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闲语
闲语  发于:2011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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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打开的抽屉里望去,里面躺着那支写着“连城楚江”四字的竹签,以及自己心脏被焚化时炼出的那枚由火璃蝶灵气

凝成的红石。想着那红石也算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于是将它放进了怀中,又伸手拿起那根竹签攥在了手心。感觉到

自己意识已然恍惚,连呼吸也困难起来,他这才点燃了茅屋的墙壁,整间屋子很快熊熊燃烧起来。
扔了手中的蜡烛,支撑着走回了里屋,回到床上躺好。大火越烧越旺,很快蔓延过来。连城摊开手掌,用指肚轻轻摩

娑着手心那支竹签,黑暗中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帘,美好的记忆似乎不过是瞬间。只是短短的十多年人生,他已经用尽

了生命中所有,爱恨痴狂到头来终是要化成灰,随风而去。
嫣红的火光渐渐幻成绚丽的晚霞,恍惚中他看见满树的木槿花恣意地盛开着,落花在夕阳中轻轻飞舞,如是一只只火

璃蝶。缓缓闭上眼睛,有一滴清泪从眼角溢出,顺着面颊流下,头忽然一歪,那滴泪便坠在了泥地上,溅起淡淡的水

花……
四十七)
秋坪镇平安客栈的一间客房里,躺在床外侧的临渊侧身望着窗外树梢上的一轮残月发呆,脑中纷乱一片。
听见他紊乱的呼吸,里侧的紫桥轻轻推了推他,“临渊,你在想什么?”
临渊转过身摇摇头,“没什么。”
紫桥“哦”了一声,又道:“这次真该感谢那个君连城,若非他相救,我想必现在还在楚恺之手中,更不可能这么快

见到你。临渊,他不是和我们有仇么?却又为何要帮我们?”
“他……他不是我们的仇人,以前的事都是误会。”又把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竟有此事?那他岂非很可怜,从小就受那么多苦,现在又病得这么重。”紫桥叹了口气道,他本来因为恺之挑拨,

对连城一直心存芥蒂,后来见他并未与临渊在一起,才知道是恺之在撒谎。他本是心性格单纯之人,凡事很少往深处

想,此刻见临渊回到了自己身边,也就不在介怀了。
“病?他得病了么?”临渊闻言吃了一惊。
“是啊!他病得很重,那天我从昏迷中醒来,正巧看见他按着心口在吐血,那情形真是可怕极了,我本还以为他再也

缓不过来了呢!”
临渊霍然起身,“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想到连城种种奇怪的神情举止,以及他曾说他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去见君留

醉了,心里立时突突乱跳起来。
伸手掀开被子跳下床,朝床上的紫桥道:“紫桥,我担心他有事,必须马上去他家看看。”
紫桥愣了一愣,也跟着跳了下来,“我也去,正好感谢他救命之恩。”
夜色里两人共乘一骑,沿着楚江江岸一路向西飞奔。临渊一路狠命抽打着马背,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熊熊燃烧着的茅

屋外。
“连城!”临渊撕心裂肺大吼一声,纵身跳进了火场。
马背上的紫桥怔怔望着那大火,一时不知怎生是好。片刻后见临渊抱着一个人冲出了火场,紫桥松了口气,跳下马跑

了上去,“他怎样了?”
见临渊抱着连城颓然跌坐在地,紫桥心里一紧,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临渊……他……他怎样了?”
临渊茫然摇头,然后俯身将脸贴在了连城冰冷的面颊上。紫桥见他不答,迟疑着走过去悄悄试探了一下连城的脉搏,

见他脉息全无,已然是断了气,心里也是一阵黯然。
临渊抱着连城一直坐到次日清晨,依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身后那两间茅屋早已燃成了灰烬,连白色的槐花上也沾染

了不少黑灰,秋日的朝阳下显得冷冷清清,一片萧条肃杀景象。
紫桥坐在一块石头上托着腮看着临渊,见他一直痴痴望着连城的脸发呆,眼神空洞迷茫,下巴上新生出的胡渣青黑色

的一片,显得甚为憔悴。
紫桥忍不住思忖着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令一个人伤心到这种地步,又设想着假如是临渊死了,他又会怎样。想到这

里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只是设想就让他心痛难忍,更别说如果成真了。
到了午间,紫桥已饿得头昏眼花,他见临渊还在发呆,便走过去道:“临渊,你饿么?”
临渊身躯一震,稍稍回神,终于开口道:“紫桥,你自己骑马去附近买点东西吃好么?我想挖个坑葬了他。”声音极

为嘶哑。
紫桥点点头,“那……那你不要跑开。”
临渊“嗯”了一声,抱着连城站起身来。坐了一夜,双腿早已麻木,陡然起身,差点没有站稳,他勉强站住,又嘱咐

紫桥道:“你不要跑远了,就到附近的农家买点东西吃便可。”
紫桥答应着骑马离开了,临渊见太阳白花花地刺眼,便抱着连城走到了竹园的荫凉之处。望着连城毫无血色的容颜,

他心里又是一痛,涩声喃喃道:“你昨夜那么做是为了取出我心脏上的蛊毒是么?你把你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都收

