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拉的命令。
每周,唐都会带宁久微去那家地下酒吧。
在密封的小包间里,宁久微就靠着墙壁站在唐的身后,听着佩雷拉姓氏的贵族们,研究老头子死后的对策。宁久微不
知道唐现在的行为教父是否知道,看着唐平静讨论自己父亲死后的事宜,宁久微仍旧无法对唐产生任何一点点负面的
情感。
唐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不吝啬语言。并且是长篇大论,逻辑相当清晰的像一个大学教授一般能说会道。他的决定没
有人反对,不是因为他的强势,而是因为他的口才让人无可辩驳。
在这样的时刻,唐几乎不会说短句子,除了滔滔不绝,便是无尽的沉默。只有一次,只有一个例外。
宁久微跟着唐的次数多了,有些本姓贵族也开始注意到这个沉静而有着东方美感的年轻男人。
“唐,这是你的司机?”中年男人打量着宁久微的眼神里,透露出很明显的色情暗示意味。
宁久微立刻把后背离开墙壁,换了个端正的站立方式。似乎唐提醒过他,动作不要太随意,但是宁久微是那种能做就
不要站着的性格,有墙壁下意识就要倚上去。
“不是”唐慢慢抬起眼,如同水银一般令人窒息的目光投到男人的脸上,“他是我的人。”
在众贵族审视、鄙夷、怀疑的目光笼罩之下,宁久微尴尬的笑了笑。
腹诽:我不是教父的私人医生么,怎么被你纳为己有了……
宁久微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面对所有的流言蜚语,他也只是态度暗昧不明的微笑。
古代,当两位皇子争夺继承权的时候,身为臣子,你必须堵上身家性命,选择你认为可能胜利的一方。如果你选对了
人,便是飞黄腾达;反之,你站催了队,那么只能是死无葬身。
不久之后,宁久微也面临了这样的选择。
四位最有权势的长老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中国是最善于玩权术的国家,上千年的官僚历史,让权术和厚黑,已经成为了融入血液的一部分潜藏特质。宁久微不
喜欢权术,不代表他不会。
面对四个人的邀请,宁久微给出了倾向于接受的暧昧回答,又不表明态度。
他需要考虑的时间,他不打算站在叛变者的一方,但是长老派现在的实力明显要强于本姓派,他需要一个对策来保证
自己能够在这次斗争的漩涡中全身而退。
当晚,唐站在宁久微房间的门口时,宁久微没有什么诧异。
这个男人对一切的掌握程度,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宁久微被带到了唐的房间,并且一整夜莫能觉悟没有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索罗斯他们今天来找你了。”
唐没有开灯,他坐在有着银白色月光的窗口,冷光下,深邃的五官阴暗分明,有一种冰冷如同雕塑的奇异美感。
“对。”宁久微斜靠着墙壁,微笑着回答,“他们要我毒死教父。”
“你的回答呢?”
“没有同意,当然,也没有拒绝。”宁久微淡淡吐出这几个字,然后开始佩服自己的勇气,竟然不怕唐掏出枪,一枪
把他崩了。
唐沉默了一瞬间。然后十指交叠,薄薄的眼皮垂下来,开口,“索罗斯,拉斯特和格拉特尼,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
一旦教父去世,他们就会采取行动。如果我不妥协,佩雷拉本姓和长老派之间难免一战。但是,这就意味着无论哪一
方胜利,佩雷拉家族将折损至少二分之一的实力……”
“好了,你不必向我作解释,”宁久微忽然低声笑起来,丝绸一般的声线低低响着,挠的人心都会痒痒的。“我不是
你的合作伙伴,你不是说过么?我是你的东西啊,你需要我怎么做?直说好了。”
唐慢慢抬起头,他的目光仿佛有实质的触感,落在宁久微的皮肤上,不是冷的确是和他的手心一样,很温暖。
“我需要时间。”
宁久微笑,“那我帮你争取。”
那天,宁久微答应的简单。
世界上的事情大多如此,说起来,总是轻轻巧巧,做起来才知道,远不像想象中那般简单。
后来,宁久微开始与长老派频繁接触,教父去世之后,立刻公然倒向了长老派。
本宅内部,是由宁久微一人之力控制住的。他控制住了唐·佩雷拉,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佩雷拉本姓。于是,他理所
