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文睁大了眼睛,他好像完全没有理解玄虚的意思,「我们走?那你呢?你不向往『魔居』外的天空吗?」
玄虚缓缓地背过身去,语气悠悠,「每个夜,我都梦到『魔居』外的朗朗晴空,我比任何人都向往那片天空,可是
那片天空不属于我。」
思文追问:「为什么?我们相爱啊,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那片天空下生活?」
玄虚停了三秒钟,说道:「思文,那是不可能的。」
思文急了,猛地扳回玄虚的身体,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只要我们冲出去,你就会拥有那片天空了。」
玄虚一阵感动,这份感动很明显的写在脸上。但很快,他的脸上一片乌云,「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思文,我不配
爱你。」
思文急了,连一旁的依琳都显得很是着急。
玄虚凝视了思文和依琳好一会儿,说道:「我把他们吸引住,你们立刻就走。」
思文还想说什么,玄虚已经退到房门口,「思文,忘了我吧,忘了一个原本就不值得你爱的人。」
思文呆呆地看着玄虚走出去,整个人像被钉在地板上一般。
依琳擦了擦眼泪,推推思文,问道:「我们走不走?」
思文蓦地回过神来,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在屋里来回的走着,嘴里喃喃自语:「不!他一定有什么极要紧的事瞒
着我,我的感觉非常不好!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他,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何况,现在『情天恨海』还下落不明
。」
思文刚想起步,依琳就叫住了他:「思文,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
思文大惑不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天恨海』,就是那把始皇帝最珍爱佩剑的名字,后人为了纪念那两
个感动天地的少年,给宝剑取了个很伤感的名字,叫做『情天恨海』。只可惜宝剑不久前,在博物馆里被盗了。」
思文的目光直射在依琳的面纱上。他想看清,这一刻,这个和那夜博物馆外出现的鬼魅般女人十分相像的依琳会有
何反应。
依琳叫了起来,「天啊!它在『魔居』里。」
思文大惊失色,失态地一把抓住依琳的手,「妳说什么?『情天恨海』真的在这房子里?」
思文突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他的心像被什么人给揪紧了。
依琳拼命点头,「昨晚,我去找那老坏蛋要人,我几乎没有上过三楼,我知道那上面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一次,我
上去了,我在那老坏蛋的门外,听到他和大毛在谈话,他们还不时的发笑,我听得老坏蛋说,那屋里藏着一件宝贝
,就是『情天恨海』。」
「妳没听错?」思文还是有点不相信。
依琳又拼命地摇头,「没错。我的脸不好,我的耳朵好着呢!我听那老坏蛋非常兴奋地说,没想到『情天恨海』又
回到他的手里,他还说已经通过关系找到买主,是一个什么南美洲的走私集团,专门搜罗世界各国的奇珍异宝,还
说要拿到法国的拍卖公司去拍卖,这几天就要成交。我听得千真万确,就是『情天恨海』没错!」
思文的脑袋「嗡嗡」作响,乱成一片。
「情天恨海」果然在这所大房子里,这表明了什么?
长时间来的各种各样的疑惑,此刻,思文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依琳问思文,「下一步该怎么办?」
思文为自己当初把那个鬼魅般的女人与依琳对号入座,感到万分内疚。但如果不是依琳,那个穿黑衣、戴面纱的女
人,又是谁呢?
「不行,我非得去问个明白不可。」思文再也坐不住。
一个个的可能被排除,一个个的可能又再出现,而这些正在出现的可能,一分分、一寸寸地向那个他最不敢想、也
最不愿想的人靠近,这使思文的心弦紧绷到了极点。
思文满脑子的疑问,他最担心成为事实的疑问,他一定要去找玄虚,问个水落石出才行。
思文意识到,应该把这个最重大的发现尽快报告给潘丁警官,否则,刚回归故国的「情天恨海」就很有可能再度流
失国外。
思文给潘丁警官写了第二封信,依琳自告奋勇要去送信。但思文认为她目标太大,于是便拜托小铃铛再去跑一趟。
小铃铛二话没说,拿了信就走。
小铃铛前脚刚走,思文便心急如焚地往玄虚的房里走去。
第九章 冲
这个夜,注定不太平静。
整个「魔居」笼罩在死一般的黑暗里。
每一扇窗下,似乎都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每扇门后,似乎都有一双脚,正等待着冲出来,将要到来的黎明踏碎。
玄虚的隔壁,房里仍亮着烛光。
思文知道,龙爷同样派了人监视着玄虚。
思文悄悄地摸到窗前,探头一看,只见龙爷的手下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思文一闪身,进了玄虚的房间。
玄虚伏在桌上,彷佛正在写着什么。
思文压不住的种种问题,在和玄虚对视的这一剎那,哽住了。他那非要一查到底的勇气,被一种强大的恐惧所取代
。
查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其中之一,必定逃脱不了关系,如果,那个人恰是玄虚的
话……
思文不敢想下去。他感觉自己两腿打颤,站立不稳。
玄虚正想上来搀扶思文,却看到了思文手心里紧紧握着的打火机。
玄虚的心狂乱几秒钟后,就明白了思文的来意。
「思文,你还是走吧,黎明就要来了,天亮之后,你就不会再爱我了。」玄虚话里有话。
思文抬起头来,看着年轻魔术师的眼睛,他渴望从这双眸子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本来,我是想留一封信给你。」
玄虚指了指书桌,说道:「不过,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你想告诉我什么?是不是你想告诉我,我爱错了人?」
思文害怕听到那个不想要的答案。
面前的魔术师,依然帅气逼人。思文的眼里,他的眉,总是深锁,他的背影,何等的落寞!思文的脑海里,那个赤
条条受虐的男子影像,像汹涌的狂潮,时时地冲击着他的心房。
「我的确不配拥有你的爱,」
玄虚埋下头来,不敢正视思文的目光,「因为……」
玄虚欲言又止,思文的气都要透不过来了。他感觉自己问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异常的艰难,「因为什么?你说呀,
到底是因为什么?」
玄虚停了五秒钟,窒息人的五秒钟,终于像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决心,咬了咬牙,说道:「因为……我是一个贼!
