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月记 下——天笙
天笙  发于:2011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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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留步,臣还有话想问这两个孩子。”

凝视了殒月半晌,最后鸾轩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就问吧!”

“谢皇上。”淡淡回了句,装过身来,泛着冰凉的面具着实令高氏兄弟打了寒战,“你们可知我是谁?”

“白玉覆面,您定当就是国师皇甫大人!”笃定的说道,殒月却有些诧异的在这两人眼中看到了尊敬。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可否做到毫无保留的回答我的问题?”

对于殒月突然提出的要求,两兄弟有些讶异,对视一眼后又欣然同意,“国师大人,有什么疑问您只管问我们兄弟就

好。”

“那好,我问你们,是谁告诉你们皇上会来这里,是谁要你们两人以这种形式出现在皇上面前,在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

一连三个问题将在场所有人的神志几乎炸飞,只是那两个少年似乎早就料到殒月会这么问似的,仅是微微一愣后便微

笑着朝殒月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你的问题,高尚觉得还是由那人自己给您回答会更好些。”

挑眉看着面前的少年,殒月欣然同意,朝两人说了句“稍等”后转向了鸾轩,“皇上,臣去去就来。”

“国师……”看着殒月坚定的眼,那阻止的话语硬是哽在了喉咙,没有办法再吐出半个字来……深深的叹了口气,鸾

轩依旧无奈无限的朝殒月挥了挥手,“去吧,不过要带上侍卫。”

“是,皇上。”

招手带上了两个侍卫,殒月转身随高氏兄弟而去……

[第七十章破宅公子]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竟然这么确定这两个孩子不会对他做什么伤害的事情……

看着走在他身前的两个纤细的身影,殒月有些随意的想着。

也不知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的在左拐来右拐去的,竟然在穿过了无数小巷之后突然立在了幢大宅之前。

高尚上前轻轻将朱门推开,与高董一人站一边,“请。”

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眼的景象却是大大的出乎殒月的意料,心里一直认为这背后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必定不俗,毕

竟那人能够想出让两个孩子来接他,在那之前还上演了一处出好戏将他那少的可怜的好奇心完完全全的勾起……可是

……

眼前这满是断壁颓垣,杂草丛生,到处弥漫着荒凉凄清的宅子就是那人的屋子?!

“这是……”

“师父,小心有诈!”近身低声提醒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为师知道。”淡淡的点了头,“笙儿你自己也要小心。”

原来此人竟是那“四音”之四的羽笙!

“未儿,你也是。”转过身看向身后站着的另一个男子,范未,殒月十多年前收养的孩子,今年不过二十又二。

“是,师父。”恭敬的拱手应答。

“国师大人,请随我们来。”依旧是高尚开口,不过这次不待殒月等人开口,便转身径自朝里走了去。

穿过那颓败的大屋,突来的耀眼鳞光令殒月几人几乎睁不开眼,过了好半晌殒月才放下宽袖,然后,他看到了那片开

满莲花的碧湖!

着了魔般的循着那条斑驳的长廊,步步拖沓的似是满溢着那近乡情怯……

“师父……”

恍若未闻的走到湖边……

“这里竟然有这么大一片莲花!”惊叹的语气一反平日的清冷,可是羽笙却是明白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与“那人

”有了一丝的联系,他们的师父,那伟大的国师大人便会变的不是他了,变的……那么的有人性!该死的有够有人性

!!

就在众人的思想“各自为政”的时候,打断他们的却是一首音色飘渺却略显大胆的诗词——

“素为(注:第二个字打不出来,因为不想误人子弟,所以在此提一下)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

人见,月晓风清欲堕时。”(陆龟蒙,《白莲》)

殒月有些不快于此诗中的轻薄之意,只是,羽笙却快他一步的大喝起来,“什么人!净是藏头露尾,是好汉的只管现

身!”

哪知,过的半晌,人影半点没有见到,反倒又惹来了一首诗!

慢悠悠的话语却满是嘲讽,听的羽笙更是火冒三丈!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变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曾巩《咏柳》)

这根本就是在说羽笙目光短浅,自视甚高,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说说这高傲惯了羽笙能够咽的下这口

气么?听着听着便直想冲上去将那一直将自己藏得好好的人抓出来狠狠打上一顿!

