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终于能为绿争取到一个床位。
外表是大正时期的建筑,内在却是高科技的医院;穿着现代服装的人们于其中穿梭,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
柏实快步走过一群视察病房的医生们,转入单人病房的走道,往其中一间病房去。
单人病房其实不像病房,很像一间处于医院的小套房,一应俱全,也不怕吵到隔壁床的人。
里头传来轻微的谈话声,走过一看,原来是季如带着小梁实来探望绿。
原本紧绷的脸孔见到季如后放松.展开个微笑,「来啦!」
「是啊。」季如给他一个笑,「绿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绿疑惑地望着季如,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柏实见状,取出一本字典,开始翻找,找到关键字后,指给绿看,绿看完后点头,微笑。
「绿怎么了?」难怪季如来时,绿只会对她笑,不论她说什么,绿就只是笑,原来他听不懂她讲什么,可是,上次她
来,绿分明还能用中文跟她对答如流的。
「记忆退化,他一天内总有几次是这样的,说不定一会儿又好了。」
柏实笑了笑,坐上床沿,握住绿的手。
绿对柏实傻笑,头枕上柏实的肩,安心地合上眼。
柏实抚着绿全白的发,边伸出手来逗梁实,梁实一把捉住柏实的手指,紧紧不放,朝柏实咿咿呀呀地叫着。
「这孩子平时很怕生的。」季如把梁实抱上床,放在绿怀里。
绿被怀中的孩儿惊醒,他好奇的看着梁实,发现他的手死捉着柏实的手指不放时,一脸狂怒,才想要使力分开,柏实
即将手指自梁实手中抽出,梁实哑哑乱叫两声,似乎是意识到绿的怒气,好奇的看着绿,乖乖的把拇指放进嘴巴里含
。
「绿像个大孩子,连手都不给摸。」季如将这个场景看得一清二楚,也大致猜到绿对柏实的占有欲是无论记忆如何退
化也不会淡去的。
「季如,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们说。」
「什么事?」季如逗弄着梁实,但梁实对绿的注意力大过母亲,她觉得无趣地嘟起嘴。
「我想请你们重新考虑梁实的教父问题。」
「为什么?」季如转眸看柏实。
「因为......」绿拉住柏实的衣领,要柏实低头,柏实依言,一低头,唇以被绿封住,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柏实,低
首跟梁实玩。
柏实露出个苦笑,「这就是为什么。」
季如呆了呆,「呃,你是指你跟绿是一对恋人的事吗?」
「是。」柏实双环抱着绿,直视季如。
「这很好啊!」季如温柔的笑了。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
医院的流弹乱飞,传到柏实难以想象的地步.
「嘴长在别人身上,但是决定权在我手上。」季如不是没有听闻医院的风言风语,就算她没听见,梁砌也会听见,但
是他们夫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梁砌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柏实与绿会爱男人,但他尊重柏实的选择;季如人在鬼门关走过一道,而她与梁实这条命是
柏实救回来的,就算柏实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季如还是会一辈子心怀感激。
「谢谢......」柏实低垂眼,道谢。
「柏实,绿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季如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我知道。」柏实抱紧怀里的绿,绿朝季如傻笑,又对柏实撒娇,尔后他迷蒙的眼突地一清,仰首看柏实,低问:
「知道什么?」
「知道你会清醒。」柏实额抵上他的,笑。
「哦,哈罗,小梁实。」绿不避讳地亲上柏实的脸,又低头与梁实玩在一起。
柏实迎上季如惊异的眼,给她一个笑容,像在说着:看吧!
季如领会到,鼻一酸,只能强忍着哭泣的冲动,回以微笑。
【第五章】
blanc,白色。
是这样的,他宁可跟绿一起坠入黑色的深渊,也不想独留在这个白茫茫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世界。
绿的情况愈来愈糟,柏实不禁想着如果那时他当机立断让绿动手术,会不会......能不能挣得一点他们相聚的时间?
柏实站在上司面前,听着上司的话语,愈听,他愈不耐烦,他很清楚上司的意思,也很清楚自己不会接受他的条件。
看来,就只有辞职了。
对于这个他一毕业即进入的公司,说没感情是假的,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绿,其馀的相形之下,便不那么的重要。
他只想好好的跟绿在一起,他希望绿能好起来,不然......不然他真的不知该如何
「......这样,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我会将目前手边进行的一切业务让底下的人接手。」
「柏实?」
「我会收拾好一切。」
「柏实,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辞退你,而是希望......」
「自动辞职,不是吗?」
「柏......」
「我会办妥一切。」
「柏实!」
柏实不顾高层呼唤,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面对大办公室里那些表面上认真做事,私底下却全副精神全都集中在自己身
上的「同事们」,柏实有说不出的疲累。
他低着头走过偌大的办公室,感觉同事们的目光如刺般追随着他,每一下都让他觉得刺眼。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取出几份文件,叫了几个人的名字,他们的反应看在柏实眼里,默不作声,他将文件交给他们,
要他们接手case,见他们一脸惶然,深怕碰触到他的模样,柏实不由得想笑。
言如利剑,眼如尖刺,是身处于此的柏实最深刻的体认。
「总之,就是这样,好好加油。」柏实也不多言,找了个箱子,收拾所有的私人物品,然后离开。
「主任!」
柏实停下脚步,侧身,见陈毅自办公室跑了出来。
「有事?」其实柏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过往的同事才好。
他很明白世人对同性恋的感觉,即使现在开化很多,但大多数人仍是希望同性恋的人下地狱去,柏实也懒得与这些人
一般见识。并不是他自视清高,而是他明白与观念不同的人争辩只是浪费口水而已,他不做这种累人的事。
他知道的是有些事情隐瞒比说实话来得好。
只是谁教他遇到命中克星--绿呢?
