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快感。
方堂鹤的头脑一片混乱,唯有心痛鲜明,比抓在伤口还要强烈。
唐战突然伸手朝那半敞开的衣摆下抓去,曾被没收的那支欧式小手枪就握在纤白的手里。
他颤抖着把它顶在抱着自己的男人的太阳穴上。
"你说......我们是不是活该下地狱?!"
最美的血色蔷薇绽放在凄艳的嘴角边......
第五节
莲,我的悔恨是不是你的惩罚?
这几年,我做了不少无法挽回的蠢事,你一定恨我吧,这样对待你的儿子。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早已化前尘,我却
疯狂到让他来承担自己的仇恨。
我不再是那个值得你爱的男人了,莲,这么多年深藏在心中的仇恨,让我也认不得自己是谁了......
一盏灯的昏暗光晕下,方堂鹤默默地向着画像上的女人忏悔。
替被砸晕的少年盖好被子后,无颜再和他共处一屋,只能走下楼来对着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祈求原谅。
*--*--*--*--*
以下是我和你父母之间的往事,它是一切仇恨的根源。
唐战,你还想知道的话就看下去,无论信与不信,这些皆是事实,而且并不美妙。
希望你看了后,我们不再是仇人。
恩怨本与你无关,我却做出了利用你发泄我心中痛苦的蠢事,很抱歉。
莲的画像前有一些钱,你可以重新回到张庭那里。
江湖莫测,任你再聪慧也难保全身以退,不涉为妙,保重。
方堂鹤留。
唐战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周围的摆设即熟悉又陌生,可一想到保留这些的人并不为了自己,他的难过无法言
表。
床头放了一些干粮和水,还一叠写满字的纸,字迹潦草而纷乱,写的人定是心绪难安。
那个混蛋......就这样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家,唐战不由慌了,他拿着纸飞奔到楼下。
"方堂鹤?!"拼命地大叫着,只有闷闷的回声跟随。
他竟抛下他走了?!混蛋,王八蛋,卑鄙无耻下流!!知道那些事又怎么样?他只要他在身边而已......哪怕作为仇
人也好,他不要他就这么消失了!
头很痛,想破口大骂,嘴巴却干得厉害,昨夜里的大哭大闹,后来差点想杀了那个混蛋,却被他从后面猛切中了头颈
,昏迷了过去。他觉得自己无用透顶,忍不住又想哭,可光这个冲动就让他想撞墙。
手上的纸被风吹得悉悉作响。
要不要看?他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二十年前,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从贫穷到连老鼠都会饿死的乡下逃出来,一路靠乞讨和给人家打零工度日,总算流浪
到这个据说遍地是金子的城市。
三个孩子是很要好的朋友,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以兄妹相称,相濡以沫。被称为大哥的男孩比其他两个要大几
岁,而最小的女孩美得惊人,是他们乡下最漂亮的女孩,却一点儿不娇气,温柔善良而且很会做饭,叫起"大哥二哥"
也很甜。
两个男孩像蚌壳一样地保护着他们的小妹妹,他们很会打架,任何人也无法欺负到她,可是一无长处的孩子是没有办
法生存的,他们还是会常常挨饿。
直至有一天,大哥和二哥带回家十个很新的铜板,这是他们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财产。
"这是我们的入帮红礼,大哥给的。"男孩们兴奋地向小女孩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大哥?给你们钱的人比你们还要大吗?"小女孩奇怪地问。
两个男孩大笑,原来他们打架的时候被一个帮会老大看中,说是要收他们为小弟,还给他们一天的饭钱。
虽然不懂帮会是什么东西,但有钱拿有工作做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以后的日子里,小女孩被保护得更好了,生活也有很大改善,她被接到很大的房子里住,再也不用愁吃愁穿。
可是她不快乐,因为两个男孩不再陪她玩了,他们总是很忙,却不跟她说他们在忙些什么。有好几次,女孩还看到男
孩们身上有很可怕的伤。她知道他们很辛苦地为自己在拼命,只是为让她过得开心,可是她却越来越不开心,每天只
是为了男孩们强颜欢笑。
这样过了好几年,他们都长大了。
女孩的容姿出落得可能让任何男人动心,何况两个从小对她怜爱至深的男孩,古老的爱情难题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他们
之间。
女孩得做出选择,但她无法选择,两个男孩都是她的心头至爱,成熟稳健气宇轩昂的大哥和温柔体贴帅气逼人的二哥
都是她最爱的亲人,让她怎么选啊?对女孩来说,让他们任何一个人伤心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她的犹豫不决使男孩之间的友谊慢慢出现裂痕,再加之共处一个帮派,权利之争无法回避,两个都是极能干的人,而
帮会的山头太小容不下两条大虎,正在关系日趋紧张之时,二哥突然宣布退出江湖。
于是大哥终于力挫群雄当上了老大,可他回到他们共同的家里时,发现女孩终于作出了选择,她选了温柔而愿意平凡
地陪伴自己的二哥。
看着情同手足的两人跪在自己面前恳求成全时,大哥却没有大度地给予祝福,因为他发现自己所有努力原来只是为了
女孩,失去她,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江湖的戾气已经污染了曾经宽和温良的大哥,他不能容忍自己所爱的女人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哪怕那个人是自己从
小同甘共苦的朋友。终于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派人狙杀二哥后,强暴了女孩。
女孩怀上了身孕,无奈嫁于大哥,虽然她得到了百依百顺的宠爱,可精神还是一日比一日差,终于在两年后的一个雨
夜跳楼自尽。
几年后,一个身手不凡的杀手出现在江湖中,他投靠了暗谋对付大哥的天龙帮老大陈埔士,并成功地借天龙帮之手除
掉了大哥。
随后他遇到了大哥只有六岁的儿子,他没有杀他,却把多年的仇恨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而现在他为曾作过的一切后悔不已,所以决定退隐江湖,从此不再出现。
这个二哥名为方堂鹤。
......
