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何拙(穿越+FZ)上——江流云
江流云  发于:2011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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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策轻勾嘴角,似乎想要微笑,声音却依旧低沉着:“至于那些田地,就当作宋策的谢礼好了。”

周伯闻言,连忙推辞“不可以!不可以!那些少说也有几万两,我受不起!”

“诶,你先别推辞,我都说了是谢礼,所以,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淼儿。”宋策伸手抹了抹棺木上落下的灰尘,淡淡道:“这孩子命苦,刚生下来便没了母亲。”

周伯似乎看出了宋策的去意,“东家,您这是……?”

“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宋策罔若未闻,专注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不能……绝对,不能。”

“东家,”周伯忍不住道“恕我直言,胳膊扭不过大腿,很多事情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明眼人都知道,如此重大的灭门血案竟然被知州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带过去了,这只能意味着此事的非同寻常,又或者,背后的某些人有着可以一手遮天的滔滔权势。与这些豺狼虎豹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得不偿失。

“而且,东家,您还有个小少爷,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周伯又痛又急,林家落得如此凄惨,看着都叫人伤感,更何况痛失亲人的宋策?

可是此刻的宋策看起来平静极了,他说:“周伯,我母亲曾经对我说过‘性有巧拙,可以藏伏。’人这一生藏巧显拙才能明心见性,是为‘大巧若拙’。”宋策面容惨淡 “可是,我却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

扬起头,顶上黑云朵朵。

“其实,我并不想追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想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即便是躺进棺材里的时候也是面带微笑的。”

宋策弯下腰,拾起一截烧焦了的树枝,接着说:“原本以为离开是非之地便离开是非,可是,我又错了,有的时候不是你找麻烦。而是麻烦自己找到了你,躲,是躲不过的。”

“东家……”周伯有些听不明白。

“我可以委曲求全,也可以迎难而上。我可以碌碌无为,也可以任性妄为。”宋策顿了顿,脸上突然显出一抹笑容,定定的看向周伯“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周伯被他问得完全懵了。眼前的少年似乎再也不是那个温和的东家,而是……他不敢往下想,那是大逆不道的。

低头一看,周伯惊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东,东家,你,你的手!”

烧焦的树枝深深的刺入掌心,汹涌而出的鲜血混合着黑渣沿着他修长纤细的手指蜿蜒着淌下来,滴落在雪白的孝衣上,一片刺目的红……

宋策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点头道:“衣服脏了,换一件便是。”

“东家,不是衣服,是你的手。”

“手……”宋策又看了看,淡淡道:“用纱布包扎一下就好了。”

“……应该先把黑渣清洗出来……”

周伯哽咽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知,宋策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就让它永远的留在这里。”

“东家……”

宋策淡笑着,眼里却全是落寞:“是我宋策无能,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那些快乐又有何意义?”

看了看幼小无知的孩儿,又对周伯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所以,淼儿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面对宋策的托孤,周伯忽然间失去了挽留的力气。他只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了。

宋策转过话题,对着那些临时请来帮忙的杂工们吩咐道:“晓晓就葬在桃花林里,她以前最喜欢在哪里玩耍;老爷葬在金鱼池边,那些小家伙可都是他的宝贝;钟伯……”

慢条斯理的述说,隐隐带着回忆的味道…..

如今的桃花林已然烧成了枯木,金鱼池也成了一汪乌黑的死水,而今后的林府更将成为一座死寂的墓园,埋葬着那些欢乐和悲哀。

其实,痛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第 15 章

上点着一盏古朴的莲座油灯,火光昏暗,即将燃尽。

宋策放下毛笔,将写好的信纸揉做一团,靠在椅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还是不用告诉小董他们了……免得连累了他们。

宋策虽然一声不响的离开的祁阳,但是对于他们事情依旧十分关注。

小董进士及第之后去固原做了知县,半年后因政绩卓越被调入封郡礼部主客司。

简竹高中探花,“琼林宴”中一曲治平赋深得清帝赏识,破格调任吏部考功员外郎。

想起昔日的好友,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得到了缓解。

轻轻推开窗扇,窗外夜凉如水,抬起头时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忙碌的身影。

“周伯?”

“东家,天还没亮,您怎么就起了?”周伯一惊,连忙道:“客房是不是住的不舒服?我这就把犬儿叫起来,跟您换一间。”

“不用了,我睡不着,”宋策笑问“你也一夜没睡?”

“嗯”周伯跟着一笑“我也睡不着。”

亮了亮手中的包袱“您路上用的东西我都给您准备好了,您看看还缺些什么?”

