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雅之有点后悔,可是再追上去问未免太奇怪了。他决定晚餐时再不着痕迹地打听一下,因此直接走向自己的
房间。
房间设备颇具机能性,住起来应该很舒服。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单人床。虽然不算宽敞,但是总比和还不熟的人同房
要轻松自在得多了。
雅之打开行李将必要的东西放进衣橱和柜子里。一边整理行李他一边想着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这个单人房他住得有
点心虚。
他认为肇和其他两人受到这种礼遇是应该的,可是为什么连他也这样?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待会儿还
是再去跟佃山确认一下比较好吧?
先整理好行李,他决定去冲个澡再换衣服。
坐了十九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一抵达之后就直接去市内观光,现在确实是很累了。看样子今天晚上一定会睡得很
好。晚餐时可能还会喝点酒,不过只要不过量倒也无所谓。今天的活动就此结束,接下来是个人的自由时间,可是
明天上午十点要在大厅集合。而且一直到傍晚为止行程都是排得满满的。不过后天一整天就可以自己安排活动了。
冲了热水澡,全身汗水直冒的雅之披上饭店内的浴袍走出浴室。
直接就整个人瘫在床上。
"......好累。"
他不由自主地叹着气说道。
抬头看着天花板,两手枕在头底下。
好想见肇。人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相见,这种事比想像中的还难忍受。刚刚真是应该叫住野中问一下肇的房间号码
。这么一来就可以在不引起四周人怀疑这情况下去跟肇说话了。
雅之轻轻地呼唤着肇的名字。
一个人在单人房里做出这种事让雅之觉得有点难为情。
他把身体侧向一边,紧紧抓住床罩。
一躺到床上眼皮就渐渐沉重了起来。在飞机的狭小空间里根本没有办法好好休息,也难怪现在这么想睡。时差或许
也稍微打坏了生理时钟吧?
不知不觉中陷入昏沉状态的雅之,在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之后才猛然惊醒过来。
他赶紧跳下床。
距离跟野中他们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如果当他们来找人时他还穿着浴袍躺在床上的话就太丢脸了。
雅之想起野中说要到位于旧市区的餐馆去吃美味的料理,便刻意选择了适合用餐的服装。他穿了一件有领子的衬衫
配上简单的长裤,再加上腰带和鞋子做重点搭配。鞋子是他为防需要所带来的。只要和刚刚穿着运动鞋替换一下,
就可以营造出外出服的感觉了。
雅之梳了梳头,放下一颗心,心想总算是准备好了。就在这个时候门铃正好响起。
"来了!"
他一直认定一定是野中和多久他们,没想到站在走廊上的竟然是肇。
"肇?"
雅之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不禁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惊愕。
瞬间也想不到该对他说什么。
肇似乎非常不高兴。
"先确认来者的身份再开门吧!太危险了!"
"对不起。"
雅之终于想到要回话了。他往后退一步好让肇进入室内。
肇的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走了进来。
门在他背后喀的一声关上了。
肇看起来好像非常不高兴,雅之见状有点不知所措。肇全身散发出犀利且带刺的气息。雅之再怎么愚蠢也知道不该
企图去了解肇的心思,更不用说去猜测他为什么会突然来雅之的房里。正确说来,是雅之的心里根本没有这么多余
裕去猜想这些。所以他也没注意到肇也换了衣服,还穿上了非常适合夜晚寻欢的洗练套装前来。
"雅之,你白天似乎玩得挺乐的嘛!"
肇的话语中很明显地带着嘲讽的证据这样问道。
雅之一时为这语塞。
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他或许是为第一次的出国旅行感到兴奋,所以玩得很快乐。而事实上雅之也的确一下子就爱
上了巴塞隆纳的气氛,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充满趣味的城市,所以乐在其中。
可是当从肇的口中听到他说雅之一个人迳自玩乐的话时,雅之忍不住想反驳。
只要看到肇映入眼帘就心跳不止,甚至会有一股想要跑到他身边、想跟他说话的冲动,可是却因为顾虑到面子问题
而不得不装出生疏的样子,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雅之希望肇能够了解这一点。
雅之原本就不擅言词。即使平常在工作方面能言善道,但是一旦对象变成了肇,内容关系到爱人之间带有谋略味道
的互动时,他就变得口拙了。
或许是因为太喜欢肇而让他变得太过懦弱、太过紧张的缘故吧?
"肇,你呢?"
想倾诉的话明明有一箩筐,可是结果雅之能做的也只是轻轻点点头,反问肇同样的问题。
"拜你之赐,我得以彻底享受凉爽的风。"
肇不悦地说道。
雅之听起来,肇好像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究到自己身上。雅之不禁感到困惑。
他的本意是希望不要造成肇的麻烦或困扰,可是肇好像对雅之的态度产生极大的不满。
既然如此,那就趁现在把事情说个清楚不就好了?可是肇却只是带着愤怒的眼神瞪着雅之。
肇的视线像鉴定物品似地在雅之全身上下游移着。
被他锐利的目光这么一瞪,雅之感到极端的不适,全身因而缩了起来。
那两道视线突然停在系在雅之腰间的皮带上。
"待会儿约了谁吗?"
