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是家里唯一和那两母子有关的了,你自己看看有没有用处吧。”说完她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早
点休息,别弄太晚……我先去睡了。”
我心里一阵欣喜,感激地望着她,“谢谢妈。”
她挥了挥手表示不再理会我,慢慢踱出书房,我飞快地打开那个盒子仔细查看起来。
里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信件,看封皮上的字迹,应该是冯立芸写给孔致桓的。
拿起那些信我不禁一愣——除了一两封之外,竟然大部分还是密封状态!
略微犹豫了一下,我拿起裁纸刀打开了所有的信封。信件的内容大都十分简单,既没有被抛弃的血泪控诉,也没有向
负心的男人索取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讲述着一些孩子琐碎的近况,希望父亲能够偶尔去看看儿子。从这尘封将近二
十年的信件来看,这个简单的要求,大概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满足。
除了信纸之外,信里还不时附有成绩单、奖状、照片和书法绘画一类的东西,我看了看,基本上全都是冯睿程小时候
的东西。不过时间只截止到初中一年级,之后感觉寄信的人便失去了踪迹。
看了看他的成绩单,除了五年级上半学期一次屈居第四之外,六年来几乎是年年第一……我抽了一口冷气,想起自己
那寒碜的小学成绩,现在想来那个年纪的男孩都傻乎乎的只知道玩,根本不懂什么是学习。
临帖的字一开始很稚嫩,慢慢到后来越来越大气沉着,根本不像个十来岁的人写的,绝对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到现在
估计也没他六年级时候的水平……甚至还有几幅很靠谱的水墨山水画。靠,这些东西纯粹就是拿来刺激我的,姓冯的
真的这么厉害吗?小时候明明一个文艺少年,现在却一副骗死人不偿命的流氓模样,真是岁月无情。
接下来我看得越多,就越发感到冯睿程的母亲被辜负得多么彻底——一个父亲要拒绝这样勤奋优秀的孩子,到底需要
怎样冷漠的铁石心肠!
拿起那一张老旧的黑白相片仔细端详,上面写着“程程六岁生日留影,十一月十一日”,大约是在那种老式照相馆里
拍的。照片里的冯睿程穿着一身极为可爱的海军服站在母亲身边,漂亮的脸蛋,乖巧的表情,干净的气质,不见一丝
后来的冰冷阴沉或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来他的确不是从小就脾气恶劣,想来必定是接连遭逢变故,为了保护自己
和母亲才养成那样带着保护色又富于攻击性的个性。
无论如何,我非常庆幸孔致桓没有将这些东西扔掉——看来,我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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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调查公司的人打来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电话。
“孔先生,我必须得向您报告,您让我们一直关注的池天蓝小姐,昨天晚上吞安眠药自杀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目前还没度过危险期。”
第40章
原本已经坐上出租车准备去上班,乍听这个消息我脑中有一段时间的空白。直到对方在电话里叫了我几声,我才惊醒
过来,赶紧问明医院地点,让司机掉头赶过去。
路上我匆匆给雍峤拨了个电话告假,一颗心犹如悬在半空一样,总是不能回到胸膛里。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那通电话
竟然会让天蓝去自杀……如果她真的就这样离开人世,天碧一家该会多么伤心,而我前世所有的冤屈,恐怕更是彻底
无人知晓了。
赶到医院,我按照调查公司的人提供的信息,飞快地跑向医院的急诊重症监护室。果然在走廊的一头,我望见了天碧
的身影。
不能显得自己是特意过来,我只好远远地叫了他一声。
天碧恍若未闻,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尊雕塑。无奈之下我只好慢慢地走进他,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天碧
,是你么?”
他这才缓缓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嘉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他头发凌乱,眼中满是血丝,清俊的脸上全是熬夜的痕迹,显然是一夜未眠。我暗叹一声,天蓝何苦这样折磨亲人
,“我送个朋友来看急诊……你呢?”很少如此信口开河,我赶紧切入正题,以免谎话越堆越多。
天碧用手掌捂了一下脸,仿佛在平静情绪,之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妹妹出了点事……现在正在抢救。”
“啊……她现在怎么样了?”看天碧的样子,也许情况还不算最糟糕,至少天蓝还活着。
“还没醒来,洗了两次胃,现在正在药物催醒……”天碧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如果中午还醒不来,医生说就要
血液灌流了。”
“天碧,你要保重……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看到他心力交瘁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你还没吃早点吧?我
这里刚买了些吃的,不嫌弃的话陪我吃一点。我肚子好饿啊。”
下车的时候我已猜到此刻天碧的情况多半很混乱,所以买了一些简便的食物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其实出门之前已
经吃过早点,但是我担心天碧此刻没有心情进食,只好故意这样一说,我知道好心的他一定会照顾到别人的需要。
果然天碧看了我一眼,乖乖地接过我手上递过去的豆浆和包子,呆呆地吃起来,样子一看就知道根本食不知味。
此时走廊上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有人飞步赶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进我的耳朵里,“天碧,天蓝她怎样
了?有没有危险?”
