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何拙(穿越+FZ)上——江流云
江流云  发于:2011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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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昭王妃夏听荷——这个用生命护卫他的女子。

“你醉了。”清帝取过他的酒杯,却又轻轻的满上。“听说,你还有个孩子。“

“淼儿,是我对不起他,”宋策低叹“我应该好好的将他抚养长大……而不是抛下他来到这里……我是个失职的父亲。”

“我也是个失职的父亲,”清帝笑道“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缘分?”宋策确实醉了,微眯的眼神逐渐迷离“佛曰:缘分有三,善缘,孽缘,过客。你怎么知道会是哪一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清帝的心跳漏了一拍。

宋策搁下手中的白玉杯,一手撑在石桌上慢慢的站起来,转身向亭外走去。

嘴里轻喃道:“梅花落去桃花开,可是人却不一样,离开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一步步拾阶而下,脚步有些踉跄。清帝伸手扶了他一把,也跟他着走入林中。

背影成双,渐行渐远,在雪地上印下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梅花树下,暗香浮动。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宋策回过头问道。

一闪而过的眸光像银针般刺在清帝眼中。说到底,清帝是愧对听荷母子的。所以,他有些害怕去听到那个答案,害怕听见他说讨厌的是自己。

所以,他拍了拍宋策的肩,岔开话题说:“宋策啊,曾经有一个人比你更不懂得珍惜。”那个人,正是清帝自己。

清帝负手立在雪中,话语中透着薄凉:“二十年前,有位父亲把自己最欣赏的两个儿子叫到跟前,问他们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二者只取其一。结果,小儿子选择了美人,大儿子却为了江山而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这个俗套的故事是清帝心中的一根刺,早已深深的扎进肉里。他原本以为,只要等到自己登基,便可轻而易举的将她夺回来,可是,她是夏听荷,聪慧如她,自负如她又怎么会原谅一个辜负自己的男人?

然而,夏听荷有自己的坚持,清帝也有自己的傲气,当他得知夏听荷怀有身孕时便十分豪迈的告诉她,听荷,我们的孩子会成为将来的皇帝。

夏听荷回敬给他的是嘲讽的笑容,她说,孩子,是擎远的,不是你的。

她这么做并非为了出一时之气,而是因为她明白,清帝占有欲极强,野心极大,而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帝王的宠爱最不可靠,他可以抛弃你一次,就可以抛弃你第二次,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次成为这样的牺牲品。

可是,夏听荷最后的选择就连清帝都未曾料到,这是一个母亲的心酸和无奈。直到看完锦盒中的书信他依然不懂……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策突然低头笑着说:“你错了。”

清帝一愣,面对这简单的三个字否定,他竟然无法反驳。身为父亲,让自己的孩子失去父母的照顾与疼爱,十几年来流落在外,身为男人,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妻子,他确实有错。

可是宋策接下来的话却更让他吃惊,他说:“你不爱她,或者说你以为自己爱她,可你却不是真的爱她。”

这是什么话!清帝眼皮直跳,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对听荷的感情,听闻这样的评论惊得几乎窒息。退后一步,靠在梅树枝上,震落层层积雪。

酒能壮胆,宋策此刻毫无顾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飘渺“虽然我也不曾那样做过,可是我知道,若是真心的,便只为她一人也可心甘情愿的抛弃一切,心中所想,心中所念再也没有自己的影子。”

前世的妈妈,此生的母妃皆是如此。

爱到极致,不管哪一种情都会是相同的归宿。

迈步向前,雪下埋藏的枯枝“卡擦”一声断裂,宋策脚下不稳,失重般的朝清帝扑了过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清帝下意识的顺手接住,话语中略带责备。

“……”

“宋策?”清帝低头一看,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呵,看来他不管什么时候胆子都不小。

清帝晃了晃胳膊,拍拍他的脸“醒醒,宋策?”

还是无用。

“宋……”清帝忽然放弃了叫醒他的念头,伸手环过他的腰际,稳稳的将他搂在怀里,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胸口处蔓延开来,方才的抑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欢喜。

一朵粉色梅花翩然而下,轻轻的落在宋策微扬的唇瓣上。

二十年了,头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他,手指点点滑过脸庞,描摹着他俊俏的轮廓。

微颤的睫毛上点缀着雪花化去后晶莹,白皙的双颊上熏染着酒醉之后的红霞,再加上轻含雪梅的红唇,精致的容颜在这瞬间生动起来。

竟然,舍不得挪开目光……

低沉的轻声一叹:“听荷,或许,你是对的。”

第 19 章

药香淡淡,萦绕鼻尖。

睡醒之后愈加头疼,分不清是旧疾发作还是酒精作祟。宋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撑起半个身子正想要坐起来,却听见身边有人哼了一声“醒了?”

“简竹?”宋策转过头,眯着眼睛瞅了他半响“你怎么在这里?”

