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的事，嘉瑞就记不得了。

8

（我到底是在这里干什么…!?）

自从穿上女人的洋装、被高敏强迫服下那颗药剂那天以后，嘉瑞就不断在自问自答。

文化祭都已过好几天了。

嘉瑞发现自己都窝在高敏的房间里。

（啊！我究竟窝在这里搞什么名堂…!?）

等他清醒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就躺在高敏的下面（体位有时也有在上位的情形），与高敏在缠绵悱

恻。

（真是的！我怎么能沉溺于作爱呢…？）

今天也依然躺在高敏的房间床上喘着气，然后陷入沉思。

（是因为那时吃下的药以后，才会如此淫乱吗？）

他只能这么想。

更怪的是，被反感至极的高敏强暴，还会陷入飘飘欲仙、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境遇中！

只要他的魔手一点，自己就任其为所欲为！

嘉瑞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归咎于乐的作祟，那到底又是什么原因呢？

（我这模样，和女人犯贱又有啥两样…!?）

只要被高敏盯视，他就一颗心小鹿乱撞。

再被他的手轻轻一碰，浑身就血液沸腾。

再被他细语呢喃一番，自己就溶化了！

原来自己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这么说一定是药的关系！不然又怎会跟那家伙…！）

嘉瑞就是逞强着不肯承认是自己喜欢高敏！

「嘉瑞？」

在作爱中，高敏望着自言自语的嘉瑞，叫了他一声，嘉瑞却故意不看他。

「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

「是吗？」

高敏一脸温柔的微笑，体贴的吻着自己的脸颊。嘉瑞希望能像过去一样，对他置之不理。

但是，现在的嘉瑞却办不到！

（这样下去…就不妙了…）

他并不清楚这种危险意识是什么，但却明确地了解内心有股焦躁感。

「嘉瑞，要做吗？」

「…嗯…」

与平时一样，于放学后，高敏就会来找嘉瑞。

联考将近，三年级的学生没人留下来。在向晚的教室中，就只有嘉瑞与高敏两人。

最近每一天都是如此。

高敏会从隔壁班来接不想直接回家的嘉瑞，所以被高敏牵着手，当然目的地不会是自己的家。

嘉瑞虽然一直警告自己千万不可如此堕落，但他的脚却乖乖的跟着到只有高敏一个人在的家。

高敏走到半路，就会对半推半就的嘉瑞说：

「快点吧！不然太阳就要下山了。」

「我…不要…」

嘉瑞含糊其词，高敏仍接着说。

「我今天要做鳗鱼饭！」

「咦？真的？」

那是嘉瑞最爱吃的。最近的晚餐，都是高敏做给他吃。他只要听到鳗鱼饭，脚步就轻盈地跟着高敏走着…

（可是，还是不能这样下去…）

他又犹豫地停下脚步。

他还有意咳上几声，说道：

「联考快到了，怎么可以每天都沉溺于性爱中？」

「你和我都在及格的安全范围，急什么!?」

「哼…」

事实也是没错。但嘉瑞还是试着找别的借口。

「而且…我也…不喜欢你…！」

「真受不了！你怎么还这么单纯呢！」

高敏不觉莞尔一笑。

「你现在还说这种话，就有些矫揉做作了。我们不是每天都腻在一起吗？」

「你不要靠过来…」

嘉瑞拒绝的口气，已不似过去的霸道。

「我们每天都要接吻、作爱，你还说得出不喜欢我，实在令人难以折服。」

「还不是因为你…」

嘉瑞如狡兔般，一闪就跳到高敏的身后。

「我这是迫不得已，因为你会灌我药！」

「也只有那一次而已嘛！」

高敏坦然承认，被逼至窝边的嘉瑞，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无退路。

「嘉瑞！我是真的喜欢你！」

「嗯…晤嗯…！」

高敏趁势深深地吻住嘉瑞，嘉瑞只好依他。

「呼哇…!!」

好不容易高敏的唇放开了他，嘉瑞则如潜水夫浮出水面时，急速地在喘气。等他调整气息后，又对高敏补上一句：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

「哦，是吗？」

高敏依然挂着笑，慢条斯理地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中。嘉瑞极度不悦于他的苦中作乐。

嘉瑞从身旁的桌子拾起书包，就往外冲。

「嘉瑞!?」

「我要回家去！」

是一股莫名的焦躁与冲动，驱使嘉瑞跑开。

真的不能再待在高敏身边，否则情况将愈陷愈深。

但嘉瑞小小的脑袋，却又不明就理是为什么。

「我说要走就要走！」

「你一向是冲动又欠思考，但我却是深思熟虑的人，所以才会确认自己是深爱着你！」

「我不要听了！」

连爱的方式，都会惹对方气闷的你又算什么？嘉瑞边喊叫边冲出去，但才跑到走廊，就被高敏攫住。

「你不要走。嘉瑞！」

「你想干什么？」

嘉瑞就像被主人逼迫洗澡的猫，四肢不断地乱挥、尖叫；高敏对付张牙舞爪的嘉瑞，就仿佛抱洋娃娃般抱住他，且轻声

对他耳语。

「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一阵寒气使喜瑞的背脊都僵直起来。

「不管你怎么说我，我都不在乎！」

「你本来就是那种吊儿郎当、什么事都无所谓的人！」

没错！不管嘉瑞用尽任何词汇责骂，对高敏就形同对牛弹琴，他显然是有理说不通型；这构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

