,再环顾这已然留下他无数脚印的房间时,却多了一份

与来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触。

思文甩甩头,不让往事羁绊住自己的脚步。可是就在他拉开门的一剎那,他的脚步却还是僵住了。

玄虚木然地站在门前,脸上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这种表情之复杂,思文还从未在第二个人脸上看到过。

思文不想再见到眼前这个人,他怕再和他面对。

玄虚朝里走,思文往后退。

屋里的空气近乎凝固。这样尴尬的场面,思文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留,还是立刻走。

「你都看到了?」玄虚一字字的问,单刀直入。

思文点点头,不敢再想那一幕。

「所以你决定离开『魔居』、离开我?」

思文依然点点头。

玄虚走到思文的面前,「能不能别走?」

思文一愣,片刻后,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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