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羽扬(第三部)————吉琉璃
吉琉璃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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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身而过的瞬间,他突然在我的耳边呢喃,恍若谷中那夜情浓时……
“还是以为,派一个和我有肌肤之亲的男人过来,我就会手下留情么?”
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一切都再压抑不住,我终究
……
萱珞出手
……
杀了他!


漫天的白线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扯落了下来,地面上扬起白烟,有什么渗进了我的眼,沙得发疼。
“环照”扬着头,它在嘶鸣么?为什么我听不见?
雨水织就的光网中,他的蛟龙银魄被我击向了半空,慢慢,慢慢地上升到顶……又俯冲而下,“刷”地插入地上!
宁的嘴唇煞白,嘴角却依旧带着骄傲的浅笑,银色睫毛微湿着,覆盖住渐渐阖上的双眼。
很快,一抹血红,从他的胸口渗出,顺着金羽战甲流了下来。
我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那上面的红色很快就被雨水冲淡,却鲜丽得灼烧了我所有的思维。
忽然,他的身子渐渐朝一侧软倒,从神兽背上跌落下来……
那一刻,天与地,在我的时空里禁足了。


扶风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战主,您启用了‘时空禁止’?!”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扶风、扶风……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为什么?……”我抖得如风中落叶,身边是唯一的依靠。
“战主您醒醒!他只是要扰乱我们的军心啊……你我带着一样的面具,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扶风扶着我的双肩拼命摇晃,“刚刚那一箭,他也是朝魔界督帅射的,您明不明白啊!……”

“那么,那么……他死了,他死了!我杀了他!呜……”我搂着扶风号啕大哭起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战主,你好好看看。”扶风轻抚着我微颤的背,引我目光看向四周。
宁歪倒在“环照”背上倾向一侧,姿势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的周围,冲下来救主的北云靖霄和天界将士们,挥舞着刀枪剑戟却不再前进。
我站直身子看去,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天空中的细雨,居然也就停在了半空;
激战中的人们张开着口,却没有呐喊之声发出;甚至连那天宇上的轰隆响声,也都嘎然而止。
安静的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人漂浮在半空之中,俯瞰着这一切。
“不用看了,这就是战魂的力量。”扶风抬起手来插干我眼角的泪痕,“你在不知不觉之间动用了上古咒力,阻断了时空,现在,不仅是这儿,整个世界,也全都停滞在了这一刻。可是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人发觉。”

