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被吓了一跳,站稳了,连忙向扶住他的人道谢,没想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漂亮面孔。
“杨林,好巧啊。”
郑慕枫笑着和杨林打着招呼。他今天穿着一身卡腰的黑色长风衣,围着一条烟灰色的围巾,手上是黑色的皮手套,脚
上却踩着一双黑色的皮靴,虽然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橱窗里的样板模特,可是,看着郑慕枫被冻得有些发红的
耳朵和鼻子,杨林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要风度不要温度!
虽然觉得自己不太厚道,可是,看到郑慕枫不时的捂一下耳朵的样子,杨林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郑总,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啊,我喉咙有些不舒服,来开点药。”
“哦。”杨林没有去想郑慕枫这句话的真实与否,反正这也和他没有关系,“我还要去药店,就先走了,刚刚谢谢您
了。”
“去哪个药店,我车就停在那边,我送你吧。”
“那太麻烦了,我坐公交车,三站路就到了。”
郑慕枫却不理会杨林的话,而是直接拉起了杨林,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走,“别客气了,这种天气去挤公交,那是自己
找罪受,反正我的药也开好了,我送你吧。”
杨林被动的被郑慕枫拉着,坐进了车里。车里的空调开着,混合着皮革的味道,让杨林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不习惯这
个味道。再加上没吃午饭,再加上路上有些堵,车开开停停的,杨林就觉得胃里开始冒酸水。不由得在心里暗讽,果
然是个穷命,坐好车就会不舒服。
郑慕枫似乎是看出了杨林的不适,将车窗微微开了一条缝。
“好点了吗?”
一阵冷风顺着车窗的缝隙吹进了车里,这让杨林瞬间舒服了不少,和郑慕枫点点头,杨林拿下了脖子上的围巾,感觉
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谢谢您,每次都麻烦您。”
“这没什么,和我不需要客气。”
杨林有些奇怪的看了郑慕枫一眼,奇怪了,他们有这么熟悉吗?而郑慕枫的视线却越过了杨林微微敞开的羽绒服领子
,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一直想看的地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听到身后的车喇叭上,才看到信号灯已经转绿了,这才
踩下了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开到药店,杨林进去买药,郑慕枫就把车停在道边上。等杨林买完药出来,郑慕枫正靠在车座上,手里夹着一根
烟。
“郑总,您抽烟?”
“是啊,很奇怪?”
郑慕枫看杨林坐进来,就把烟掐灭了,放下车窗,让车里的烟味散散,然后才启动了车子。
“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要不要再一起吃顿饭?”
杨林摇摇头,只说家里还有事情,要先回家,郑慕枫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觉得这孩子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不过也
没多想,问清楚了杨林家的地址,就踩下了油门。
杨林却微微低下头,眼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郑慕枫握在方向盘的手上。修长的手指,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尾指
上还有一枚白金的戒指,有些骨感的手腕挂着一串似乎有些年头的佛珠,在黑棕色皮革的衬托下,竟然带上了一股难
言的诱惑。
杨林连忙移开了视线,可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刚这双手夹着香烟的样子,还有指尖落在自己脸上的触感
。腾的一下,杨林的耳朵都红了。
“你怎么了?”
郑慕枫把车开到杨林指给他的那条路,正想问杨林门牌号,却看到杨林小脸通红,一双大眼睛晶晶亮的,竟然看着自
己的手在发呆。
“喜欢这串佛珠?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据说开过光的,喜欢就送给你。”
听到郑慕枫的话,杨林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这种东西一看就不便宜,怎么能收。告诉了郑慕枫房子的门牌号,
杨林就把头转到了另一边,看向车窗外。郑慕枫看着杨林,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
弧度。
路边,一个中年男人正推着一辆流动的小车,上边放着一些冬天的小吃,红彤彤的山里红和各种水果蘸成的糖葫芦,
插在高处,在白雪的衬托下,果子的颜色,看着就叫人喜欢。
“要不要去买一串?”
郑慕枫已经把车停下了,看杨林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卖糖葫芦的人,这种东西他吃过,不就是酸酸的果子包了一层白
糖吗?而且还有点粘牙,可是,看杨林的样子,怎么好像魂都被吸过去了?
而杨林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一串串红红的果子,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男孩子出现在了他面
前,乌黑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冻得有些发青的小手上,握着一串糖葫芦,嫩色的唇瓣微微勾起,然后,伸出鲜红
的小舌,舔了一下果子上蘸的糖浆,似乎在说,真甜!
那个孩子的面容是那么熟悉,杨林几次梦回,都看到了那个孩子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的乌黑眸子。而他这种快乐的样子
,杨林还是第一次看到。突然,又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杨林的眼前,高大却有些伛偻的背影,穿着旧时的衣服,几步跑
到男孩子的面前,有些焦急的说着些什么,而男孩看到这个男人,似乎瑟缩了一下,然后张开嘴,说道,“……”
“杨林?杨林?”
猛的回过神,杨林眨眨眼,刚刚的男孩子和男人都不见了,而郑慕枫正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你刚刚怎么了?”
