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了礼後退在一旁，小少爷很快就开口了。
「大哥，我的亲亲大哥。」小少爷腻著声音像宅里那只波斯猫一样爬到了大少爷身上缠著，「大哥，你好久都没回主

宅呢，我好想念大哥喔。」
「小八，你又撒什麽娇，不怕杜老师见了笑话。」嘴上虽是这麽说，大少爷却还是开心地任小少爷搂著，「说吧！难

得看到不动如山的小八出门，一定有什麽事要说吧！」
「大哥好聪明呐，大哥，我这几天都没法去看三哥，爸不淮我去探望，可人家好想知道三哥现在的情形喔。」
「你找二哥去看吧！我这阵子忙。」
「不要，人家就是要大哥，二哥那恶魔见了就只会欺负我，我才不要咧。」
「你还挑，大哥二哥不都一样，谁去都成呀！小八，李信是个大人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少爷没想到自己出马也没成功，不由得跺了跺脚，「我不管，三哥他才大我二岁半也是个小孩，大哥你才是个老大

人，你都不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小孩。」
「你胡说些什麽，大哥就是关心你才......」大少爷一顿，瞄了一眼我，似乎想豁出去地讲明说开。
「小八，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信这人危险，你别常接近他，你都忘了上次你才受伤的事，还有小平跟小七的事，你都

忘了不成？」
「大哥，这些事我都没忘，可在以前我们几兄弟都玩在一块儿，感情都挺好的，我相信三哥他绝不是故意的，都是些

误会，大哥，你就原谅三哥吧！其实大哥你以前最疼三哥了，我都看得出来，以前只要我跟三哥一起生病，你都是第

一个去看三哥的，大哥，难道你就不能原谅三哥吗？」
「......」大少爷被小少爷的话堵得一阵难受，恍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良久，大少爷才道：「好吧！我抽空去看看他，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小少爷一听欢呼地跳了起来，抱著大少爷不放，只见大少爷宠溺地说道：「唉，真拿你这个磨人精没法子。」
过了几天，大少爷果然依言来了，小少爷拉著大少爷的手蹦蹦跳跳，如此一来，就算小少爷违了大老爷的命令还有大

少爷这片天帮他挡著，也就一点也不怕了。
我犹疑地跟在一旁，不知该不该跟进去，毕竟别人家兄弟的会面，我这麽一个外人在旁边听著也挺怪的。
当我还在胡思乱想时，小少爷一把挽著我的手腕亲腻地拉著我一起进房间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知道小少爷把我放进了他心底，不当外人看待，我越发喜爱小少爷，恨不得把他狠狠抱住揉进心坎

里。
自从上次听了三少爷那句话後，我晓得再怎麽来探视他也没有用，所以有段日子没过来。而今日，我又再度见到了三

少爷。
三少爷明显吃惊，尤其看到我们一行人里有大少爷，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我，看到三少爷笑了，那笑容

好脆弱，彷如一个幻影随时会消逝在风中。
三少爷比我上次看到的模样还要憔悴，可我相信误会一旦解开，三少爷一定能恢复往昔的风采。
但是，大少爷开口的一句话把我这个美好幻想给破灭了，同时也把三少爷好不容易有的笑容给毁了，所有的人都讶异

地望著大少爷。
「李信，我再说一遍，几天前我已经通知小仁跟小爱了，她们俩的船再过三个星期就会到，之後你就跟著她们回去吧

！别再留在这里了，这样对谁都好过。」
我一听，脑袋里「轰」的一声懵掉了，三少爷的情况肯定比我还糟糕，我仅仅只是讶然，三少爷的心，大概已经伤痕

累累淌著血。
「大哥，你怎麽可以这样？」小少爷又惊又怒，反应比三少爷还激烈。
三少爷一动也不动，脸色无比惨白，外界的声音似乎传不进他的耳里了，他的眼睛再也不望向大少爷，空洞没有焦点