“笙儿,不可冲动。”

淡淡的话语立即令羽笙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

“是,师父。”

见羽笙真的冷静下来的,殒月才开口,“在下皇甫殒月,不知这位高人可否先身一见,或是给我们师徒三人指条明路

,好让我们见上高人一面,一解心中的困惑。”

这话莫说是出自殒月之口,纵是出自一般人之口也已是极为尊敬,那人似是对于殒月突来的尊敬有些推让,虽没有正

面说出,却也立刻给出了答案——

“海浪如云去却回,北风吹起数声雷,朱楼西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曾巩《西楼》)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范未有些不明就里,看着羽笙,羽笙似也有些迷惑,正想找先前给他们带路的那两个少年,哪知,他们早已不知所踪

,只留下他们师徒三人面对这称得上诡异的情景,当然,会如此想的只是他们两人,而殒月听此后仅是将此地环顾一

周后抬腿就走,循着流出的湖水向西走去,在一座钟楼前停顿了片刻又向前走去,最后,绕过了无数的残枝败树后在

一间屋子前停住。后至两人的迷惑在抬头看到那红屋上的额匾之后得到了答案!

那用金字写着的正是“千山急雨堂”几个字。

原来……如此!

那首诗写的正是到达这里的方法。

“海浪如云去却回”指的正是那莲花湖,顺着长廊,那湖为活水,有来自有去,而那句说的便是湖水走了又回,顺着

看来自是向西。然后“北风吹起数声雷”说的正是他们刚才遇到过的钟楼,北风吹来,“朱楼西面钩疏箔”是要他们

向西看,这依旧说明了他们应该向西走,最后的“卧看千山急雨来”就是他们现在所看到这间屋子了!

瞬间想明白的两人有些崇拜的看向殒月,可是他们的师父大人依旧冷着一双眼,走上前,想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却

自动滑开了,一个红衣少年自屋内走出,那是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比那兄弟两人还要小

些,只是,那来自周身的清冽气质却是高氏兄弟所望尘莫及的!

也许是身子还未发育完全的缘故,这红衣少年的容貌除了俊秀之外依旧还带有那一丝女娃儿的清丽,晶亮的大眼盛满

是醉人的烂漫,行为举止却进退得宜,温柔姿态的朝殒月三人微微作辑,“红儿奉公子之命前来请国师大人进屋,至

于羽大侠和范少侠请随红儿去前厅梢作休息。”

轻柔温和的嗓音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深意,侧身给殒月让出一条路来,“国师大人,请。”

有趣,真的很有趣!殒月满是兴味的挑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先是武艺高超的高氏兄弟,破败的园子,用诗将他们引来

,现在又出现这么个美的雌雄莫辨的少年来,有趣,真的很有趣!

他真的对这个红儿口中的“公子”非常的好奇了呀!

抬手阻止了羽笙两人的劝阻之语,举步朝那向着他敞开的木门走去。

只是,他太相信自己了!

太相信他的心的坚硬程度了!

在他看到那背门而立的娇小身影时,他那冰冷的心被狠狠的揪起,那一道道他本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

鲜血就那样奔涌而出……

双手捏的死死的,在他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他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真的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手,他的唇都已经被自

己虐待的血迹斑斑了,只是,他却是害怕的!

他害怕他会失态……他其实是知道的,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不是他心里一直存在着的那个孩子,可是,他依然没有办法

遏制住自己那该死的颤栗……

莲……

不,你不是莲……

那么,你是谁呢?

不是莲,你……是谁呢?

……是……谁呢……

[第七十一章引诗问情]

背门而立的是个孩子,一个就个子看来不过六七岁的孩子。

那孩子身着月牙白的锦袍,腰束镶玉腰带,微风过处,宽袖似白蝶翩飞,这将袖子上印染的花纹衬得愈发活灵活现,

恍若有生!

