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淡淡的微笑,冷硬的唇角勾出一个魅力十足的弧度,深邃的目光令他对面的女人心慌意乱。
女人长得并不漂亮,年纪也不轻,然而精致的衣饰将她妆点得华丽逼人,尤其中指上那颗足有樱桃大小的透明石头更足
以让最老道的珠宝商瞪破眼眶。
楚扬继续微笑,虽然他还是没能记住这个女人的名字,不过他却清楚记得自己从她帐上划到了多少钱,而她答应自己的
还有多少。
楚扬细细盘算着,对于账户上迅速累积的数字很是满意,女人的慷慨大方让他最开始的不耐转变为欣然。
“扬,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女人优雅的皱起眉头,出声打断了楚扬的沉思,楚扬微微一怔,迅速回过神来。
“抱歉,你今晚实在是太迷人了,让我忍不住陷入了痴迷,真是失礼,请您见谅。”
丝毫不心虚的背诵着早在几年前就烂熟的台词,女人果然如他意料般的羞红了脸,看来戏里戏外的女人都是一样单纯。
“扬,我发现你最近总是对我说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你是不是……”
“嘘,有些事情,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毕竟在这种地方。”
模棱两可的打消了女人的试探,楚扬心里暗嘲自己的演技没有荒废,对付这样的思维简单的女人完全是绰绰有余。
不用几句话的功夫就逗得她芳心大悦,片刻工夫后一张六位数的支票就顺利进了自己的口袋,楚扬难得心情大好的送了
女人的一个吻,再花了几分钟将依依不舍的她送出海蓝的门口,总算不用再伪装的沈下脸色。
从某种程度来说,楚扬的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女人有个家财万贯的丈夫,虽然给予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却无法满足她心理上的需求。而他正好相反,他出卖自己
的感情来换取他最需要的金钱,这无非就是相互慰藉罢了,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虽然在一开始楚扬也为走入这一步而慎重的思考过,可是四处碰壁的经历早已让他耐心尽失。
这个世界太现实,自尊这种东西固然昂贵却换不了几个钱,只要肯放低身段,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潇洒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楚扬抬头挺胸穿过众人爱慕嫉妒与好奇鄙夷的视线。打算今晚提早收工,经理却让他到办公
室一趟,楚扬眼色一暗,约莫猜到了是什么事。
进了经理办公室,光洁如镜的地板让人头晕目眩,背对着门口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嘴上衔着的烟斗有一下没一下的喷
洒着烟雾。
“听说你今晚又拒绝了客人?”
有着一双单眼皮的经理看起来像是一幅很敦厚的模样,可是楚扬明白实际上他是如何的市侩与狡猾,对于这样的人,如
果被他外表所蒙蔽的话,那连怎么被卖掉的都不知道。
楚扬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不轻易妥协。
“我说过,我不接男客。”
海蓝的客人有女人,自然也有男人,有异性恋,自然也有同性恋。
楚扬打从在这里出现的第一天就宛如一块光芒四射的金刚钻,想让人不注意他都不行,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客人。
“这里是[海蓝娱乐会所],不是你的[扬天娱乐]。”经理慢条斯理的出声,听不出一点嘲讽的意味,却让楚扬份外不舒
服,“别忘了你入门时所签订的合同,接什么样的客人不是你说了算,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走人,我不会为难你。”
前提是楚扬可以支付违约金的话。
楚扬清楚这一点。
“我不明白,一样有客人点我,为什么非要让我去接男客?”
“不是让你去接男客,而是让你去接优先级更高的顾客。”
海蓝是高级会所,有VIP分级制度,等级越高的优先度自然也越高,这是在一般会所也通用的常识。
“虽然我说过培养长期固定客户很重要,但你也要根据情况来判断,再说马家那女人也没什么价值了,有人透风说她和
你的事被他男人发现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一文不名,你以为你跟着她还有什么好处可图?”
楚扬沉默,难怪那女人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估计是她丈夫已经开始冷淡她了吧。
“但我对男人没兴趣。”
“难道你认为在这种地方供职是一种兴趣?”经理冷笑,“别傻了,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差别?你以前不是常演戏吗,就
当是演戏好了,又不是让和男人上床,你就将就一下吧,就当为了钱。”
“上床是早晚的事。”楚扬不是白痴,这种事情说着好听,但早晚也会进展到那一步。
这种事情彼此心知肚明。
经理微微沉默了片刻。
“反正他是个零号,你也不会吃亏。”
楚扬失笑,“那也得我有反应才行吧?难道让我买根萝卜满足他?”
