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出书版)by 读月
  发于:2011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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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是这样吗?
我试著分析我的心情,却找不出答案,只知道对的不出现,我并不是很在意,更甚者……心里是愉悦的。
“喂,你们两个在这边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呀。”是那个叫织田信二的日本男人,一进门看到小玲和老板K抱在一
起,就大声叫嚷。
但他接下来的声音就变小了,三个人在吧台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小玲那难掩担心的样子,我猜是在讨论Louis的事

织田递给小玲一份资料袋以后,又走出店门了。
小玲进到吧台里,代了Louis的位子,而K则是吩咐我和阿B,要我们询问客人中是否有人知道昨天是跟什么人出去了。
我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告诉K其实我知道昨晚是跟谁出去。
只是机械性的做著K的要求,在送酒时顺便问了一些常在店里出没的常客,其中有不少人跟Louis都有过关系,所以很
快就问到了。
“有客人说他知道昨晚跟谁出去。”走到吧台边转告小玲这件事。
小玲丢下了吧台的工作,直接跑到那人时桌子问。
“你知道昨晚跟谁出去吗?”
“昨晚我看到上那人的车…那个人在圈子里的名声也不是很好,特别喜欢玩一些……不—样的!之前好像也跟他出去
过一次……”那人说者说

著,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小玲的脸色严肃,“你知道那人住哪吗?”
“我不清楚他住哪,但是他的名字跟常出没的地点可以给你,如果还是没消息的话,可以去找找看。”
“谢谢。”接过那人抄下的纸条,小玲勉强地笑著道谢。
她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直到K接到了织田信二打来的电话,转告小玲说找到Louis后,她才安下了心。
“幸好没事。”阿B听到后也“啧”的一声说道。
我没有附和,一句话也没说。
像有什么脱了序,我的心不自禁的朝黑暗的深渊坠下,我挣扎,我呐喊,安静无声地,除了我自己,没人听见。
我并不漠然,过去在工作时,我对酒吧里的每个人都有感情的,但此时的我一定是被恶魔占据了身心,我漠然地看著
他们焦急。
其实,在刚得知迟到时,有一刹那,就那么一刹那,我是担心的。
但我的担忧被不知名的东西拖下了无底的深井,连个影都没有,然后再也没法出现。
漠然,其实是很可怕的情感。
我的良知与理智无言的呼唤著我,但我却选择了让漠然慢慢吞噬它们。
踩在下班后、凌晨一点的马路上,感受到的是令人发寒的黑暗。
在这样的黑夜中,路灯看来显得太晦暗了。
都市的夜晚总是点著灯,因为都市人害怕黑暗,倘若有一天都市人踏进了没有电灯的黑夜时,他们能做什么呢?茫然
无措地站在原地等著黑夜

过去,亦或是在黑暗中发狂漫寻那不知在何处的出口?
一如过去两年来每天走的路,我走在从酒吧至停车处的路上。
来到了上次跟夏军说话的十字路口,我停下脚步,眼睛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任何人后,缓缓走过那十字路口。
我在找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低垂著头走,眼睛的余光瞄到前面有人,黑夜里看不清那人的样于,再往前走,感到那人也向我走来,最后站在路
灯的灯光底下,晕暗的灯

光已经足以照出一个人的面貌了。
夏军站在那里,脸上依然是有些腼腆的笑容,我看错了吗?他怎么可能再来?在明知道我……
“我打电话问过我那朋友了,他说他半年前才做过检查,没有问题。”
我慢慢的将目光对上他的。
“他没有被你传染爱滋病,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没有……
“我听了你说的话以后,就去找有关爱滋病的资料了。其实,只要不去接触血液及体液,爱滋病是不会传染的,不是
吗?”
他向我前进了一步。
我后退了一步。
“你跟平常人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说。
外表上看来是个正常人,但当我受伤时,谁能神色自若地为我止血而心中不心惊胆颤?又有谁敢激起热情拥抱我,与
我做爱?
每个人都爱惜生命,没人会做这种事——除非他想死,或是对方也同样是爱滋病患者,不用担心传染的问题。
夏军难堪的笑了一下,看著地面。
“就算这样,我……还是没办法放弃。也许……不可能成为情人,但……不能成为朋友吗?”
“一个患有爱滋病的朋友?”想藉此展现你的爱心吗?
我并没有把后半段的话说出,因为看到他抬起头来,认真又严肃的面孔。
“不管是怎样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的,疾病,不是理由。”
的确,疾病不是理由,但恐惧是。
“你不怕?”我问。
“我怕,老实说,刚开始听到你说你患有爱滋病时候,我差点因为害怕而逃走。”
“那为什么还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找了所有我能找到的有关爱滋病的书,虽然怕,可是脚还是不由自主地按照以前的习惯走
到酒吧去。我在酒吧门口