简竹眉头直跳,“不好意思,这里是我的府邸,你睡的是我的床。”

宋策清醒了一半,环顾四周,确实不是刑部的“牢房”。眨巴了两下眼睛,很迟钝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只记得与清帝在梅林中饮酒畅谈,话题好像是有关母妃跟晓晓的,但却记不得具体都说了什么。

“问得好。”简竹抽了抽嘴角,想起昨日清帝抱着宋策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惊得差点从台阶上直接摔下去。

伸手端过摆放在桌上的小米粥,机械的舀起一勺递到宋策嘴边“先喝点粥”回头一瞥另一碗黄褐色的汤药,补充道:“然后把药喝了。这药是你常吃的那种,治头疼的。”

宋策也不张嘴喝粥,眼神奇怪的闪了闪,“噗嗤”一声笑道“简竹,我发现你现在的样子特像我奶娘。”

简竹再也沉不住气,瞬间爆发。

“啪”的一声,撂下碗勺。“宋策!你,你真是,真是个……”才高八斗的探花郎气结,一时想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忘恩负义?严重了。不知死活?说过了。

宋策嬉笑着在他胸前拂了拂,和颜悦色的说:“消消气,你现在的脸色好看多了,红润健康,身体倍棒。”

简竹两眼直翻,要不是担心宋策明日没精神上堂,他才没那个心思伺候这个丝毫不懂感恩的家伙!

隐隐的从后院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声。

宋策浑身一个激灵,迟疑道:“好像有人在哭……”

简竹撇嘴道:“不是好像。”再扯出一抹称不上笑容的表情“这声音,是不是很熟悉?”

“小董?!他在哪里?”边问着边翻身下床往外走去。

“不用去找他了”简竹在背后闷闷的说“你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小董天天闹着要去刑部,被我关在了府里。”

刚迈过门槛的脚步停了下来。

凉风嗖嗖,宋策只穿了一件中衣,消瘦的身子愈显单薄。转过身靠在门枋上,双手环抱胸前,侧过脸抬头仰望,冬日的太阳冷冷的挂在天际,依旧红艳,但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人们一个可以欺骗自己的希望。

“我为什么会住在你的府里?”

这案子明日开审,原告却跟主审同住一个屋檐下,还真是不避嫌呐。

简竹平淡的反问:“还能为什么?”意思就是,你这么聪明还怕想不明白?

不过,他这回确实高估了宋策的智商。

宋策怎么都没去往自己的身世方面想,因为他觉得,从清帝昨日的言谈来看似乎没认出他就是当年的曌和公主,否则自己作为昭王余孽,不死也得死了。但是简竹却认为,清帝之所以会这么明显的保护宋策就是因为他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

这两个人话不投机,只好各自沉默。

寒冬腊月的天气,大理寺外却是热闹非凡。

瞧热闹的封郡百姓守候在威严的大门外,三三两两的猜测着审讯结果。

“唉,你说这孩子傻不傻,状告天子不是自寻死路嘛。”一位四十开外的大妈直摇头。

另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妇女挎着个菜篮子,努力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可不是呗,一家子都死了不算,还要再搭上自己一条命,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哟。”

戴着蓝帽子的青年捂着嘴小声八卦着:“我听说呀,这人一到封郡就被抓进牢里关着了,八成等着案子一审完就得推去菜市口了。”

“胡说!他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一个瘦小的少年拼命地挤了进来,柳眉倒竖,腮帮子鼓鼓的,怒瞪着那个嚼舌根的蓝帽青年。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正是小董大人,小巧的鼻尖儿冻得通红,十分惹人怜爱。

“小兄弟认识这人?”蓝帽青年问。

小董轻抿嘴角,犹豫片刻又跑开了。

他不是不想承认,而是因为他前一刻刚在在简竹面前指天发誓绝不在大理寺门前哭街捣乱,这才被简大人大发慈悲的放了出来。

大理寺门内响起了庄严的“威武“之声,简竹头戴乌纱,身穿紫衫官袍,高坐主审台上。

宋策则是一袭白色凉衫,乃吊丧之服。

余光轻瞥身旁的“被告”,不觉低头冷笑,还真是个黑色幽默。

当今天子何等尊贵,当然不可能挂个“被告”的牌子立在堂下。所以 “被告”就是一支盛放在玉盘里的朱批御笔。

以前有听说过鞭笞龙袍以责皇帝之罪,难不成今日要在堂上折了御笔?

大理寺内审了近一个时辰,门外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都这么久了。”拢拢袖子,跺跺脚,这年头看个热闹也不容易。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是不是用上大刑了?”

