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听见他语气中带着自责，他连忙出言安抚。“你不知道并不是你的错！他们若事事明着来，我也不会沦落到失明的地步，德妃只是他们的棋子，也是他们所设想的第二招，当年，喝下酒的若是你，自然也就不会有迎娶的事，甚至，皇位早让他们夺去也不一定。我挺身挡酒，算是彻底坏了他们的计划，所以他们只能把目标放在德妃身上，让她来间接实行夺位的计划。”

“间接？”他怔了怔，想起儒亲王三番两次逼他立大皇子为太子，难不成……

突然，他反手一把扣住他手臂，带点怒意的沉声道：“修儿不是朕的孩子？”

常千岁身子顿时一震，被这么犀利地问着，他反而说不出口，紧抿着双唇，头微微垂下不答话。

龙雁行见他这模样，顿时心底便有了答案，扣住他的手再施力了些，摇晃着他。“千岁，你说啊！”

“对！他不是！他是德妃和龙昕皓所生下的孩子！”话顺势脱口而出，接下的情形，他无法，也不敢再去想像。

一直以来，他都不过问他与德妃两人间的情形，一是与他无关，二是他不想被闲多管闲事，现在，他反而很想问他们俩的感情好不好，如果不好，那还有得解决，如果好，只怕这件事会彻底打击他的心，在盛怒之下，下令杀了所有相关的人也不一定，可能，连孩子都不会放过。

话说出的瞬间，龙雁行的脑海里再次呈现出空白一片，想不到，他不只把敌人安置在身边，他还养着别人所生的孩子，甚至，差一点立这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为泰子。

老天，他光想就觉得可笑，再想起自己被儒亲王一家任意的耍弄着，他的心怎么也平复不了。

沉默一阵后，突然间，他冷笑一声，放开紧抓住他的手，道：“原来你早知道这件事，为甚么不告诉朕？为什么等到这时候才说？”

询问的语气中，夹带着浓浓的怨气，常千岁闻言心一紧，就想上前抓住他，但他一个退后，退开朝自己伸过的双手，闪避他。

什么时候说有意义吗，他得知的那一年孩子都生下了，多说也于事无补，况且，他那时早不像以前那样能时刻进入皇城，他要如何跟他说？

虽然他在内心反驳着，但却选择不说出，只在缩回双手后，对着他低声道：“抱歉……没告诉你是我的不对……”

头一次，听见他对自己低声道着歉，这让他在气愤之馀，多少感觉到讶异。

两人相识多年，在无任何人能像他们这般彼此的互相了解，所以，他知道他隐瞒着不说，肯定另有顾忌。

望着他垂下的面容，龙雁行忽地开口问：“你能告诉朕，你隐瞒不说的原因吗？”

他一怔，投顺势抬起往他的方向望去。

“朕知道你事事护着朕，但朕想知道你隐瞒不说的理由是什么。”这才是让他最难过的地方。

还以为该互相坦承的彼此，却选择在敌人蠢蠢欲动的时候欺瞒自己，他很难相信他会这么对待自己。

“为了孩子。”

孩子？他眉头微拧，俊颜上满是不敢置信。

欺瞒这一切，就为了那外人所生的孩子？

常千岁静下心感受他此刻的情绪，但他的沉默和刻意压抑，让他丝毫感觉不到什么，抿了抿唇后，他只好硬着头皮再道：“我知道你的脾气，知道你在发现孩子非你亲生后，你一定会下令杀了孩子，就为了这原因，我才选择隐瞒不说，但这不代表我不替你想，我一直在找适当的时机告诉你，但我没想到儒亲王近日的动作变得频繁许多，在顾到你的同时，我也得确认孩子不会因为件事而发生，所以不得已之下，我只好选择继续隐瞒。”说来，都该怪他把龙杰修丢给自己照顾。

如果小毛头从没和他相处过，或许他就能少顾忌一点，也不会搞得现在这般，但事情都发生了，再多说也是无用，所以他绝对不会笨到加上这些话，说了，只会让他更生气的。

“不得已！？”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再次充满怒意。“你就为了保住那孩子，所以不顾朕的颜面，让朕继续在儒亲王父子面前养着他们的孩子？让朕彻底在他们面前失了颜面？”他几乎能想像出儒亲王在心里耻笑他的模样，这要他怎能吞忍下这口气？

他的话如针一般狠狠刺入他的心，他的隐瞒，绝对不是想害他丢脸，但却又是无法避免这种事发生。

他再垂下头，忍住因他施力而发疼的手臂，再一次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瞒你这么久……”

在这种时候，除了一再的道歉，在已无其他话可说，对他既是失望与伤心的龙雁行，这时才松手放开他，凝望着他的眼，也显显现出几乎不曾对他投射过冷淡目光。

在望了他一眼后，他缓缓闭上双眼，转身就要离去。

常千岁在同个时间感受到他的离去，在他踏出寝房的门槛时，他蓦地出声唤住他。“龙……皇上，你答应过暂时不会有任何行为，对吧？”