听到这个声音我身体一僵,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看着陈泽邦越过我走向池天碧。
“她还没醒来。我把爸妈都先支回去休息了,可能他们下午还会再过来。等一下看看药物催醒的效果再通知他们……
”将手中的豆浆瓶子扔进一旁的垃圾箱,天碧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泽邦,你最近和天蓝之间怎么了?她为什么会
突然做这样的傻事?”
“天碧,我……”泽邦欲言又止,看了看我,他迟疑地说道:“请问这位是?”
“我是池先生的朋友,弊姓孔。今天碰巧在这里遇到天碧,看他有些麻烦,所以过来问候一声。”我带着微笑对陈泽
邦自我介绍。再见到他,我一再告诫自己要泰然处之,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泽邦对我敷衍地点点头,说了一句:“您好,我是天碧的同学陈泽邦。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说
完他不等我回答便将天碧拉到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天碧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他几乎要抓上泽邦的衣领,低声吼着:“天蓝没有精神病!”
“天碧,你冷静点。”泽邦好像也有些被天碧过度的反应吓到,索性也不遮掩了,“昨天晚上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
穆清来找她了,今天又闹成这样,我怀疑她是不是有抑郁症倾向……唉,都是我没照顾好她……”
天碧望着陈泽邦,正要说什么,监护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喊道:“病人醒了!”
明明是算不上亲切的声音,我却觉得如同天籁。三个人一下子全部聚集在门口。
“病人已经清醒,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挂点滴了……她现在身体非常虚弱,情绪也很不稳定,你
们最好暂时什么也别问她。”医生命令着,然后我看见天蓝被缓缓推出监护室。
她瘦得脸颊凹了进去,脸上泛着青白。安静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皮肤上,显得细致而脆弱——回想以前的
她,是个那么活泼健康的女孩啊!良心和谴责和精神上的折磨竟然能将一个人摧残至此。天蓝啊天蓝,早知如此,你
又何必当初?
“天蓝……是哥哥。”天碧轻轻在她耳边呼唤着,语气温柔。天蓝没有回应,眼角慢慢流出一行泪水。
“天蓝,你怎么样?哪里难受?”陈泽邦也走上去,体贴地嘘寒问暖,看着这副场景,我的内心犹如一把火慢慢地烧
着——在他陈泽邦的心里,穆清究竟算个什么呢?恐怕早已化为灰烟万劫不复了。
听到他的声音,池天蓝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泽邦……”天蓝的气息微弱,此时的她带着噩梦骤醒一般的委屈与恐惧,好似终于找到保护神一样,吃力地朝陈泽
邦伸出一只手。
握住天蓝的手,泽邦弯腰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着什么,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是个温柔的丈夫在安慰病弱的妻子。只有我
知道在他这温柔的表象下,究竟有着一颗怎样冷酷残忍的心。
“天碧,你妹妹没事了,我先走一步。”无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我对天碧交待了一声,准备离开。
“嘉言!”天碧匆匆地叫了我一声,跟了出来,“谢谢你……”他显得有些腼腆,脸上微红。我正在奇怪为啥他这个
表情,紧接着发现自己被他搂在怀里轻轻拥抱了一下,随即又以极快的速度放开,“刚才我真的很害怕天蓝出事……
你突然来了,妹妹也醒了,我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天碧……”感受到他的压力,我亦不知如何安慰,泽邦这条毒蛇还盘踞在他家更让我担忧,“那个陈泽邦,就是抢
走穆清老婆的人吗?你妹妹自杀,不会和他有关吧?”