一个魔鬼!」
思文像被炮弹击中一般,整个人瘫软下去。
玄虚想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思文,却被思文一把推开。
思文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爱上的,竟然是一个贼?一个也许毁灭了他的家庭,夺走了他幸福生活的恶魔?
而自己,却和这样一个不共戴天的魔鬼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这样的现实,叫思文如何相信?如何面对?
思文感觉手发麻、头发晕、眼睛发花。
玄虚坐在床沿上,抽出一支烟来,哆嗦着,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我自小就失去父母,在孤儿院里受尽欺负,龙爷领养了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重新获得幸福的
生活。没料到竟落入到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天使魔术团』,在名义上,是个跑江湖的表演团体,其实暗地
里,却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盗窃团伙,而龙爷,就是这个团伙的帮主。他看上我漂亮的外表,打算把我培养成他的一
棵摇钱树。在他的淫威之下,身不由己的我,只能走上这条魔鬼出没的道路。
「我的童年和少年在打骂声中度过。渐渐的,我长大了,练就了一副好身手、成为一个名扬天下的魔术师,同时也
成为这个盗窃团伙中最有本事的梁上君子。这样一天天,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度过,我生命的季节里,从来就没
有过春天。」
「难道,你心甘情愿这么做?」思文的语气里,饱含着鄙视和愤怒。
「我抗争过,也逃跑过,但最终都没能逃出龙爷的手掌。我彻底绝望了,他不断地胁迫我,没办法,我只能听命于
他……而在依琳来到『魔居』后,为了她,我就更身不由己了。」
玄虚不敢面对思文逼视的目光,转过身,继续说下去:「我的心,在这所暗无天日的大房子里沉沦,看不到光明,
得不到温暖,没有爱,更没有爱我的人。但我渴望光明和爱。我渴望这些,绝不亚于远秦传说里那两个感动天地的
可爱少年。
「『情天恨海』的传说,像一股能驱散寒冬的阳光,温暖着我的心灵。
「那一天,『情天恨海』终于在我的面前出现!我一次次地去博物馆,在那件展览品前流连忘返,深深地被它感动
,更深深地被秦天和恒海所感动!只可惜,展览会很快就结束,『情天恨海』就要离开我,远走天涯……
「它走了,就等于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不能让『情天恨海』从我身边离开!我已经什么
都没有了,我不能再没有『情天恨海』!否则,我将会生不如死。
「我下定决心,要让『情天恨海』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就像我的爱人一样。这些年来,我做过许多不齿勾当,但没
有一件是为我自己,这一次,我要真正的为自己做一次,我成功了!」
「『情天恨海』真的是你偷的?」思文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英俊的美男子,就是那夜如同鬼魅般的
黑衣女人。
他亮出手里的打火机,声音发颤地问道:「好一个变化多端的『千面神手』。原来,那天夜里,在我眼前像风一样
飘过去、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女人竟然是你?那么,这个打火机是不是你的?」
玄虚愣怔了好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叹道:「看来,你我真是有缘!那夜,我得手后,从博物馆里跳出来。
我的东西掉了,想去捡回来,的确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
「如此说来,这个打火机果真是你的?」
思文的喉咙发干、冒火,像要被撕裂开来。他害怕这个问题成为事实,他似乎看见,那个要毁灭他们爱情的谜底,
像隐藏已久的石头,已经缓缓地浮出水面。
玄虚取过打火机,打火机在他手里闪着银光,「我只使用这种款式的打火机,它是我失去的家,所留给我的惟一纪
念。」
思文彷佛被人当头一棒,打得没有了方向。
玄虚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的事实,就要把你我的爱,推入到被彻底埋葬的坟墓之中。
十五年前,那一场骇人听闻的熊熊大火,警方怀疑的证据,就是这种刻有类似梅花般图案的打火机,而现在,这一
模一样的打火机的主人,就在我的面前,就是你这个令我倾心爱恋的男子!