了回去,难道是要我彻底忘了你?可是你又怎知我宁可承受那痛,也不愿你在我生命里消失无踪?”发觉夜里蛊毒没

有发作,他忽然明白了连城的用意。
原来连城下在临渊心脏上的蛊本有一对,一主一副,那副蛊便是临渊体内那只。昨夜连城割破手指让那主蛊进入自己

体内,这才将那副蛊从临渊体内吸出。
捉住连城的手送向自己唇边亲吻着,这时留意到他手心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掰开他的手指,那支竹签赫然出

现在眼前。
他一直以为这只竹签早已被连城毁去,却想不到他居然一直保存着,甚至死后还紧紧握在手中。蓦地里体会出了连城

对自己的一番情意,眼泪终于哗哗流下,“傻子,傻子……”却不知是在说自己傻还是说连城傻。
这时听见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着说道:“都是痴儿……”
临渊擦了擦眼泪,茫然回头相顾,看见一个邋遢的老道拄着拐杖站在槐树下。他觉得这老道有些面熟,仔细一看,竟

是浮香庙那夜进攻连城的那个瞎子。
老道拄着拐杖试探着靠近了几步,又道:“可否让贫道看看他的情形?”
临渊一怔,哑声问:“你到底是何人?”
老道顿了顿,面上露出痛悔伤心之色,半晌涩声道:“贫道火无邪。”
“你就是火无邪!”临渊惊呼一声,面上勃然作色,“是你杀了我娘!”
老道颔首叹道:“当年贫道失手杀了令堂,连累了许多无辜,痛悔内疚至今。施主若是想杀贫道为令堂报仇,贫道决

计不会还手。只是不知可否让贫道临死前看看我这师侄可还有救?”
临渊心中大痛,哽咽着道:“晚了……他已去了。”
火无邪神情一暗,片刻后又道:“可否让贫道看看?”
临渊见他坚持要看,心里隐约浮起一线希望,想着连城反正已经死了,也不怕火无邪再玩什么花样,于是将连城的手

腕送到他手中。
火无邪试了试连城的脉搏,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他脉息虽断,元神却还未散,这倒真是奇事了。”
临渊闻言心里一阵狂喜,颤声道:“道长可有办法救他?”一时忘记了对方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火无邪黑洞洞的眼眶晃动了几下,思索了片刻才道:“若是他尚未断气,贫道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救他,可是如今最

多只剩下两成。”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一试,却不知怎样才能救他?”
“他没了心脏,需要与他同心之人割下三分之一的心脏给他。”
“同心之人?”临渊不解地问,“那是何意?”
“就是相爱之人。”火无邪回答。
“那就是我!”临渊急声喊道:“我很爱他!他……他也爱我。”
“如此甚好,只是……”他叹了口气,苍老的面上露出愁容,“他之后可能会昏睡许多年。”
临渊一呆,“……大概多少年?”
“谁又知晓?少则三五年,多则几十年……说不定……是永远。”
临渊一颗心猛然一沉,呆了半晌才道:“无妨,只要他活着就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进行。”环顾了一下四周,看

见竹园边有个小棚子,于是道:“那边有个小棚子,不如就在那里将就一下。”
火无邪点头,“也好。”便伸出拐杖,在临渊的引领下走进了那个小棚子。
望着两人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紫桥手中纸包缓缓滑落,有几粒包子滚到了地上,白生生的表皮上立即沾染了不少灰

尘泥土。他低头怔怔望着,眼泪簌簌下落,心中狂喊着:“骗人!骗人!连临渊也骗我!”
他突然转身,向着楚江边拼命狂奔而去,明晃晃的秋光里,那身影很快化成了一个小黑点,留下身后的萧瑟凄清。
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叶的间隙照进棚子里,刺得临渊眼睛有点发痛。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草棚的地上,一

侧身看见连城正闭目躺在自己的身侧,而那火无邪则坐在棚外一块石头上。
临渊霍然坐起身,“他怎样了?”忙伸手去试探连城鼻息,感觉到有一缕气息淡淡萦绕,立时大喜过望。
火无邪缓缓起身,“他已性命无碍。”说话间摊开手掌,手心露出一块红石,“这是贫道在他身上发现的,叫做火璃

之石。巧在连城是从火璃而生,心魂与此物相通,在他断气后原本积聚在他心口冰琉珠上的半条魂魄便转附在了这石

头上,元神这才未散。如今那魂魄已回归到了他的心脏上,此物对他便再也没有用处了……不知贫道可否拿走此物?


