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誓(出书版) BY 冬弥
  发于:2011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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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平清盛对着监视的人怒吼着。

那人吓得退缩了一下,还是依然勇敢的往前靠了几步,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转达给平清盛知道,接着平清盛一个巴掌挥

了过来,就挥在那人的脸颊上,刺痛红肿的种种感觉让他立刻往后倒下,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混帐,景时不可能会杀了他的父亲,他是自尽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逃出平家了,快去抓他!他一定会顺着反

方向的山往另外一边逃,快抓住他!要是让他去跟那个妖子会合,就来不及了......快啊!」

平清盛对着身后的属下怒喝,属下们领令后,提起武器立刻向外冲去,只剩平清盛一个人留在室内。

他没料到娓原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一直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忌惮几分,不敢轻易寻短,却没料到他会用最激烈

的方式离开了自己......

强大的冲击让平清盛几乎要站不住脚,他突然感到一阵复杂的情感冲上脑袋。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迈人中年的男人,望着他的脸庞,他突然想起两人的童年时光,以及之后历经一次次的生死战

役......

平清盛觉得一阵想哭。当年誓死共生的兄弟,已不复在......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似乎都夹杂着平氏军的吼声,景时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来,从平氏逃出来之后,他就沿着山路走,

所经过的路径他没有忘记湮灭痕迹。爬过这座山之后,他就可以开始思考,该去哪里寻找源赖朝。

纵使源赖朝已经崛起,但依然是神出鬼没,据说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据点,只知道他大约出现在奥州的四周围山区,与藤

原氏似乎有着私底下的交流。

算算时间,士兵应该差不多都迫来了吧?景时不敢回过头去看,他怕自己一回头看,就丧失了逃命的机会,因此他放弃

了架上弓箭的想法。

当务之急,应该先逃出这座山,先逃离开平氏的范围才对。

脚步一转,景时顺着另外一条小道跑了过去,迫在后头的平氏军紧随而至,凌乱而庞大的脚步声,在景时的耳畔回荡,

景时立刻跳上一处岩石,利用岩石的高度,再跳上更高的小道,继续向前。

「跳上去了!」后头的士兵叫嚷着。

景时听到无数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赶上来,他无奈的笑了一下。真的逃得掉吗?搞不好会被捉回去,接着宣告万事休

矣呢?

依照平清盛的个性,会将他处死吧。

景时想到父亲的死,立刻告诉自己不可以被捉回去。

这下子可糟糕了。该往哪里跑才好呢?景时望着眼前的道路,很该死的只有一条通到底,一点岔路都没有......这下子

怎么甩开那些士兵?景时无奈的回过头望了一下,士兵依然紧迫不舍呢!

咬着牙,景时一个跳跃,横跨了在山路当中的流水,往另外一边狂奔。

这一边在景时的记忆中,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往山的另外一边,不过路上有许多乱石,不定时会因为小小的震动而往下

落,非常危险,再加上因为路上的尖石相当多,几乎很多人都不会走这条捷径,他们宁愿绕远路求一点保障。

不过现在景时需要的,正是这些乱石,他要利用乱石避开那群追兵!

果不其然,因为景时与士兵的奔跑震动,让乱石纷纷往下落。

景时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灵巧的踩着乱石,一面避开前方乱石的攻击,一面利用其隐藏身影。

士兵们全都愣住了,他们以前根本不曾跨越过这块区域啊!