从天蓝自杀的举动来看,在对我做了那些事情之后,陈泽邦绝不可能让她得到幸福,他们也不配得到幸福。我要赶在
这颗定时炸弹爆发之前,让这个人自己露出马脚。
听了我的话,天碧脸色一黯,却并没有反驳,“我不知道……过了新年,天蓝就要和他结婚了。”
天蓝最终还是决定嫁给泽邦……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我必须加快步伐对陈泽邦采取行动,只能对天碧提示到这个程
度,我觉得非常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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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言,恐怕我们要出一趟差,去看看S市的那个中小企业全面信息化招标会。我这阵子已经分别联系过几位投标的客
户,随时准备跟他们谈设备提供的问题,现在只等结果下来看跟谁谈了——虽然都是老客户,可不能指望招标完了人
家主动找上门来。我看‘擎天’对这个项目也很有兴趣,我们必须先走一步。”一到公司,雍峤就将我叫到办公室布
置任务。
“孔彰”最最核心的业务,是在通讯设备的硬件开发和销售上,若是有什么地方要搭建大型的网络工程,那就是“孔
彰”挣钱最好的时机。这次的项目看起来有着政府背景,若是谈下来绝对是一张无比肥大的订单,无怪雍峤这么重视
。
作为雍峤的助理,他出差我自然不能闲着。光是联络关系人和准备必要的资料就够我忙得团团转。当和雍峤一起踏上
飞机的时候,我还一点即将两个人单独相处好几天的实感都没有。
雍峤一贯艰苦朴素,机票订的是经济舱。直到在他旁边坐下来系好安全带,我才感到一丝淡淡的紧张。一下子不知道
该和他说什么,只好假装阅读报纸。飞机刚刚离开地面腾空而起的时候,不期而至的失重感蓦地向我袭来,眼前的字
糊倏地成了一片,脑子里也传来道道眩晕。
一阵胸闷烦恶之后,早上吃下去的一瓶酸奶和几片面包争先恐后地从我的胃里倒流而出。咽喉里“格格”两声让我暗
叫不妙,赶紧一把抓住呕吐纸袋撕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嘴里的秽物。
吐完之后我仍旧十分不适,苦涩的唾液从舌底源源不断地涌出,恶心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真是完全没想到,孔嘉
言这貌似健康结实的身体,原来是晕机体质!
第41章
“嘉言,你还好吗?”雍峤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暂时无法回答,只好胡乱点点头。接下来一瓶干净的水递到我面
前,还加上一个杯子,“喝点水漱漱口吧。”
接过水瓶小心地啜了几口,感觉雍峤的手正轻轻地抚着我的背帮忙顺气,一颗心突然狂跳起来,“没、没事了……谢
谢。”情急之下我居然结巴起来,只能抬头呆呆地望着他。
“你晕机怎么不早说呢。”雍峤眉心微微一聚。
“我……”该死,我哪里想得到孔嘉言是这种体质啊!以前的我哪怕是坐云霄飞车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大概见我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雍峤略一思索,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公事包。掏出一小瓶绿绿的东西,他一向严肃的脸
上居然透着一丝类似顽皮的神情,“水仙牌风油精,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还好安检的人没找我麻烦。”
说完他伸手撩起我衬衫的下摆,肌肤接触的温热让我差点惊跳,“你……干嘛?!”
“抹点这个在肚脐上,就不会晕车晕机了。”雍峤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稍微过度的反应。将小瓶
子里的液体小心地洒倒在我的肚子上,还用指腹细细地抹匀。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拖过皮肤的粗糙触感,立刻让我的身
体划过一阵战栗,小腹里也随即涌动起一股暖流。
感觉双颊就要冒烟,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会在他面前出丑,“对不起,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无比尴尬间我飞快地解
开身上的安全带跳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飞机上的洗手间飞奔过去。
还好现在飞机已经平稳飞行,洗手间处于可以使用的状态,我匆匆推开门刚踏进去,突然有人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后面
抢上来拉住我的手,将我一同带进那窄小的空间,“啪”的一声扭上了门锁。
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只听那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不许叫!否则先奸后杀。”
那带着酥酥电流的声音和十足的流氓口气已经让我得知来人究竟是谁,心烦意乱中我的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当下毫不
犹豫地赏了他一记拐子,“混蛋,放开我!”看来这笔生意的确不小,“擎天”居然派了这个家伙出马。
吃痛闷哼一声,那人却从身后将我抱得更紧,“又打又骂啊。小嘉嘉,怎么越长大脾气越坏了……”口气依然十分欠
扁。
“姓冯的,别臭不要脸啊!!”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从小家教严格,我一向不习惯口出恶言,但是遇到这个变态
,不知道怎地就会忍不住恶向胆边生。这混账东西,亏我之前还希望和他化解两家的仇恨呢,结果人家根本不当我是
盘菜!刚才差点在雍峤面前出丑已经让我懊丧不已,现在又遇到这个混蛋来捣乱……我还能再衰一点吗?
“好了好了,就只许你和雍峤那个二愣子打情骂俏,还不许我在嘴上讨点便宜嘛!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