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佳人周小史(出书版) BY 陶子
  发于:2011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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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栾川一身银装束裹,没有乘坐马车,小史与小鱼儿一路步行上山,也好细累加看看这阔别四年的怡人景致。

山中已多了不少人家,远远飘来一股清淡的水仙芬芳,小史定睛望去,只见一名少妇手捧一株盛开的水仙缓缓走来

「大姐,你这水仙是自己所种么?」小史心情愉悦,上前问道。

少妇见他俊美温文,奈心道:「并非自家种的。是川居陈伯所送,他家中种了百株水仙,每年都会送一些给邻里!

小鱼儿将下巴往水仙上一扬,笑道:「原来是那老头种的,惠大哥本来就有体香,又种上百株,岂不要香晕?」

小史不与他打哈哈,又问少妇:「大姐,那川居之中,住的一老一少,如今他们过得如何?」

少妇一愣,开口道:「我是四年前搬来栾川,川居向来只有陈伯一人居住,未曾见过他人呀!」

「怎么会呢?你没见过一个带有此花香味的公子么?」小鱼儿在一边也着急起来。

少妇摇摇头,为证自己所说属实,她向四周张望着:「陈伯刚刚还在此处,你们倘若不信,唤他出来问便是。」

小史一阵心颤,不再多言,飞奔着向川居跑去。

竹门被突然推开,「吱」地发出声响。清新的水仙芬芳扑面而来。

仍是当年的石桌、竹椅。小史来不及细看,直接冲入厢中。

「若林!若林……」他大声唤道,跑遍了每个厢房,也未见一个人影。

陈伯带他出去了么?

小鱼儿随后赶来,二人又将整个竹阁寻了一遍。

小史焦急万分。大冬天的,陈伯和若林去哪了?

「少爷,这是……」小鱼儿翻出厚厚一叠书稿,翻了几封,已经颤抖地全身皆软。

小史赶紧跑过去,拿起一看,水气迅速迷蒙双眼,连咽喉也跟着哽塞住了。

这厚厚一叠书稿上皆是清秀的楷体字迹,全是若林写给他的家书。

他翻到最后一封,落款日期竟已到建兴七年。

若林已将三年后的信全写好了。莫非自己每月收到的平安家书也是他早早写好的?为何他要一下子写这么多?

如同地面开裂瞬间掉入冰窟,小史眼前一黑颓然跪倒在地。他勉强撑着双臂不让自己摔倒,茫然道:「不会的!不

会的!」

两张焦黑的纸片飞落至他面前,拼奏起来仔细看时,人已经怔住——上面模模糊糊写有「周小史」三字。

小史已经痴了。手指触及这三字,如触及某人脆弱的心灵。他知道这是哪一份,是被那他撕开、扔入风中的「周小

史」。

「这些家书好像都是几日之间写完的。」小鱼儿陪着掉下眼泪来,哽咽地说不下去。

「不会的!」小史慢慢转过身来,央求道:「你告诉我,若林是每月写家书给我的,是不是?」

小鱼儿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小史的泪水已经滚落下来,染湿手中的书稿。

脑中忽然浮现栾川山涧的情景,小史猛然起身,捧起全部的书稿,立刻冲了出去。

小鱼儿担心他太过悲伤,追至竹阁外却已不见小史的踪影。竹林之中闪出一只通体透亮的白狐,蹒跚走来。

见它瞳中的绿色正逐渐减淡,小鱼儿蹲下身,轻轻抚摸。

白狐挣扎颤抖,微微一动,竟横卧在他身边。

小鱼儿的心突然下沉,脸色大变,起身大叫:「少爷!少爷……」

沉痛之声回旋山涧,却被淹没在寒冷的冰雪之中……

飞奔至山涯顶端,漫山的晶亮之光,星星闪闪。崖壁上仿若相镶着会发光的晶石,一股淡雅的水仙芬香穿梭山涧。

小史望见远处的绝壁之上好似站着一个熟悉修长身影,青丝秀发翻卷着流苏白袍,倾国又倾城。视线不禁又模糊起

来。

一副副悲惨的画面贯穿于眼前:火舌肆意啮咬着那张绝丽的容颜,留下贪婪过后的痕迹;大风忽地吹起斗篷,小史

仿若听见了人间最大声的歧笑……

我已变异这司马家的江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何你却弃我而去?为何不抱抱我?为何不带我回家?

