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上——小三儿
小三儿  发于:2011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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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着呢。”见仁掀开窗帘,让书影看见自己不仅完好无损,还有余情笑得开开心心。
车里光线比外面暗淡,但足以看清状况,书影刚放下心,又惊异的问:“这是在做什么?到处的叶片。”
见仁回头瞟了一眼:“啊,一场意外。”
“可不是我在欺负他。”老头插话,“别再说了,快帮我收拾起来,别压坏咯,我的宝贝啊。”
见仁答应着,转头回来。
“不要动,还有一张……啊,等等,压着了……放到这边来,还是我抱着吧。”
书影听着老头莫名其妙的话,奇怪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虽然这样可以卷得很紧,但是会伤着叶子,要这般这般……好了。”
卷叶子来做什么?
突然听见见仁猛烈咳嗽。
“真的不会啊?”老头很遗憾的叹息。
书影又想拍打车厢问问公子是怎么了,却传出见仁间断的声音:“饶了我吧,叶子味道本身不坏,一旦燃起来,我

宁愿去烧柴火,反正都是呛。”

第二十三章

“书影,打盆水来,手上全是烟叶味道。”见仁终于说出进房来最完整的一句话。
“洗了就去吃一点,好不?”书影抓紧机会哀求。
“不好。”见仁回绝地干脆,“休想让我从床上起来。”
“可是,会饿坏身子——”
“一顿两顿而已,下午烟伯有请我吃点心,不饿。”
“他叫烟伯?”书影觉得这名字跟那个人下午的言行一样奇怪。
“不是,我没问他名字,随便称呼的。”见仁垂眼看着手指,白皙的皮肤,沾染上了斑斑黄渍,他厌恶的扁扁嘴:

“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公子对于任何人的名字,还不是一般的不在意。
书影放弃劝说,出去找店小二。
在后院等待的时候,树底下一明一暗闪烁的火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全黑了,那点光格外醒目。
书影好奇的走过去,就着微弱夜色看见火光原来是正在燃烧的旱烟烟头。
“你不是那个贴心贴肝的小厮吗?”抽烟的人忽然发话,吓了书影一跳,蒙蒙的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不跟在他身边,跑这儿来干什么?”
书影仔细辨认掩在树下的身影轮廓,隐约想起来,是下午的老头。
“公子要水。”
“他现在是不是躺在床上死也不肯起来?”
回应书影的诧异,老头用“我就猜到”的眼神瞥他一眼。
“年轻人,身体真糟糕,又娇气,连老人家都比不上。”
“公子才不是娇气。”书影不服气的辩解。
“坐一天车而已嘛,就哼哼唧唧的趴下,饭也不吃。”
书影越发觉得他是有偷偷躲在门外看。
“我还用偷窥?!脚趾头都想得到。下车时候那一副抽筋模样,喏,我一直在下面喝小酒,就没见他出来。”
老头有点不屑的啧啧。
“我说,他以前是不是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真难为他还能像个人。”
这话说的过了,若不是光线微弱,老头应该能看见书影近似于酱肝的脸色。
“转告他,再不运动筋骨,就该出栏挨宰了。”
“不要你管!”书影吼出一句,烟头火光倏的乍亮,他握着拳头,气呼呼扭头就走。
“喂,再聊几句呗。”
“哼!”
“现在的小伙子,一个个都不知道尊老——明天见。”
“别再见。”书影一步也不停顶回去。
“那可难了,都是庄主带出来的人,一路分也分不开,你的公子和我约定了明天还要一块儿,我们俩要好好相处哟

。”
书影哽着了,脚下踉跄,不得不驻足。
“其实交往久了,你会发现我是个挺不错的老头子,尤其喜欢传授小一辈宝贵的人生经验。”老头斜眼瞄他,嘴边

挂着坏笑,“看在你公子的份上,我会特别优待你的。”
书影憋了半天,方才憋出两个字:“不用!”
“用的,以后你就会知道。”老头不再看他,继续对着空寂的后院抽烟。
书影暗暗发誓,不管遇见什么事,绝对不要和这个老头扯上关系。
公子那里,拼命反对、抗议,必要的时候耍点小伎俩,总之,一定让他们错开。
书影打定主意,给自己鼓了劲,满怀斗志的回了房。
甫一踏入过廊,就听见见仁在房间里嬉笑。
“哈哈哈,怎么会有这种事?!”
然后是个细小羞涩的姑娘说:“千真万确,我娘亲眼看见的。”
门半开着,书影侧身用肩膀顶开,把一盆水重重搁在盆架上,口气恶劣的说:“你来干什么?”
床边上,思月抬眼怪异的看他:“为什么我不能来?”
“公子要休息,你少来打搅。”
“公子腰背都是硬的,你也不知道给他揉揉。”
“公子若是说了,我自然会做,轮不到你插手。”
“公子的身子哪儿经得起你的重手重脚。”
“公子的身子也不是你随随便便能碰的。”
大眼瞪小眼,视线交汇的地方,隐约有闪电的光。
见仁伏着,前臂撑起上半身,好整以暇地看热闹,顺便咬一口思月带来的糕点。
约莫着事态的发展应该控制一下,他悠悠开口道:“书影,思月是我带出来的,跟着我没什么不对。思月,别和他

