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谭——百纳川
百纳川  发于:2011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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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迈进了对面一家古玩店。在那里,他卖了个好价钱。自此以后,他就时常带着家里的玩意儿去那家店。

直到一天,他依旧去了那里,被人叫到后堂。他见方桌上摆着两个东西,它们一模一样,是半椭圆形,两面带刃的弯刀

“吴钩?”他认出了它们。可他还是觉得奇怪。据他所知,吴钩是青铜制作,但这一对却是黄金打造的,上面隐约透出

些红色。

......如果说黄金制作的一对吴钩的话......他记得家里有本古籍,上面说:春秋时,吴王阖闾的防身利器是一对有灵

性的金钩。之所以说它们有灵性,是因为工匠在制作它们的过程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并将血分别涂抹在两

把勾镰之上。一旦呼唤儿子们的名字,两只金钩就会立刻作出反应,并且唯命是从。

“阖闾的黄金钩镰?”他一直以为那是古人胡诹的,如今见到实物,自然十分好奇,就随手拿过一只端详。为什么古董

店的老板给我看这个呢?他又觉得奇怪。

这个时候,一个女子从内堂出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能够认出它们的人,现在不多了呢!”她正是这家古董店的老

板。

后来,女子将其中一只吴钩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另一只则是她自己收藏。

拜堂当日,女子对他说:“......古董店,也托付你了......”

他喜出望外,心想:难道真是佛祖佑我?有了这古玩铺子,振兴家业就有望了!

但没多久,他就发现,只依靠古董店,恐怕到他死,都没希望同祖上一样富贵。再也不想过那样的苦日子了,该怎么办

呢?怎么才能弄到更多的钱?他日夜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好办法。

那一年,他已经二十三岁。

在外面,人人都说他年少有为,他却谦逊地说:“那是因为有铁树的荫蔽。”

什么时候开始,被夫人发现了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计划被发现了。

...... 铺子明明归我的,为什么她还要插手?!

这么固执,纠缠不休地、纠缠不休地......

啊!,又来了吗......

幽静的夜晚,传来夫人吹笛子的声音。

他的夫人堪称笛子名手,且情趣高雅。她很喜欢夜晚伴着清月,在花园的铁树下吹奏笛子以传达心声。

此刻,她吹的曲子哀婉异常,正是心情的写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做坏事。所以她只有不断插手古玩店的生

意,她想要回那铺子,除非丈夫弃恶。然而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但她并不放弃。她相信迟早有一天丈夫会明白。所

以她只有纠缠不休地、纠缠不休地阻止丈夫的恶行。

......我该怎么办呢?听着曲声,思索着,他睡去了。笛声却一直持续着......

吴钩仿佛有生命一般,向柔木飞来。

“柔木!”吉日飞身上前,一脚将它踢飞,但还是略迟一步,柔木被割伤了。

吴钩并未死心,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名、名字!它的名字......”柔木捂住血淋淋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从伤口溢出,顺着胳膊滑到指端,最后落到地

上,渗进土里。

“只有它的主人才知道。”吉日回答着,将友人挡在身后。他额头渗出了汗。吴钩速度惊人之快。吉日也没把握能阻止

它。

地上的吴钩正欲飞起,然而此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突然破土而出另一只吴钩,闪电般将那一只砍成了两截。又

迅速飞起,直冲向正吹笛子的薛洪。顿时,他身首异处。

“啊!”柔木大吃一惊,慌恐中向身后退去一步,没有站稳。吉日及时将他扶住,道:“我们快离开。”说着,带他飞

出了薛府。

就在离开的一瞬间,柔木看到了什么。他惊奇地睁大了双眼。

6

那家伙果然在树下吹笛子!

此刻,他正在睡梦中,然而他自己并不知晓。他只是依照自己梦中的意愿,口中念了一个古怪的名字,手中的东西便飞

出,取下了夫人的头颅。然后他带着吴钩,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内,躺回床上。直至天亮,家人将他叫醒。他才知道

夫人死了。

看过尸体,他马上明白凶手正是自己。他以为那是梦,吓坏了。但他终于镇定下来,告诉家人不须报官,决不能走漏风

声。当然,家人并不知道凶手是他,就是看过夫人被杀场面的目击者,也不曾看清凶手的脸。

后来,他接连娶了几个夫人。每一次,夫人们怀上他的孩子时,他就想:啊!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吧?

如果那孩子活着,就是薛家的继承人了......至于其他的孩子......