当然成为了佩雷拉家族内,除了索罗斯、拉斯特和格拉特尼之外,第四个掌权者。
事情总不会朝着你预想的方向发展。
事情越来越疯狂,你也只能跟这个世界发狂。
老教父下葬后的第七天,他竟然在长老派掌权者的注目下,上了一个他甚至连触碰都不敢触碰的人。
仅仅一个月之前,他还在对那个人说,我会帮你。
他只想给唐一切他想要的东西,只想保护那个在他眼里纯净的不曾开心过的孩子。
然而,他却给了他玷污和耻辱。
测试后的结果——唐,成了他豢养在卧室里的宠物。
测试结束之后,宁久微把唐从阴潮的地窖里带回了自己的卧室。他的卧室已经从过去那个简朴却舒适的小屋搬到了最
豪华奢侈的一个卧室。厚实的曼陀罗手编地毯,宫廷一般的挂画、宽大的四柱床,以及雕花繁复的壁炉,造型古典的
组合沙发。
一切都让人想起十八世纪的欧洲宫廷贵族——堕落和放荡的代表。
唐赤裸的身体上只裹着一层单薄的床单,他身体一直在不可抑制的颤抖,一路上很多次差一点无法支撑著身体而踉跄
着跌倒。宁久微只能不耐烦的对他恶语相向,用看一直没有用的狗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很痛苦。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他现在有权利金钱地位。
而唐呢。一无所有,连尊严都被践踏。
可是,宁久微觉得痛苦的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也许就快无法忍耐下去了。
宁久微一脚踢上门。
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努力而祸害过门,这是有生之年第一次。
巨大的关门声,重重的砸在他的胸口。
“宁。”
压抑的沉默中,宁久微听到了唐轻声叫自己的名字。唐从不会叫宁久微塞伦斯,而是用一种柔软而沉缓的音调叫,宁
。
宁久微喜欢他这么叫。
并且,在后来的时间里,慢慢喜欢的无法自拔。
荆棘鸟 七 豢养的宠物
房间很暗。但是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去开灯。
“宁。”
宁久微听到唐的声音轻轻的响在潮湿的空气中,花瓶中的玫瑰,香气中带着即将枯萎的腐败气味。
瞬间,宁久微狂躁的情绪,就忽然被自己硬生生的压抑住。
“抱歉。”宁久微别开自己的目光,勉强笑了笑。
他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轻薄舒适的新浴衣放在扶手椅的椅背上,“先穿上这个吧。我去放洗澡水。”
语落,宁久微掩饰住落荒而逃的心态,故作镇定拉开浴室的门,躲进一片暖色的灯光中,然后反手关门。
浴缸很大很宽,造价不菲。
拧开陶瓷的龙头,热水便汹涌着,顺着四个管道滑进浴缸。
水声响着。
宁久微背过身,看着巨大镜子中,那个西装革履,眼眶发红的男人。
方才地下室里狂乱的一幕又在脑海中不可抑止的浮现。
宁久微盯着自己染上了疯狂情绪的眼睛。
忽而觉得异常的陌生。
他慢慢闭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在睁开眼时,他看到镜子中那个陌生的男人在笑,莫名其妙的微笑。笑容很熟悉,也很让人厌恶——在拉斯特,格拉
特尼和索罗斯的脸上经常可以找到类似的神情——阴险而老辣,不漏声色的急功近利着。
宁久微疲惫的摇了摇头,卸下了微笑的面具。然后转身走出了湿热的浴室,那些水汽已经让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
的潮红。
唐坐在床边,已经穿上了那件浴衣。他目光落在墙壁上,却又好像已经穿透了那面冰冷的墙,不知落在何处。
“洗澡水已经替您放好了,我会把外伤药放在床头……”
宁久微站在门边,低声说。
唐没有出声,慢慢敛了敛下巴。有些困难的撑起身体,站起来,腰背习惯性的挺直。
即使是在这样窘迫的境遇下,他贵族的骄傲和自尊还是不经意间流落出来。
宁久微看着他从眼前慢慢经过,忽然又开了口,声音里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怨艾。
“你为什么相信我?”
唐停住,转头看向宁久微。如同浓重夜色的眸子,带着疑问。
宁久微忍不住皱眉,“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我背叛你,你随时可能因此输掉一切么?”
