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夭
桃夭  发于:2011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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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用处也没有!!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双近乎透明的眼睛里连续不断地流出来的情景,看起来异常诡异和凄惨。也许是嗓子哭哑再也发
不出声音的缘故,他无声地啜泣着,间或打几个哭岔气造成的嗝。
眼眶鲜红鼻子鲜红嘴巴鲜红其他地方全是一片惨白,这样的孩子怎么看都很可怜。龙王敖广看着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这个孩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也许稍微不注意,他便会碎成一片片的再也拼不起来。特别是,当他的泪
珠尚未停止的时候,这种脆弱的感觉愈发鲜明。
紧紧地抱着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幸好很多年前他已经有过育婴的经验,只是不论是开还是利安,都不曾让他有过这
种强烈的无法掌握的焦躁感。
看着孩子,不由得想到开。
孩子是开的分身,抱着他就像抱着年幼的开,除了发色略有不同——开是一头纯白的发,孩子则是浅灰——他们无一
不像。当年应天帝之托成为开的监护者时,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他想把开培养成无愧于他的身份地位力量的真正的天
帝,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却变成了自己床上的伴。而他的性子,也愈发偏离人们的期望变得越来越执拗、狭隘、
感情用事、是非不分、任性至极。在他还是天帝的日子里,他的所作所为,令天界众人伤透了脑筋。在他歇斯底里谁
也无法劝阻的时候,也只有自己,能把他拉回来。
天界众人都知道,任性的天帝开的缰绳是谁,可龙王自己更清楚,能造成开的任性甚至令他疯狂失态的原因更是自己
。在不知不觉中,开的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的影子。无论他做了什么,根本原因是自己,他的行为有的虽然不可
原谅,可是他的用心,却不能不叫人叹息。
说实话,被人用全身心所有的情绪情感去注视去爱慕是一件令人感觉非常愉快的事情。特别是,在他几乎注定为所爱
的人永远拒绝彼此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万里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给予回应只有冷漠的疏离的情况下,
开近乎疯狂的热情虽然无法抚平他的创伤,却能给他最多的安慰。在开的眼睛里,他看到一个足以控制他人灵与肉的
自己,而不是那个在感情之前输得一塌糊涂的失败者。这种感觉,就算是虚荣,也令人无比满足。
开的热情、开的爱明白无误地给了自己控制他的绝对权力。看着开就很清楚,自己根本无须为他做什么,开的感情已
经彻底地无条件地捧到他的面前,他只需伸出手,一切便尽在掌握。
龙王并非冷酷到底的人,他也给开回报。拥抱、亲吻、爱抚、交合,以及那一句如戏言般的承诺“如果你是女人,我
就立你为妃……”。开为这句话而高兴,龙王自己却了解,这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不是爱情,不是开想要的独
一无二的爱情。最多,也只是将亲情、友情、兄弟情加上一点点性交的甜美混合切分后,分给他的,比较大的一份,
如此而已。
敖广不清楚开是不是也同样了解这一点,只是他毅然地选择了自己甚至为此背弃了他的母亲白玲。就算白玲泣血告诉
他,敖广是亲手杀了他父亲的人,他也不为所动。这一刻,敖广再次证明了他对开的绝对影响和控制。那种感觉,令
敖广拥有无与伦比的满足与得意。可是这一切,在百年后,竟然成了幻影。
开走了,不告而别,不见了,失踪了,所有能证明他是水晶宫王妃的东西完全被他遗弃,甚至白玲。他的举动无疑是
告诉敖广,他不要他了。至少,在看到那凌乱的房间时候,敖广知道有某些东西突然崩裂,心里面,突然多了一层不
确定,而这不确定,日渐增加,已经郁结成一种无法名述的惶恐。日日夜夜,压得他不得安睡。
无法得知这惶恐从何而来,只是,它随着孩子的哭泣越变越重,变成一种不祥的预感。看着孩子脆弱的小脸,敖广似
乎看到开再也睁不开的眼。他禁不住暗暗地祈望:
开,你千万不要出事。不要如预感一般的出事。

 

离开四
开醒来的时候,躺在溪边。
溪水潺潺,愈发显出这林子里的无边寂静。
全身的力气恢复了点,足够开撑起头颅打量四周。
这里不是他昏迷前所处的地方,谁有那么好的兴致搬动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溪边坐着一个人,宽袍大袖,头戴竹笠,正用一根无勾的钓杆离水三寸垂钓。
这是……仙人的毛病。地仙或多或少也有一点做这类无聊事情的习惯,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不是他想面对的人。
起身,走人,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帮了你,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声音听得有点耳熟,现在的开,最厌恶的就是熟人。
“多事。”两个字,说明他的情绪。
“果然是开。就算换了性别,不讨喜的性子一点也没变。”
开停住了,头也没回,冷道: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再多说两句试试?”
“你能把我怎么样?”顶到了斗笠,露出一双如沉渊一般的眸子。
“失去了朱雀的力量,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神仙,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杨戬,不想让龙吉变成寡妇的话就闭嘴。