龙雁行脚下一顿，未转头地以眼角睨向他，在瞧见他眉头深锁的模样时，眼底闪过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得深情。

再一次收回目光，他没回答也没再给任何承诺，不发一语地步出了寝房，直接返回他连日未回的养心殿。

在接近傍晚时，常千岁让喜乐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拿着龙雁行所给他的令牌出宫返回常家。

这令牌，是前些日子他允诺自己能回家一个月时所给的，但有条件，回去时得告知他一声。

告知吗？在这种时候，两人还是别见面的好。

他让卢顺替他转达回常家的事，还交代着若皇上打算动大皇子，一定要立即派人告诉他。

卢顺照实把所有的话全告诉了龙雁行，让他意外的事，本以为会上前追人的皇帝，却只在听完他的转述后，淡淡地说了句：“随他吧。”而后就再也没任何行动。

对这样的结果，他其实还蛮遗憾的，好不容易有个皇上很爱的人入宫了，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在他看来……其实这只不过只是一般的小误会，互相解释一下应该就能和好才对，且正所谓，夫妻俩床头吵，床尾和，要是他们俩继续不吵也不闹，岂不是就得这么分开？

深夜，卢顺抱着遗憾离开养心殿，本还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善后的龙雁行，在人一离开的那一刻，脑海里便开始浮现出令他揪心不已的绝色容颜。

第42章

还以为回来常家，他的心情会放松好过一点，没想到，他人在宫外，内心里却不停挂念着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算起来，他们俩还是第一次闹的这么凶，以往两人之间稍有不快时，一直都是自己对他不理睬，可现在，却是由他反过来不理自己。

也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气到不再像以前那样紧缠着自己不放。他早料想过这件事会引起他极大的怒气，但没想到的，是两人会演变到现在这地步。

如果一个月过后，他没自动的回宫里，想必他也不会出宫找他吧？

这样也好，反正他以前本就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若不是他强迫自己入宫，他们俩本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现在的演变，不过是顺应了自己以前的心愿，让他在常家宁静的度过馀生。

这次返家，他担心爹娘还在意他被纳为妃子的事，所以一进家门，他连口气也不喘地直接让喜乐搀扶自己到爹娘面前，一站定，他二话不说的就贵在爹娘面前，以表达自己对爹娘的不肖和歉意。

他得承认，独生子这招其实挺有用的，当他跪在爹娘面前的那一刻，他就让冲上前的爹娘给扶了起来，还说人过得好就好，住哪，被冠上什么身分都无所谓。他后来还发现，一直希望他双眼恢复光明的娘亲，对于他入住在宫里的事带着不少喜悦和期待，就希望藉着皇帝的厚爱，让他用上珍贵且不易取得的药材，好让他能早一点重见光明。

他想，如果他说出自己这几日入宫都没服药，爹娘可能会从本来的喜悦再恢复成伤心吧？

不过幸好爹娘不气他，让他本纠结成块的心事瞬间解开，不用再想着该如何才能让两老释怀他被召入宫的事。

安然的静坐在卧房里，他和喜乐返回常家也有两天的时间了，不知宫里这几天变得如何？有无发生什么大事？龙雁行是不是还在气恼着自己？小毛头有有没有乖乖吃饭？

唉……果真是一跳入深渊，就再也爬不出来，他不过才住进宫几天的时间，就变得这么想龙雁行和那老爱冲着他喊娘娘的小毛头。

想着小毛头他还能理解，毕竟那孩子才两岁，会操心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想着龙雁行……这就让他很不可思议了。

他还以为，他对他仍只是好兄弟的情谊，可从最近的迹象看来，似乎变得有点不太一样。

或许是他不太理解感情这种东西，以往他想着人，只当自己是过于习惯看见对方，才会在没见面的时候，容易去想到对方。

可就在前几天，他听见龙雁行对自己说他以前时常想着自己，尤其在分开的时候，那思念就会变得特别强烈。

他说那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才会有这种感觉，所以相反之，自己会在分开时想他，也是因为喜欢他了？

这话他可没问出口，就怕还没厘清自己的感情，反让人先误会。

不过，现在多想什么也无用，就算他厘清了感情，确认自己真的喜欢他，也都迟了一步。

从那天他愤怒的情绪看来，是因该不会再理会自己了，不过这样也好，趁他才刚搞懂一切的时候就结束，也就不容易去想太多。

握着手中的茶杯，他一口饮尽杯中热茶，再把空杯子放回桌面。

“喜乐，倒茶。”强压下内心的惆怅感，他不断在心里默念着现在过的很不错，无需去烦宫里的闲杂事，更无需去想一堆理由来赶走老爱缠着他不放的龙雁行。

还记得以前关系没这么亲密时，他没这么爱黏人，不知是他刻意压抑，还是后来才性情大变。

想着，他再感觉到一股惆怅感涌入心头，令他不由自主地轻叹了口气。

都说不再想了，怎么又想起他来？

热茶倒入茶杯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在确定喜乐替自己倒满茶后，他才拿起茶杯，轻轻饮下一口。