计较,再帮我捏捏肩膀。”
丫头脆生生答应,以胜利者的姿势瞟书影一眼,纤纤一双小手娇羞的搭上见仁肩膀:“公子,是这里么?”
“嗯。哎,书影,过来吃桃酥糕。”见仁挥着手里点心,殷勤招呼。
书影心里不痛快。
这家客栈,根本就是一个触人霉头的地方。
“思月,这究竟是你做的还是王婶?”
思月忐忑的小声说:“是我。”
“不会吧,说瞎话是要被鬼勾去舌头的。”
“公子——”思月嘟起嘴。
“真的是,非常好吃。”
“诶,公子没逗我吧?”
“喂喂,我可不想被勾舌头。”见仁蹙眉咬一口,“和王婶的味道很像,不对,是更特别,反正很好吃。”
思月脸上渐渐泛起红潮:“以后,我再做给公子。”
“有谁会当着面说‘不好’吗?”书影沉着脸把水盆端到床边,“公子,你不是要洗手。”
“对哦,都怪思月做的点心,让我忘记了——就放在下面吧。”
书影把盆搁在床下踏板上,见仁手脚在被褥上又挪又蹭,身体转了小半圈,把肩膀以上的部位悬在床外,胳膊垂下

去,正好伸进水盆里。
思月仍搭手在他肩上揉捏,书影蹲在旁边抓着布巾。
季良在门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想了想,敲敲半开的门。
“不管你走到那里,都是一样热闹非凡。”
“啊,庄主,还没睡?”
“若是睡了会站在这里吗?”
“唔——”见仁转眼思忖,“有可能是梦游呢。哎,曾经听说,有个人睡着了之后,翻墙过街,爬到城另一边的某

户人家里,被当做采花贼狠打了一顿,好笑吧。”说着,露出几颗白牙。
思月小声叫他:“公子。”再瞟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季良。
“抱歉,庄主当然没有这毛病的,是不是?”
季良不说话,眯眼定神望着他。
“……好在我不是鲜花朵朵,气力又弱小,传出去大家也不会说什么。”见仁倒像松了口气,看着浸在水里的手,

烦恼地叹一声,“唉,果然洗不掉啊。”
蜡烛在大圆桌上,光线照过来已经势微,即便是凑得最进的书影,也看不清见仁说的“洗不掉”指的什么。
季良稍稍走近了点,问:“下午你卷烟叶了?”
“庄主好敏锐的观察力。”见仁发自内心的诚挚夸奖。
可是季良不接受,直白的解释:“我听人说的。”
见仁扁扁嘴,努力搓洗手指。
“你要剥下一层皮么?”季良皱眉啧啧。
“没办法,怎么都洗不下来。”见仁委屈着,哀怨着。
“一个男人,沾点污渍算什么,又不是女人。”
“很难看呀!化多少工夫才保养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我不甘心就这么毁了啊。”见仁眉眼皱到一处,看起来就要

发狂一般。
季良受不了的偏头闭闭眼。
“没见过你这样的。”他已经靠得极近,伸手敲一下见仁肩头,“拿起来我看。”
见仁抬起手,举在半空里。
季良端详半晌,说:“以前我用皂角浸水,再加点醋,效果不错。”
“庄主有过这种经验?”
“我刚到庄里的时候,被拉去培养了好一段时间,幸亏最后他不满意,还抱怨我迟钝。”季良讲述往事口气不善,

想来经历不太好。
见仁手举得酸,待他说完立刻耐不住放下去。

第二十四章

“书影,去店里找找有没有皂角,还有——”
“我,我去要些醋。”思月绞着衣角腾地站起来,眼角瞟了一眼见仁,咬着唇,女孩儿娇态的匆匆出去。
“哎,你——”书影喊之不及,干瞪眼。
“你也去。”见仁弹下他。
书影垂着眼左瞅瞅右瞅瞅,一副不安宁的样子。
见仁拉长音调叫他:“书——影——”
他无可奈何,把布巾塞进见仁手里,重重踏出门去。
季良本作好准备经受他的大白眼,见他这次走的干脆,倒落得空空的怔了小会儿。
见仁胸口压得难受,翻过身。
水顺着臂流进袖子里,凉凉的,像蛇一样蜿蜒深入纠葛。
等衣料把水吸收尽了,自然就干了。
见仁一边擦手一边这么想着,便蹭了蹭手臂。
“你不觉得男人像女人似的白细很笑话么?”季良看着他说。
“谁让大爷们喜欢呢,即便是笑话,也要做出来让别人笑。”
“照你这么说,皮肤粗黑些的孩子,做不了这行?算是幸运吗?”
见仁呵呵低笑:“只要容貌姣好,有的是办法。” 他抬着手,透过指缝望季良,“故意生疮溃烂,涂上特制药膏