“这……”临渊曾在梨白那里见过此物,知道此物是炼化连城心脏时得到的,可算是连城身体的一部分,不禁犹豫起

来。
火无邪察觉他心思,道:“此物有起死回生之效,贫道要用他救一个人,还望施主成全。”
临渊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你就拿去罢。你救了他性命,他本该还你这个人情。”
火无邪闻言面露欢喜之色,“那多谢施主了。”
“要谢就谢连城罢。”临渊淡淡道,这时突然想起紫桥,于是问火无邪:“不知在我昏睡之际可有人来过附近?”
火无邪想了想,道:“进竹园之前倒好象听见过脚步声,那人站了片刻便跑开了。”
临渊面色一白,心口突突跳了起来。他急忙冲出了竹园,看见自己的坐骑正在草地上吃草,不远处的泥地有一些鸟儿

正啄食着几个包子。他心里“咯噔”一声,忙大声呼喊:“紫桥!紫桥!”
那几只啄食的小鸟受了惊吓,“呼”地一声飞了出去,钻进了竹园里。秋光萧瑟里,临渊一颗心渐渐下沉--千防万防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突然想到自己昔日对紫桥所发的誓言,心中顿时又痛又涩,一切似乎均已应验,连城一度身死,而自己也将孤独一世

,可是紫桥呢?他会如自己誓言中所说的那般幸福快乐么?
想到紫桥根本不懂得人世险恶,这般负气出走定是凶多吉少,临渊立即忧心如焚。他疾步跑到棚子里小心翼翼抱起昏

迷的连城,然后朝正在草地上吃草的坐骑飞奔而去。
“施主留步。”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远去,火无邪忙扬声喊了一声。
临渊顿住脚步,“还有事么?”
火无邪拄着拐杖循声走到了临渊跟前,黑洞洞的眼睛幽幽望向临渊,“施主难道不要杀了贫道替令堂报仇么?”
临渊一怔,望着火无邪苍老的面容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道:“我娘已死,杀你亦是于事无补。你救了连城,以

后我们就恩怨两清了。”话音未落便抱着连城上了马,用力一拍马背,那马儿便驮着他扬蹄飞驰而去,掀起一路烟尘


天色将暮,雾气蔼蔼,一轮淡淡的斜阳落在远处的江面上,有孤鸿滑过长空,凄厉的哀鸣声在夕阳里回荡开来,久久

不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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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留我花间住

夜里下了场大雪,到了清晨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楚江两岸被皑皑的白雪覆盖,江面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清晨的江堤上少有行人,新雪上有一行寂寥的脚印绵延而去,脚印的尽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站在堤上怔怔

望着结了冰的江面,头发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积雪,雪花从衣衫上的破洞处纷纷往里钻,让他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寒战。
良久后,乞丐侧过身来沿着江堤继续往前走着。雪花纷纷扑面而来,将覆在他额上的乱发吹来。只见他不过二十左右

的年纪,面上瘦得皮包骨头,面颊上的皮肤皴得开了裂,有血丝渗出,一遇见寒气立即凝固发紫,样子有些吓人。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来到了一个小镇。天气严寒,街道上少有行人,街角处有个简陋的棚子,那是一个包子

馄饨摊,刚出笼的包子在案上冒着腾腾热气,棚子里的桌子边坐着几个客人。
乞丐蹒跚走到摊子前,老板抬头一看,见他衣衫肮脏破旧,便喝道:“叫化子走开走开!”
乞丐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又继续往前走着,闻到包子的香气,腹中越来越觉得饥饿,连眼睛也有些花了,这时脚下突

然有东西一绊,他便重重摔倒在了大雪中。
这时包子摊里一个客人冲了出来扶起他,“喂!你没事罢。”
地上的乞丐睁开眼睛朝那客人望去,见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布衣少年,望着自己的澄澈凤目中满满的关切。他心里一热

,道:“没……没事。”
那布衣少年一边帮他拍打身上的雪一边微笑着道:“你是不是饿了?我请你吃东西。”不由分说便拉着乞丐进了棚子

,按着他坐下。
“我没有银子还你。”乞丐望着那少年道。
“嗨!既然是请,又怎会要你还?”布衣少年满不在乎地说。
少年乞丐迟疑了一下,已有多日未曾进食,桌上那热气腾腾的包子对他实在太过诱惑,终于伸手拿了一个送到了嘴边

,一旦开始便无法控制,顷刻间已吃了四五个。
见乞丐大口大口咬着包子,布衣少年面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紫桥。”乞丐一边吞咽一边道,发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原来他正是出走了多日的紫桥,他离开后不久银子便被

小偷偷走了,他又不懂得谋生之道,以至于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紫桥?这个名字好古怪。”布衣少年笑着说,又自我介绍道:“我叫万昔,你叫我小昔好了。”边说边单手托着下

巴仔仔细细打量着紫桥,又道:“说真的,我觉得你有些眼熟,你以前见过我么?”
紫桥摇摇头,风卷残云后朝万昔道:“……我走了。”不等万昔回答便起身出了馄饨摊子。
万昔伸手抓抓脑袋,望着紫桥的背影喃喃道:“真是怪人,说走就走,连个谢字都不说--不过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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