这样的日子可真悠闲，虽看不见窗外的景色，但却能感觉到秋风将近的凉爽气息。

种在常家中庭的那些花草们，应该枝叶全开的摇曳在风中吧？

过度说服自己的他，脑海里已开始在想着连他都不知怎会想起的事，缓慢地喝下手中浓醇香的茶，就在快要见杯底时，站在他身旁的喜乐突然用着夸张的语气道：“少爷，你的茶可别喝太快，喝完了可就没得喝了。”

他闻言一怔，在剩下最后的一口茶时，停下动作。“为什么？没热水了吗？”

“有，热水多的是。”

他再怔了怔。“那是没茶叶了吗？”

“有，厨房那还有两三袋，老爷下午外出去找石老爷时也特地带了一袋出门，说是石老爷家的茶很难喝，所以干脆自己带。”

“……”意思是家里还有一堆茶叶就是了？那还跟他说什么没茶要省点喝的话？

讨打是吗？

确定还有茶的他，一口气把杯中剩下的热茶给喝光，再做出一整个下午不断重复的动作，把杯子直接放在桌面上。“倒茶。”

“没茶了。”捧着空茶壶，喜乐迅速开口回答他。

常千岁皱起秀眉，脸上明显有着不悦的情绪。“你不是说有热水有茶叶？怎没茶？”

“少爷，再喝下去你就要成水桶啦！”这就是他不让他继续喝下去的原因。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足足喝掉将近快五壶的热茶，要是拿这来当作发泄烦闷情绪的方法之一，那就太折腾自己了。

“……”什么叫他要变成水桶？是他听错了，还是这奴才的表达能力有问题？

竟敢开口骂自家主子！找死！

“少爷，奴才知道你心情不好，但真不好可以直接说，千万别闷在心里，也别拿喝茶来发泄。”

“不喝茶发泄，难不成要我用吃饭来发泄？”

喜乐一听怔了怔，随即夸张大喊。“不好！吃饭发泄，那少爷你不就成了饭桶？”

“……”

“少爷天生丽质又俊美，根本不像饭桶，所以还是还是别拿吃饭来发泄。”那要比吃饭更容易折腾身体。

“……”这家伙……如果不是知道他蠢笨，他会真以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在骂自己。

虽知道这蠢蛋的用意不是在骂自己，但他最后还是忍不过，决定把心里的怒气给发泄出来。

“就算我是饭桶，我也要先把你这饭桶的奴才给好好的揍一顿，过来！”

这一刻，喜乐才知道事情不对劲，看了眼自家少爷紧握的双全，他面皮抽了抽，抱紧手上的茶壶道：“不……奴才还是别过去了……奴才这就替少爷您重新装一壶茶。”宁愿少爷继续当水桶，也不要他的脸被当成出气包使力揉捏，很疼的！

“过来！”

喜乐充耳不闻地迅速抱着茶壶转身，突地，伫立在门外的人吓得他差点松手把水壶给摔落到地上。

“皇──”

门外的人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一下，示意他别出声。

“黄什么黄？死喜乐，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第43章

喜乐下意识再抱紧茶壶，已经不害怕捏脸的他，很想立刻跑到少爷身边，跟他说皇上来了的话，可没想到皇上一个要他禁声的动作，还真的立刻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双脚，也在同时失去了动作的能力，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瞠大双眼，用着夸张的神情直盯着门外的人。

皇上来这做什么？不会是要来杀少爷的吧？

他内心恐惧地不停猜想着，也知道皇上有多生气少爷隐瞒他的事。

如果少爷早一点听他的，当作什么也不知情就好，至少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地步，搞得儒亲王想杀他，皇上也可能想杀他。

望着他惊愕的面容一眼，龙雁行轻移脚步，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直接踏入了卧房，这时他再看了喜乐一眼，仍是不发一语地直接朝喜乐比了下，再示意他出房。

出去！？

喜乐再瞠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脚竟开始缓慢往房间外头走。

笨蛋！他出去做什么？他应该立刻跑到少爷身旁，以身保护少爷的安全才对，而不是听皇上的命令离开房间！

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又不停往外走，最后在踏出了房门，龙雁行则主动上前把房门给关上。

听见关门声，常千岁以为喜乐怕挨骂的跑出房门，随即站起身，就想跟着追上去。

“该死！喜乐！你想跑去哪？”上前想抓人，已关上房门的龙雁行主动来到他面前，在停下脚步的那一刻，眼里满是激动地情绪，直想立刻紧紧抱住身前的人。

感觉到身前有人，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抬手往人的脸上捏。“王八蛋！竟敢说少爷我是饭桶，现在我就让你尝尝被饭桶打会是什么感──”手一捏住脸颊的肉，他立即发现站在面前的不是喜乐，直觉可能是儒亲王派人来此暗杀他，连忙戒备地缩手想往后退开。

不料他才动了一步，就感觉到有人紧扣住他手腕，下一刻，他被来人使力往前一拉，直接投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这气息……这紧紧环抱住他的手臂……

“龙雁行！？”他……他怎么突然来了？来这做什么？他不是气的不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