宋策微微一滞,垂睫轻叹:“我,就想再看看淼儿……”

此去京城凶多吉少,最后看他一眼……便放心了。

北国的隆冬是十分难熬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生生的疼。

宋策弹了弹落在身上的雪花,匆匆往客栈走去,许是走得急了,地上又结了冰,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你没事吧?”有人扶了他一把,呵呵笑道“我猜小兄弟是南方人。”

“谢谢”宋策并没有接他的话。

“下雪天地滑,在鞋上绑上稻草就没事了。”

宋策昔日是金贵的“小公主”,出门不是被人抱着坐在轿子里就是马车里,对北方的生活常识并不了解。

“谢谢。”他还是这么一句。

男子一愣,就是再傻也感觉到了他的拒绝。

“你……”他还未说完,宋策便已渐渐走远,只是那淡淡的药味却永久的留了下来。

宋策怀抱着刚买来的药材走进了下榻白云客栈,现在天冷,引得头疼的旧疾复发,因此每日都得服些汤药调养着。

“你们有没有见过礼部新来的那小子?”

“呵呵,你说的是董碧枢吧!”

正准备上楼的宋策不由的停了下来。

“除了他还有谁,”那人嬉笑“不光像个娘们一样爱哭。还偏偏咬着嘴不许自己哭。不过,你别说,看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还真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

“哈哈,你也这么觉得呀,我哥说,他看起来比倚翠院里的墨兰姑娘更有味道…….”

“不对,应该是比一泓阁里的慕轩公子更有味道。”

宋策紧紧的攥住了拳头。如果说村里的孩童顽劣无知,那么他们就是禽兽不如!

“哈哈,你们两个小声点,他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

“别装清高了,谁不知道你……”

“停停,打住!我不是那意思,小心被简大人听见了……你我都惹不起。”

“那是!”另外两人顿时恍然大悟,声音也跟着小了下去。

简竹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已然成了新秀中的佼佼者。各方派系都在有意无意的拉拢他,太子党,二皇子,四皇子无一不想将他收入门下。

但是简大人有个弱点,那就是董碧枢,只要是这位董大人遇到了麻烦,他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虽然两人是同乡,但是这也明显过分了。

有了简竹的照应,小董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麻烦。各方派系见拉拢简大人很困难便从小董这边下手。

男人嘛,拉交情无非是喝个花酒,上个赌馆,感情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可是小董不行,上了妓院连个小手都不碰,一见女人扑过来就往别人身后躲。上了赌场,更是逢赌必输,于是有人笑言“董碧枢,你干脆改名叫董必输好了。”

至此,董碧枢“声名远扬”。

楼下偶尔传来的哄笑声一阵阵刺激着耳膜。

宋策拖着脚步的回到房间,头疼的感觉愈加强烈。这些天来他四处询问查探,原来渝州城的血案根本没有上报封郡,那么,到底是谁压下了这件事?

越想越是迷茫,十多年来身处政治圈之外,他对朝中局势并不太了解,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拜托简竹了。于是,他深思片刻,还是提笔修书一封交给店小二道:“麻烦你,替我把这封信交到简竹简大人府上。”

店小二低头一瞧与信笺同时交到手上的银两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这位迅速蹿红的简大人他是知道的,据说皇帝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呢!要是能借此机会跟简大人套上近乎,那……嘿嘿,咱也可以混个掌柜的当当了吧。

可是,当店小二美滋滋的将信封交给简大人,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说上几句话,一向镇定自若的简大人竟然猛的从座椅上跳起来,拔腿就往外走,旋风似的速度看得店小二满地找下巴,这,这简大人好像不是武探花吧?!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一顶深蓝色小轿冒着风雪急急的赶路,轿内不时传来催促“快点,再快一点。”

简竹心里明白,一定要尽快见到宋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不管他来得如何迅速,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赶到时,房门是打开着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扫了一眼显然被人仔细搜查过的房间,简竹忍不住轻叹:“你一直都很聪明,怎么这一次却想不开了?”封郡是个什么地方?在这种地方打探敏感的消息,不是自寻死路么?还没等你找出真相,你就随着真相永远沉睡了。

“简,简大人……”掌柜的刚迎上来就被简竹一记冷眼给震开了。

“让开!”

掌柜的一哆嗦,赶紧挪了挪肥胖的身躯。

简竹那有心思跟他废话,立刻心急火燎的往刑部赶去。信里的内容他大概扫了扫,照那个意思来看,施压的一方不是权臣就是皇室。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可你宋策不光是摸了,还抹了辣椒水!

“糊涂!”简竹低骂一声,越想越是生气,两道眉头都拧成了绳子。因为宋策在信里说,与这封信笺同时送出的还有状纸!告的是谁?告的是天朝的皇帝!

