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 上————killer
killer  发于:2009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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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慈心?」

      29
      惜春郡主是郡主的妹妹,郡主被婚安禄山的儿子安宗;安禄山叛变后,安宗被杀,郡主然也跟着丈夫被死,但安禄山仍为是她娘家落井下石,害死了他儿子,一安城就大杀郡主的族人,然而被惜春郡主幸逃掉。郡主辗逃到雍丘投靠张巡,嗣虢王李巨得到消息,命令张巡将郡主送到彭城去。由于郡主被安禄山列为号追杀对象,张巡为此行太凶,便定下声击西之计:找一个面貌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当替身,由赤胆帮助送走水路,之后再由南英翔带着真郡主走陆路到彭城。而那名替身,就是崔慈心。

      杜瀛听到事情原委,简直不敢相信,南英翔居然让自己未婚妻出来冒大的?即他想到了南英翔处世的一贯原:身分低微的人,就得做些人做不到的事,才不会被看扁。
      不他也实得太彻底了吧?
      杜瀛看到旁边的黑马,那匹正是杜瀛向王文基借来,一路到州的快。此不但力快,耐力也佳,是匹中一的好。当初他带着聂乡魂秦邦准备的,竟将忘在赤胆帮的厩,也亏得他的糊,吴士德才能在分舵遭受攻击的当下,火速带崔慈心。然而此儿腿上受了箭伤,屈膝跪倒在地,怕是不行了。

      聂乡魂道:「跛了,还是杀了吧。」
      崔慈心叫道:「二爷,这样,好可怜!」
      聂乡魂怒瞪她,道:「为你死了那么多人,你倒有心情担心!」
      然而杜瀛真有几分舍不得杀,取出小刀,血淋淋地将腿上的箭挖了出来,得那儿竟然忍得痛楚,不跳也不叫,反而是崔慈心才刚站起来,又下去了。杜瀛取出酒壶,朝腿上的伤口淋了下去,这回可受不了了,嘶一声,跛着腿树林。

      杜瀛望着儿的背影道:「自求多福吧。」回对崔慈心道:「上来,立刻动身去彭城,不能耽。」
      「为什么?」聂乡魂冷冷地问。
      「再不走燕军上就追上来了。」
      「我是说,为什要送她去彭城?秦邦只叫我们救她,没叫我们送她呀,而且她又不是真郡主。」聂乡魂痛恨皇族,对崔慈心的憎恶又比对皇族所有人的恨意加起来更浓,此刻看到她出,早气得胸口挛,恨不得当场杀掉她,更不可能去保她的安全。

      杜瀛真的快受不了了:「你是要让她一个弱女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人追杀吗?」
      「那可不一定。姓田的要是追上来,看她跟我们在一起,一定以为她就是郡主,不是更危吗?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去,让人当她是普通村姑,这样反而安全呢。」
      「这话亏你说得出……」杜瀛伸手整理鞍以压抑怒气:「我们要去彭城!得商量!」
      「你自己要带我去蜀郡,现在已经偏北了,你还要到边?到底有什么用意?」
      杜瀛怒道:「是『』在那边耍小手段,我们才会跑到北边来啊?」
      「男子大丈夫,自己的话就要负责到底。」
      「我不去蜀郡,只是先探个路而已。」
      「是吗?我看你是打算去巴李巨,像你那群师叔师伯一样,讨个官做吧?」
      「你够了?」
      「你要去就自己去,我不奉陪。跟你一样,没、得、商、量!」
      「好啊。」杜瀛跨上,示意不知所措的崔慈心坐在他身后:「那你就自便吧。不呢,你也知道我这人最爱胡八道,搞不好会沿路告路人,你聂二爷杀了血虎帮大法跟其它一百多个人,还有你跟血虎帮勾,欺赤胆帮北上送死,又对秦邦见死不救。到我们就等着看血虎帮跟赤胆帮哪一个先逮到你吧。」

      「你!」聂乡魂气得冒烟,然而杜瀛已经走了。聂乡魂切久,还是只能策马跟上。
      看着杜瀛严峻的背影,想起淮水舟上老人的话:「龙池派弟子个个,掌也年年受朝廷封。」又想到杜瀛三番两次劝阻他向李家复仇,当他跟皇室的人起突,杜瀛也是直接他穴道了事,根本不曾真正站在他边;且他向来讨厌女人,也不喜崔慈心,这回不顾自己的伤势,意为了崔慈心跟燕军拼命,是心保弱女,骨子多半还是为了家国之恨。想着不禁心中:杜瀛然口不屑皇室的言,心还是效忠朝廷的,好带他去蜀郡找李隆基算帐,搞不好也只是借口而已,根本不是真心要帮他。

