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认，很多分手的人，就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我笑了起来。
“我一向对钱财之类的并不看重，小羊也一样，即使现在，小羊的收入也已在我之上，我们有我们的相处方式，这点文

老先生不需担心，而且我也不会考虑以后会不会分手这个问题，文老先生和文老夫人是一起走过来的人，当初应该也不

会整天担心，担心有钱后对方会不会有异心的问题吧，如果事事都要这样去想，人活着未免也太不轻松。一辈子就这么

长，如果老要担心这些无谓的事情，就太没趣了。”
因为说到他们两夫妻，他竟好像有点开心起来，虽然没有明显表示，但神情中多少透露了一些，看来以后有什么事要说

服他的话，可以多从这方面下手，准能将他攻陷。
“那你的钢琴呢？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钢琴呢？”他接着发问。
“我当然喜欢钢琴，它是我最大的爱好，”我回答，“只能说，我也很希望自己的爱好与事业能一致，那是最完美的情

况，但如果客观情况不允许的话，那么我会重新选择我的事业，但绝不放弃我的爱好。我会一直弹下去，我弹钢琴并不

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生活上有时会很无奈，那样事业就得随着客观情况而变化，但爱好却是打从心里

喜欢，所以不会变。这是我自己的看法。”
“虽然你的某些想法我并不完全赞同，但我欣赏，”他微微一笑，“你心里藏着很多东西，易清，而你并不喜欢向别人

说出，你总是觉得，如果真的了解你的话，就自然会懂。”
我有点吃惊，因为我的确是这样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将我看清，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难怪他能如此成功。
今天会说这么多连我自己也觉得意外，这不像我的性格，或许是因为我正在争取自己的幸福，所以尽了最大的努力；也

或许，是因为他愿意耐心地听完我的想法，而且肯从我的立场为我思考，这些，是我的父亲无法做到的。
无论如何，我感谢他。
“既然我已经默许过你和小阳的事，就不会反悔，跟你一样，我也不曾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只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
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以前是默许，但从今天开始，应该就是承认了。
“我就不留你这么久了，免得小羊以为我会对你怎样，会心疼死他的，你就过去陪他吧。以后，有空多和小阳回来看看

。”他接着说。
……
和小阳……回来看看……
……
谢谢。我在心里这样说着。
爸爸，为什么别人能这样说，你却不能？
为什么？

下午下班，回到家时推开大门，一阵浓浓的饭菜香扑面而来。
走错门了，我尴尬地在内心自嘲一声，赶紧退出门去。
等等，刚才我明明是用自己的钥匙开的门，怎么可能会错？连忙抬起头看了看门牌，没错，是我家。
那不会是里面的人走错了吧？
记得曾在某杂志上看过这么一则趣事，说是一个小偷到一户人家屋里偷东西，可惜并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而这户人

家里还真是乱，偏偏这小偷又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就无意识地帮那户人家收拾起屋子来，后来回家

的主人发现后悄悄报了警，于是将小偷捉获。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偷。
转念想来，小羊是不会做菜的，平时一向都是我在打理，但今天？莫非现在家里就有这样一个人物？见我家还没准备晚

餐，于心不忍，于是亲自下厨，为我们掌勺？
未免太过戏剧性了。
重新走进门，换上拖鞋，小羊竟然没像平时一样跑上前来说一声“你回来了“，实在意外，既然他没说，只好我先说了

。
“小羊，我回来了。”我冲着屋里叫道。
“你回来了。”声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接着小羊兴冲冲地跑了出来，身上戴着围裙，手里举着勺子。
“小羊？！”我走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易！”小羊抗议起来，“你这是在否定我！”他挑了个比较书面化的词语。
“你在做饭?”我问。
“对呀，开心吗？”他笑着说，眼睛乐得像个月牙儿。
“你居然在做饭！？”我惊叫起来。
“易，你的态度有问题！”他扬着头，批判起来，“你应该露出感动的笑容，张开双臂搂住我，然后说一句‘小羊真是

天底下最可爱的羊宝宝'才对。”
我笑了起来，然后照他所说的，张开双臂搂住他，说了一句：“小羊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羊宝宝。”
他也乐了，仰起头在我唇上啵的一声亲了一口，便将我直往沙发推。
“你坐你坐，我就快要弄好了。”他笑咪咪地，又转身冲回厨房奋斗去了。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脑袋一个劲地晕。
今天小羊是怎么了？这么反常的？
我的生日？不可能，今年的生日早就过了；小羊的生日？不可能，明年的生日还没到呢；莫非是情人节？不是，现在已