7

阳光爬上窗棱。

柔木靠在藤椅里睡得正熟。梦是昨天的场景。

吉日带他飞出薛府。他一瞬间的回头,竟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从树下的土里爬出一个女子。

梦还在继续。现实中的柔木觉得可怕,不禁皱起眉头。

女子缓缓地,缓缓地将薛洪无头的尸体拖入地下,又抱起双目紧闭但表情狰狞的头颅,带着一柄完好的吴钩,和另一只

死去的,返回了土中。

这女子是......他正想开口,却感到一阵窒息。他慌忙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吉日捏住了他的鼻子。

“看来还是这个办法最奏效啊。”吉日笑道。

他揉揉眼,坐直了身体。吉日扯过他的胳膊,给他换好了新纱布。

“......对不起......”吉日突然开口,样子有点窘迫。

“啊?”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歪着头,用视线询问吉日。

“如果我那时对你讲实话,就不必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害你受伤......”

“没、没有大碍......”柔木胡乱答着,赶忙缩回了胳膊,扯了扯红唇,淡淡一笑。其实,他是想说:干什么自责呢?

幸好那时有你在我身边。但话在嘴边兜了一圈,又终于咽回了肚里,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其实你从一开始就

知道吧?”

“知道什么?”吉日终于笑了笑,拉把凳子在他身边坐下。

“还装糊涂!”说这话的时候,柔木有点心虚,却继续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杀人的是薛洪对不对?”

“啊、啊......”吉日推了推眼镜,支吾了几声,才说道,“多少猜到些。可那时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直到后来,我看到吴钩,才知道他的第一任夫人是满清权贵的独生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家人全死光了,她却侥幸

活了下来,只身开了古董店。听说,她还是演奏笛子的名家。”

“真不愧是万事斋老板!万事通晓呢!”柔木的话里怀有醋意,自己注意到这一点时,他红了脸,偷偷看了吉日一眼,

见对方未看向自己,方吐了口气。那种神情,真如同一个心中怀有秘密的小孩。

“这是因为我早知道她手里有那对吴钩,好几次出高价叫她卖给我,但她始终拒绝。我觉得没希望了,就问她原因,她

竟然跟我说,只有领她心仪之人,方能托付一只吴钩。现在想想,也许她早就认识薛洪。”

“对噢!他们两个祖上都是满清做官的。”柔木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你现在到薛府去挖,说不定会弄到手呦?”说

着,他也笑起来。

“我对弄脏了的东西没兴趣。”吉日惋惜地摇摇头,看向了友人。

“之后的几位太太,如果她们夜晚不去那里,是不是就不会被杀了呢?”

“恐怕没人能拒绝美妙乐曲的诱惑。薛洪深得夫人真传呢。”吉日笑了笑,“更何况,跟着人到处乱跑的月亮,和天上

同时出现两个月亮的场面,实在难得一见!”

“啊!”柔木叹了口气,重又靠回了椅子里,“薛老爷在睡梦中杀了自己第一任太太,可为什么后来娶的几位,他也要

杀呢?她们的肚子里可是有自己的孩子啊!”

“是心魔使然吧。”吉日回答,“他应该十分恋慕那位善于吹笛的夫人。自己做的坏事被夫人发现,那种心情......为

了振兴家业,又不得不干下去。终于被心魔控制。迫切需要继承人,又不能原谅自己对爱人的背叛,最后,一次又一次

地被心魔操纵。”

“吹着心上人遗留下来的笛子,用同样的方法杀掉跟自己有过关系的女子,就好想在说:‘看吧!看吧!我没有背叛你

!'”

“薛洪就是想证明这个吧?”吉日看看柔木,笑了笑,“他之所以选在那棵树下行凶,就是想让长眠在那里的夫人看到

,自己对她的忠诚吧?”

“什么啊......”柔木眨巴着一双美目,望着友人,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不是看到了么?”吉日露出不可思议的笑,他的镜片逆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眼,“从地下飞出的吴钩,”他顿了

顿,“虽然做了许多错事,还是感动了亡人。不忍再让孤独活着的爱人受苦,最终破土而出,将他带回了自己身边。”

啊!这家伙真是......柔木闻言,不禁咋舌。这一幕我也只是在梦里见过,难道说,他连我的梦都能看穿吗?!想至此

,他脊背一凉,却还要故作强势:“谁、谁看见了?!那种事......”

“只有白狐之血,才能召唤......”吉日别有用心地笑起来。

“古董店的女老板知道自己的丈夫生了怪病,所以才......说起来,他病成那个样子,家人都没发现,还真是可怜呢!

”柔木不甘心被对方调侃,咬了咬唇,又怕对方窥知,不敢再动任何心思。片刻,他才又开口:“不是挺有意思嘛!你

刚才不道歉也没关系吧?”

“我可不想被心魔作祟。”吉日微微笑道。

......心魔吗?柔木把脸别过去,不再看对方,“你刚才说他做了许多错事,是指什么?”

“啊,这个啊,是这样......”