他现在除了绿,什么也不愿意想;工作辞了倒好,他更有时间陪绿。
他知道世人的想法,只是......当事实揭露时,他仍不免为世人的目光受伤。
「主任,您真的要走吗?」陈毅不敢直视柏实。
「不走,难道留下来?」柏实微扬眉。
「不是,经理并没有让你走的意思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他并没有要辞退你......」
柏实深不见底的黑眸凝看着陈毅,空出一只手来想拍陈毅的肩膀,却被陈毅挥开,一阵尴尬蔓延。
「就是这样,所以我必须走。」柏实无所谓地撇撇嘴角,转身离去。
「主......」陈毅再想不出任何话来留柏实,只能愣愣地望着柏实的背影离去。
「所以......你真的辞了?比躺在病床上的绿精神还不错,只是一头白发让他看起来像个老人。
原本白皙的肤色因头发的关系更白,让柏实每见一次就心疼一次。
「是啊,放心。」柏实握住绿的手,审视手背上浮冒的青紫血管,另一只手覆上手背,「我也是小有存款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绿勾住柏实的脖子,亲吻他!
柏实心一窒,忍住想哭的冲动,自绿眼中,他知道绿担心的是他的心情,还有他辞职的理由,但是他不愿说出来让绿
心情有所起伏,他希望绿是快乐的。
「我没事。对了,」柏实笑了笑,他转身在从公司带回的杂物箱中翻找,找出一只老虎娃娃,老虎是橙底黑纹,还有
长长的尾巴,双手双脚呈合抱状。
「这是什么?」
「夹纸的。」柏实将老虎娃娃夹在床头挂点滴的铁架上,「可爱吧?」
「有我可爱吗?」
「当然没有。」柏实爱怜地俯身吻他,手抚过他的白发。
「想到外头走走吗?」
「不要,实陪我就好了。」绿捉着柏实的手,微笑。
柏实心一酸,看看时间,「该加药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垫胃?」
「吃不下去。」
「多少吃一点?」唉,绿吃了又会吐,就算没吐也没排泄,听他老喊肚子胀,不想吃东西,连他最爱喝的水也没喝多
少,让柏实很担心他的情况。
医生说过绿的情况要开刀很危险,说不准轻则变成智障,重则死亡,由于肿瘤长在脑里,那个部位,唉,柏实总记不
起来那个专有名词,只知道很敏感,一点失误就会致死。
柏实不敢冒险让绿开刀,却也不忍看绿这模样。
这样下去,绿只有等死的份,柏实却只能看着绿的生命一点一滴逝去却束手无策。
「不要。」
「那......喝点舒跑?」
「实喂我。」
「好。」
他多希望绿能活久一点,如果他够有勇气赌,也许绿就不会这么痛苦;如果他不那么自私,也许绿还有一丝生机。
可是......可是......
「实......」绿唤着柏实的名。
「我都想好了,明天就替你申请出院,然后我们去海边......」柏实握着绿的手,一迳地说着他的计划。
他们的自杀计划。
「实......」
「嗯?」
「来。」绿朝他招招手。
「怎么啦?」柏实笑弯了眼,拍拍绿瘦骨如柴的手,「要带酒,你未成年,可是我特淮你喝,你想喝什么酒?香槟好
不好?」
「实......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柏实笑容微逸,但立即恢复,「说什么傻话......啊,还要有食物,得好好想想吃什么才好......」
「实......」
绿无奈的唤声让柏实话语中断,眼眶发红,首将额头靠在绿的手上。
「不要丢下我先走......」柏实好怕绿合眼就再睁不开了,绿瘦好多好多,常常失去意识,又常常记忆退化,这种情
况愈来愈频繁,最让柏实恐惧的是绿会认不得他。
「其实......」绿吐出一串法语,柏实听不懂。
「什么?」柏实抬头看他,只见绿痛苦的畴息,但仍清醒着,「绿?」
「我没事。」绿吞吞口水,微扬唇角,柏实的呼吸一窒,想哭也哭不出来,「你还没回答我。」
柏实胸口闷痛,叹口气,「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所以他宁愿跟着走,宁愿在黄泉路上伴着绿,这
样......这样就不需要去面对没有绿存在的世界。
懦弱。是的,他很懦弱,他从来没有坚强过。
以往他只是呼吸,渡过每一个晨昏,每天都一样,甚至连吃东西的地方也懒得改。但现在要柏实回到以前的生活,柏
实连一分也做不到。
「可是......活的总比死去好......」
「绿.没了你,我会寂寞。」绿现在可是在劝他好好活着?
