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无误得射入对方要害,可是思想却飘到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向荣说,我是个不现实的男人。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有哪个人会在被敌人围困身处危险又杀人不断的时候想着这些呢?
小时候听奶奶唱的歌,那些歌声和童谣,都在我耳边响起,反复歌颂。至于自己能否活着离开,能否杀光敌人,好
象都不重要了,只记得那些歌,奇怪的歌:
今天是什么天气
今天是什么心理
无所谓
我一直睡睡在这个蓝色梦境里
明天什么样的人来相会
明天世界被如何摧毁
无所谓无所谓
我一直睡遗忘了人类的罪
蓝色的翅膀
蓝色的湖水
蓝色的天堂
唯独没有黑色的人类
我听见,上帝歌声激昂:
「去吧,我的孩子,去吧,我的孩子!
地狱就在你身旁!」
哭声高于歌唱,绝望多于希望
战争比子手更嚣张
「去吧,我的孩子,去吧,我的孩子!
自杀不只有割晚和吞枪!」
只有这里这个蓝色梦境里一切安祥睡得很舒畅
「睡吧,我的孩子,睡吧,我的孩子:
忘记这个故事
忘记这个现实
变会初生之子
你是这地球唯一的光辉天使!」
看着地上鲜血淋漓的景象,再摸摸自己手臂,也是一片艳红。除了手臂,身上也到处是伤口,把白色的衬衣已经彻
底染色。
我深吸口气,慢慢走到尸体中间,起脚踢起唯一那个还没有死去的家伙,踩在他肩膀上:「你们是哪个帮派的人?
是谁要你们杀我的?」
真糟糕,连说话都可以尝到自己口腔中的血腥味!
肩膀的伤,很重,一直流血没停过。
我想,也许是报应。
「我……我不会说……」
「靠!」我狠狠踩在对方伤口上:「少给我来这一套!不说,我就把你的牙一颗颗拔下来!!」
「你们华泰有什么了不起……」
「你说什么……!」
「确实啊!你们自己都内讧!刚才……就有你们华泰的人来,也发现我们埋伏了,可居然笑笑就当作没这件事,这
不摆明就要看着你死嘛!」
有人来过?
那么……刚才那奇怪的电话,可能和那个人有关。华泰中看我不顺眼得太多了,我一时也比较难分清楚。可是能发
现到埋伏,又能安然离开,必然是个比较厉害的人,难道是田锌?
「反正你们华泰也快完了……」没等他说完,我又踩下去。
对方惨叫不断,我喜欢听这声音,更加用力得踩下去、踢下去,直到对方再也叫不出来。我又干了不理智的事情了
,连最后一个生还者都死了,怎么问出主谋者呢?!
对不起,奶奶。你常说小时候的我像个天使,不是因为我的长相,而是在于我有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敬童,你
的眼睛真漂亮,那么漂亮的眼睛,即使真能看到天堂,也不出奇呢……
可是,奶奶,我不可能是什么天使啊。我只是个恶魔。
这双黑色眼瞳中,除了其它人的尸体和鲜血,映照不出更多。我唯一能看进去得,只有那一个人。
身体好累……
我坐在楼梯间,从口袋里掏出烟,然后点上。可吃不出烟草味,浓郁的血腥把一切都盖住。
看着眼前的尸体,我又开始游魂。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明明那么想死,可又把所有要杀我的人给杀死;杀不了他,可又无聊得留在他身边,做他一个摆设,还是一个失败
者的证明?
真没意思!!!
烟抽完了,橕着身体,仍然要往上爬,还有五层楼。
心里暗暗发誓,明天就搬家,再也不住这么高了!
如果……能活到明天……
第三十八节
终于爬到了!
我快累死了!!
枪一直紧紧握于手中,可再没遇到任何人,也没有用武之地。但若真冒出几个敌人,它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只
剩下三颗子弹能干什么。
就算我有一流的枪法,三颗子弹了不起也只能解决三个人。
走到家门前,看到三具尸体倒在门口,不知道是谁解决地,但很明显,解决的人就在我家中。
真糟糕,看来我真得没机会见到明天太阳了。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我却没时间打理。好担心向荣,千万不要有事
!
准备好枪,我慢慢摸出染血的钥匙,轻轻打开门。里面一片黑暗,我小心得先轻推半条缝,没有任何声响,才缓慢
得半蹲爬进去。
里面好黑,没开灯,透过玻璃窗映入的月色,我看到一个优美的夜魔坐在窗边看向外面无尽迷人月色,他庸懒得半
眯着眼,手上还拿着酒杯,月光洒下的魔咒通过酒杯里的鲜红浮现出来,一种魔幻的血色。
他缓缓转过身,扫了我一眼,继续品酒。
「怎么又拿枪指着我?」
虽如是说,脸上没有半点儿紧张神色。
我没松开枪:「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电话中的奇怪对话就是因为他吗?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我的住处啊,为什么今天要来,而且还挑上有人埋伏的「今天」?他来的目
的什么?