      杜瀛中了田阿浩一一掌,内伤不,气息于紊,法快奔,想到后面还有追兵,当真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捱到镇上,找了客店住宿。聂乡魂自然怒火未熄,但是看杜瀛面色潮,嘴唇是青白,仍是担心。

      「我去找大夫。」
      杜瀛:「不用。我要先运功休息,大概要一整天,不能被人打搅。」
      「好,我帮你把风。」
      杜瀛道:「你们两个……」到忽然住嘴,眼光不由自主地先后在崔慈心和聂乡魂身上一晃,心道:「呵呵,难怪你忽然担心我,我可没伤到脑袋,蠢到让你跟她独处!」

      聂乡魂看到他的眼神,再看他嘴角若有似的冷笑,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怒如狂:「我好意担心你,你居然当我怀着鬼胎?」咬牙切地道:「你要是信不我,就点我穴道啊,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杜瀛想到自己的脸藏不住心事,心中悔恨,嘴上不肯服输:「我伤成这样,哪来多的力气点穴?说什么风凉话!」
      「那你把我绑起来啊。」
      「我可不敢担保你不会挣脱。」
      聂乡魂正要回嘴,旁边的崔慈心疑惑地开口:「请问,你们为什么吵架?不是要请大夫吗?」
      早就跟大夫无关了!另外二人在心大叫。杜瀛此时五脏六腑彷佛在焚烧,眼前金星直冒,拼命撑着才没昏过去,而聂乡魂毫不体谅他的痛苦,从早上就一直使脾气跟他作对,想到这着实感到人生味,再也顾不得面,大声道:「嫂子,我现在明白告你,我们前面还有五六天的路程,在期间,你绝对不可以跟聂二爷单独相处,也不能让二爷靠近你,懂不懂?」

      「为什么?」
      聂乡魂冷冷地道:「因为杜执戟对你心怀不轨,怕我坏了他的好事。」
      「你反了吧!」
      「是你先起的!」
      「两位,两位!」崔慈心辛辛苦苦地阻止这场无聊的争吵:「我虽然听不懂怎么回事,但我有个计:如果聂二爷真的不方便待在这,那就请二爷回房休息,我留在这照顾杜执戟,有事再叫二爷。」

      「我说了,不能让他接近你,尤其是我练功的候!你能挡住不让他来吗?」
      「那我去跟掌柜借个大锁,把门从里面锁住?」
      聂乡魂见他们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把他当成空气在谈论,当真气得要吐血,冷笑一声:「很好,很好,你就把门反锁,在面好好『照顾』杜大人吧!」
      杜瀛拎起床上一件外衣使劲朝他扔去:「出去!」
      落花(30)
       
      聂乡魂冲出去之后,杜瀛在榻上盘腿调息,却只觉得气血翻涌越来越严重,丝毫没有好转。他能忍受沉重的内伤,却受不了深深刺在胸口,名叫「聂乡魂」的伤。
      聂乡魂跟崔慈心的新仇旧恨,他是再清楚不过。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为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女人跟聂乡魂冲突,然而若要他眼睁睁看着聂乡魂对付一个弱女子,他的良知同样不允许。况且,看聂乡魂对崔慈心如此切齿痛恨,显然心里对南英翔仍是无法忘情,更让他心如刀割。

      长久以来的种种纠葛,让他心情烦恶无比,怎么也静不下来。偏偏运气最忌杂念缠身,一个没留意,造成真气乱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也从榻上滚落。