“那是你们的事。”
经理没什么耐心的将烟斗放到桌边轻磕着。
“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天王巨星,总之既然当初自愿签了海蓝,就得照这里的规矩办事。我也不是不通情理,我可以帮
你先拖几天,但不代表就可以蒙混过关,该面对的你还是得面对,赚钱这回事,可不是由着你意思来的。”
斜眼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楚扬,经理没好气的从鼻孔里吹了口气。
“或者你可以考虑我最开始提出的条件,如果你能跟着我,我……”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冷漠的打断经理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楚扬俐落的站起身来。
“如你所说,再给我几天时间,到时给你答复。”
答复?答复什么?
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楚扬却不想再多说,毕竟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不得不承认经理说的很有道理,赚钱这回事,可不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
但至少,他还可以在这些尖锐的选项间留有些许的余地,
原本打算提前离开,然而被经理抓着细细[关照]一番后,不知不觉又到了凌晨时分。楚扬掏出衣袋中的墨镜扣在鼻梁上
,拉高风衣遮住面孔,穿过喧嚣的人群静静走出了门。
虽然名噪一时的楚大牌到海蓝委身少爷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每一位海蓝的VIP会员,但楚扬仍不改作风的秉持着行事低调
的原则。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行当,低调一些总不是坏事。
这个只属于夜晚的糜烂都市不属于他。这里不过是他再次起跳的踏板而已,打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只是在
一切筹备妥当之前,他显然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呆在这里,也许是三年,也许更久……
他从不知道对他来说时间也会变得这么难熬。
以前他总是抱怨时间不够用,时间过得太快,刚刚搞定一个Case又要赶往下一个通告,几乎连喘息的空隙也没有。然而
现在,却是最可悲的度日如年。
这是否叫做报应不爽?
走出大门时,楚扬伸手想要拦辆的士,一辆TOYOTA却悄无声息的滑到眼前,摇下的车窗下,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宽大的墨镜遮去了楚扬半数的表情,然而语气中仍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齐正武淡淡的捻熄了唇边的烟蒂,倾身替他打开了车门。
“先上车再说。”
楚扬有片刻的停滞,转身坐入了车里。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道,除了引擎发出的轻微震动,再无其他。
齐正武也不急着开车,只是淡淡的又点燃了一根烟。
楚扬是不抽烟的,尤其厌恶二手烟,齐正武也从不会在他面前抽烟,除了这次。
一根烟几乎到底,车厢内烟雾翻腾,楚扬闭目小憩了片刻,忽然睁眼到:“你究竟走不走?”
齐正武扫了他一眼,将烟头插入前座的烟灰缸里,上面已经像刺猬般的立满了烟杆,还有不少掉落下来。
“我以为你是出来找工作。”齐正武出声,嗓音有种低沉的压抑。
“我难道不是在工作?”楚扬知道齐正武想说什么,但他不觉得有向他解释的必要。
“这不是合适你的工作。”
楚扬冷笑,“何以见得?”
齐正武叹气,“别忘了你以前的身份。”
“我以前的身份?”楚扬挑眉,“以前我是艺人,现在也是[艺人],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齐正武口气微微变得粗声,“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正在做什么,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别说得像感染什么病毒似的,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每个人都有想法和作为,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不要试图干涉
我的事情。”将目光别向窗外,一个喝得伶仃大醉的男人正在两个女人的搀扶下坐进他的跑车里,跑车绝尘而去,留在
路边的两个女人则忙不迭的数着手里的钞票。
“我累了,如果你不打算走,那么我搭车回去。”
齐正武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得深沉。
车身轻轻移动,行驶速度和驾车的男人一样缓慢而平稳。
车内有一种熟悉的气味,楚扬习惯性的打开车柜里,毫无意外的发现一个保鲜盒,便自觉的动手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这男人每次来见他都是带着这样或那样的食物,实在搞不懂他怪异的想法。明明是爱慕他的话不是应该
带鲜花或礼物之类的东西才对吗?尽管那样会让他嗤之以鼻。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比较实际的东西确实要顺眼多了,哪怕是几块简单的煎饼都要比海蓝内提供的天价糕点美味许多
。
不过这男人要是以为通过这种白痴的举动就能打动他的话那真是天方夜谭,如果他楚扬会因为这个理由而被他追到,那
全天下的男人追对象从此都可以改送这些乱七八糟的路边摊了。
至于他,无非是用这些看似温情的手段来掩饰他令人作呕的变态心理罢了。
想到这楚扬又没了胃口,将吃了一半的食物扔回储物柜里,也不管油腻是不是会弄脏车子,而后长腿一伸便合上了眼。
“别睡着,快到了。”
齐正武低低的出声提醒,对方却没有反应。
齐正武诧异的看了楚扬一眼,继续专心的驾车,等到车子停稳在楼下时,楚扬仍旧没有睁开眼。
“楚扬?”