「你快放开我！被人看了多难看吶？」

「你真的不来我家吗？」

「不去！」

「那我就不放手！」

「你有完没完？原来你的爱是用胁迫的？」

「你如果怕被人知道，那你说话的声量就要放低一点。」

「算了算了！再和你耗下去，我的胃会痛。」

「那就不要说太多话。我觉得这么抱在一起，就很幸福！」

「但我可是很不幸。」

正在高敏怀中挣扎的嘉瑞，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瞄到一个人影。

那人影就在嘉瑞教室外面走廊的转角处晃动。

「…!?」

嘉瑞下意识地叫道：

「不要跑！」

「是什么？」

高敏即刻放开嘉瑞，将目光移到嘉瑞视线所追击的地方；似一阵旋风的人影，咻地消失不见了！

嘉瑞有不祥的预感，想尾随他追过去；但高敏早已先他而追了出去。

「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被他溜了。脚程好快！」

高敏手扶在头上摇了摇。

走廊的死角，的确是有人在那里。

喜瑞的脸色变得很苍白，高敏担心的将他拥在怀里。

「哇，糟糕！看你的脸色就好象妖怪一样！」

「刚才我们说的…都被他听到了吗…！？」

他已忘了要脱离高敏的怀抱，只是很沉重的说。

「嗯，应该是听到了！」

高敏在态度上倒是比嘉瑞显得轻松得多。

所谓的「刚才所说的」系指——

（又接吻又作爱，还有什么分手、断绝关系等等的话…）

这些全被那个人听到了！

「要怎么办吶？」

「这我也毫无办法。」

高敏只是叹口气抱住双臂；嘉瑞却抓着高敏的衣领，语气急切说道。

「你真的可以不着急吗？你可知若放任下去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虽然可以藉我家公司的力量掩饰，但是学校与网络可就行不通！」

（喔喔喔喔…!!）

嘉瑞苦着脸，抱着头蹲着。

被人看到了！

被发现了！

自己的言行举止，及高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学校的某个人撞见、听见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是读哪一年级哪一班的？搞不好还是个老师呢…!!）

这里是三年级的教室层楼，所以那个人与嘉瑞他们同是三年级的可能性很高。如果对方是老师，又何必看到学生后仓皇

逃窜？

「我们…完了…」

「什么事完了？」

面对绝望至极的嘉瑞，高敏依然不疾不徐的问他。嘉瑞泪眼婆婆着说：

「我真的完了！包括我的青春与人生！被人家目睹这等变态的场面，我还有脸活吗—!?」

「有这么严重吗？我倒还好。」

「你不要再说了！你根本就是木头！」

是啊！嘉瑞觉得高敏根本不可能体会得到他的心情。而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高敏还是会向自己表示，他喜欢着自己，就算他们的关系曝光他也不在乎，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嘉瑞可就不同。他认为自己只是很平凡的人而已。

「我们是在搞…同性恋吧…!?」

「我倒不认为是。因为我除了对你，对别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他们看起来长相都是一个模子。」

「撇开个性不谈，你根本就不宜当个人！」

「你怎么这么说我？」

「好了！…别再谈这些事了…」

不管高敏是否接受他的话，至少他也无意去说服他。嘉瑞无助的摇摇头，才发现不该在此耗下去。

「来！我们去找找看。」

「找什么？」

高敏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嘉瑞就先冲出去，并朝刚才那个人所逃走的方向跑去。

「就是找刚才那个偷窥者！」

「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提醒他不可漏口风啊！」

「咦哎…!?」

高敏皱起眉头追着他。

「这就难喽！第一，我们又不知道是被谁偷看了！二来有这么好的题材，岂有不宣扬出去的？别人一定很好奇，这么超

人气的我，何以会爱上极可爱却很平凡的嘉瑞呢！」

「你不要马不知脸长！」

「如果真要他不发表出来，与其用警告或提示，不如把他杀人灭口才最稳当。」

「你不要尽说些危言耸听的话。」

「嘿！小心被你一激，我真的会干喔！」

「好吧！那就别再说了。我一个人去找，你回去吧！」

「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找哩！」

两个人就在走廊跑着。走廊下既不见常警告学生勿在走廊乱跑的老师，也日暮西山了。

三年级的教室是在三楼，从这可以确定那个偷窥者绝不可能从窗户，而是从楼梯逃走；而且逃走的路线也只能经过校园

。

尽全力跑去找，应该还可以追到背影。

然而…

「奇怪，根本就没有个鬼影子！」

「是没有！」

在找遍所有地方后，两人又回到三楼走廊。结果一楼、二楼、校园、楼梯口，甚至连前面的校门，也不见人影。

嘉瑞用力踩着地面说：

「怎么可能会跑得这么快的!?」

「可能使出全力逃吧…不过也真的太快了！」

高敏这么说着，嘉瑞也只好放弃了。

「这下可好，明天这件事便会在整个学校喧天价响，而我就会被逼得变成一个拒绝上学的小孩！」

「拒绝上学？未免夸张了点吧！」

高敏忽然在楼梯口停下脚步，且还趴在墙上。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人会消失在墙壁里吗？」