“他会死,如果解开禁止。”扶风的表情很冷漠。
“救他,你一定有办法,或者你告诉我!” 我抓住救命稻草般攀住了他。
“好让他继续伤您的心?我做不到,您知道的。”他转过身去。
“扶风我求你……”我只能哀求。
“抢他走,或者让他死,您来选。”他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他的基业毁于一旦?
“我带他去‘芳渡崖’,您就当他死了好了。”不再容我选择,扶风一把捞起神兽背上的宁,随手向后抛出一个光球,消失在天际。
我看清那是些忘忧花瓣,她们冉冉升到半空之中碎裂开来,一点点带着碎星般的光芒撒落四周空间——
声音渐渐从光影相接的缝隙里渗透出来,下一刻,战场之上山呼海啸的呐喊激斗之声再起;人们的动作似乎从未停顿般流畅进行着……
不知何时,我已站回了督帅位置,神驹还在我身边昂首啸鸣。我静静看着魔军如何扳回劣势,如何冲锋陷阵,如何大获全胜……
我看到北云靖霄冲到“环照”附近四处寻找,璟尔鹫指挥着魔界大军如海浪般卷席过去,天界的旗帜到了下去,山河遍野新绿换了赤焰丹霞……
一将功成万骨灰,尘埃落定也不过是暂替了庙堂。
我望向乌云撤离渐渐明亮的天边——我最计较的那个人,此刻是否已然安全?
21、
回到华月皇宫后的某一日,我被飞华连夜唤到了腾龙轩。这是我第二回在深夜里造访皇兄的寝宫,前次是为了静以。
这一次,虽然不知他又为何急召,我却隐隐觉得有事情会发生。
一路想着,已到大殿。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飞华原在锦榻上自斟,见我来了,便将宫婢侍从都屏退到了殿外。
“王弟,你来好慢。”他抬头看我,眼中带着微醺笑意。
“不知皇兄急召,所为何事?”难得见他对我如此随和,今夜的心情应该不错。
“如今三界已平,你也算对我实现了当日德昌殿上誓言。” 飞华说笑着示意我坐下,“我们兄弟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夜突然兴起,不如陪着皇兄饮上几盅?”
案上果然温着双绣莲花壶,我自行取过青玉酒盏在水中一并温过,索性陪他对酌起来。
“无梦”乃是魔界禁宫内数一数二的美酒
——夜来酒醒清无梦,只是喝醉了这酒,任凭多少烦忧,也会酣睡天明。
佳酿千金难求一盏,当年我还未出嫁之时便是嗜如己命。多时不尝,入口果然愈发香醇,不多一会,便觉酒酣耳热,身上颇有些不耐起来。
“王弟可是醉了?王弟切莫醉了,皇兄今夜可是有事相托。”飞华的声音似远似近,让我好不疑惑,何时退了如许酒量?
“皇兄但说无妨。”好在我袖子里还有扶风备下的一条异香罗帕,专可醒神,当下恢复了清明。
飞华神色有些奇怪,一怔笑道,“那夜你为静以之事前来找我,我许了你三件事,如今你又平了天界,三件倒是办成了两件,这最后一件更加容易,你也是知道的。”
“皇兄若还是提及扶风之事……”我恭谨笑道,“请恕臣弟难以从命!”
不欲与他多加纠缠,我想择个理由便行告退,谁知起身竟是站立不稳,又跌坐了回去。心下大惊!当年在谷中也为制药尝遍三界异草灵药,更是证明战魂体质百毒不侵,飞华便在酒中下药也应奈我不何。

“这药无毒,皇兄怎么舍得害你?”飞华笑着朝我走了过来,“我也知道王弟天赋异秉,所以就派了你身边的人慢慢下到你平日的饮食之中,如今喝了酒里的药引,果然有效。”

他一番言语平平淡淡,听在我的耳中却入激起千层浪
——我的饮食历来就是亲信可靠之人掌管,这人断然不是扶风,那又是谁?
“王爷不必惊慌,陛下用的不过是些麻痹药物,因为无毒,我每次又下的量微,故而您不曾察觉。”
笑意盈盈从殿后走出来的,正是夜笙庭,今夜一身绛衣银袍精致可体,灯光之下璨若珠玉。
直走我的面前蹲下,他望着我的一双明眸清澈依旧,双掌缓缓从锦垫上扶起已是酥软的我,修长食指轻轻为我抹去唇边残酒。
“这下可老实了,听听陛下准备怎么处置你吧。”夜笙庭索性让我倚在他的臂弯,虽然气恼这个姿势,我也无力抗拒。
飞华不急不徐地回身坐了锦榻,又斟了一杯酒,却只在手中把玩,“我早知你不是心甘情愿受我控制,我在你平定魔界之时,就料到你我终有今日,所以一再送笙庭到你身边,你虽机警,到底还是耽于他的美色放松了警惕。”

他轻哧一声,举盏将酒饮尽,“现在你给我一句话:扶风,你给还是不给?若是再不点头,我便将你囚在苦寒魔域,离开了战场和那些忘忧杂草,你的能力不过尔尔,到时扶风还是要低头。”

我看着飞华,心中无奈摇头,又是一个用错了方法去爱人的可怜人。
“你伤了他一次不够,今生还要再错?”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口,飞华猛地转过头来,却看着我始终不懂。
我和飞华正僵持着,身后夜笙庭突然开口,“陛下,您要臣做的臣都尽职做了;臣今夜还想做些无损于华月的事情,不知陛下可否恩准?”飞华闻言不解,夜笙庭已将我放下,他走到大厅中央,缓缓跪伏在地,“微臣今以挚友身份,恳求陛下不要再一意孤行,萱珞王爷功在社稷,还望陛下即刻赐下解药,把酒言和吧。”