肇用僵硬而霸气的语气问道。
"啊,是的。"
雅之没有深思,努力地装出一脸笑容回答道。他期待自己表现得开朗一点,或许多少可以软化一下肇的态度。
"野中先生约我。他请我们白天一起行动的四个人一起去餐厅吃个饭......"
说到这里雅之迟了一步想到,把肇一起约去好了。
"肇也一起去吧?"
雅之猜想以肇的个性他应该不会欣喜地接受邀约,但是会勉强地点头答应。所以当肇大骂一声"够了!"顶回来时,
雅之出于反射性地缩起了脖子。
"肇?"
雅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如此的触怒肇,他满脸困惑。
肇用极其轻蔑的冰冷视线瞪着雅之,浑身散发出强烈的焦躁和不快感,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目中无人的程度真是叫人惊讶。"
"肇!"
就在雅之想往前踏出一步时,肇咕噜一声转身。
他用力打开门,立刻来到走廊上。
"肇。"
雅之急急扶住就要关上的门,把脸探出走廊。
肇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后面走去。
雅之想再度叫他,可是听到连接着电梯的走廊那头传来一些脚步声,立刻就打消了念头。
"喂--荻先生--"
是野中。
雅之看到肇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几扇门之后,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怀着羞愧的心情转向野中他们。
"啊,你的皮带真好看。"
多久看到雅之便吹了吹口哨。
"刚刚走向那边的不是泽渡老师吗?"
野中看着走廊那边说道。
雅之吓了一跳,全身僵硬。
"嗯,看起来是像泽渡老师的背影。"
多久也点点头说只瞄到一眼,不过没办法确认,没有人发现到肇是来雅之的房间。
"老师的房间是在这一排没错,我想一定是他。既然他一个人,是不是该去约他看看要不要跟我们吃饭?"
"啊,那......"
还是不要的好--雅之还没来得及说,另一个男人大野就说道。
"别闹了,老师看起来也很累的样子。刚刚我在大厅看到他时,他也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是吗?"
多久感到讶异。
"今天晚上就先别去吵他,明天再约约看吧?"
野中灵机一动说。
"唔,说的也是。"
多久的语气当中隐含有些许的遗憾意味。似乎明明感觉得出肇是一个不太容易相处的人,可是另一方面却又想要有
机会跟肇建立起亲密关系。或许他觉得跟肇建立交情只有好没有坏吧?
肇果然是一个相当具有影响力的人啊--雅之在想着。
同时刚刚不知道为了什么惹毛肇一事,也如千斤重般压在他心头。
大老远跟到巴塞隆纳来竟然落得吵架的下场,想想真是既悲哀又窝囊。雅之一直想不出肇 突然就大发雷霆的原因
,心中甚是苦恼。
今天整天一直想找机会跟肇讲话,结果肇却主动找上门了,让雅之高兴得差一点就跳起来,可是谈了几句话之后,
肇却怀着比刚进门时更不快的疏懒离去。
来得唐突,去得更唐突。就好像刮起一阵暴风雨般。让被搞得七晕八素的雅之只有一脸的狼狈。
他早就知道肇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可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果肇只是任性那不管他也就罢了,万一错在自己而又没有立刻道歉的话,事情或许会没完没了。
等心情平静一点之后再好好想想吧!
"好了,那我们走吧?"
野中精神奕奕地说。
"那家店在旧市区,我们搭地下铁去。也可以搭计程车啦,不过那边好像有很多单行道,搭计程车可能反而麻烦。"
"听说有很多名人在墙上签名?"
"好像是吧?其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去,实际情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旅游指南上有很高的评价,在味道方面是有
保证的。店里面气氛好像不错,而且可以看到厨房里在烧烤的巴比Q呢!"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我们去吃蜗牛大餐吧!"
"啊?多久先生,你喜欢吃那种东西啊?"
"非常喜欢啊!"
"荻先生可以吗?"
"哦,可以啊。"
雅之就这样跟着三个精神奕奕的人一起到夜晚市区去了。
而为肇苦恼的事似乎只能先搁到一旁了。
"那个笨蛋!真是的!"