唐战看完几张纸,意外地心平气和。
他早已料到,让方堂鹤仇恨至此的恩怨必然无法化解。所有的悲喜现在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方堂
鹤真的不爱他,所有举动只出于仇恨的动机,没有比这个事实更让人悲哀的了。
黑精灵终于离他而去,甚至连个关爱的目光也没有留下。
唐战用这几张纸潦草地抹去脸上的水渍,他不想回到张庭那里去,报仇已经没有意义,因为那是父亲自己种下的恶果
。
他算是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混蛋......"只是心还有所不甘。如果昨夜能假装到底,他和方堂鹤还会有一些可以回忆的事情,可到最后,还是没
有做到违背心中所坚持的原则。而且现在要面对的是更艰难的事实,不能回到张庭那里也就意味着既要避开天龙帮的
耳目又要活下去。
对此,唐战可是一点也没有把握,事到如今才发现没有独立讨生活的经验真是悲哀,这也是个事关生死的大问题啊。
方堂鹤留下来的干粮也只有两个馒头,冷硬依旧,可他现在也顾不得了,拼命地把它们塞进肚子里。
太难吃了,真不知道为什么那次方堂鹤喂的时候会觉得是一种美味呢?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味道竟然会差那么多?
吃完东西后捡出衣服穿上,并找到了画像前的十个大洋,这些也只能够撑一个星期的伙食。
报仇的事本来就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突然失去这种动力后,空虚和不知所措也接踵而来,环顾着冷寂的家就会有
是否有必要活下去的疑问。
走吧,离开这里,去找方堂鹤!
或许太过于寂寞,心里竟涌出如此强烈的念头,既然以前因为报仇而苟活,而现在面对方堂鹤似乎又是生活的另一个
崭新的目标。
他不想失去他,无论如何!
主意打定,唐战决定赶快行动,他得先收拾一下行李,屋子里应该还能找得出些值钱的东西,路上可以用来当钱。正
为这个主意而兴奋着,刚转身想走,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让他面如死灰。
"堂鹤,我的小美人当真在里面?"
陈埔士?!怎么会是......陈埔士?!
"是的,陈爷。"低沉的男音,竟是方堂鹤?!
唐站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门开了,赫然一群男人。
"你--"唐战不可置信正对着他们。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又被卖了一次!
陈埔士和六个带枪保镖,一旁站着的男人正是方堂鹤,在留言的纸上写着再也不会出现的方堂鹤!
他竟带来了陈埔士,再一次出卖了他?!
长衫肃清的方堂鹤看着他,像看一具尸体。
"告诉我......"唐战还是无法相信心深处传递给自己的解释,"怎么......回事?"
"陈爷,您要的人在这里,一切安好。"没有回答他的男人恭恭敬敬地侧身,"属下没有碰他,您尽可放心。"
"方堂鹤,你在作什么?!"唐战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世界好像突然颠覆了!
他不能相信,哪怕转世一百次也不能相信!
"我相信,"陈埔士满意地笑开,转眼见唐战盯着自己的助理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扬起眉,暧昧道,"不过你好像
用了点小手段嘛?"
"不得已而为之,"方堂鹤面不改色地解释,"否则属下脱身也难,何况要把人稳住,哄骗至这里,顺其弱点是最好的办
法。"
"呵呵,不亏是我天龙帮的虎将,"陈埔士洋洋得意,"你办事果然有一套,不过......"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助理低垂的
脸。
"这样的尤物,几天几夜地带在身边都能忍着不上,对你的毅力,我也要甘拜下风了。"
"陈爷,您应该知道,属下对男人不感兴趣!"
方堂鹤冷冰冰的语句终于把最后一点梦幻彻底地砸碎,唐战像风化的石雕,身心残缺且表情凝固。
那封坦呈的信,还是做戏?只为把他稳在这里?这个男人,到底还是魔鬼?!