就在简竹急得大冬天里也是汗如雨下的时候,他的蓝顶轿子却被人拦了下来。

外头那人声音清亮婉转“简大人这么焦急要赶去哪里?”

简竹心里“咯噔”一下,额上的汗珠又多了几颗。

整了整衣装,简竹挑开帘子走下轿来,对着来人行了一个顿首礼“下官简竹拜见涟王。”

涟王就是二皇子赵勋,只见他裹着一身银狐裘立在纷纷扬扬的雪中,如玉般的脸庞冻得微红,抿嘴就是一个醉人的笑容“素闻简大人惊才绝艳,小王甚是仰慕,今日在此巧遇还想请简大人到府上一叙。”

“王爷抬爱,下官深感荣幸,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哪里是巧遇,分明就是故意堵截,可是这话不能明说。

“不可以么?”水蓝的眼眸闪过一丝幽怨,“小王很是期待呢。”

简竹一时失神,仿佛有种被狐狸精缠上的错觉。这个涟王,还真是个祸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涟王的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简竹虽然有些傲气却也不敢公然跟王爷过不去,更何况人家王爷亲自来“请”你!

虽然有心要救宋策,奈何能力有限,只能在心里祈祷他福大命大能熬到明日早朝了。

第 16 章

晨曦初照,宫城里白皑皑的一片。

肃穆的朝堂中噤若寒蝉,百官手执象牙笏板立在殿下,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清帝高坐龙椅,俯视着平日里聒噪不堪的百官,唇边不觉浮起一抹冷笑,大家不都很能说么?怎么今天都哑巴了。

纵观古今,士大夫们对于早朝的渴望就好比冷血动物对于太阳的热爱,因为,当他们在朝上运用话语权力指点江山的时候,便是他们最为快乐的时候。

但是今日的气氛显然不同,起因只是一张薄薄的状纸。渝州宋策为妻家灭门血案孤身上京告御状。不仅如此,还告到了当今天子的头上!大家一致默认,这人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是脑袋被门挤了。

可是,首当其冲的刑部尚书李明怀却静静的列在队里保持假寐状态。昨个夜里他把状纸呈给皇上的时候,本以为皇上会大发雷霆,大手一挥就把那小子给斩了,但是他却很荣幸的见证了一个奇迹的发生,清帝不但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乐得哈哈大笑。

难道自己递错了状纸?!李明怀被这个想法吓傻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明天就可以回家种番薯了。挣扎着,抬头瞄了一眼清帝手中握着的状纸,李明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地。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好奇,状纸的内容他也曾仔仔细细的研究过,无非就是说渝州发生这么重大的血案,而你皇上竟然不知道,不仅是失职,更是愧对天下百姓的敬仰!言语清晰,措辞有据,似乎没有什么可喜乐的。

清帝笑够了,这才挥袖道:“你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李明怀虽然不知道清帝为什么龙心大悦,但是却搞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姓宋的小子还不能死,得赶紧回去叫牢头们手下留情!

所以,如简竹所愿宋策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再说李明怀走后,清帝又下了一道旨意,传丞相魏长青即刻进宫。

魏长青是清帝一手提携上来的心腹,不止是满腹学问,更加懂得察言观色,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一见清帝神色柔和便心知是好事。

“微臣魏长青,叩见皇上。”

“平身吧”清帝笑道“长青啊,这么晚了没打扰到你吧?”

魏长青是个情种,朝堂上下无人不知,他当初三媒六聘迎娶倚翠院头牌花魁顾倩的壮举。此后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羡煞旁人。而魏大人更是细心体贴,一有空闲必定在家陪伴娇妻。

面对清帝的有意取笑,魏长青微红了脸,有些尴尬的回答“回皇上,微臣认为,比起家中琐事,国家之事更为重要。”

这就是魏长青的聪明之处,皇帝也是人,心情好的时候也喜欢调侃几句,也喜欢看见别人的窘态。如果每个人都是一张面瘫脸,或者说不到几句就跪地请罪,那皇帝还不得闷死。但是这种时候必须表现得很自然,尤其实在清帝这样狠辣的人面前,否则必然会适得其反,引来杀身之祸。

清帝抖了抖手中的状纸,递给魏长青。“你怎么看?”

“回皇上,微臣认为,此人不是愚蠢到了极致就是聪明到了极致。”

“哦?说下去。”清帝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满意,嘴角都勾了起来。

“如果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他大胆状告天子必定没有胜算,从这点看来他是愚蠢到了极致。”明知是死路还要往下走,当然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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