远处的身影渐渐模糊,小史似是听到心中汩汩而流的滴血声。心中唯一的神就此消失了,整个天好似崩塌一般。

淡雅的水仙开始浓郁,小史知道,这四年来若林都在挂念他。他无法发声,无法辩物。唯有寄托在这一封封书稿上

抬起头,天空浮现出在竹林初遇若林时的模样,无尽温柔,美仑美奂,胜过天仙。

小史的笑容由嘴角撕裂开,犹如璀璨的莲花。耳边好似又传来那邂逅时飞箭掠过的风声,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剧

痛在胸腔中撕裂开来,火红的鲜血从口中「扑」地喷涌而出,染红了手中的书稿。

一瞬间,劲风掠来,沾染着血液的书稿飞散山涯,好似朵朵盛开了血莲,缠缠绵绵,飞绕于风中。

「原来……这便是血莲……」轻喃从蜿蜒溢血的唇中吐出,「若林,有你在的地方,我永远不会哭泣……请你带我

回家……」

一个美丽的身影随之溶入于山色之间……

山涧血莲带着无尽思念与爱恋飞旋而下,飘落至一个土色的坟头,凌空飞舞,久久不愿散去。

一个老人双手合十,跪于坟前。

「主子,你等到了……」

漫天血莲悬浮于天涯,仿佛沾红了一方天空,飞过之处,无不温暖如春……

建兴四年,(公元316年)愍帝司马邺于平阳被杀,西晋灭亡。次年三月,中宗司马睿在建康称王,次年即位,史

称「东晋」。

——全文完——

(喜剧版结局)

第二十八章

汉国派兵前去驻守太原,此处煤炭资源丰厚,大有开采价值,是司马邺承诺中应允要划分给匈奴的地区。

不料汉军到达太原却发现已有晋军驻守其中。要求其退出未果,匈奴大军还遭辱骂,说是他们愚蠢至极,这等沃土

,晋国怎会白白送给一个游牧民族。

消息传至平阳,匈奴上下对晋国极为不满。

案上堆满了汉国呈来的奏折,言辞激励,大骂司马邺背弃诺言,坐上了皇位却不信守承诺按约送来贡物,割让出太

原。

小史随手翻了几页,嘴角挂了抹不屑的笑容,轻轻一抛,所有的奏折都掉入地上的暖炉里,烧了。

这半年来,他暗自调动兵力,驻守太原,不让汉国军队进入。而运往匈奴的贡物无一遗漏都在城门外截下销毁。汉

国那头收不到贡物,又无法进入太原,频频呈书入宫催讨,可这些奏折也无一例外地堆回到他的案上。

「回禀莲王,汉国使臣在入京途中已被拿下,现请主子发落!」一个身着百姓衣衫的侍卫跪在他面前。

小史心里明白,汉国受到如此待遇,呈折又不见回音,必会派出使臣入京讨说法。

他料事如神,早在使臣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如今人已到手,小史安然坐在座椅上,淡道:「杀了,灭口!」

「是!」侍卫刚要离开,一阵悠扬的琵琶声婉转而来,时挑时抹,带着缕缕神韵,让人看到百花齐放的绚丽景象。

「何人在奏乐?」小史被这熟悉的弦音弄得精神一振,起身问道。

「哦,是苏小鱼,苏公子!」侍卫转身答道,「莲王事务繁忙,贵人多忘事,这可是您让他多加练习的曲子。」

「原来是小鱼儿。」小史显得有些落莫,那弦音让他忆起逝去的故人。

笙儿如今是不是在天涯遇到皇上了?

「取下使臣首级,送回平阳,告诉他们这是晋国所赠的见面礼,让刘曜想想我朝施大人是如何死的!」小史一握椅

边把手,显得盛气凌人,「顺便提一句,长安城内的财宝金银堆积如山,要是他们有意来取,我倒是愿意领路。」

侍卫退下后,正逢小鱼儿练完跑入。他挨到小史身边笑嘻嘻道:「刚刚有个宫女将我认成了少爷,还给我行礼呢!