是炎炎夏日；难不成是相识纪念日，也不是，我们的相遇大约在冬季。
那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何我竟一点印象也没有？真是罪过。
小狗扑的一声跳上沙发，向我蹭了过来。
“喂，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小声问它，要是呆会小羊问起来我却不记得，他一定会不开心。
嗯呜，笨狗哼了两声，歪着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笨狗！”我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一问三不知。”
过了不久，小羊的声音再次响起。
“易，过来帮忙。”
我连忙放开小狗，走过去帮小羊把菜拿到餐桌上。
居然很是丰盛！
“全是你做的？”打死我我也不信。
小羊尴尬地笑了起来。
“那个，那个……是叫的外卖，不过！”他强调着，“我全部重新热过一遍了！所以也有我的功劳的！”
那是那是，还好跟他说过怎么开煤气炉。
摆好饭菜，小羊又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
这小鬼，到底有什么阴谋？
倒了酒，他递给我一杯，并与我碰了碰杯。
“这一杯，庆祝你爱我！”
嗯，得喝，于是一饮而尽，他也一样。
倒上第二杯，他又说：
“这一杯，庆祝我爱你。”
嗯嗯，更要喝！再次一饮而尽。
第三杯，他说：
“这一杯，庆祝我们相爱。”
舍得不喝吗？当然不舍得，又再一饮而尽。
三杯之后，小羊的脸有点红，他的酒量一向不差，相信他的脸红另有其它原因。
“易，你爱我吗？”他低着头问道，有点害羞。
“怎么突然这样问？”我笑，真是的，一起都这么久了，还害什么羞？
“你说嘛！”他坚持。
我一向不习惯这些情情爱爱的话语，因为觉得不需要，但今天气氛似乎有点特别，所以我便说了。
“我爱你。”我看着他，轻轻说道。
“我也爱你！”他还是低着头，看起来有点紧张。紧张？
“易，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他接着说。
那是当然的，这是我们一早就约定的，不是吗？
“我也是。”我温柔地对他说。
“那么！”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紧张和兴奋，“我们结婚吧！”
结婚？他在向我求婚！？他准备这一切，这么紧张，就是因为他要向我求婚！？
“虽然……”他有点慌张地说着，“虽然在中国不能结婚，但……我们可以去外国的……有些国家是允许的……”
这我当然知道。
但是结婚？
……
结婚？
……
我当然想，我也想结婚，然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一个真正的小家庭。
我的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画面。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病床……盖着白色床单的……苍白而美丽的母亲……
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穿上礼服，挽着美丽的新娘走进教堂，她说她最想抱着我的可爱的孩子，听他们

叫她奶奶，她摸着我的脸说，可惜她永远也看不到了……然后我哭了，大哥哭了，父亲也哭了，母亲却笑了……
我最爱也是最爱我的母亲生前无法达成的心愿便是看到我的婚礼，我和一个美丽的女孩的婚礼……而小羊……是个漂亮

的男孩……
这是我心中一个永远的结，母亲已离我们而去，所以这个结……更加难解……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只属于自己的隐秘之地，我，也不例外。
我是一个反叛的男人，为了追求自己的爱而离开家庭，独自和爱人生活在一起，多么洒脱，但我仍然有自己不敢触及的

地方，比如……母亲的心愿……
而小羊并不知道这些。
当初离开家时，我曾经想过，既然如此我就终身不娶，放开心扉去寻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爱人，然后一辈子生活在一

起。那时我并没意识到，两个男人也是可以结婚的，而且当在一起久了，感情平稳了，这个念头就会越来越清晰，因为

那是感情发展的那一个阶段，虽然只是一个形式，但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和小羊在一起后，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那时我在想，虽然与母亲的心愿有些不同，但若是父亲哥哥同意的话，那

么，也无妨，因为他们是我最亲的亲人，和母亲一样都是希望我幸福的，若是结婚的话，至少我要得到他们的祝福，否

则，我就一辈子都不结婚。结婚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若是得不到亲人的祝福，便已失去它的意义，没有意义的形式，