“你敢动我?区区一个龙王妃的身份能保你到几时?”
“我还不至于弱到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开目露凶光,杀机已现。方才不对杨戬下手只是看在他帮了自己一把的份上
,可是现在,他的话刺到了心里最深处的伤,痛得他连指尖都在颤抖,长长的修剪整齐的指甲刺入了手心中,鲜红的
液体已经顺着手指缝滴落地面。
那边,仙人扔掉手里的钓杆站了起来,竹笠下长长的在微风中轻轻飘荡的发尾一如他性格中的豪放不羁。
“我一直想再和你斗一场。”杨戬的声音中有着机会难得大愿得偿的狂热。“我一直很想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你已不再是朱雀。”杨戬对他的恨可以说倾东海之水也难洗刷,恰好,他也有同感。
“即使如此,我也要杀了你。”伴随这声音,杨戬的头发在力量的作用下悬浮于空,他周身的力量在不停地流动、汇
集。
“怕你才成?”开自然毫不示弱。杨戬不自量力地挑衅,难道他会不战而逃吗?
“那好,来吧。”大袖翻飞中,属于仙人一系的法力排山倒海而来……

珍珠精到底应该算是什么生物呢?或者根本就不是生物?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在偶然的清醒中,我问自己这个问题

与杨戬那一战,是此生打得最狼狈的战斗。他已经不再具有竖眼的力量,应付他本该是绰绰有余的事情,可是,我忘
记了我自己的力量早已被大大地削弱,顶多也只能抵抗,却无法还击。
杨戬也很不甘心呐。所以,就算被我打得半死,他也在最后尽力封印了我,他用仙人的咒语把我封入了永恒的黑暗之
中,为此,他的一身修为被我毁了七八成,没有三五百年的修炼,他休想回复原来的精神。
黑暗于我,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里的永恒一般的死寂,比不上绵延不绝的心痛。
懒得想太多,专心趁这个机会沉睡等待时间为我平复身体的创伤恢复本身的力量,只要竖眼还在,还有什么东西能阻
挡我?
值得高兴的是,在黑暗中,我并不需要吃东西。珍珠精的体质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赋予我自然吸收自然之气自然存
在的能力,我并不需要外界的补给,只要睡眠就好,黑暗给了我足够的庇护。
睡吧睡吧,忘记一切地睡着吧,反正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等待我唤醒我的人,我一直睡到天长地久又如何?

 

没人知道开在哪里,无论是龙王、红、还是王母娘娘。
杨戬并没有在开的手下讨得好去,若不是开后力不继,杨戬现在已经化为天地间的飞灰。
杨戬伤重,仅仅有能力支撑着回到瑶池,便陷入了昏迷当中,然后,在其后的三百年时间里,就算他是仙界第一的“
天才道士”,也必须闭关修炼,甚至不曾有时间与他的妻子王母娘娘龙吉好好叙一叙。
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开的人,他不说,任何人都不知道开到底去了哪里。
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它已经足够让人遗忘一些事,记得一些事,接受一些事,想念一些事。对于东海
水晶宫的龙族来说,最大的变化,不过是利安成为了天帝,而开留下的孩子已经长大。
天帝的位置毕竟不能长久地空置着。东方众神总归还是需要一个统帅的。天上天下,再没有比利安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是黄龙,即使身上混杂着人的气息也无碍于他的能力的发挥,而且,他与人间的关系相当紧密,现今人间的大国“
东”的统治者便是他的后裔。这样的关系非常方便天界与人界重新建立良好的秩序。再说,利安的身后有东海龙族与
西天王母的支持,谁有能力有资格有胆子与他叫板?所以这个天帝,利安是非做不可的。
红对这个结果,感觉非常遗憾。他还是希望利安能够成为龙王妃。可是利安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他和敖兄之间,只
有父子之情,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成为龙王妃的样子,所以,他拒绝了红的游说。而广王,更是直接干脆地无数次地
拒绝了红的建议。他说,他的王妃,只有开。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不自觉地瞄向空置了很多年的身边的座椅,以
及站在座椅旁那个有着一双近乎透明的瞳孔和浅灰色长发的孩子——重华。
开和他的儿子长大了。原本无性的孩子在发育过程中选择了男性,如今也是龙族中一员威震八方的武将了。除了自己
,再无人能赢他。就连利安,与他也只能保持一个平手的状态。
他是个非常美丽的孩子,有如白珍珠一般的动人,个性,却异常的冷漠。很多时候,就算他站在身边,也很少有人能
察觉他的存在。
惊人的美貌和惊人的虚无感,构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奇特的孩子。在与白玲、开相似的面貌下,他的心、灵魂是否存在
呢?就连龙族中掌握冰的人们都说,这一位太子,完完全全就是一尊会动的雕像。
敖广看着重华叹息。以开激越的性子和自己的影响,居然会养出这么一个冰心的孩子,开见到了,会怎么想?会不会
是因为开的失踪令孩子受到打击,感情从此无法完全发育造成这样的后果?敖广知道珍珠精产下婴儿后会耗费力量甚
至有可能被迫变回原形以修养生息,可是开不同,他是黄龙啊,他也许没那么脆弱,但是在刚刚生下重华的时候便失
踪,谁能保证他的身体撑得住?万一——仅仅是万一——有什么事的话,谁能帮他?全天下哪里没有乐见他死的人?
谁能帮他?
越想,心情越沉重脸色越难看。日积月累的担心在眉心形成深深的皱纹,经年不消。高贵威严的东海龙王敖广,从来
不动声色的巨龙,渐渐懂得了牵挂。
不是不曾派人去找,只是找不到。珍珠精本是大海深处万年孕育的至宝,与龙王的关系有一种天生的亲密,就仿佛是
龙王的分身,这种羁绊永远不会消失,以龙王的力量不可能感应不到那个流着珍珠精血统的开。可是,的确没有,上
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就算龙王亲自出马也一无所获,这样叫人如何安心?
开不说一字不留片语就走了,留下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疑惑和牵挂。再多的问题梗在心里,令龙王有郁塞的感觉。这感
觉从三百年前一直持续到今天,片刻不曾消散。无处可诉无人可诉的郁闷令他反反复复想想念念的是同一个名字,一
切问题,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句话:
开,你到底在哪里?