小史轻轻扳过他的脸,多亏这张做工精湛的人皮面具,除去那双灵动俏目与他的丹凤美目大相径庭外,其余五官全

和自己相似得紧。

小鱼儿指间已奏出了血泡,小史知道他为了尽早练好琴技,不辞辛劳,怜爱地搓着他的小手。

小鱼儿不敢劳烦主子,把手收回,取出一封信来,嚷道:「今天我代为收到一封信帖,可要转交给你?」

小史当是汉国文书,摆摆手,不愿再看。

「啊?少爷不要!不要我就看喽!惠大哥写来的家书,说不定会提到我只字词组!」

小史猛然站起,碰倒了手边的镇纸。一双玩转着晋国前程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

小鱼儿知趣地把家书递给他。

清秀的楷体书法,墨深透纸,定是写信之人下笔时将浓浓的思念与爱意也一并溶入。所有的情意皆在刹那被彻底勾

起,与若林相守的分分秒秒,又清晰地重现眼前。

若林的字!若林写来的家书!

小史思及他双目失明,心头不禁泛上酸楚,写这家书一定费了好大力气,寥寥几段却将近况与问候逐一概况。

小史欣喜万分,若林说他的身体有所好转;若林说洛阳的天气较为凉爽……

刚想唤小鱼儿来一同分享,喉中一涩,一阵剧痛从胸腔撕裂开来。小史低首一咳,竟咳出鲜血,一摊刺目的红沾染

于地面。

小鱼儿一惊,赶紧扶他坐下,担忧地寻问。

静坐片刻,疼痛略减,想起过去也有过这样无故咳血。后也未曾发作,小史不把它放在心上,摇摇头道:「抑或是

太兴奋了,不碍事。」

小鱼儿仍不放心,却被小史打发出去。

大权未握,若林还在川居等待,我又怎会轻易倒下?

走到窗前,一轮明月当空悬挂,似在诉说远方爱人的无尽缠绵……

***

四年光阴,弹指飞逝。高山之颠的雪莲已怒放出圣洁之势,普天之下,谁敢亵渎?

如今宫内宫外的斗争占去了小史所有的心血时间,当年的纯真孩童已蜕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俊美青年。

早早策划好的挑唆已让匈奴视晋国为大敌。四年中,没有一样贡物顺利通过长安城门,太原也一寸未少地留在晋国

版图内,汉国国君刘聪多番派出使臣,却统统仅有首级归来。

刘曜大怒,他带兵将司马邺扶上皇位,如今却被玩弄于股掌,使臣被杀令汉国蒙羞,深感愧对国家。主动请命带罪

立功,要再杀入晋国,攻下长安。

晋国莲王来函,如今晋廷兵部并无开战准备,想要攻下长安,必先攻占渭北各地,无声息地歼灭晋军各地兵力,使

长安孤立无援,便可手到擒来。刘曜恨司马邺出尔反尔,征得国君同意,立即调动兵力。大战在即,晋廷上下却毫

不知情。

小史推开雪片般繁多的战报文书,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封字迹清透的信函。恬静的笑容从唇边漾开,从箱中取出一叠

信来。四年中,若林每月寄来的家书已成为他支撑下去的力量。

信上说栾川洞中的水仙已提前开花了。

小史将家书放到唇边,密密亲吻:「若林,我就快回到你身边了。」

四年,为了回到若林身边,他费尽了无数心血、牺牲了无数的人。

现今刘曜大军一触即发,顷刻就可结束整个晋朝。司马邺或许永远不会料到,自己会葬送于曾经助他登上皇位的人

手里。

梅莹妃病重,小史命人炖好参汤前去探望。

这些长白山野参是司马睿从建康派人送来,送给司马邺的。小史知道此人阴险狡诈、见风使舵。现今见司马邺江山

在手,便前来巴结讨好。

躺在榻上的梅莹妃显得憔悴虚弱,此生最挂念的人已离她而去,曾经绚丽的生命也跟随着先人踪迹飞逝而去。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站在床边的小史,勉强动弹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说话。