      崔慈心大吃一惊,伸手去扶他,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她这会什么禁忌也顾不得了,打开大锁冲出房去:「二爷,二爷!」
      当杜瀛醒来的时候,崔慈心正在用湿布巾擦他的额头,一个中年人在他身旁帮他把脉,聂乡魂远远地站在房间另一头。
      杜瀛毫不客气地瞪着那中年人:「你是谁…」
      崔慈心道:「这位是二爷请来的大夫。」
      杜瀛把手抽开:「回去!我不看大夫!」
      「杜执戟…」
      「回去!」那大夫被他的怒吼声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杜瀛瞪着聂乡魂:「你没事请大夫做什么…」
      「那你没事在地上乱滚做什么…」
      「我们现在被人追杀!你还随便把陌生人带来,是嫌麻烦不够多吗…要是他去跟燕军告密怎么办…」
      「不会啦,他是本地的大夫…」
      「你又知道了…怎么,你跟他是青梅竹马,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吗…」
      聂乡魂深深觉得自己今天实在不该起床:「那你告诉我,你病成这样,不看大夫是要怎么办…还武林高手咧,根本就是个窝囊废!」
      「不劳你费心,我自有办法。崔慈心,我包袱里有张药方,照那方子抓药煮给我!」
      崔慈心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去翻他包袱。聂乡魂冷冷瞪他一眼,走了出去。
      杜瀛颓然倒回枕上,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要是他成了废人,该怎么办…另外两个人该怎么办…阿乡八成会杀了崔慈心吧…那阿乡自己呢…谁来保护他…
      半睡半醒了许久,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是聂乡魂端药来了。聂乡魂虽然很想把火炉砸在他头上,一想到当初在卧龙谷自己也是全靠他照顾,终究还是忍着气帮他熬药。

      「喝药吧。」
      杜瀛正要接过,忽然一股恶寒袭向心头,让他的手又缩了回去。他瞪着那碗汤,彷佛那不是散发着香气的良药,而是地狱里焚烧的岩浆。
      聂乡魂不耐烦地道:「发什么呆…快接过去行不行…很重。」
      杜瀛自然也很想接过来,奈何手就是伸不出去。不知是否练功岔气的关系,竟有二个声音在他脑中回荡着。
      不要孩子气了,快喝药,不然真的会死的!(搞不好喝了才会死。)
      他身上已经没有毒药了。(是吗…天晓得哦。)
      他再笨也不会同样的招数用两次。(这可难说了。)
      他没有那么坏。(哈!)
      「喂!」
      杜瀛躺下,道:「先放着,等凉了再喝。」
      「你的药方说要趁热喝。」
      「对,它还说拿着火的木炭当药引最好。」
      聂乡魂长叹一声:「我帮你吹凉吧…」
      「不用这么麻烦。」杜瀛道:「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是怕坏了你的好事,干脆直接一刀割断我喉咙,免得下毒失败两次,那就太悲惨了。」
      看着聂乡魂瞬间铁青的脸,杜瀛明白了一件事:这不是孩子气,也不是任性,无论如何他就是喝不下那碗药。因为憎恶跟怀疑在脑子里生了根,再也拔不掉。
      他并不是不知人世黑暗的人。踏入江湖几年来,阴谋、陷阱也是看了不少,而且都能坦然面对。每当他听说安禄山又做了如何惨无人道的暴行,他总是义愤填膺,却并不惊讶。安禄山本来就是禽兽,禽兽做的事当然是不堪入目。

      然而,就在他的身边,相处了一年,同甘共苦称兄道弟的人,居然面不改色地把剧毒掺在饼里给他吃!当他看见戒指发黑的时候,他心里那条好人跟恶人的界限就消失了。世上没有一块可以安心的地方,邪恶无所不在,仇恨也无所不在。

      聂乡魂全身发抖,抖得几乎捧不住碗,他唇边拉出一道狞笑,一仰头把整碗药喝了下去,然后将碗往墙上一扔,砸得粉碎,大步走出房门。
      杜瀛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碎片,心想,要是那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地把毒饼吃下去,该有多好。
      然而有二件事,他是真的半点也不知道。战时生活困苦,人人都想找机会捞钱;那大夫本来朝天开价,不肯出诊,是聂乡魂拿刀子硬架他来的。药材全被军队征收,剩下的被药铺囤积拒卖,聂乡魂只好重操旧业,翻进药铺里偷出来,没想到最后却是进了自己肚里。

      当晚杜瀛发了高烧,肌肤涨得要裂开,体内彷佛有千万只毒蛇挣扎着钻出来,痛得他满地打滚。聂乡魂跑出去以后就不见人影,孤立无援的崔慈心哭着设法扶他起来,却根本抓不住他。

      到了最后,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瘫在地上,茫然望着房顶,耳边听着崔慈心的啜泣声,心里猜想鬼差会从哪里出来带他。忽然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这样可以吗…可以死在这里吗…你死了他们两个怎么办…你不是还要带他去蜀郡吗…

      「蜀郡…」
      一定…一定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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