。
「小八，你这次再怎麽说也没用，这个决定我也告诉爸了，他同意了。」
「大哥，你不能这样子！你都没有问问三哥，三哥他愿意去吗？英国很远的，到时三哥要很久才能回来耶！」
「我不管他愿不愿意，我是你们的大哥，我有权为你们做最好的安排，如果李信你不愿意也可以拒绝，但，最後一条

路就是请你离开李家。」
我知道大少爷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大少爷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其他兄弟的安全。
我的双眼在大少爷跟三少爷的脸上流连，试著找出转圜的馀地。
然後，我在大少爷脸上找到了一丝──痛的表情，看样子大少爷心底还是有三少爷的，我有了一点欣慰，可更为这个

决定悲哀。
我晓得，这决定不会改变了。
小少爷这几天都气鼓鼓的，原本一向超喜欢黏著大少爷的他，最近反常地不理不睬，好不容易大少爷回到主宅，小少

爷听到声音就躲进书房，把门关得严严紧紧。
我看到大少爷只能苦笑地道：「小少爷在闹别扭，跟您冷战呢。」
敲了敲门，我问道：「小少爷，大少爷回来了，你要不要见他？」
从门後传来一声闷住的怒吼：「不见！」
我张开双手摇摇头，「没法帮你了，大少爷。」
「没关系，他再气个几天就会好了，这孩子的脾气我摸熟了，只是这几天要麻烦杜老师多多关照一下，顺著他的心一

点。」
「好，没问题。」
小少爷生气的模样也很可爱，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双眼睁得大大怒火燃烧，眼眸子晶黑耀著火光，大家也都让著他一

点，又宠又哄，真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我搂著他哄道：「我的小少爷，你别气了，你看你，气得跟只河豚一样。」
「河豚？那是什麽？」小少爷反问。
不会吧！小少爷竟然不知道。我在内心掩嘴偷笑。
「它呀！长在水里的一种鱼，生气起来圆滚滚的，全身冒著刺，看起来很吓人，可是抓起来一瞧才巴掌大，你说，这

鱼好不好玩呀？」
「喔～居然有这种鱼，我都没见过呢。」小少爷楞了想想，红著脸颊挣脱我的怀抱道：「杜老师，你拐著弯说我像鱼

，我不理你了。」
「我哪有拐弯说，我刚就直说小少爷像只河豚了呀！所以，小少爷不能不理我喔。」
「杜老师你、你真可恶！」小少爷憋著一股气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我赶紧抱住他好好安抚，亲亲他的额头、小鼻子、小嘴巴，然後不等他抱怨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钢琴盖上攻击他最敏

感的部位，搔著他痒痒，让他哈哈大笑。
「啊哈哈！不要了啦～～哈哈哈～～」
笑了好一阵子，我们俩都气喘嘘嘘的。
「小少爷，你还气吗？」
「不气了，笑一笑也不知道要气什麽了，反正我再气，那个顽固像颗臭石头的大哥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所以不气了

。」
「嗯，那就好。」我摸摸他的头，顺顺他的发，心里也不知要想什麽好了，只觉得有种无力感缠绕著。
我跟小少爷处得很快乐，我对他的感情是爱意，可小少爷还小，等到他长大了，他会不会也像大少爷对待三少爷一样

呢？我知道小少爷是真心喜欢我，可小少爷他懂得爱是什麽吗？又能延续我们之间的爱情吗？
我顿时有种渺茫，像在皑皑大雪里摸索前进，找不到路的方向。
我不是三少爷，也无法深刻了解三少爷的心情，可，若有那麽一天，我真不敢想像到时我会怎麽办？我能很洒脱地离

开小少爷吗？还是会像三少爷一样，只能默默地等待著。
霎时，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小少爷就是小少爷，我相信他不会像大少爷那麽无情的，而且，我也不是三少爷，三