——你们自己都内讧!刚才……就有你们华泰的人来,也发现我们埋伏了,可居然笑笑就当作没这件事,这不摆明
就要看着你死嘛!
是他!
确实只有他才会干这种事!!
屋中没有更多声音,我悬着的心放下了,看来他没有带其它人来。
若不是刚才那垂死家伙说的话,我上来要见到这仗势,还以为是他要找人来杀我呢。他做得出。
不对!
也许真的是他找来的,以前从来没有如此厉害有备的杀手,那种誓要斩草除根的做法,跟以往的暗杀者完全不同,
也许就是他!只有他比那些人都了解我,他知道我的弱点,知道我擅长什么,对我的每一路枪法、每一下功夫都了
如指掌!
我不会被他骗倒地!
「我来找你啊!」他淡淡回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放屁!」我吼道。「你吃饱橕着了也不会干这种事!」
他淡淡笑着,在夜光和红酒的反光下,脸色妖媚:「你今天怎么这么火爆啊……」他看看手表:「刚刚十五分钟啊
……真慢,我本来以为你十分钟内就可以到,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真烦!我一身伤口痛得快昏倒,谁还有空在这里跟他闲扯:「向荣呢?」
他脸色一变,收起笑容:「你就只记得那个女人吗?」
「我问你向荣在哪里!!!」他该不会对向荣做了什么吧?!虽然向荣是九龙社老大的女儿,可他是个疯子啊,谁
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他眼中充满杀人的欲望,咬牙吐出几个字:「如果说我把她杀了,你又能怎么样……」
「混蛋!」
我想都没想,冲上去,本来要开枪得,可是他突然一把压住枪,起脚就踹过来,正正踹在我伤口上!
好痛!
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一巴掌盖过来,我只有摔地上的份。而枪,落在他手上。
可恶!如果不是刚才浪费了体力又受了那么多伤,我才不会被他抢走枪呢!!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打不过他。我的体力不足是最大弱点,我能胜过他的,只有枪法。
可是现在,连枪都没有了。
「咳咳……」我抱着肩膀不停咳。
「我说过了,不要把枪对着我……」他停下话,注视着我,突然蹲下来:「你受伤了?」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反正他对别人要杀我的事视若无睹,何必在这时候又惺惺作态!
他不再说话,一把横抱起我,走进卧房,把我放在床上,然后观察伤口:「中了三枪啊,有一枪子弹还留在肩膀里
,要马上取出来!」
我想制止他,可是没有力气,只得任由他清洗伤口。当他拿来烧热的刀子时,我总算清醒了一点儿:「不要碰我伤
口!」
「子弹要取出来。」他冷冷得说,「我不取难道你要自己来?」
「我宁愿子弹留在里面也不要你来取!」
我刚说完,他又给我一巴掌!
扔下手中的纱布,他鄙疑得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已经长大了,居然还是个小孩子脾气……你真知道子弹留在体内
的痛苦吗?」
「废话!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打中,什么痛……」
我怔住。这话……我想说得……怎么那么熟悉……
——什么痛我不没尝过,不就是取颗子弹吗!
对啊!好象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如此说过……
我,也和那时候的他一样,受伤的野兽,不准人靠近吗?
心里,慢慢冷静下来,我侧过头看着血流不断的伤口,安静躺下。
「好吧,你取子弹吧。」
他愣愣,没犹豫太多,脱下外套卷起衣袖,想了想,扔个毛巾过来:「咬住,别乱叫。」
我挥开毛巾:「不用,我才不怕痛呢。」我觉得自己像个固执的老头子。
他又笑了,拿起消过毒的刀,我闭上眼,等着疼痛到来。
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疼痛,在那个房间中的日子,我每天都过着和痛相伴随的生活。而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
的力量。
感觉到利刃在切割皮肤,在划破血肉,在伤口中翻掏,我咬着牙,不哼一声,直到他取出子弹。
刚放松下来,睁开眼,突然一阵剧痛伴随酒水袭来,我忍不住又闭眼:「痛!」
再次睁眼,看到他一脸窃笑喝着酒,知道他是故意地。
「不是说不怕痛吗?」
我别过脸,不理会他,也没力气理他。
他放下酒瓶,开始给我包扎伤口,动作非常熟练麻利,看来他经常给自己包扎。不爱给医生处理伤口,而是自己来
,对他而言,比较安全吧。
我看着肩膀上的白纱布,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包扎。
伤口不觉得痛,心里反而隐隐有些刺痛。
包完肩膀的伤,他又开始准备处理我身上其它地方的伤口,我挣扎着坐起身:「我……自己来……」
他轻轻一推又把我按下:「手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一只手怎么包扎,乖乖躺下吧。」
乖乖躺下?