唐慢慢敛回目光,低声回答,“因为,你想要的东西,他们给不了。”
宁久微怔了一瞬,随即后被重重靠在了墙壁上,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唐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沉默着走进了浴室。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么?我自己想要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啊……
唐从浴室出来啊的时候,宁久微已经换了一套家居服,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许是睡着了吧。至少他的呼吸很平稳。
宽大柔软的四柱床深红色的床帘被放下来,整个床成了一个封闭而安全的空间。
沉默的少年冷冷盯着桌子上放着的外用药。
眸子里折射出的那种森冷光芒,让人无法看懂。
最后,他还是拿起了瓶子,掀开床帘。
宁久微一夜无梦。
只是无梦的代价,是超出正常剂量的安眠药。
佩雷拉本宅内的一切人员,从侍从到保镖再到管家,通通换了个遍。并且,走廊、客厅、餐厅等一些比较公共的房间
还安装了针孔摄像机。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宁久微统一之下才进行的。
只不过这种同意,也是在被逼无奈之下。
第二天,宁久微起来的很晚。
佩雷拉家族新的执掌者走出房间。他一身休闲西装,配上剪裁完美的西裤,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露出细长骨感的脖
颈。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温柔和儒雅的感觉。只是……
“早安。MR.宁。”新管家恭敬地引宁久微去餐厅用餐。
宁久微似乎是仍没有睡够,听到管家的问号,眉头反而淡淡蹙起来,露出明显的负面情绪。
唐跟在管家的后面,低着头。他看上去走的很慢,动作迟缓。但是始终梗着前面两个人的步子,没有落后。
少年的头发微微长过了肩头,身上是一套单薄的米色棉布衬衫和过于宽松的裤子。宁久微没有给他穿鞋,但是脚踩在
柔软的地毯上,并不会有太多的不适。
“别磨磨蹭蹭的!”宁久微忽然转身,没有预兆的揪着唐的胳膊把他向前拽了一步。
唐几乎有些惊讶。他踉跄了一步,扶着墙才没有跌倒。
“看着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烦!”宁久微嫌恶的盯着他,然后恶狠狠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大步走进了餐厅。
用餐的时候也颇不平静。
宁久微故意推翻了唐面前的牛奶,虽然没有泼到唐的身上,但是唐面前的早点却被浇的一片狼藉。
“我去重新……”女仆慌张的跑过去想要收拾,却被宁久微冷冷打断。
“不用管他。”
女仆惊慌的看着宁久微,后者微微仰着下巴,嘴角拐着讽刺的笑意。
“狗没有资格挑肥拣瘦。”儒雅的男人,淡笑着开口,言辞是出乎意料的尖刻。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垂下头,不敢出声。
一时间,饭厅中只剩下宁久微手中的刀叉和陶瓷碟子碰撞的声响。
这样的声响,本就是粗鲁无礼的象征。
苍白的少年坐在桌子前面,默默看着面前被弄得一团糟的食物。
巨大的长方形餐桌上铺着奢华的餐布,高级陶瓷碟子上装饰着新古典主义的纯金纹样。巨大的水晶吊灯使各种冷色调
完美结合,整个餐厅面弥漫着奢侈华丽的宫廷迤逦。
宁久微不时抬眼冷冷看向那个不曾动作过的少年。
最后,唐终于抬起手。
但是,他确只是拿起放在一边餐巾,轻微试了试嘴角,便又垂下了手。
宁久微几乎是一瞬间就发作了。
他随手拿起手边的高脚杯,朝着唐狠狠扔了过去。
玻璃碰撞在唐背后的墙壁上,摔得粉碎。
唐没有躲也没有动,依旧垂着眼睛。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哎呀,一大早,脾气就这么大。是谁惹你了,MR.宁?”皮鞋踩着地毯,没有声响。
宁久微听到来人玩世不恭的语调,不漏声色瞬间转化了表情。
“格拉特尼先生,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宁久微站起来,双手优雅的交叉,似笑非笑看着毫不避讳
走进来的人。
仙子啊佩雷拉本宅似乎已经变成了公共场所,一切人可以随意出入。而宁久微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动物园里等待被
人参观的野兽。
“您心情不好,这难道不要紧么?”格拉特尼一点也不客气,径直拉开唐身边的椅子坐下去。
宁久微依旧在笑着,只是气息在一瞬间有些波动。
“只是小问题罢了,已经解决了。”
“真的么?塞伦斯,你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格拉特尼眨了眨眼睛,样子有些无辜。
宁久微也坐回去,眼角不经意瞟向屋角的真空摄像机,“如果你们愿意把那些碍眼的东西拿下来,我会更开心一些。
”
“我们只是为了保护您。您不要误会。”格拉特尼眼角弯起,冰冷的笑只让人觉得如芒在背,仿佛又看不见的小虫,
正在沿着你的背脊蠕动。
“好吧。那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宁久微拉下脸,冷哼一声,耸了耸肩。
然后,他对唐不耐烦挥了挥手,“你出去。”
那语气和神态,深的和驱赶一条碍眼的狗没有两样。
格拉特你看着唐沉默的推开椅子站起来,眼里流露出一抹异样的幸灾乐祸。
“塞伦斯,你这样子做是不是有点过分?”虚情假意的话自然而然带着微微的同情说出来。
宁久微冷哼了一声,微垂下眼睛淡淡的笑。
“用中国话说,这叫,小人得志。”
“哦?”
“这个词,适用于中国历史上的很多权倾天下的官员。”
“真的么?”格拉特尼很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毛。
“是啊。”宁久微笑道。只是后面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来。
——往往,这些人都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
荆棘鸟 八 复日的扭曲
拉斯特那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总是在半夜造访佩雷拉古堡。他不仅要去,并且还带上一帮他从十八区搜罗来的各种“
玩主”。
在他看来,似乎佩雷拉古堡已经成了一个第十八区的高级贵宾俱乐部。而宁久微,已经成了高级玩家之一。
深夜,古堡隐没在褐色的夜幕中。一切都阴沉而安静,然而唯有宴厅里却一直爆发出喧闹的古典音乐声,欢呼声。长
桌上摆着各种精致的餐点,吧台后的调酒师忙碌无比。穿着晚装的男男女女摸样高贵,行为下流。
“塞伦斯,怎么不把你的狗牵出来?让他也来一起玩玩……”拉斯特搂着坐在他腿上的金发美女的水蛇腰,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