少爷因为身份的限制，他只能被动地等待，而我，我是自由的，仅管我不富有，我的地位也不高，可，我会突破一切

限制，竭力办法，赢得小少爷的心。
我问道：「小少爷，你爱我吗？」
「嗯，我最爱杜老师了。」
太好了，只要这句话就够了，我相信小少爷，不管以後他变得怎麽样。
正如大少爷所言，三个星期後李家的二位小姐们回来了。宅里又热闹了起来，一除之前的阴郁气氛。
大小姐李仁排行第三，芳龄22，二小姐李爱排行第四，芳龄20，这两位小姐回来的头一天就轰轰烈烈，原因无他，因

为两位小姐芳名远播，是A城里公认最美丽秀慧的千金名媛，别名大小梅，秀丽清绝，追求者众多，还有人跟著越洋追

回来呢。
当然，这些不速之客很快就被挡在李宅门外，连在附近逗留瞻仰也不行。
李宅真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地方，我真庆幸自己有个閒差可以在这里晃，定是我上辈子跟上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
今日不也是，我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看门的佣人还跟我打了招呼，真让那些在外头排队的公子哥儿们红了眼，嫉妒

的目光在我背後射著，只差没把衣服戳上十几个洞。
其实我还没见过二位小姐，不过我今天见著了。
「你是谁？是谁胆子那麽大放你进来？」二小姐怒目而视，我望之却步，看样子正如传闻，二小姐是个骄纵凶悍的女

子，只是那张脸美得像天使，眼角跟我心爱的小少爷有点相似，不过，最美的天使还是我的小少爷。
我赶紧自我介绍一番：「二小姐您好，我是新进的，目前担任小少爷家教一职。」
二小姐语气和缓了些，「喔，你教些什麽？」
呃...钢琴两字本来要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收住：「是教小少爷法文...」
二小姐又喔了一声後竟改用法语提问，还好我虽然没去过法国但我真的学过，勉勉强强应答了一下，总算通过二小姐

的考验。
「好吧！你上来吧！小八在书房里。」
「是。」
小少爷仍弹著我不知名的曲目，快乐的琴音洋洋洒洒充盈著宅院，我一推开门，原来大小姐也在。
大小姐坐在小少爷身边，又是一副圣母玛俐亚伴著可爱小天使的景象，大小姐给人的感觉甚是庄严，这点跟夫人与二

小姐有著明显不同。
我等著他们俩奏毕，拍著手鼓掌。
「杜老师，来，这是我大姐，她很漂亮吧！老师，你不能打她的主意喔！」
「怎会！我心里自始自终就小少爷你一人。」我郑重地对小少爷说著，大概表情太过认真语气太过郑重，耳旁听见了

大小姐一笑，这一声，让她严肃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起来，一点也不像外界说的是尊『冰山美人』。
我转身赶紧跟大小姐打招呼：「大小姐您好，我是杜昭民，相信小少爷已经跟您提过我了。」
「杜老师，你好，你真的跟小八形容的一样，是位有趣的人。」
「哪里，谢谢。」
跟尊贵的千金小姐相处机会难得，对我来说从未有过，所以此刻气氛比我上次认识大少爷他们更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
倒是大小姐相当善解人意，她道：「杜老师别拘束，你来上课的对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晚上留下来一起用餐吧！

」
「好的，谢谢大小姐。」
我总算憋到大小姐离开，吁了口气。
「老师，你很紧张呀？」
「当然紧张呀！我头次跟这麽漂亮的大小姐说话......」我眼角瞥见小少爷的脸色开始变了，赶紧打住。
「而且大小姐还是小少爷的亲亲姊姊，我怕说了什麽无礼的话就不好了......」
呃呃，有效，再哄哄。
「小少爷，你渴不渴呀？我去叫佣人拿点好喝好吃的上来好不好？然後你今天教我上次那首很好听的什麽什麽，我最

喜欢小少爷弹琴了，小少爷弹琴的时候像天使一样呢。」是人都喜欢夸奖的，我的小天使也不例外。
「嗯，好，你快去，我想吃蛋糕。」小少爷乐著说。
效果真好，我暗道。
出了书房，看了一下没半个佣人路过，看样子得下楼去，我走著，故意从另一边楼梯下去，因为可以经过三少爷的房