「娘娘莫动。」小史连忙上前扶她靠在床板上,端来参汤:「你身子虚弱,先把它喝了吧。」

梅莹妃静静地看着他,并不伸手,微启双唇:「我知道莲王心志不凡,绝非甘愿为朝廷效命。我过去不顾邺儿感受

,改嫁皇上,才使他心中燃有如此惊天怨火。如今大错已铸,害你与天下千千万万百姓同失亲人。实属我一人之错

,莲王若是怨恨,向我一人报复即可,放过邺儿吧……」

她喘息着说不下去,小史轻覆上她的柔荑,像娘的手一样。他从小就没见过娘,倘若娘在世,应当也有一双这样柔

软、纤细的手。

「娘娘身体有恙,多加休息才是。怎么去想这些烦忧的事。」

她已看出自己的野心绝不简单。放过司马邺?当他在下令诛他全族、血洗洛阳、派人火烧军营毁去若林容貌时,怎

又不想想放过?

梅莹妃不接参汤,等着他的答案。

「娘娘若真担心皇上,更应当保重身体,还是喝了吧。」小史把参汤放到她的手里。

最爱之人已不在人世,她又何以聊生。但皇上曾说要好好辅佐邺儿,虽有无尽苦楚,思及此处,梅莹妃仍是端起参

汤一勺一勺饮下。

这参汤果然与众不同,喝下好顿觉温暖备至。抚摸手中的暖玉,感觉着其中的温度。

邺儿,娘对不住你。或许在天上,我仍可找到皇上。

手中的美玉掉落在地,伊人静静入睡,再也不曾醒来……

***

梅莹妃离逝,司马邺汗颜不已。

「她是怎么死的?」御医退下后,司马邺直起身,一把抓住小史的肩膀。

小史对梅莹妃一直觉得无比亲切,又怎会下毒害她?心中憎恨不已,定是司马睿那狗贼,在这野山参上动了手脚,

想逐渐将司马邺毒倒。可梅莹妃原本就体质虚弱,奄奄一息,服用后即刻香消玉殒。

小史也觉难过,不愿多加解释,直接反问:「你怀疑我?」

司马邺虽恨母亲没有从一而终,改嫁他人,但心中却仍深深挂念。见小史一副冰冷的眼神,浑身颤抖道:「我自问

对你呵护备至。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却没想到你连我身边的人也不放过!」

小史一震,问道:「皇上何出此言?」

司马邺轻蔑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扔在桌上:「你费尽心机无非是想要借刘曜之手将我铲除。」

一看这奏折上的时间竟是四年前,尽管严密封锁,却仍逃不过司马邺的耳目。小史不解,既然他早已知晓,为何不

曾阻止,继续将贡物向外押运,也不揭穿自己在太原驻兵?

「我始终在赌,盼你有一天可回心转意。周小史,人心皆是肉做的。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可知道我心中之苦?」

似乎头一次听到司马邺说出这等话来,小史淡笑:「可惜天下并非所有的事皆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周小史福浅

,心再宽也容不下二人!」

事到如今,不用再有所隐瞒,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除了若林,此生不会再有他人。」

司马邺蓦然一震,随即稳住身子。半晌,他苍白着脸道:「他已是废人一个,何处招你喜欢?我为你改变这么多,

你却视而不见!」

他大吼着怒问,吓得屋外侍候的宫女也跪了下来。

小史眼中闪现怒火,猛然推开他:「司马邺,你毁我全家,害我与相爱之人长久不能相见。我本不识一字,是你让

我明理从政,今日站于你司马家的江山之上,我定要毁了你晋朝!」

司马邺紧握手掌,不由颤抖,眼中的金光动荡起来,像有什么被打破一般。他一生中,经历过无数事关生死的大风

大浪,却从未有一番话,让他如此惊心动魄。

眼前之人不再是那眸中闪烁不安的孩子。撕破顺从静默的伪装,就如山巅雪莲般令人不寒而栗,折服整个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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