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方堂鹤连忙拉下他的身体,抱在一起滚向沙发的后方,刚才站的地方已变成子弹窝。
三颗子弹,颗颗正中心脏,丝毫不差。三个还活着的保镖疯狂地冲着沙发乱射,却没有一个敢向前再走近一步。
这就是天龙帮死神的能耐,无人不胆战心惊,他射出的子弹例不虚发,媲美阎王爷的请贴。
唐战被紧搂着趴倒在沙发背后的地板上,他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响的心跳声和头顶上方堂鹤微粗的喘息。他觉得幸福极
了,如果这一刻死掉也无所谓,至少自己还是死在心上人的怀里。
略一转头,正好看见方堂鹤冷峻的侧脸和举着枪的左手。
啊,对了,他是个使左手的人,真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可帅毙了!
唐战觉得还有闲心花花肚肠的自己也挺"勇敢"的,而方堂鹤却低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笨蛋,你差点真的杀了我!凛
冽的眼神如此说。
凶我?!唐战觉得不爽,不示弱地瞪回去--居然敢丢下我就走掉,还差点让我绝望得自杀,我们这笔账等会儿再算!
他努力用如刀的眼神告诉他。
方堂鹤一怔,无奈地抿唇一笑。
好帅的笑容哦!唐战差点控制不住春心荡漾而把嘴唇立场贴上去。
三个保镖乱射了一通就停止了无用的举动,他们看着倒在前面的老大陈埔士,胸口血流如注,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如果想要替他报仇的话,他们就要面对天龙帮死神的子弹,退与不退变成了难题,全然不知自己的敌人正眉来眼去地
调起情来。
两方不战而对峙起来。
"三位,这里还有三颗子弹,"方堂鹤突然朗声而谈,"不知道你们想不想要?"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我数到三,如果你们不想要,现在就离开吧,我绝不会偷袭。如果想要......我们不妨比比看,谁的动作快一点?"
唐战仰起头,面露不屑--你未免也太狂妄了吧?人家三个人三支枪诶,你才只有几颗子弹就想吓走人家?!
方堂鹤不耐烦地用力按下他的头,继续自己的谈判。
"我开始数了......一!"
外面还是没有声音,虽然没有开枪,却也没有退去的意思。
唐战紧张得快要暴跳起来。
这个自大狂的男人啊,不要搞得才和好,两人就一起殉了情哦,还没有......那个那个呢......虽说现在很幸福,当
然最好幸福够了再死也不晚啊?!
"二!"方堂鹤稳稳地数,一边压制着底下急抓急挠要拉自己逃命的爪子。
"三......啊!"伴随着最后限数的是一声古怪的呻吟。
快逃快逃!唐战急得脸都红起来。
方堂鹤冷着表情,一把拖他起来看。
乱七八糟的场中,除了三具尸体外,活人只剩他们俩了。
"可以松口了吗?"
唐战不好意思地连忙张嘴,放开自己情急之下咬住的肩膀。
"方堂鹤,你一定要把这套枪法教给我!"改咬为抱,眼飘桃花,非常厚颜无耻地提出要求。
哇哇哇,单凭不出手就把敌人吓走的威慑力就足够令人眼红到喷血了。
方堂鹤把贴着自己的"大膏药"从身上撕下后,举步走向尸体,确认一番后厉声责问。
"我让你去张庭那里,为什么没去?!刚才很危险,知道不知道?!"
"不想去啊,"唐战理直气壮地回吼,"我决定原谅你了,报仇的事当然没有意义了,所以我刚好决定去找你私奔的时候
,你们就闯进来了。"
方堂鹤表情一窘,有些烦躁地转过身背对唐战。
"你还去找我干什么?话已说得明白,我确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喂,你很自私诶!"唐战火了,一下跳到他面前,揪着衣襟让对方不能逃避自己的眼睛,"方堂鹤,你说不想见就不想
见啊?你当我是什么?!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你不是恨到想杀了我吗?!"
"你相信我真的会杀你吗?!"
"刚才就有!"方堂鹤懊丧地发现自己赌气的时候完全不像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
"如果刚才我真的想杀你,你在这么近的距离会轻易避开还能扑倒我,你真以为自己是神啊?!"唐战气得跳脚,他是
开枪了,可是枪口在开火之前就调转了方向。
"......呵!"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方堂鹤不由怒极而笑,这小子总是聪明在和自己对怄的地方,怪哉!
被这丝笑容所吸引,唐战伸出双臂勾住想逃避的脖子。
"告诉我,你还回来干什么?"慑魂的桃花美目用心盯牢着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信他还能逃避开。
"杀......陈埔士。"方堂鹤还是僵硬地避开了。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杀?"
"因为张庭。"
"哦?"
"张庭其实一直派人跟踪着我们。今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张庭现身见我,说是要杀陈埔士,希望我帮他把人引到这里
来,人由他来杀。"
"嗯?"唐战一愣,听得有些迷糊。
"他说他要亲手为唐琮报仇,我答应了。本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所以借你的原因诱他过来,没想到他还没有来,你却没
有离开。"
"张庭不知道我爸的死,你也有份吧?"唐战淡笑。
方堂鹤正色地瞧着他:"是有我的份,但我说过,唐琮不是我杀的。"
"是陈埔士?"