此语实在出人意表,飞华与我皆是一愣。
半晌,飞华变了脸色,声音阴郁,“我若是不准,你又怎样?”
“微臣不过是在为陛下着想。”夜笙庭跪在地上没动,“前日因为害怕陛下发现,确实按时下了药。不过方才已给殿下服下了暂缓麻痹晕眩的药物,想必短时间内还可动弹。”

夜笙庭先前在我唇边一抹,指上便是带着药粉。飞华眼见我撑着几案缓缓立了起来,急道,“我就不信他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光凭你挡得住我。”说着返身从墙上抽出了萱珞宝刃,室内顿时明光闪闪,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陛下,若是加上臣妾,恐怕还有胜算。”开口之人从大殿一角的雪玉珠屏之后转了出来,竟是换了轻装的夜妍语。
“妍姬,连你也要忤逆我的意思?!”飞华大怒,“好、好、好……四弟,倒是我小看了你。你究竟还有几个帮手,一并唤了出来就是。”
想来他已是气昏了头,有谁没事会自露家底,今日也实是情势比人强。
我无奈苦笑,“他们并不是我的安排,硬要算,也是扶风的亲信,陛下不必担忧,我们没有恶意。”
“好一句没有恶意!滚,全都给我滚!”飞华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节,赤红了双目咆哮起来。
夜笙庭依旧过来搀着我,夜妍语在后保驾,及至要跨出大殿,身后冷风一咻,朱红殿门上赫然多了一柄光华流溢的萱珞。
我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大殿深处高位之上陷入沉默的飞华,道出心底规劝,“皇兄,看得出来,您和扶风之间不是一厢情愿,我虽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但请看在兄弟情谊上放过静以,也许这也是您的初衷。另外,我之前评您对待扶风的那句话,若是还想不透,您可以去御苑的假山石下坐坐,也许便可明白了。”(看不懂这一句的,去找番外《烟罗》……)

——皇兄,我也只能言尽于此,究竟最后如何,端看您的造化。
踏出腾龙轩后,我微笑着看向身边夜氏姐弟,“你们今日就算正了身份,日后与我和扶风该以平辈论交,再不要自贬身份。”
“扶风公子乃是我姐弟的恩公,您是他的主子,自然也是我们的主子。”一样生得如画得眉目,依稀便是当年晴妃的模样。
晴妃是我父皇奉母命迎娶的第一位侧妃,娘家是显赫世族,女子又美貌端雅,娴静似水。奈何新婚之夜,掀落喜帕却见佳人泪如珠玉,原来心心念念满是那青梅竹马却家道中落的表兄。父皇虽有心撮合却是有违礼制,愈发对她由怜生爱;加之晴妃蕙质兰心,父皇更是引为知己,圣眷常浓。那名落魄男子却是颇有才华,不过几年便登了仕途,父皇一为惜才、再为怜香,到底扶持了他坐上宰相之位。

原本千年都是相安无事,偏巧一次赏花宫筵惹起了万丈情思。
那时母妃已经入宫,父皇虽难免移情,其他嫔妃却也相待甚厚。晴妃的身体突然无故孱弱起来,父皇特赐了落情殿给她静养。谁知半年之后,她竟然产下龙凤双胎。晴妃自知愧对父皇,写下遗书便服了“噙血”自尽,宰相在家中得了消息也草草畏罪。事情闹了开来,长老们自然不肯放过一对孩子,父皇有心维护又碍于众怒难平,到底废了宰相一职,下令追究。

烟罗得了消息,连夜将他们偷了出来藏在皇宫禁地“缳筑殿”(历代魔帝藏书之处)内,一直亲手抚养长大。她陪着我远嫁天界之前,夜氏姐弟已经有了洒扫书童的身份,之后居然被偷上禁地的太子飞华偶遇,机缘巧合做心腹重臣,飞华却是不知底细。其实不单飞华,就连父皇也不知道孩子们的下落,否则当年也不会一直引为憾事,每每祭奠。