不要也罢。
很显然，父亲和哥哥并不愿祝福我们的感情，所以，结婚的念头，在还没成形之前，就已消失在无言中。
然而小羊却在这时突然提出这样的想法，我措手不及，无法应付。
我爱小羊，也想和他一起向上天许诺，许诺一辈子相伴相随，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无法得到亲人的祝福。
我不敢看小羊的眼睛，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对他说。
有这么一种说法，当你和别人一起分享你的快乐时，快乐就会变成二倍；当你同别人一起分担你的痛苦时，痛苦就会只

剩一半，情人间似乎常常会说这样的话。我却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快乐会变成二倍，痛苦也一样，自己不开心就够了

，何必令爱人陪你一起难受？所以我从没向小羊说过家里人的事，我不想小羊也变得不开心。
小羊是个善良的男孩，如果他知道我和家人关系不好有一半是他的原因，他一定会内疚担忧。我只想看到一个无忧无虑

幸福开心的小羊，因为他的快乐便是我的快乐，我不能让自己的私事剥夺了他的快乐，所以我会再瞒下去，直到实在瞒

不了的时候。
我的困扰与犹豫显然伤到了小羊，因为我听到了他尴尬不已而带着自嘲的声音：
“其实……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己……反正我们在一起就可以了……那种……那种形式主义的东东，没什么大不了的…

”
我抬起头看他，他闪躲着我的眼光，慌乱不已，然而我却清楚地看到他眼光中的受伤。一来，或许他以为，我拒绝是因

为我爱他不够深，不想与他确定这样的关系；二来他一向是个自尊心强的男孩，受到这样的拒绝，当然受不了，因而更

加深了对我的误解。
我很清楚，我真的伤到他了。
“小羊，我……”
“啊，菜快凉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热急地说道，阻挡着我下面的话，他害怕再受伤害。
我便没再说下去。
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只吃了几口他便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好累，我去睡觉了……”他对我说，却没有看我，说完便起身走进房间。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无法开口叫他。
晚上我一直坐在客厅胡乱想着，直到睡觉时间才回房，他连澡也没洗，离开餐桌后就一直躲在被窝里。
这一夜他一直背对着我睡，而且拒绝我对他的安抚。
他真的很伤心，我知道。
他失眠了，我也知道，因为我也一样。
第二天我一早就醒了过来，他还在熟睡，可能因为他是凌晨才睡着的吧。
我没有吵醒他，只是悄悄起了床，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出了门。
我和家人都住在这个城市，但在城市两侧，相隔颇远。
我是坐着公车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的，因为公车较慢，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让我思考。
几年了，几年来我从没回来过，性格使然，但我一直悄悄关注着家里的情况，我知道，一切安好。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我心里忐忑不安，因为我将会见到久别的父亲。
轻轻从衣袋里掏出钥匙，当初离家时，我是带着它的，一直珍藏着，现在，终于可以用到了。
走进房子，早上，家里很静，就如几年前一样。
哥哥应该已经出门了，而父亲则会在书房里练字，这是他几十年来不曾改变的习惯。
我悄悄走到书房门口，门开着，父亲果然在里面，他正站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大大的白纸上写字。
已写下的是容字，我知道父亲接下来会写的是易字，“容易”，这是父亲最喜欢写的一个词，因为母亲名字中有“容”

，而我和哥哥名字中有“易”。
白纸上的字仍是那样苍劲有力，父亲确实不减当年。
在墨砚里蘸蘸墨汁，父亲提笔，准备写第二个字。
“爸。”我开口叫道。
我能看到父亲身子一僵，毛笔顿时停在空间，一动也不动，但他并没抬起头来看我，也没有应答。
“爸。”我再次叫道。
许久，他终于开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冷冷的声音，仿佛我不是他儿子，而是他几世的仇人。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不知为何，我竟……竟这样害怕，我的喉咙很是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我想结婚……和我的那个男孩……”我咬了咬牙，鼓足勇气，终于说了出来。
父亲手中一直向下垂着的毛笔下端，积累已久的墨汁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向下坠去，落在白纸下，圆形的黑迹慢

慢蔓延着，越来越大，黑成一片。
“好好的一张纸，竟就这样毁了。”父亲看着“容”字旁边的黑迹，缓缓说道，很是寞落，不知真是在说纸，还是……
我只知道，那个位置，本来是要写上“易”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