间。
不出所料，三少爷房里有人，在说著话，门没有完全掩上，所以我听得见声音，我猜不是大小姐就是二小姐，可，大

乎意外，竟然是大少爷的声音！
三少爷的声音有点凄厉，我突地後悔我走这边了。
我本是想看看也许小姐们可以好好安慰劝解一下三少爷，让三少爷心放宽点，好好振作，这样我也能安心，可没想到

却是这样。
我走得很快，想快速通过，奈何廊道颇长，声音清晰，就这样传进耳里。
「大哥，哥，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犯了，求求你！」三少爷的声音带著哭腔，我可以想像

他的表情他的动作，可没想到我眼不小心一瞄，却看到三少爷跪在地上求著，不！怎麽可以这样呢！？我内心无比震

撼与难受。
大少爷竟是如此绝情，三少爷那麽地高贵圣洁，尽管没有血缘，那还是他的弟弟呀！大少爷怎忍心让三少爷跪在地上

毫无尊严地求著他！
我骇然，霎时动弹不得，若我再走动一步肯定会惊动里头的两人，而我，折不回去了。
「没用的，你再求我也是没用的，我是为你好呀！李信......」
「不不，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我只想留在这里，偶而能看你一眼就好，求求你......哥，我

不想去，我不想离开你，求求你......」
「李信，我无法再相信你了，上次小八受伤你也这麽说，可後来呢，我没想到你的心这麽毒，这次竟然还换了下毒这

种恶劣方法......」大少爷咬了咬牙又道：「...我是为你好，李信，你不懂，你已经惹爸生气了，你再不走就走不了

了，只要一有机会......一有机会爸就会......我怕呀！虽然你做了这麽多恶事，可我还是无法恨你，我不想看到你

死在爸的手里......你知道吗？我永远都是最疼你的...可是，已经不行了......」
三少爷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了，房里、四周、廊道刹时寂静，而我心跳如雷，手脚冰冷，也许这是偷听者常有的徵状。
「......有你这句话就值了......」三少爷笑了，笑得凄楚惨澹，令人心疼，想必大少爷也瞧见了，他的眉头痛苦地

皱了起来。
三少爷站了起来，发出衣服磨擦的轻微声音，他道：「哥，你吻我，吻我一下我就走，听你的，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求你。」
然後，我看到了大少爷百般犹豫後伸出发颤的双手，轻轻捧起三少爷的头，三少爷的脸上还有著眼泪，坚定的眼神映

著泪珠，说不出的脆弱也说不出的坚强。
三少爷如愿了，大少爷抱紧了他深深吻著，我猜不出他们两人的吻是什麽滋味，相互品嚐到的是苦涩？是甘甜？还是

泪水诉说的离别？
他们相爱过吗？还是，只有三少爷独自单恋？
可，大少爷吻他了，大少爷也是喜欢他的吧！也许是曾经，也许是刚才，也许是现在......不过，他们此刻是相爱的

，三少爷应该满足了，我替三少爷感到欣慰，虽然他们日後即将分别。

第五章

「走吧！别怕，他们吻得忘我，听不到的。」小少爷的声音突地出现在我耳边，我的心跳差点停了。原来我出来太久

，小少爷寻我来了。
我转过头，眼角是大少爷与三少爷紧紧相拥的重叠身影，我对小少爷点了点头，挪动僵直的双脚赶紧尾随小少爷离开

这里。
也许方才的情景对我震撼颇大，一时之间我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进了书房，我像做错事的小孩，眼睛不敢瞄向小少爷，只得坐在一旁盯著自己的鞋尖。
原以为小少爷会对著我问些话，未料等了些许什麽反应也没有。震惊过後，我的心情也趋於平静，我抬头，望向小少

爷，忽地有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小少爷曲著双脚抱著膝盖坐在往昔他最喜欢的椅子上，彷佛将身体都嵌进椅子里，小少爷将身体缩得小小的，咬著自

己的大姆指，小少爷轻轻晃著身体，眼光迷离，但，眸子里似乎又有著我以往没看过的情绪，一种名为痛恨或妒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