 

想起开的名字,心便会有隐隐的抽痛。看着重华的样子,敖广更觉得难过。
重华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对谁都不亲。
不哭不笑不言不语的一尊雕像,论力量论身份都是龙族当之无愧的下一任王,可是,他冷漠得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却
令他的评价趋向非正面。不能很好地协调人际关系是坐上位者最致命的伤,当年的开是如此,如今的重华难道也会重
蹈开的覆辙吗?红等人对他的评价会影响到他成为龙王后对整个龙族的调度,这样下去,对他来说非常危险。好在现
在他还不需要立即成为龙王,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改善自己的形象。只是……敖广苦笑。重华会改变吗?那个任何人
任何事情都不放在眼里的年轻人,会改变什么?

 

不管谁春风得意谁内心煎熬,三百年的日子对天界和人间来说都是难得的太平时期,没有大规模的战乱和灾难,老百
姓的日子实在过得很愉快。
可是,世界上并没有永远的幸福,任何灾难都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突然出现,切断人们以为安定不变其实却危机重重
的生活。灾难它并非命运,只是一种谁都应该了然谁都无法逃避的未来。
那个夏天,八月,天下大旱。短短几日,竟旱到每一处湖泊池塘小溪河流都见不到水的影子。而东海的海面,已经萎
缩了三成。
人间并无旱魅出现,是谁弄出这天地的异相?
东海龙族中,掌管水的龙族从人间带回的消息已是非常严重,严重到龙王敖广得亲自出马探察个究竟。
人间已是一片凋敝。旱情严重到每一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渴死热死。上至帝王将相,下到无名的百姓,没有人能够坚
持三天滴水未进。从东海到人间的都城,一路上,到处都是被天气活活烤干的人尸。
敖广大骇,他没想到危害竟然如此严重,于是,他决定降雨。
龙族全体水龙尽皆出动,用神力行云布雨,解救众生。
雨下了整整半个月,终于暂时缓解了人间的旱情。可是,降雨一止,大旱又生,如此反反复复十数次,便是拥有无穷
力量的龙族也吃不消了。
治标更需要治本,于是龙族偕同天庭、瑶池的力量,共同探查造成祸害的原因。

 

派出去的探子,要么一个接一个地失踪,要么只剩下一具尸体回来。龙王此生尚未见过如此诡异棘手的情况,就当他
头大如斗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天庭传来天帝利安的消息,请他到天庭商谈要事。
灵霄宝殿后的花园里,卸下天帝威严的利安已经是一脸愁容。
“敖兄,您看该如何是好?”
“人间的灾祸么?”
“短短一年,已经死亡上百万。几乎已经是人间人口的六成。这样下去可不成啊。”
“龙族的水龙们尽力在降雨,只是,找不到根源的话,也只能治标而已。”敖广何尝不知道情况危急?可是目前能采
取的措施他都用上了,急又有何用?
“我这边倒是有了消息。”利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哦?”
“前些日子,我父亲和母亲的隐居地点被来路不明的人袭击,他张口就要黄金珍珠?”
“什么??”黄金珍珠不就是利安的母亲昱花娘娘吗?她早已与她的夫君隐居在人间一个灵秀之地再也不问世事。怎
会有人知晓她的存在?而且,一开口就要黄金珍珠,这口气未免太大也太恶意了一点。龙王剑上的至宝,如今唯一安
然无恙的海之精灵,岂是谁随随便便想要就要的?“昱花娘娘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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