“可是没听见声音呢?”有人疑惑。

“肯定是把嘴堵上了呗,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咱们听见。”

清帝残暴是有目共睹的,曾经有一桩逆谋大案,连坐的有百余人,统统绑了上了菜市口,整整齐齐跪成几排,一刀下去,人头落地,比削萝卜还痛快。刑台上血流成河,渗进土里,血腥之气经久不散。后来有人说,这些人啊都是宽大处理的,所以就给他们个痛快,真正的主犯在牢里被整得死去活来,扒皮剔骨的比阎王殿里还要恐怖。

众人哀叹连连,其实他们是同情宋策的,但是同情归同情,他们可不想陪着宋策被人当成萝卜削。毕竟高压政策下,只有缩着脖子才是最安全的。

小董紧紧的捂住耳朵,大眼睛里一片水光潋滟。目不转睛的盯着缓缓开启的大门,心如击鼓。

巍峨的皇宫之中,清帝手握卷宗靠在龙椅上,闭目良久,忽而吩咐道“王甫胜,去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王甫胜身为太监总管,就是清帝肚里的一条虫,加之在宫中磨练多年,直觉异常敏锐。清帝从回宫至今一直心神不宁,今儿个连早膳都没心思用,早朝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发,所以王甫胜觉得此事定与那个渝州宋策脱不了干系,一路小跑一路琢磨,这宋策到底是何许人也?虽然也是丰神玉骨,气质卓然,可也不至于令一贯冷漠的君王如此上心呀?

王甫胜心里虽疑惑,可是手脚却不敢停歇,赶忙命人准备好圣驾仪仗,明黄华盖,浩浩荡荡的往大理寺开去。

第 20 章

瞧热闹的封郡百姓都在感叹,今儿个还真是没白来挨冻,这么近距离的瞻仰圣颜可是几生修来的福分,原本以为传说中的修罗化身应该长得一张狰狞的脸,却不想从八匹骏马的豪华座驾中走下来的帝王,身形颀长,风度翩翩,竟是个俊美无双的男人。

“草民宋策谢皇上圣恩!”

宋策恭敬的伏在地上,一双绣着盘龙的明黄靴子映入眼帘。

“起来吧,地上凉。” 清帝亲自扶起宋策,声音轻柔的像是在耳语,微勾的嘴角还带着淡淡温和的笑意。

“谢皇上。”宋策应声抬头看去,清帝眼里的温柔似乎比那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交谈间呵出的白皑皑的雾气融合在一起,朦朦胧胧的很是亲切。

“这个结果你可满意?”清帝的声音愈加低沉,唇边的笑意渐渐荡漾开来。除了他们二人,旁人皆听不真切。宋策狡黠一笑:“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亦真,亦假。”清帝也跟着打起了太极,呵呵一笑转身向候在一旁的王甫胜微微颔首示意,王甫胜立刻展开手中的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渝州宋策不畏险阻,舍身求法,朕感其至情至性,义气凛然,特赐御笔,为我朝台谏,以匡人君,树清明之风。钦此!”

宋策一怔,随即跪地一拜:“宋策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嘴里应得爽快,心里却是暗恼,清帝果真手段了得,如此公然封赏,自己竟然不能拒绝。难道真要留在封郡不成?!

“大家都平身吧。”清帝随意扫了一眼依旧跪在街道两旁的封郡百姓,挥了挥衣袖。然后走上马车,想了想又招呼宋策上来。

按理来说,与天子同车的殊荣只有皇后或者凯旋而归的将军才配拥有,可如今却给了一个差点被砍头的庶民,着实把封郡百姓与众位随行官员吓得不轻。但是,清帝雍容大度,广纳贤良的形象却从此深入人心。

宋策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就坐了上去。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清帝靠在华贵的狐裘软垫上,深深的看了宋策一眼。

宋策很坦白的回答“是。”

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政治这种东西最是残酷,牺牲的往往都是那些配角,比如罗启盛,比如李明怀。但是却很难撼动他真正的根基。就像壁虎遇到危险会自断尾巴以求周全一样,只要清帝还需要这只壁虎,就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一马。更何况这只壁虎是大越朝最妖媚的男人——涟王赵勋。宋策可不认为清帝会为了千里之外的血案把自己的儿子扔进监狱里。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告下去?”清帝很好奇,依照宋策从前掌掴太傅的行径来看,他似乎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这也正是清帝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

“因为”宋策顿了顿,笑道:“皇上您是个有着大智慧的大人物。”

“哦?”清帝颇感惊讶,一般来说要拍帝王的马屁,无外乎就是圣德开明之类的说辞,但是宋策这个说法却令人耳目一新,于是,不由的追问“仔细说来听听?”

“世间百态,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活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谁也勉强不了谁。可是,一旦大人物拥有了大智慧,便能造福苍生,泽被后世,是天下之大幸。那么像宋某这样的小人物就只能牺牲一下小我了。”宋策轻笑,清澈的目光直直的照进了清帝的心坎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只剩下那双温润如墨的眼眸。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轩王赵擎苍骑着高大的战马离开封郡的时候,只有一个很单纯的愿望,那就是守护自己的家园和子民。可是后来,他渐渐感觉到,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仅仅做一个护国大将军是不够的,如果不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就只能被他人所束缚。但是当他终于历尽万难坐上仰望之中的龙椅时,他却无奈的发现,那个站在城门上默默目送他远去的女子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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