“你们乃是名门之后,这‘主子’二字实在折煞小王。”我略一思索,笑道,“请先去司昭府暂避,二位再被重用指日可待。”
夜笙庭,名为殿阁知事,却是文武双修。他是飞华安插在朝臣之中的耳目,一幅毫无杀伤力的美貌又挂着飞华幸佞的名头,游刃贪官污吏之间如鱼得水,不知助得飞华登基之后铲除多少阻碍;

夜妍语,华月上下皆知她是飞华最宠爱的姬妾,可又有谁相信楚楚堪怜的她便是传说中的“夜魔”?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却能操控朝臣们传为梦魇的金簪绚雨刃,专事无法靠正面解决的暗杀。

飞华既然不知两人底细,这样的能者,我就不信他舍得放手。现在将他们交给璟尔鸢庇护,想来是最妥当的。
心下轻松起来,远远便见宫殿东边的天空已是晨曦初露,转眼又将是崭新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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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小记:
好久没有写小记了,这几天拼命趁着长假赶文阿。
不知大家看出来没有,故事到了这里,人物们的真实身份就基本上交待完毕了。其实夜氏姐弟原本还有戏份,现在原谅琉璃偷工减料吧,眼看明天就是长假最后一天(>_<
55555555~~~~~)不知道看文的大人们对人物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回帖告诉琉璃阿。
另外,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确有效,如果是这样,那么好吧:下一章似乎有个叫H的东东,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啊?呵呵……跑~~!


22、
芳渡崖·掬月轩——
宁缓缓睁开双目,第一眼便是那青纱幔帐之上间彩镏金的云纹阁顶;
微微侧头,大厅中央架着玉矶纱屏,屏风两旁紫金蟠龙鼎上云烟蒸缭;
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可是这儿的一切,为何如此眼熟?
“你醒了?”看清楚了推门而入的人,宁几乎要一个打挺地坐起,慌忙间却牵扯了身上的伤口,痛得蜷了下去。
“伤成这样,还不安生。”扶风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盘,端了一杯水走到榻边,明知故问,“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下百处,致命的一处却在胸口,究竟怎么弄得?”
前一刻,自己还正在旭阇山梁旁的平原上跟魔界决战,这么转眼,就躺在了这里呢?
宁心不在焉地就着扶风的手喝了几口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想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儿吧?”扶风转身取过药末,开始解宁身上的纱布,“你啊,昏迷了有两天呢……不要乱动……说来也奇,我去山上采药,就在山涧里捡到你了。”

宁张了张口,喉咙里却似有一把火钳燎过,痛得发不出声来。
只好死命盯住扶风的双眼,比着口型:这里是芳渡崖,那么羽儿呢?他怎么不来看我?
“你还有脸问公子啊?当日是谁不告而别,害他伤心得跟什么似的,啐!”扶风显然是怒了,手下力气一重,勒得宁“咝咝”倒抽着冷气,“公子早被他的二哥请回府里了,还不知几时回来呢。你啊,慢慢儿等着吧!”

宁红了脸,咬紧嘴唇低头下去,心里想着他日怎么哄得羽儿回心转意。
“说不出话来就老实养着,老这么躺着让人看着讨厌!”扶风口里说着狠话,手下活计却是利落,片刻便已收拾妥当,“我十几日后还要去远处山上采药,夜里不能回来;你若修养得当,到时应该已然痊愈了。”

退出来阖上房门,扶风挂在脸上的薄怒立即换了忧色:战主,我这里能瞒一日是一日,何去何从,您还要早作决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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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安置了夜氏姐弟,察觉身上的药效将近发作;
我的身边只有忘忧花蕊提炼的“毗罗丹”,心想用在此处未免浪费。
我不否认此刻回到芳渡崖,取药不过是个借口。
不是不放心扶风,天下之大,若是他还不能揣摩我意,恐怕这世间我再难寻得知己。
不过,懂我是一回事情,如何去做又是一说:想上次他在药中下毒,差之分毫便可要了宁的性命,我便每每不寒而栗。
这次他愈发该是恨透了宁,还是我溜回去一趟比较可靠。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便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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