「你虽没完全猜对，至少也相差不远。」

「什么!?」

朝着高敏手指的墙壁，仔细一看，发现侧面有一块突出部分；就那一块地方颜色与墙壁有异。

嘉瑞也凑近来看。

「这是什么？」

「我就在纳闷，即便是超人，也不可能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高敏将凸出的地方拉起，果然里面是一个洞，而洞口的大小，怡与小窗户一样。

「这该不会是秘密信道吧?」

「怎么可能？这里是垃圾投入口啊！」

高敏望着里面说。嘉瑞听了又再一次反问。

「这是垃圾投入口!?」

「这是很老旧的学校，过去都是从这里把垃圾丢下去的。」

「真的吗？那下面是些什么东西？」

「就是堆垃圾的地方，再由工友把垃圾清除，送至后面校园的焚化炉去烧毁。不过，这是还未注重环保问题前的做法！

」

「嘿…你对那么久前的事也知之甚详嘛！」

嘉瑞难得称赞高敏，他也向洞口张望，但入口很暗，看不见底部。

乍见像熔接在墙上的盖子，实则已被打开过无数次了。

即使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有这个洞口，想来学校里也未见得有多少人知情。

高敏把手伸入洞的内壁摸了摸说：

「墙上都没有灰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位『目击者』，一定是从这里溜走的。」

「从这里溜掉？」

嘉瑞也把头探进去证实。长年累积风化的尘埃，有一部分剥落了。当他习惯洞里的黑暗后，又发现它不是直直滑下，而

是有一条弯弯的绳子连接至下面。

如果是如此，那用滑下去的可能性就更大。

「就算再怎么慌乱，也不可能从这里跳下去吧！」

「那倒很难说。」

高敏笑笑，卷起制服的袖子。

「你想干嘛？」

「嗯？我想下去看个究竟。」

高敏简短作答后，脚就跨进垃圾投入口；嘉瑞见状也慌张起来。

「你算了吧！很危险咧！」

「没关系！那个『目击者』也是这么跳下去的，可见下面一定留有信道。」

「如果没有的话呢？」

「不可能没有！所以我才会愈来愈好奇。」

「你这白痴！何必为了好奇断送性命呢？」

嘉瑞的担忧也不无道理。那个目击者是否自垃圾投入口逃跑，也只是推测，并未经过证实；而且，也不知下面是通往何

处？高敏的行为显然有点冒险。

「你的脑袋想到哪去了？」

「你这话很失礼哦！不是你说要逮住那个目击者的吗？」

「但这件事和那件事，却是风牛马不相干。」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个人去吧！」

「喂…你…!!」

高敏既然这么说，嘉瑞也未强加反对。

（对对…运气好的话，这家伙可能永远也没办法从洞里爬出来喽…）

忽然间，嘉瑞涌起的诅咒的期待，在内心翻腾着。

「那我走了！」

「喂喂！你…」

对嘉瑞的缄默，高敏以为是默许，便没入黑暗的洞中。

「喂喂…高敏！」

嘉瑞下意识伸出的手，并未构着高敏。然后他就听到高敏的衣服与绳子摩擦发出的声音。

「高敏…」

嘉瑞又大声叫着他。

其实他是想制止高敏的。

（跳到那种洞里，他真的不怕吗？…）

这应该是让人早已忘怀的老旧的洞。嘉瑞的心不由得猛烈抽动起来；或许跳入洞里的不只是高敏一个人而已。

（至于那位「目击者」…）

即便可睹男人与男人幽会的场面有点令人反感，但也犯不着跳进那种洞里吧？假使他真的是跳下去，这表示那个家伙…

（…似乎也是很具危险的人！）

而高敏对嘉瑞而言，也相当具有威胁性；否则，怎会凭着一股好奇心就敢跳下去呢？

这更显示刚才先跳下的家伙，也是具危险性的人！

（…这不就等同于眼镜蛇与百步蛇在洞中相会!?）

哇哇！嘉瑞的双脚几乎快站不稳了。

这太可怕了！

这种可怕简直是非同小可！

（怎么办呢？早知应该先提醒高敏才对。）

即使提醒高敏，他未必尚接受。不过，嘉瑞很后悔自己末强硬制止他。

或许真的是很危险！

（管他的！他有危险与我无关！）

嘉瑞为减轻自己的悔意，重复对自己这么说；高敏去冒险，不正称自己的心了？过去对他的怀恨，可以藉这个机会雪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