唐战的意识被翻来覆去的事情被割裂了,他只听见自己脑海里反复地呻吟,不不不--
"哦对,我差点忘了,"陈埔士点头,拍着方堂鹤的肩膀,突然叹道,"不过,你也别老惦着一个女人,人逝情难追,何
必把享受鱼水之欢的权利全葬送在一个死人身上呢,好杀手不应该有这些婆婆妈妈的烦恼。"他只知道得力手下的老婆
"因病已故"。
"陈爷教导得极是,属下的确是死脑筋了点。"方堂鹤幽然笑合。
"你能想通就好,"陈埔士大笑,"既然如此,看在你一大早给我带来如此好的礼物的份上,晚上我请你去倚凤楼玩个通
宵,也算是对你这几天辛苦作个补偿吧?我一定包下个最美的女人给你。"
"陈爷如此盛情,属下岂能辜负。"方堂鹤也展颜笑开,躬身一揖。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交谈甚欢,似乎全然忘了呆立当场的囊中物。
一支小型号枪悄然抬起。
"你们谈够了吧?"平静的问题掩尽所有的伤痛。
六个保镖果然敏捷,齐齐地掏出枪支指向他,两个被夹在众枪支中间的男人终于敛起笑容。
唐战没有退缩,依旧把手指扣向扳机,枪口对准的是,陈埔士!
反正对准谁都没有关系,今天他势必要杀了这两个混蛋,哪怕赔上性命。
本已无心,何惧身死!
方堂鹤看出那双如岩石般灰暗的美眸里,充满了深沉的决然。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已。
那把小号手枪本是从唐战身上搜来的,昨天脱衣时把它解在床边。
"唐公子又何必如此,"他盯着举枪的小人儿,沉缓地开口劝说,"动刀动枪不适合你这样的美人,陈爷不会计较你的背
叛,快快放下手中的枪吧。"
"闭嘴!方堂鹤。"苍白的脸色因狂怒而激起两片不正常的嫣红,唐战把枪口移向了这个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男人身
上。
他狠狠嚼着这个名字,如同嚼着这个男人的血肉,他痛恨自己刚才还拼命地作出要去寻找他的决定。
这一切,竟全是欺骗!
陈埔士不慌也不忙,依旧笑嘻嘻地注视着举枪在手却浑身发抖的小美人,眼里极尽淫猥之色。
"薇雨别这样,你做的错事,爷我不会介意,"他温软着口气,伸出一只戴满戒指的手,"回到爷身边来吧?别任性,我
们已经是夫妻了啊?一听到你在这里,我就亲自赶来接你了,宝贝,快放下那......"
"你给我听着,"唐战忍无可忍,一振手中的枪调回到令他作呕的脸上,羞愤得双目发红,"我不是唐薇雨,我是男人唐
战!陈埔士,你给我留下方堂鹤的命就滚,我不和你算前账,否则我们就一起死!"
方堂鹤心头抽紧,眼角瞄到六个持枪保镖已经蓄势待发。
小笨蛋,拿小手枪想和人家六支长枪拼命,脑袋坏掉了!骂归骂,自己失策也是不争的事实,岂知把那支小手枪不慎
丢下,还硬是让唐战现在拿在手里。
"唐战,"他上前一步,用身体挡在陈埔士面前,"想杀我尽管来,不过拿我胁迫陈爷的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好一条忠心的狗!唐战痛恨自己的眼光如此之差,竟然会看上一条狡诈无情又谄主的走狗!
而现在这条狗正步步逼近自己,他手中的枪口抖得厉害。
杀了他,就当杀条狗,唐战,你被这条狗咬得还不够吗?!理智在脑海里狂吼,命令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用力。
可是......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如魔咒般地牢牢锁定着他的神志。
"开枪啊?不会怕了吧?唐战,你还是乖乖地跟陈爷走吧?"挑衅得依旧不缓不急,方堂鹤每走近浑身极度紧张的少年
一步,就冷汗沁背。
唐战,看我的眼睛,你会明白的,相信我......最后一次,请相信我。
他用幽暗的眼神向他恳求着,虽然嘴里吐出的话语愈趋刻薄。
唐战发红的双眸却避开他的凝视。
被保镖护向身后的陈埔士正洋洋得意地看着得力手下涉险替自己拿下囊中物。
--"恐怕等他好了后,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把你重新打包到陈埔士的床上取悦他的老大吧?"
张庭的话又重新返回脑际。
唐战咬牙,不能再犹豫,他不想为一条狗情迷心窍!
"方堂鹤,你去死吧!"
闭起眼冲着近在咫尺的人猛得扣下扳机,眼泪再一次涌下的同时......人被扑倒在地,枪口向上,弹飞莫明处。
方堂鹤额汗淋漓地压住少年,幸好抢先矮下身体动手,否则真是死得冤啊。
场中另外七人略为死寂后不由一片笑声。
"混蛋,你这条无耻的狗!"唐战彻底绝望,如果让他再一次沦为性物,他宁愿去死!
"方堂鹤,真有你的!"
陈埔士抚掌大笑,兴奋地向前走了数步,即而又一个紧急刹步。
"杀!"
身后六个保镖还未醒悟,不及一秒,方堂鹤突然改扭住少年双手的举动而变为抬起他的胳膊转了个方向,手指塞入小
手枪的扳机,对着场中人连射三枪,陈埔士和另两个保镖立即伏倒在地。
唐战为这番变故傻呆了一下,既而欣喜若狂。
"太棒了,方堂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