"也不是。"
"啊?"唐战愣住。
方堂鹤垂了下眼睑,然后又凝神望着少年的双眸,缓慢地一字一顿:"他认出了陈埔士身边的我,然后就......"比划
了一个用枪指着太阳穴扳机的动作。
唐战僵了神情,半晌才惨笑:"终于......他,还是我的好爸爸。"
方堂鹤略一顿,然后黯然点头,眼中深藏悔恨:"我却因积怨太深,恨于没有亲手取到他性命,所以做了......"一只
手掩上了他的唇。
"那些都无关紧要了。我只想问,当初你真的......只是为了报复,才救下我的命?"唐战认真地问。
没有一丁点的其他情愫吗?他永远记得黑精灵的眼神由冷转柔的那一刻,完全俘虏了他的心,从此沦陷。
可是抿紧嘴巴的黑精灵就是不愿回答。
"还有,你为什么要帮张庭,你们的关系没那么好吧?你不是起过誓不杀姓陈的吗?现在却冒险帮一个囚禁过你的人,
未免也太不合理了吧?"
俊朗的脸上窘迫愈加地深了,方堂鹤真的很恼火,为什么这个小子总是能把事全给看破了,真是危险得要命,一丝一
毫都马虎不得。
"我们得把尸体处理掉,然后赶快离开,天龙帮的人会撕了我们的。"他不想继续敏感话题,伸手要推开粘着自己不放
的身体。
"回答我,否则......"
"否则什么?"又威胁?
"这样......"柔美的唇欲迎过来,带着致命的芬芳气息。
"阿战,别这样!"
方堂鹤急急地后退,避开毒药般地用力推开了人,他不敢看浮上屈辱的眼睛。
"他妈的,看来我就是贱!"唐战怠慢不了受伤的自尊,"喜欢对男人投怀送抱的,还真难为方先生您了!您还是捧着我
妈的画像,守节到死算了!"
"战......"
方堂鹤愣了片刻,刚想安慰,而纤细的背影已经奔出了屋门。
第六节
埋好尸体后,两人不得不走。
天龙帮人数众多,老大陈埔士死了之后,帮会里面必然会乱成一团,而急于当上新任龙头的野心家们自然会以报仇的
名义追杀他们俩,所以蔷薇别墅不宜久留。
张庭的爽约让唐战很不安,毕竟张庭也是曾经最照顾他的人之一。虽然方堂鹤嘴上没说什么,不过看起来还是很担心
唐战的样子,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起上路,自然是向着张庭的诊所出发。
又是两个人的逃亡,这次方堂鹤有备而来,手头钱财宽裕,不过相较于前,这次的旅行显然没有上次的好玩。
一路上,唐战的脸绷得紧紧的,他不愿搭理时刻保护着自己的男人,有时还会故意捅点小麻烦刁难人家。
方堂鹤明白他在闹别扭,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装聋作哑冷淡处理,这让耍性子的家伙心头火气越烧越旺,脸色也愈
来愈难看。
考虑到安全问题,晚上在旅馆里落脚时,方堂鹤想要两人共宿一屋好有个照应,而唐战不依不饶定要两个房间,而被
爽快地应充了后,他的火气更大了。
"我就知道你嫌我麻烦,装腔作势的家伙!"
"呃......"
方堂鹤暗呼冤枉,以前只听人家说女孩的脾气大多很麻烦,可他现在发现闹别扭中的男孩也很难伺候。他不知道其实
恋爱中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脾气很大,尤其对情人生闷头大气的时候。
"阳痿的王八蛋,有本公子这样的倾城大美人在身边也不懂得疼爱一下,笨到死!"唐战独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破口大
骂,他希望隔壁的人能听到,可惜这间旅馆的墙壁蛮厚的,隔音效果好得让他咬牙。
墙上挂有供客人整装的镜子,他走过去照了又照,洗干净了故意涂上的污垢,恢复容貌却无法带来一丁点的信心。
这张脸比母亲青出于蓝,可在方堂鹤的心目中比不上母亲的一个手指头。如果是女人的话,大概会因为和母亲形似而
有些机会,而作为男人的他,恐怕就连这点机会都没有。
想到那天晚上自己故意献身给方堂鹤玩弄的情景,羞耻已是淡了,只剩下又酸又涩的悲哀。
唐战不觉气苦,恨不得动手砸镜子,他前所未有地强烈希望起自己是姐姐唐薇雨,至少有正大光明地勾引人的条件。
有人突然敲门。
"谁?"
"我。"门外的声音略一顿,"要......不要出去玩?"
"咦?"唐战惊讶,现在正处在避人耳目的非常时刻,这个呆板的男人居然会带自己要出去玩?他要搞什么鬼花样?!
"嗯......那个,刚才听到旅馆里的人说,今天晚上离这里不远的西湖街有开春灯庙会,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我们
不妨过去看看?"