「也许......」
「绿,你在劝我忘了你,去找另一个恋人吗?」绿天真得可爱,他以为柏实还有力气再这样去爱一个人吗?
「不准。」绿口吻强硬的回绝。
「那又为何......」
「我不知道......」绿闭上眼,轻浅地呼吸着,「我累了......」
「睡吧,明天我们去海边玩。」柏实伸手拂着绿的脸颊,「我回家准备,一会儿回来。」绿颔首,合眼,入睡。
柏实亲吻他的额,好一会儿才离开。
柏实离开后,绿才睁眼,他拔掉呼吸管与点滴,凭着意志力下床,离开病房。
他......他要找一个柏实找不到的地方死去,要让柏实以为他还活着,抱着一丝希望活下去。
活着,比死去好,至少,他会活在柏实心中,永远不灭。
「菲德少爷!」
绿停下脚步,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远在法国的管家的呼唤声,随即,他嘲笑自己连耳朵也不中用了。
但--
「菲德少爷......」绿被个力道扯住,他的气力因而被剥夺,扬起散涣的眼眸,倒映眼底的真的是管家。
「你......」
「来人,快将菲德少爷带走。」
接下来绿的意识教黑暗给吞没。
绿心中的盘算,柏实无法堪透。
他似乎在进行什么计划.但柏实确信他不会喜欢那个计划。
柏实责怪着自己的多疑,绿都说要一起死了,怎么可能还有其它盘算?
他要信任绿。
对,他要相信,要相信......
一股沉重的不安强压在柏实心头,致使他加快回医院的脚步,一进病房,只见到一名白袍医生迎面走来,认出柏实,
拉住柏实,跟柏实说:
「菲德先生失踪了。」菲德?谁是菲德?
「柏先生?」
「哦......菲德......」柏实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但一联想起,立即起了反应,他捉住那人,好一会儿才道:
「你说......什么?」
柏实没听清楚,又或者,他不过是想要自那人的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菲德先生失踪了。」那人重复。
柏实一愣,深吸口气,「先带我去病房。」 .
「好。」那人点头,转身就想走,但柏实拉住他。「柏先生?」
「我走不动,麻烦你扶我一下,可好?」
「好。」那人赶忙扶住摇摇欲坠,脸色灰颓的柏实,往病房走去。
不到一分钟的距离,柏实走来万分辛苦,当他亲眼见到那空无一人的病床,他紧合了合眼,脑袋乱成一团,无法思考
,好不容易,他拾回一丝理智。
「请问,你们何时发现他不见的?」
「护理人员前来要替他量血压与含氧量时,就发现他不在床上,她四处找了下,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柏实吞下一声呜咽,「是吗?」
绿若是有意,谁也找不到他。柏实心里突然出现另一个声音。
不,不会的!柏实在心底大叫,但这个声音细若蚊纳,怎么也抵不过心头那直压过来的巨大不安。
你很清楚,绿口口声声说一起死,但是最后他还是丢下了你。
绿不会的,他不会......
你什么都没有了,连绿也离你远去。 未染小坛qq棋棋搬
绿没有!他没有!
是吗?
他没有......他......没......
「柏实!」耳边突来的呼唤与巨大的摇晃将柏实自失神境界拉回。
柏实空洞的视界里,率先纳入的是梁砌急切的面容,与他身后那张空床,他捉着梁砌,「绿......绿不见了......他
们......」
「柏实,他们找不到,不代表你找不到,不是吗?」梁砌捉着柏实的肩,大力晃两下,硬是要柏实听进他的话。.
柏实软弱的手捉着快呼吸不过来的胸襟,露出个笑容,「对......我要去找绿,要去找绿......」
柏实挣不开梁砌的手,「梁砌?」
「很好,你认出我来了。」梁砌这才放开柏实,柏实一得到自由,整个膝盖一软,梁砌及时伸出握手,扶住他。
「柏实?」
「我没事。」柏实搀住嘴,觉得喉咙痒痒的,一阵轻咳,一股血腥涌上,咳出一滩鲜血。
「柏实,你吐血了!」梁砌大惊小怪,忙要其它人抽张面纸来,手则抚上柏实的腹胃,「你有按时吃药吗?」
柏实的冑溃疡只要吃药与正常作息便能控制。
「有......」柏实边说话,边吐血,再多的面纸也擦不干净,最后梁砌不得已脱下白袍抵在柏实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