「那上面的梅花图案,是你刻上去的?」所有的问题,思文几乎没有勇气再问。
玄虚点点头,「那看似梅花,其实,你再仔细看看,那是一只手。是我这个魔术师的手。」
思文恍然大悟,再看。
果然,那梅花图案像极了人的手,五朵花瓣,不就是五个手指吗?
「你坚持使用这种打火机,就不怕被警方识破吗?」
「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什么都不怕了。」玄虚将打火机扔出去老远。
思文无法再回避下去。他脑海里那个天大的疑问,已经折磨得他心惊胆战。
他不能再等了,他要立刻知道事情的真相。即便眼前这个人就是杀人的恶魔、纵火的凶手,他也非要盘问个清楚。
「如果你真的爱我,今夜,请你为我解开一个隐藏了十五年的谜,那是我十五年来的渴望。」
思文严肃到可怕的表情,玄虚看了浑身发冷。
「十五年前,在这座城市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悬案。一场骇人听闻的大火,烧穿了『好风好水』的楼
顶,也毁灭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
「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十五年来,睁着无法安息的眼睛。十五年来,活着的、死去的人们,无不在期盼、在努力,
要将那个逍遥法外的恶魔绳之以法。
「那场灾难之后,警方在瓦砾堆中发现了一个打火机,这个打火机,像个无声却神秘的谜,终于在十五年后再度出
现。它出现在『情天恨海』的失窃现场、出现在这所黑暗的大房子里、出现在你-一个我深爱着的人的手上……
「你告诉我,十五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火,是不是你们放的?人,是
不是你们杀的?」
思文一步步逼近玄虚,一步步逼近自己深爱着的人。
他两眼喷火,拳头握得嘎嘎作响。
玄虚迎着思文,迎着他深爱的人站了起来。他并没退缩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准备承受任何报应的赎罪之人。
「没想到,这件历经十五年的悬案,还是被重新提了出来。不过,我一直在等待着,有一天,对一个能相信我每一
句话、每一个字的人,说出那个漆黑的深夜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玄虚说这话时,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语气里,还带着外人难以了解的巨大痛苦。
「十五年前的一天,龙爷无意间掌握了一个线索。有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现身在一幢叫做『好风好水』的别墅之
中。为了窃取这件无价之宝,龙爷决意孤注一掷、亲自出手。
「那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龙爷趁着这家的佣人回乡的好机会,出发了,他身边,还有一个被带去把风的男孩,那个
还未成年的男孩就是我。
「龙爷在所有可疑的地方找不到那把宝剑,于是狗急跳墙地冲进了收藏家的卧室,我站在卧室门外,听得龙爷手持
利器,逼迫收藏家夫妇交出那把宝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后来,我听到屋里传出一阵
杂乱的声响,犹豫片刻,我还是进去了。
「屋里一片漆黑,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我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慌忙取出家传的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光,我几乎
吓死!地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浑身是血。
「我明白,龙爷开了杀戒,我用手去试,那两个人已经断气,我吓得不知所措。龙爷终于在卧室里找到那把宝剑,
命令我赶快撤退。
「我回过神来,刚想熄火离开,不知怎么的,我的手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打火机掉在了地毯上,火苗一下子窜了
起来。那夜风强,大火迅速地蔓延开来。我傻了!站在那里动不了。当我被火星灼醒,才猛地撒开脚往楼下逃。
「可是,我刚逃到楼下,就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我愣住了,小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就像是揪着我的
心,我的脚再也无法向前迈一步。谢天谢地,我总算在那一刻做出一生中最最正确的决定:一定要救出那个就快葬
身在火海的小女孩。」
思文脚底的热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结果呢?你救出那个小女孩了吗?」
「救是救出来了。但,那个女孩的脸,却完全被毁了。」
玄虚说着,眼角滚动着泪珠,「为了能收留并抚养这个可怜的小女孩长大,我作了最大的努力。龙爷怕把我逼急了
,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来,只好心怀鬼胎的认下这个小女孩做女儿。为了赎罪、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孩,我几乎付
出了一切。龙爷正是利用这一点,一次又一次的逼我屈从、就范……」
玄虚,一个背负着沉重十字架的大明星,白天,他是这所「魔居」的摇钱树,一到夜里,就成了这「魔居」主人泄
欲的性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