徘徊了很久,一直没有进去,然后走到这里,等你下班……”
眼里闪烁著异样的神采,夏军又向我前进了一步。
我没有退。
我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他既然怕,又为什么要压抑著恐惧来找我呢?
在我的注视下,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来到我的面前。
我看著他,突然间,漠然的感觉消淡了许多,理智与柔软的感情又重新冒出了头,原本空荡荡的心顿时沈重了起来,
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为了不让他看到我泛红的眼眶,我抬头望著天空,硬是不让他看到我眼里的水光。
台北的天空向来都看不见群星,能望见一两颗已经不错了。
毕竟,比起天上的星星,大多数的台北人更熟悉的是地上的灯光,灯光掩盖了星星的光芒。
“随你吧!”在我还没多加思考的时候,话已经不知不觉间脱口而出。
“你是说,我们是朋友了?”夏军郑重地再问了一次。
老实说,当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已经后悔了。但覆水难收。
当我确定压抑下了眼泪后,我放下原本仰起的头,有些迷惑自己此时的想法,但我还是再重覆了一次。
“我说了,随你吧!”
我脑袋里空荡荡的,我像是在看著他,但我明白,我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他身上。
夏军伸手搭上我的肩,就在他要碰触到我的那一刻,我感到他的手顿了一下,我装作没发现,但心里还是有股淡淡的
哀伤。
话说得再怎么漂亮,还是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吧。
他能够待多久而不离开呢?
现代人的关系是很薄弱的,朋友只是一个名词,当你想要离开的时候自然就没了,也没多少人会去在意那萍水相逢的
朋友。
我跟夏军,会不会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呢?
尽管这样,我还是感觉到,之前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已经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常常从心底浮出的惶恐与沉重

我终于从无所感的恶魔变回人类。
为此,我感谢他,因为他的话语,的确为我带来了一丝希望。
倘若说我不因此生出一丝的希望与喜悦,那是骗人的。
“我送你回去。”夏军指了指路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我自己回去就好。”
“送朋友回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是没什么,不过,我有机车。”坐了他的车,我明天怎么来酒吧上班?
“啊……原来你有机车啊……”夏军被我的话堵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我陪你散步到你停车的地方吧!”
我指了指他背后大约十步的地方,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机车。那就是我的车。
我看他发窘的脸心里终于有些轻松起来。
这天晚上,我骑著机车回家,而夏军则是开著车跟在我后面直到我家巷口。他没有下车,只是看著我打开家门。
我站在门口看著他的车离去。

“我来探望。”门被打开以后,我只说了这句话。
开门的人是织田信二,他被老板和小玲拜托来当义务看护。
向老板要了的住址后,趁著白天不需要上班的时间,我来到的住处。
“你们真会挑时间,之前那个叫阿B的刚走,你就接著来了。你们是不是之前约好时间了呀!”织田信二有些轻佻地说

我摇了摇头。
“摇头,表示你们没事先约时间?”
我点头。
“你可不可以多说点话。”像是想起了什么,织田信二这样要求著。
“我能看看Louis吗?”
“你也是这样,你们就不能学学那个叫阿B的吗?看人家多健谈啊!笑口常开……”帮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口中念念
有词。
我看见Louis躺在床上,闭著双眼,虽然有些憔悴,但依然是一个美男子。
那晚他跟著那人出去,想必吃了不少苦头。找到他以后,小玲只是含糊不清地说Louis受了伤,没办法上班,至于是为
了什么受伤,我们之中

并没有人问。
“醒过了吗?”
“还没,一直都是昏迷的。”织田信二呼了口气回答。
乍看之下,真像是死了。
但他的胸口仍在起伏,所以,我知道他没死。
我笑了,也不知道是恶意的笑,还是庆幸的笑——庆幸他没死。
但他总算仍是活下来了。
回过神来,织田信二已经看了我好一阵子了,眼里带著打量的色彩。
“你坐一下。”
“我要走了。”我摇摇头说。
“才刚来?”
“看过了,就可以走了。”
我只是……想看看的样子,看我漠视的结果。
把带来的水果礼盒交给织田信二后,我默默地走出了的住宅。
沈默地走在路上,我看著平凡无奇的街道,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那晚我没阻止跟那人出去,可以说是造成他今天躺在床上昏迷的原因之一。我虽然是无意阻止,但其实已经是恶意地
期待著他受到伤害,甚至