这里的乱石他们根本措手不及,更别提要在这一片慌乱中寻找景时。但即使如此,他们却更害怕平清盛的震怒发泄在他

们身上,所以他们仍然冒着危险冲进了乱石区,一面闪躲着落下来的乱石,一面搜索。

只是景时已经离他们好远好远了。

他还不知道原来士兵们不曾来过乱石区,要是他知道的话就不用胡思乱想,一开始直接引他们过来就好了。

义经还小的时候,曾经拉着景时来到这块乱石区陪他训练,说是老师要求他的,要一边闪躲乱石一边挥舞着太刀,不仅

姿势要正确,挥刀也必须利落。听老师说,这是为了训练他的瞬间反应能力与闪躲技巧,而开给他的功课。

刚开始景时可忙到快昏头了,义经对于闪躲这方面有些迟钝,也许是未经过训练的关系,他躲得有些狼狈,景时边帮着

义经闪躲乱石,边监督他的挥刀姿势。

整场训练下来他反而比义经还要累,幸好经过几天的训练,义经已经可以一个人闪躲开这片乱石区,还一边挥舞太刀了

景时回想着往事,就着一片岩墙稍做休息。

身上满是汗水,连脸上也是,刚刚跑的实在太过着急,以至于忘记调整呼吸与身体同调,现在才会喘得这么难看。

照这样子看来,应该是甩开了吧?景时边喘着气边想。他思索着该往哪里去寻找源赖朝,该是先往奥州的方向走呢,还

是先到山下让自己休息一下、吃饱喝足再上路会比较好呢?

然而,他发现自己好像松懈得太早,也太没有警戒了。

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正架在景时的颈上,刀身反射着来者的脸--是个少年,炯炯有神的眸子望着他,鼻子以下罩了一块黑

布,一头白色的头发散在空气中随风飘动,竟有如飘散在空中的冥纸。

「不要动,否则割了你脑袋。」来人冷冷的说。

景时知道这下可不妙了......

这一夜,月亮是新月,淡淡的一抹高挂在天上,四周的星星反而闪烁的比平日还要耀眼,樱花盛开了,伴随着春天微凉

的风。

已经过了几个年头了?

义经也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看了无数次月圆月缺月消逝,世界照常运转,人们照常活着,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强,不

能老是因为一点情感而难受得眼泪直掉,这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

弁庆一直没有离开过义经的身边,两人的羁绊比以前更加紧实,甚至说,弁庆是唯一可以了解义经想法的人也不为过。

时节是一一八0年,春季,源赖朝在同一年起兵反平,也是在这一年,源赖朝放弃了躲躲藏藏的刺客行径,改而自立为

主,拥有一支精锐而强悍的兵队,起兵讨平,震撼了奧州与平氏。

那一年,樱花似乎开的特别红,鲜艳当中娇艳欲滴的似乎是血色,哀悼。

然这阵哀悼却来得太早,也来的太过可笑。

义经就这样,在这阵血红色的樱花辦舞中,得知了兄长还活着的消息,也知道了他的反平计划。

那一夜,新月黯淡,众星闪烁,风中的樱花辦竟有些妖异。

「你说兄长还活着?赖朝兄长?」义经猛然的站起身,手中的茶杯被他一个用力过猛,而打翻在桌子上。

弁庆叹了一口气,已经习惯似的,伸出手帮忙收拾残局。这个主子成熟是成熟了、坚强是坚强了,但有些遗憾的是,他

变得更冲动了。

大概世界上的理论就是顺应着有一得必有一失而运转的,弁庆深深体悟这个道理了。

「是的,九郎大人请冷静一点......」藤原秀衡笑开了脸。

这个像弟弟一般的孩子,实在让他有无穷的乐趣可以看呢!不仅冲动、莽撞,也实在是可爱到家了,活像一只凶猛的大

型犬,但其实是超爱撒娇的狗狗。

要是让义经知道这种比喻,他不发火才怪呢......一想到他怒吼的样子,藤原秀衡又笑了。

「根据我们的情报,源赖朝大人已经带领一支极为精锐的部队,从平氏人较小的聚集地开始攻坚,目前已经攻下了好几

个据点,捷报频传,消息传到这里来,我们都相当高兴。」

藤原秀衡呵呵的笑着,他就知道这个消息对义经来说一定相当震撼。

义经无法克制的双手颤抖。原来兄长一直都活着,没有被那场战争夺去性命......自己不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源氏人,他

的兄长......兄长也还活着!