打开门,方堂鹤一身素布长衫,背手站在门外,神情忸怩得像对着女孩子提出约会要求的小男生,眼锋一瞟门内的少
年又迅速垂下。
"你洗好脸......要睡觉了吗?"
"不是,脸上有东西很难受诶,你不也是洗掉了吗?"唐战懒洋洋地倚着门框,飞他一个大白眼,"这个样子出去不怕被
认出惹刀砍啊?"
"可以用这个。"方堂鹤盈盈地笑,手从背后伸出,握着两条不厚的棉纱围巾,"现在早晚温差极大,白天走在外自然不
便用这个,可晚上用这个避春寒是正常的,不会惹人注意。"
唐战也嫣然笑开:"原来你早备着。"
方堂鹤看他笑,然后把一条围巾递给他。
"帮我围好啦!"唐战轻转秋目,白了呆子一眼。
稍作犹豫,方堂鹤轻轻地把围巾在细洁的头颈里绕了两圈,然后扯高一点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溜溜转的桃花美
瞳和形状姣好的额头。
或许还应该买个帽子,把黑发和额头也遮起来才好,他边整理边愣愣地想,这张脸比莲的更出众,太容易招惹事端。
吹糖人的、卖春糕的、爆米花的、炸豆腐的、拉西洋画片、大戏,跳神舞等等全凑在一块儿的庙会热闹非凡,人自然
也极多。
团团红影的灯笼串成一线沿路挂起,还有用金纸和花绒制成的盘龙不时舞动着从身边跑过,实在好看得让人眼接不暇
。
被方堂鹤揽着肩走路的唐战刚开始还板着脸,可在难得看到热闹的情景之下,孩子性情就暴露出来了。
"我要看那个,那个在演什么啊?"跳啊跳地指着前面花台上的戏,人太多,他又太矮,站在后面急得直抓身边人的手
。
王八蛋,只管自己看,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方堂鹤烦恼地直搔头,谁叫这小混蛋还没他肩膀高,看不到活该!虽是这么想,还是得想办法解决喋喋不休的聒噪。
瞥到后面众多的亲子对,他只得叹气,但愿自己这样做不要太突兀,毕竟这小子不算太小了。
"你做什么?!"唐战莫明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腰突然被掌握在一双大手里,然后眼一花,视线蓦然高出众人一等。
他得感谢脸上的围巾,没有把脸皮快滴出血的恶心景致大白天下,只怪抱着自己的某人好死不活地把手托在他屁股上
,一只手臂还穿插在胯下以稳固力量,并紧紧地隔着布料附在敏感区域。
台上的精彩大戏无法再进入他的耳目,全身的细胞全集中在肢体接触的感觉上。
"放......放我下来......"他简直能听见血液在皮肤下爬动的声音。
"怎么了?"
"快放我下来啦!"再不下来就要管不住丢人现眼了!
"别动,你很重诶!"
笨男人,压死你算了!唐战差点又要破口大骂,还好总算被放落地面,身体已经热得有些怪异。
"你又在生什么气?"方堂鹤奇怪地看着露出围巾的一双美目射出杀人死光,明明刚才还很高兴的嘛。
温和的质问让唐战羞得无地自容,只叹自己好像饥渴得快已成疾,只要接近源头就浑身叫嚣着需求,可笑的是作为源
头的人可以置身世外,一脸该死的无辜!
越想越悲哀,脚步也跟着加快,身小步轻在人缝里游走如鱼,赌气般地抱起了甩掉人的念头,于是更加不顾后果地疾
行起来,唐战真有种找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的冲动。
"喂!你又发什么疯?!这儿人多,挤散就麻烦了!"
他的冲动没有机会实现,方堂鹤还是一把拖住了没事又闹脾气的人儿。
"我是在发疯,就是发着你的疯,怎么样?"暴怒的美目里全是委屈和怒意。
"方堂鹤,那晚的话我说得不够明白吗?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老子没空跟你瞎磨!你现在就跟我说明白了,你到底
爱我不爱?!"
如果胆敢睁眼瞎扯吐个"不"字,他就保不准自己会不会气到当场咬死他!
方堂鹤怔忡之下,眼里竟泛起些柔和的笑意,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然后两个指头钻进唐战的围巾里,硬是掰开正激
动不已的唇片。
一样带着桂花香的东西就抵在舌头上。
"什么东西?"唐战瞪大眼睛,使劲用舌头吮着这个东西,清甜芬芳,味道很不错哦。
"桂花松仁棕子糖。"方堂鹤浅笑着看他啧嘴的可爱表情,淡然解释,"是你妈最喜欢的东西。"
我妈?!唐战瞪大眼睛,喉头一个气闷差点把不规则块状的糖硬生生地哽进气管,他扭头又要跑,再不跑会疯掉的,
一定会疯掉的!
这个见鬼的男人真他妈的残忍得够可以!
"等等,阿战,"男人紧握住了使劲要挣脱的手,声音像磁铁,立刻吸住了蠢蠢欲动的脚步,"有些事......看来是不能
瞒你了。"
他把他拉到了路边垂枝茂盛的柳树后,神色严峻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