肇因为愤怒和焦躁而大发雷霆:他一边想着雅之生气地骂着,一边脱下上衣丢在床上,接着还粗鲁地将领带从脖子
上扯下来,为了搭配上衣而慎重选好的领带,现在看来只让他觉得生气。他一把扯下丢在上衣上头。
然后打开衬衫钮扣拿掉领结,接着从迷你吧台上的冰箱拿出宝特瓶装的水。
他大口喝着倒在杯子里的冷水,企图平静一下自己狂乱的心情。
冰冷的水经过喉咙的感觉多少抑制住了肇焦躁的情绪。
真是的,那个完全不懂得人心的天真男人。
肇一屁股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谁会疯狂到跑到这种地方来?更何况肇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干的
人。至少也该有"为什么?""什么目的?"之类的疑问吧?--一个人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吧?
光从那纤细而端整的容貌来看,雅之似乎应该是非常神经质而敏感的。可是实际上他的个性跟外表却是相差了十万
八千里,有时候甚至会呆到让人感到惊愕。
说好听一点是天真吧,可是多去了解别人行动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不是更好吗?不要老是单纯地光看表面,试着去解
读隐藏在背后的真意对他来讲也没损失啊,更何况肇还是雅之的恋人呢。
因为想跟他一起参加这次的研修旅行,所以肇私底下安排了一些事,在他来讲那是理所当然的。而对于肇的强势作
风,雅之也应该很了解吧?也就是说,肇实在很想在雅之的耳边大声骂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两人重修旧好之后已经过了半年。
肇真的不想再跟雅之分开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用心的程度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自尊的关系他并没有
让雅之知道,但是他迷恋雅之已经到了会让认识他的人大呼不敢相信的地步。
他想尽可能待在雅之的身边。
他想独占雅之。
明知道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可是自己没办法参与雅之的第一次海外之旅,却让肇很生气。更何况光想到要让雅之跟
自己以外的男人共宿于饭店的房间,肇就嫉妒得胸口几乎要破裂了。当初听到雅之说要参加研修旅行时,肇虽然装
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表现出右耳进左耳出的态度,其实他的脑袋里已经陷入混乱和恐慌之中。
怎么能让雅之单独前往呢?
还好企划这次旅行活动的是老朋友--安藤工务店。双方从父亲及祖父那一代就有很深的交情。
肇立刻和对方取得联络,直接要求--如果真有这个活动,我一定也要参加。安藤工务店的负责人表示"那真是为整
个活动增添无限光彩",对于肇的所有要求几乎是全盘接受。
其实就算和雅之他们一起坐经济舱也无所谓,事实上肇还宁可去坐雅之旁边,没想到听到肇要参加的角川工业社长
竟然说,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来跟我坐商务舱,而且还立刻就做了安排。对肇来说,这真是个麻烦。或许计划出错
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一点,就是他一定要阻止雅之跟他之外的任何人共处一室。
我真像个任性的孩子。
尽管在肇的眼里雅之是一个理想的恋人,可是不可能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他也知道,对同性恋有兴趣的人,在偶然的情况下被分配到与雅之同房的机率,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然而,无法用理性压抑的,却是因为爱恋而产生的激情。肇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而半年前为了把雅之拉回自己身
边所做的事,也让他对自己情念之深,执著之强感到震惊。
令他感到遗憾的是,雅之并没有真切感受到肇的这种心情。
雅之知道自己为肇所爱,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想到,自己是被多么强大的爱所包围着。
或许是因为基本上雅之是一个谨慎而内向的人的吧。
因为对自己不是那么的有自信,因此大概想不到自己竟然被爱到这种地步。
你就厚脸皮一点吧!肇很焦躁地想着。
雅之是唯一一个让肇如此迷恋的人,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肇非常清楚。否则在分离七年之后,他的热情不会
不但没有冷却,反而在重逢之后还产生了比以往更加强烈的爱恋。
坐在椅子上喝着水,焦躁而激动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他把视线落在手表上。八点半。
他不知道雅之他们去了哪里,不过,迪亚哥纳尔路附近或旧市区一带有很多餐厅和商店,他们应该不会出门太远吧
?
九点过后再到房里去找,雅之一定已经回来了。
好不容易来到巴塞隆纳,如果再这样吵下去,连肇也会觉得很不舒服。他又想到,说不定现在雅之也发现到肇生气
的理由而感到意志消沉。
搞不好他也推动了和其他男人去用餐的兴趣,一直一个人窝在房里。
肇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想像雅之后悔不已的表情,让肇产生一种想立刻抱紧他、安慰他的冲动。
明白就了,我没有生气--在耳边这样轻声细语安抚,温柔地亲吻的话,雅之一定会立刻恢复笑容吧?
越想心中的想像就越带有现实的味道。
雅之确实是爱着肇的。每次只要确认了雅之那澄澈的眼中笼罩着的热情,肇就会产生一股无比的勇气。
到他房里去重修旧好吧!
肇这样决定了。
老是傲慢地耍得雅之团团转也不是办法,有时候坦率地对自己口出恶言或摆出恶劣态度一事道歉也是很重要的。肇
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因为个性使然,使他无法轻易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