「那......兄长他还好吗?」义经急着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兄长的消息,问话显得有些急促。

「听说是过的相当好,战争没有伤到他分毫......九郎,你想去跟他见面吗?」藤原秀衡轻轻的问着,他早就知道义经

会怎么回答他了,而他之所以会带回这个消息,也是为了尽快将义经送出去,与他的兄长见面。

得知自己不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那样的欣喜究竟有多强烈,藤原秀衡多少可以了解。

「这个自然,我想帮助兄长!我想帮助兄长封平,」义经热血的说。

这样的回答让弁庆笑了,那笑容柔和而温暖--义经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支撑下去的目标物,源赖朝。

藤原秀衡点点头,意料之内了。

他手微微一挥,手下立刻靠近,藤原秀衡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便挥手差他下去。

义经的情绪已经被狂喜所占领,表情显得相当兴奋愉悦。

藤原秀衡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而后这才正式开口:「九郎,你在我这里住了好些年,我也一直将你视为我的弟

弟......」

藤原秀衡用有些感伤的话语开场,义经愣了一下,随后正经的跪坐下来,眼神直直看着藤原秀衡。

他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了很哀伤的情绪。

「九郎一直都很感谢藤原大人的栽培与保护,大恩大德定报以泉涌。」义经坚定的说着,而言语当中的激动,也被藤原

秀衡听了出来。

「九郎,我们探到消息,源赖朝大人现在正往黄濑川前进,那里是他下一个要讨平的据点。做兄长的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我只能送给你一支军队,与上路用的盘缠、盔甲兵器,九郎。这样还可以吗?」

藤原秀衡有些难受笑了笑,他只能给义经这么多的帮助了,再多给下去,他自己的安危就可能会受到威胁了。

义经大大的愣住了。还可以?根本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一直到刚才,还以为自己是要跟弁庆两人只身上路的,此

时听到居然有藤原氏的军队,甚至连武器盔甲,藤原秀衡都帮忙准备好了!

这么大的帮助让义经几乎要红了眼,他起身走到藤原秀衡面前,向他跪了下来,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引起一阵闷响,藤原

秀衡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然后弁庆也跟着义经做了相同的动作。

「哎呀,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九郎、弁庆,头抬起来吧!」

藤原秀衡急忙要将义经扶起,义经却逞强的跪在地上不起来,连头也不愿意抬,弁庆也这样子坚持着,害藤原秀衡顿时

一阵脸红。

他是藤原家的主没错,但是他依然不习惯被人行大礼啊!

「......九郎除了这样,别无它法可以感谢藤原大人,您的恩情......九郎用一辈子偿还也嫌不够的。」义经的语气有

些哽咽。

藤原秀衡微微笑了,义经这个孩子就是这么单纯,莫怪自己如此的疼爱他宠信他,他天生就是具有这样的魅力。

「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要把军队收回来了。」藤原秀衡轻轻的威胁着。

义经愣住了,猛然抬起头,有些讶异的看着对方,随后大声的笑了出来。

这个秀衡,居然也用激将法啊!

一向憨厚老实的藤原秀衡,这会儿用起激将法,弁庆只觉得似乎是被自家主子给逼出来的潜力。他真的不否认这一点哪

,跟主子待久了,无论是多憨厚多老实的个性。都会被折腾成这样的,没办法,谁叫他们家主子单纯冲动呢?

「九郎知道了,但是对秀衡大人的感激之情,会永远铭记在心的。」义经像是放弃抗争般的抬起头。

义经的眼眸闪烁着红色焰火,秀衡知道这个孩子急着想动身,去寻找他的哥哥,秀衡不怪他,换做是他在义经的立场,

他也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手足之情,毕竟是切不断的深刻羁绊啊。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动身前往黄濑川,运气好的话,数日之内便可以到达。」秀衡微微的笑着,却不知道

为什么,内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看着义经的脸,发现眼前这个孩子,似乎已经变成他所陌生的人了,不再是那个会跟在他身后,向他询问东询问西,

也不再是那个一脸青涩的少年了。

时间让他改变了,变成秀衡所陌生的、成熟的男子汉。

时间也晚了。秀衡放下喝到一半的茶杯。里头的煎茶还温着呢。

弁庆送秀衡出去后,回到房内催促义经及早就寝,明日一早就要动身,要是再照义经平日习惯的话,明天一定会没精神

的。

堂堂一个总大将,带着倦容上马带兵,那会是何等可笑的场面哪?