,等外面一层都腐落了,新长出来的一定又嫩又白。”
季良忽然觉得身上发痒,有些微小虫子沿着汗毛骚动,足都尖利,刺着皮肤。
“亏得我天生丽资,免遭死去活来的罪。”见仁勾着嘴角,暗淡飘渺的烛光里,虚幻的骄傲。
这个话题不好。
季良下意识转个弯。
“你多大年纪了?”
“庄主不知道有些人的年纪是不能问的吗?”见仁放下手,严肃庄重睁大眼,定定看着他,一会儿绷不住,自己先

溃败,“十五六是最好年华,谁都愿意掐一朵朝露滋润的花,过了十八十九,明日黄花残,看前程茫茫,无所去往

,幸得阎王殿上,倒是不挑剔……”
他语速渐缓,慢慢的,沉下去,微不可闻。
季良听得艰涩,发现进这屋子,简直是故意给自己心头上找堵。
曲老爷子口里伶俐悠哉、洒脱开朗的青年,跟躺在眼前的人怎么能对上?!
过了半晌,季良拨他一下,说声:“喂,你是不是把见人说话练过头——”
见仁闭着眼,理也不理。
季良把头矮几分,终于发现一个事实。
“怎么说睡就睡了?”
见仁兀自陷在甜梦乡,蠕唇,呼吸绵长,眉宇间安详宁和。
季良无可奈何,自嘲着撇嘴起身走了几步,回头抵床边拉被子搭在见仁身上。
刚踏出门,思月捧碗醋水走得小心翼翼。
“他用不着了。”季良不多看她,径直往自己房间去。
思月被他一句蒙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进屋叫声“公子”,见仁侧个身埋头在被里,思月这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风和日丽熏风拂面天,黄历上说宜远行。
见仁微张着嘴,赞叹气派非凡的客船。
浸过桐油的桅杆、船板,朝阳光线下熠熠生辉,衬着胭脂云霞,仿若烫过一层金箔,上面又描压了锦绣繁花,明暗

斑驳里重叠出红袖入画。它安静地停在那里,不像即将远航的客船,倒是待字闺中贤淑内敛姑娘,倚绣楼望山墙,

悄悄横一寸秋波,荡三分心肠,只盼丁香少年郎。
清晨的码头,喧哗随着波浪涌动,精壮挑夫裸露半边粗糙肩背,“呼嘿呼嘿”的号子此起彼伏,交织混合,听不清

任何一处,也无须听清,他们自能接应属于己方的那一声。
热气腾腾,就像刚出炉的包子。
见仁咬一口包子,薄皮里面豆沙馅,深枣红,细腻,甜蜜,点碎的泛着银泽,很好看,很勾引胃口。
“公子,别吃了。”书影抢过他手里最后一个,“你记不记得吃了多少了?虽然味道好,也不能由着性子硬塞。”
“太饱的话,船行摇晃起来,肚子会难受的。”思月抽手绢擦去见仁唇边一点豆沙粒。
难得这两人会言行一致。
见仁眨眼咽下抱怨,决定顺应民势,依依惜别食物。
“小伙子们,小姑娘,睡得可好?”衔烟袋的老头笑眯眯踱到他们面前。
书影立刻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步,把见仁遮在身后,警惕地睁大眼注视来者。
“朝气蓬勃,很不错嘛。” 曲达赞许地点点头。
见仁扒着书影手臂往旁边推。
“干什么呢?不要挡着——烟伯,早上好。”
“想必是一夜好眠,元气恢复了?”
不料见仁耷了眉毛:“开始还睡得踏实,后半夜老醒,床是很舒服,只是总有点什么不对劲。”
“择床吧。”曲达在鞋底上叩烟袋头,抖掉残渣,墨灰口袋里掏新烟卷点上。
“应该不是,以前换地方也没这么过。”
“人总是容易改变的,尤其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他深吸一口烟,吐出一股青气。
思月禁不住咳嗽。
“这位小姑娘昨天没见过呐。”
“是我带出来的丫头。”见仁转头对思月说,“我随身几个包袱里有瓶杏仁露,你去帮我找出来吧。”
“公子,她哪儿知道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可是……”书影欲言又止,眼角瞄着抽烟抽得挺开心的老头。
“那你和她一块去。”见仁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顺便给她说说都带了些什么,万一以后要用也容易找。”
“呃——”书影摇摆不定。
“你家公子吩咐有什么可犹豫的!”曲达用结实的烟袋敲书影脑门,“主人说的话,下人还想反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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