怎么如此像哄小孩子的话?
我依言躺下了,只是不想浪费已不多的力气在这种无谓争论上。
手抵额头,我看向窗外:「向荣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杀向荣,他不是那种人。
沉默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我来的时候看到她被人绑在这里,我把那些人杀了,就叫她滚。」
那么门外的尸体就是那些来暗杀我的主谋者?向荣也许是被迫坐电梯走了,才会和我错过。
「我以为你想看我死,没想到你还会帮我解决那些人救向荣……」
「你别弄错了,这是两回事!」从他的口气中,我听出不快。「我只是来找你而已,其它人怎么样我不理。至于这
屋里的人,我觉得他们打搅到我了,包括袁向容那个女人!所以我就把他们都赶走!」
哼!果然是他的做事方法!
那么轻易就解决了那些负责的家伙,他依然如此厉害,我想我即使没有受伤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是,我也一样啊,我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无法拉近和他的距离……
无意中顺势瞄向床头上墙壁,身体僵住了。
怎么会……?
难道,被他发现了?
向荣一直以来都知道我有些禁忌是不容许人逾越得,所以她从来没有进入过我的房间,而那些暗杀的人,也没必要
取走这些照片,那么只有一个人……只有他……
我看向他,他也注意到我的怪异,盯着我:「怎么了?」
「照片……」
我只说了两个字,他眼神变了,从旁边脱下的外衣口袋中慢慢拿出:「我一直以为弄丢了,原来是你拿了。」他把
照片甩在我面前,拿出烟盒,又开始抽烟:「以后不要把这些东西贴在床头,要敢给别人看到我就杀了你!」
真的……!
他发现了……!!
他进入了这个不让任何人踏进半步的房间,他看到了这里和那个房间相同的摆设,他看到了这张一样的白色大床,
他看到了我帖在床头的照片……
这时候,即使是个再白痴的人,也该明白我爱他这件事了,更何况聪明如他?!
如果不是爱他,又何必如此?!
藏了十年的秘密,终究是逃不过!
我真是自掘坟墓!!
拿起照片,挡着眼前他的脸,我害怕这时候看到他脸、看到他的表情,就当我是懦弱,我真得很害怕!我的手在颤
抖,身体在颤抖,不停得颤抖,几乎拿不稳那几张轻软的照片,心里一片混乱,不敢想象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的反应,就是一切终结的时候了!
不……不要……
「为什么往后退?」
他的声音从照片后面传过来,我害怕,不敢说话,不敢放下手,也不敢松手,紧握照片,阻挡自己的视线。怕这个
结局,是比死亡还可怕……!
第一有如此的恐惧,我怕得只想逃避这个现实,逃避他。
是啊!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不要逃避我!」
一只大手,拉开照片,拉开我的手,也拉开我妄想逃避的心。照片中那个楚楚动人的金发少年消失了,我看到一个
男人,一个成熟残忍又狡猾不可一世的男人,一个控制我半生让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男人,一个俊美无双披着天
使面孔的男人。
可他的背上,是恶魔的黑色毒翼。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背后作祟,谱写出这讽刺的命运游戏……
「我最讨厌你逃避我了!」
他吻下来,用魔王的毒液,荼毒我,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下定决心去恨他到底,尽管,他是这世上我最讨厌最恨
的男人。
因为,他也是这世上我最爱的男人……
「不要……离开我好吗?」
第三十九节
拉好被子侧身躺在床上,我的眼前是一只手,从我颈项下面穿过来的手,属于我身后那个赤裸的男人。
我不敢面对他,所以只能背对他而眠,可是,也睡不着。
仔细看,他的手腕上似乎有浅浅的红色印子,一条,两条,三条……似乎很久了,颜色非常淡,数不清。
「这是什么?」我抬起半身,轻轻问。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看了一秒,又闭上,翻过身,不在乎得喃喃回答:「以前,刚被卖的时候,自杀过几次……」
我心里一震,是他被人卖掉的时候吗?
我倒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自杀呢!我嘲弄得笑:「看来你以前还是个满单纯的傻瓜啊,被出卖了就去寻死。」
「没错,」他应道,又开始点烟。「我也这么觉得。」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真冷静!说到以前的事还面不改色:「那么,喜欢上那个男人也是白痴行为?」
他终于有点儿动摇,尽管只是微微一点儿,我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他斜眼扫视过我的脸:「不是白痴行为,」他拿下嘴中的烟,突然一把捏碎,咬牙切齿得狠狠回答:「是我一生最
大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