义经歪着头,愣愣看着弁庆,似乎有片刻失神。弁庆皱起眉头看着自家主子,虽然呆呆的样子很像可爱的小狗狗,但是

耍可爱也得挑时间哪!

「九郎大人,时间不早了,您还要在这里发呆吗?」弁庆强压着怒气问,义经无辜的再歪了一下头。

「......弁庆,兄长他还活着呢,好像人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听到让人高兴的消息,永远都无法绝望。」义经认真的说

着。

弁庆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率直的点点头,他知道这样的惊喜让义经多高兴。

义经眨了几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画下几道绝美的墨色弧度,然后他又开口了。

这一次,弁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因为无论点头或摇头都不对,都为难。

「......那,要是属于那个男人的消息,是个坏消息呢?」

窗外的月更黯淡了,弁庆望着义经的背影,他知道他再度想起故人,那个有着深蓝色发丝的故人,那个义经花了泰半时

间去回忆的故人。

次日清晨,曙光才刚从山的另一端发射出,义经的藤原氏军队便已经在藤原宅邸外待命,精锐而犀利的眼神丝毫不畏惧

阳光,身上的盔甲映照出在远方逐渐升空的日影,醒目而刺眼。

义经的马已经在弁庆的牵引下,来到了军队的最前端,栗色的公马乖顺着任由弁庆指引方向,有精神的眸子自动寻找着

主人的位置。

义经由队伍后方缓缓往前走,藤原秀衡跟在他身边,像是要送弟弟出远门的哥哥一般,叮咛东叮咛西的。

「......总之,一路上小心,九郎大人,要是遇到连军队都解决不了的状况,就放下军队逃出去,这些士兵都是训练精

良的士兵,会保护为首者的安全,不会让您发生意外的。」藤原秀卫将手放到额头上,稍稍抵挡一些刺目的阳光。

义经点点头,转过身去看着爱马。

身子轻盈的一蹬、一跃、一跨,义经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带着傲视群雄的气势,看着身后的士兵。

身边的弁庆也跟着上了马,向义经点点头示意可以上路了。

义经回以同样的动作。

临行之前,义经将目光放到藤原秀衡身上,对于这个待他如兄弟一般的男人,义经除了感激之外再没有其他。

隐隐约约好像有几滴晶莹在眼角若隐若现,义经没有伸手抹去,他在马上向藤原秀衡行了个大礼。

藤原秀衡露出一抹笑,一抹温柔而宠爱的微笑,随后他朝义经的马用力的拍了一下臀部,马发出一声嘶鸣后朝外狂奔而

去。

弁庆也回过头向秀衡点了个头,跟着狂奔而走。

接着就是黄沙滚滚,一个部队随着新主子上路了。

数日之后,义经一行人的队伍来到了黄濑川,因为路上的行走相当顺畅,并没有遇到预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因此到达的

时间,也比秀衡所预料的还要迅速。他们到达时正好是傍晚时分,夕阳在河面上,画下今日的最后一道绚丽。

义经将军队设置在距离黄濑川几里之外的空地上,自己则带着弁庆,两人独自前往兄长源赖朝的所在地点。

虽然在队伍里头,几个比较谨慎的头头型人物,都极力阻止义经贸然前往,怕一个闪失让义经受了伤,这就违反了藤原

秀衡所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了,但是弁庆温柔的保证之下,众人立刻闭上了嘴,目送义经主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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