心之所困,魔既使然。

铁树依旧四季长绿。它下面有一滩如何也去不掉的血迹。

自那一晚后,第七任薛夫人再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她总是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如果那时候跟着他去花园,就知道

他的下落了。然后便是摩挲着染有血迹的笛子,长长的叹惜。

许多年后,她的儿子继承了家业。有一日,在自家的古董店里整理账目,无意间,翻到一册陈旧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

地写着贩卖鸦片的纪录,和向英格兰贩卖中国奴隶的纪录。他以为那是别家铺子的东西,但仔细核查后,他惊奇地发现

,那正是自家古董店里曾做过的生意。

其二 隐秘

1

......之际。

深夜城西,一户人家失窃了,但家人并不知晓。因为人人都在睡梦之中。

窃贼暗自庆幸。他抱着财物,准备离去时,不小心踢翻了院子里的一条板凳。

啐!他在心里咒骂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待看不见那户人家时,他才缓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见无人追赶,他才放下

心来,长长吐了口气。他仔细摸了摸夹在腋下的包袱,那里面有他偷来的赃物。

还在!都还在!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正在这时,天空隐隐落下了什么东西。起初,他并不在意,后来那东西越来越

多,越来越多。它们汇聚到地上,变作了数不尽的银条、金条、各种各样的宝石......

真是出门大吉!他欣喜若狂,将包袱摊开,丢掉与其比较之下,相形见绌的赃物,尽最大可能地聚敛财宝。突然,有东

西从后面缠上了他的脖子,他翻着白眼,挣扎着,但依旧盯住地上的宝贝,这时候,宝贝在他眼前现出了原形。

越来越多地飘落到他身上,直至他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

2

这是一个传统且古老的故事,人尽皆知。而它隐秘的部分早已被时间抹去。传说,亦混杂着源源不断的再版与新谈,尚

还在历史间穿梭。

满腹闲愁,数年经受,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林柔木才翻了几页书,就一个劲儿地打哈欠。

“哎呀呀!真难得你没在睡。”杨吉日说笑着,走了进来。

柔木将书往桌上一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像极了一只才醒的猫,只是他还没睡。他慢悠悠地道:“还好你来得及时

,不然真要睡着了。”说着,他坐回了藤椅里。

这个季节,藤椅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即绵软又暖和。吉日依旧在他身边坐了。凳子也上了棉垫。

“遇到有趣的事了吧,说来听听嘛!”柔木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友人,睡意全无。

“你也学会窥测人心了。”吉日说笑起来。

柔木只用眼睛翻了翻他。他便说:“我倒没遇见什么有趣之事,只是隔壁吴佑家的伙计,遇见了好玩儿的。”

“就是万事斋旁边那家首饰铺的伙计吗?”

“对,是他。”

前天白天,有八位面生的漂亮姑娘,到吴佑的铺子里买绢花。当时店里只有伙计一个。姑娘们挑挑选选,把中意的绢花

插到头上,插得满头都是花。她们一个个姹紫嫣红,芳香可闻,煞是好看。那伙计也看得出了神。几位姑娘打扮一番后

,转头就走。伙计这才注意到她们没付钱。姑娘们却说出门时忘了带。她们让那伙计跟她们回家去取。伙计见她们穿着

光鲜入时,还以为是清吟小班来的姑娘......

“清吟小班是干什么的?”

“你没必要知道。”吉日不觉红了脸。

清吟小班是过去的高级妓院。那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才艺双绝。

伙计满心欢喜,认定自己占了便宜,就偷偷从柜里拿了几个钱,跟她们走了。姑娘们把他带到了陶然亭,至一个土坡后

面,她们突然不见了踪影。伙计心上发慌,四下一找,竟在那土坡后面发现了一个洞。洞里刚好有八个炊帚,且每个上

面还插着从他店里白拿来的绢花。他更慌了,这个时候,他怀里揣的银元也长了脚似的,自己跑进那个洞里去了。他非

常害怕,撇下绢花和钱,跑了回来。

“恐怕那几位姑娘是炊帚变化的呢!”

“嗯,毕竟陶然亭一带都是坟地。”吉日赞同地点点头,“不过,说起来,吴佑好像不信呢!他坚持说是伙计手脚不干

净。虽然他确实拿了柜里的钱......”

“被辞掉了吗?”

“是啊,被辞掉了。”

“真是有意思。惩戒贪婪的,总不是凡人呢。”柔木感叹地说着。

吉日推了推眼镜,淡淡一笑。他正好看见友人桌上摊着一本书,就走过去,随手翻看,见了书面上题写的书名,便开口

道:“那件事你也写到笔记里了啊!要是被谁看了......”

“无所谓呦!反正谁也不会信的。”柔木走过来,“不过,这才是真正的传说呢!”

虽然世间各种各样的坏事让人愤恨,但生死离别更加叫人不能放下执念呢。柔木想着,支开了窗子。这份份世俗中,只

有一个人,不管他是否做过坏事,我也希望他能够一直好好的,陪在自己身边。

吉日看了看友人,依旧淡淡一笑。

此时,窗外的翠竹挂上了泛黄的叶子,除了疏疏的枯枝声,万籁俱寂。没有风,雪花静静飘落,轻轻飘飘地覆上青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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