试探性的轻唤,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引擎安静下来,凌晨时分的天空是一片诡秘的深蓝,小区内温和的灯光投射而出,落在楚扬平静的面容上。
齐正武静静的坐着,目光平视前方。终而气馁的转身的看着身旁那张恬静的睡容,从不知道原来楚扬也可以这么……这
么可爱……
用可爱来形容或许不大恰当,毕竟楚扬的长相是属于那种冷冽的范畴,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让他有种远不可及的感觉。
只是此时的他却是如此的……
微薄的双唇紧抿在一起,高挺的鼻梁上覆着几缕顽皮的发丝,狭长的双眸被乌黑的睫毛掩去,微光中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的睫毛好长……
齐正武着魔一般的弯腰,徐徐接近那对颜色很浅的唇畔,像是要……
“你干什么?”
冰冷的双眸不知何时睁了开来,毫不掩饰嘲讽的斜睨着齐正武的一脸呆滞。
“啊……我……”
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解释,对方早已一脸冷漠的下车离去。
“该死……”
齐正武低咒,懊恼的将面庞埋入了手掌里。
遇害男人的尸首总算被他的家人领了回去。
面对死者家属那悲痛的神情,齐正武只能惭愧的无言以对,再三保证一定会给他、他们一个说法,不会让案子无疾而终
。
送走家属,齐正武陷入了无边的苦恼中。尽管做出了承诺,自己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反而觉得脑海里更加不平静了。一
方面是因为这复杂的案子,另一方面自然是楚扬惊人行为带来的震撼。
他本以为以楚扬自傲的脾性怎样也不可能去做那种事,哪里知道自己还不够了解他,而且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
他的惯例一向是从不将私事与公事混杂的,可是这几天情绪波动实在太明显,就连粗神经如姚莞都看了出来,一再的询
问他是不是不舒服,齐正武只得顺水推舟的说最近感染了风寒,脑袋不大灵光。
姚莞无奈的耸肩,表情看起来像是欲言又止,齐正武也懒得去解释了。
接下来几天是漫无边际的地毯式搜寻,采用这种最保守却也最有效的方式来寻找线索,然而收效实在微乎其微,数日过
去也没什么突破。
周五晚上收工后众人没忙着散伙,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小食馆喝酒,借以发泄这一周以来积聚的郁闷之情,除了家里有老
婆的两名队员以往,基本上全员到齐,就连小琳他们几个女的也留下来凑热闹。
已经好几天没着家的齐正武本来是想早些回去看看楚扬的情况的,在众人的热情挽留下实在走不脱身,索性就陪着他们
大开杀戒,结果才没几个钟头的时间,原本还不知死活的一干人全被宰得人仰马翻,齐正武也有些熏熏然了。
这段时间来,且不说案子的事情,光是楚扬那头的事情就让他成天牵挂不休,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又无处发泄,现在酒在
眼前反而成了最好的良方,横竖不是他买单,喝到醉死倒也省事,啥烦恼都没了。
可是他却忘了,酒固然能浇愁,却也是惹事的祸根。
早晨齐正武头疼欲裂从陌生的床铺上醒来,周遭的一切都表明他昨晚留宿在了旅馆里。闷哼了一声打算起床梳洗,才猛
然惊觉胸口上竟然趴了个人。
手指微微颤抖的掀起被子一角,那一脸酣睡相的人不是姚莞是谁。
呼吸停滞了五秒钟,齐正武大脑里一片空白。
姚莞……和他……一丝不挂的睡在一块……?!
昨晚──,他们喝醉了──,然后同事把他们送到旅馆里过夜……
应该只是这么简单吧……?
一定是的!
可是几乎在松一口气的同时,齐正武看到了床头柜上被撕开的安全套包装,还有姚莞颈间那一片向下蔓延的痕迹。
齐正武猛然愣住,宛如石化般难以置信的瞪着那银箔包装纸,怎么也没想到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在做梦吗?!
“唔……队长你醒啦……?”
齐正武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然而姚莞揉着眼睛从自己胸口起身时,他再次看到了他结实的腰腹上也布满和颈间如出一
辙的印记,情况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姚,姚莞……昨晚……我,我们是……”
咽了咽口水,齐正武小心翼翼的开口,目光微微闪烁的探究着姚莞的神情。
对于昨晚的事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或许姚莞可以为他解答疑惑。
前提是他愿意的话。
然而姚莞却背对他起身坐到床边。
“啧!别提了,队长你技术好差!差点没把我给折腾死,真他妈痛……”
半开玩笑的出声调笑,姚莞伸手取过睡衣披在身上,没让齐正武看到他的脸。
齐正武微微皱眉,疑惑的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