是死亡。
那时候我虽然没有任何感觉,但现在的我却感到了后悔。
那时候不应该放任自己采取漠视,尽管当时的我对那举动丝毫不觉得不妥,但现在想起却让我冒了满身的冶汗。
幸好他没事。
现在的我终于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了。
每个人的人生不尽相同,我不应该因为不满自己的人生而去诅咒他人的人生。
的人生只有他自己可以评断,我无权断言他的人生是幸福亦或是绝望。
而我……还有我的人生要过。
只是,当人生的终点来临时,我会怎样评价我的人生呢?
我低头,一时之间忘了抬头去望道路的前方。

中午醒来,就听到门口的门铃不住作响,没有拉开门链,我直接开了门,从门缝看到夏军正站在我家门口。
“什么事?”我问。
“我……”他拎起手上的一袋物品。“我买了东西,想找个人陪我吃饭。”
我无言地关上门,解开门链,再打开门,夏军大方地进到我家。
他三天两头跑来,我都快忘了过去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了。
才一个月而已呢!
看来老实的他总是可以找到一大堆理由来找我。
奇异地,我从来都没想过拒绝他。
“我买了牛肉面……你吃牛肉吧?”
夏军已经把塑胶袋解开了才突然想起问我。
“吃。”我拿了一个锅子让他把面全倒在里头,然后再用各自的碗盛面来吃。
我的房子里本来只有一个碗,夏军第一次到我家里时看到了,隔天就自己买了碗放在我的碗柜里,然后常常中午拎著
各式各样的东西来我这里

吃饭。
若是星期六、日的中午时候来了,他就会待到我上班的时间,开车送我去酒吧,自己在酒吧里待到打烊,然后在酒吧
外面等我,送我回家。
这样的情形已经有两次了,普通的朋友会做这种事吗?我不清楚。
“夏军,你不用工作吗?”他都是在白天的时候来找我,工作怎么办呢?
“我的工作时间很自由,最近没有什么大工作,都是一些零星的小事,所以只要时间可以,我就会上你这里偷懒一下
。”他解释著。
“你的工作是?”
“思……音乐创作。”
他说得笼统,我也听得模糊,无意再追问下去。
“最近有部不错的电影正在上映,你要不要去看?”夏军说了个电影名称。
我很喜欢看电影,常常去出租店借一些片子回来看。大概是看到我电视机旁总是放著电影的VCD或是录影带,所以他问
了我有没有兴趣去看吧


我摇摇头。
“我不去电影院,人太多。”
人多的地方自然病菌也多。我是一个爱滋病的带原者,免疫系统不能像平常人一样作用,去那种地方无疑让自己处在
一个高度风险的情况下。

因此,如果可以避免的话,任何人群大量聚集的地方我都不会去。
夏军似乎也想起了这点,有些不自然地闭上了口。
“我待会要去出租店还片子,顺便借些影片。”我看了看放在电视旁的VCD。
“我跟你去。”夏军终于重新开口。
我只是点了下头,接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借了片子从出租店出来,外头却下雨了。很典型的午后雷阵雨,雨很大,而且……恐怕要再等上一两个小时才会停。
“我去便利商店买个伞好了。”夏军指指不远处的7—11。
“不用了,反正路很近,五分钟就到了。”说完,我已经跑出了骑廊。夏军没来得及拉住我,只好也跟著我一同淋雨
回家。
回到家,夏军比我还快地冲到浴室拿了大毛巾出来,往我身上擦。
“赶快把衣服换掉,万一感冒就糟了。”他焦急地说。
“你先擦自已吧!你也淋了雨……”“我没关系,可是你绝对不能生病!”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拿过毛巾,脱下上衣自己擦拭身体。
从以前身材就一直是纤瘦的,成了爱滋病的带原者后,有时会莫名地在夜里发烧盗汗,身体更称不上“好”字,苍白
的身体隐约可见肋骨的形

状。
感到一阵寒冷,想了一想,还是洗个热水澡好。
我的身体无法冒险。任何一个小病到我身上都可能成为要命的急症,我刚才那样冒雨回家,现在想想是太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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