一头黑亮似绸的发被高高束起,轻柔的飞舞在这个孩子的身边……

殒月愣愣的,甚至可以说的贪婪的看着孩子的背影。

他还记得,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孩子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那孩子酷爱白衣,常常嚷着要穿与他身上一般的

白袍……

他还记得,那个孩子也一如这个孩子一般的娇小,也有着这么一头乌黑的发,那小小的身子永远都是挺得如此笔直,

只会在他的面前有一丝放松……

尽管那孩子在那个时候隐瞒真相的没有揭开他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下的绝世面容,可是,他依旧会偶尔迷失在那孩子

的艳丽的笑容中……

这个孩子只是静静的立在那儿,静静接受殒月的注视,静静感受殒月透过他的思念。

许久,孩子开口了:“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安石《泊船瓜

洲》)”

明月何时照我还……?

殒月在面具下的唇勾起一个艰难的笑,苦涩的等待,那被无形的牢笼所监禁的感觉又岂是别人所能够明白的!

明月何时照我还……

是啊,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他的莲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来接他啊!

似是明白殒月的苦涩,孩子转过身来,轻轻移到一旁的圆桌边,伸手执起桌上的一个酒壶,优雅至极的为桌上的两个

酒杯倒满酒。

抬起他一直隐藏的脸,轻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

说着拿起一杯伸到殒月面前,看到殒月惊讶的眼,以及紧锁在自个儿脸上的目光,孩子了然的笑了,“国师大人吃惊

吗?慈儿的脸?”

是的,现在摆在殒月面前的是一张比他记忆中那孩子还要平凡的容貌。

五官倒是秀秀气气的,分开看来也算是精致,大小适中却有神的眼,小巧可爱的鼻,丰满的红唇,只是这份精致却在

合在一起时消失殆尽,变的普通至极!

殒月没有回答孩子的问题,可是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他了。

伸手取下依旧覆在脸上的面具,殒月不再掩饰自己的痛苦,他总有种感觉,面前的这个孩子会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让

他心安的答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殒月答了这么一句,一撩袍,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视慈儿手中的东西为无

物。

慈儿却笑了,那笑清淡如水,却自有其独特的芬芳。

“得即高歌失先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罗隐《自谴》)”

殒月却道:“一泓清可沁诗脾,冷暖年来自有知。流向西湖载歌舞,回头不似在山时。”慈儿……你不是我,有怎会

明白我的苦呢?若是饮酒便可将“他”驱逐出我的脑海,我还会如此痛苦么?每日每日都行尸走肉的活着啊!!

可是殒月却错了,他以为这个孩子不明白,可是,这个孩子却是该死的那样明白!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

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地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陆游《钗头凤》)”

错,错,错!

莫,莫,莫!

是啊,他与他何尝又不是错呢?只是到了现在,再来谈对错岂不是太晚了么?

殒月突然改变主意的伸手接过慈儿还拿在手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不多会儿那好看的红霞便爬上了殒月白玉般的

脸庞,哪知慈儿看了,却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真是月仙下世来,便是千金也难买。”

斜斜的睨了慈儿,笑了。

一如那酒般火辣的热烈的,却也是悲切的笑了。

“繁花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声,落花犹撕坠楼人!(《金谷园》)”

七年了,七年了,我便是依旧守着七年前我们的约定又如何,又有谁可以保证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若是没有我……他……莲他定然也是无情人啊!

“国师,‘劝君莫惜金镂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花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金镂衣》)’。”

你……是在提醒我要把把他抓紧么?殒月摇了摇头,“去年今月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

旧笑春风。(《题都城南庄》)”

人……都不在了,你教我如何去抓呢?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我如何能够将他束缚住,死死的将他绑在我的身边呢?现在的我除了相信他我还能够做什么

呢?

听的殒月的话,慈儿竟似明白了殒月一直以来的踌躇,所有的不安,还有那淡淡的脆弱……

沉默了半晌,慈儿终于开口了,“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赋得自君之出矣》)”

好笑于这样的思君之诗竟然出自一个孩子之口,殒月抿唇,绽出了第一个到此后的轻柔笑靥。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话是这么说,却也是反话,说到底依旧

是那四个字——甘之如饴!

慈儿小小的脸庞上也溢上了满满的动容之色,睁的大大的眼直直的看向殒月,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只是到最后却

化为唇边的一声叹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龙鱼舞。蛾儿雪柳黄金镂,笑语盈

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青玉案元夕》)”

国师,您可听懂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等待吧!继续的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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