杨林摇摇头,身体却开始发冷。他怎么会又看到这些?明明已经不会再做梦了,为什么,那个男孩子又会出现?
郑慕枫看着杨林,就在刚刚,眼前这个孩子,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窗外,原本清澈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霾。
一直将杨林送到了家门口,看着杨林转身走进家门,郑慕枫原本想要问一下杨林关于那块血玉的事情,可是,却终究
没有问出口。
当夜,杨林又做梦了,梦中重复着他白天看到的情景,只不过,这次,他听清楚了男孩子说的话,他在说,“曾叔,
还要买给峥云……”
睁开眼,杨林就这样躺在床上,他已经分不清楚,这究竟只是梦中的情景,还是自己本来就有的记忆,这种越来越清
晰的感觉,让杨林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开始害怕,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陷入这个梦境,醒不过来了,该
怎么办?
坐起身,杨林拧开了床头的台灯,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放着两张名片,一张黑底金纹,还有一张,只是单纯的白色
。终于,杨林拿起了白色的那张,看着上边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十六章
曾大全坐在窗边,抱着一个暖水袋,他的老婆顾香芹正念叨着儿子下个学期的学费。女人的唠叨有些让他不舒服,可
是,她的话确实是事实。孩子上了大学,不比念中学的时候,同学之间,也需要偶尔联络一下感情什么的,再加上偶
尔买几套时兴的衣服,就曾大全给人看大门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
顾香芹说着话,看曾大全心不在焉的样子,眉毛就立了起来,“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啊?儿子回来都说了,他要买参考
书还要买新衣服,学校社团活动也要交钱!要不是你老子半死不活的在医院拖了那么长时间,咱家的钱能都搭进去吗
?老不死的!死攥着几件宝贝不放手,你卖了给他治病还抱怨,还有那个白眼狼,养了她二十年,用了两件东西她就
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倒好,咱家……”
顾香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突来的巴掌给扇了回去。
曾大全瞪着这个女人,“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件事不许你再提!再提,我打断你的腿!”
顾香芹讷讷的不出声了,捂着有些发肿的脸开始流眼泪。别看曾大全在外人面前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谁也不得罪,可
是,在家里,却是说一不二的。早两年年轻的时候,顾香芹就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没少挨他的揍,直到孩子长大了
,这才好一点,可是,一旦提起曾家老头子藏起来的那几件东西,还有他们寄养在亲戚家的那个女孩,曾大全就像个
爆碳一样,二话不说就挥巴掌。
不打算理会顾香芹,曾大全抱着暖水袋就进了里屋,留下顾香芹自己去闹腾。
自从见过文家二少之后,曾大全的心里就一直不踏实。虽然觉得自己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可是,这段日子以来,每次
出门,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曾经想过托人给医院里的陶楚带个信,看看是不是把当年的事情告诉这个二少。可是
,一想到不时会出现在报纸和新闻上的那个姓赵的男人,曾大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赵家的人都不好惹,当年三太太
怀着身子,那人眼都不眨的就下黑脚,刨文家的祖坟,可是连眼都不眨一下。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父亲背着他护下了
文家的一点血脉,估计自己这条老命就得搭进去。
况且,自己就这么贸然的去找文家的二少,他会相信吗?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想要从他那里骗钱?记得他爸还没怎么
糊涂的时候,就和他说过,文家肯定是出了内贼,否则血玉的事情不可能传到外人耳朵里,引来了这场大祸。可是,
当初留在老宅的文家人基本上都死绝了,而二老爷实在不像是这种人,曾大全也就不太相信他爸的话,只当是他糊涂
了。
回头想想,也难怪。当年为了峥嵘少爷的事情,他爸悔恨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留下了三老爷的一点血脉,如今又落
在了赵家的手里。
如果自己不是为了他爸的病,偷偷卖了文家留下的两件玉器,估计陶楚也不会觉得自己存了私心,他说什么都不再听
。弄得他爸躺在医院的床上,喘着粗气都要骂他!到死了都不肯闭眼。曾大全跪在病床前,恨不能拧断自己的脖子。
当初三老爷和三太太留下了一个叫峥云的女孩,二十岁那年生下了陶楚,曾大全和他的父亲都不清楚陶楚的父亲是谁
,峥云也不肯说。为了保险起见,她们母女俩一直隐姓埋名的生活在曾大全的一个远方亲戚家,刚好那个亲戚有个小
女儿过世了,陶楚就顶替了她的身份。文峥云经历过文家的那场祸事,身体一直就不太好,生下陶楚就拼去了半条命
,终于在陶楚八岁那年去世了。
可是,曾大全却怎么也想不到,文峥云走了,却把文家的恨深深埋在了陶楚的心里,她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个女
儿,包括增曾家父子都不知道的,关于那块血玉的秘密。而陶楚在文峥云过世之后,对这些事只字未提。直到闹出了
事,曾大全才算看清楚,为了报仇,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每次想到赵家出的这档子事情,曾大全就会出一
身的冷汗,他一直在犹豫,如果让陶楚知道了二老爷的后人回到了国内,还找到了自己,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曾大全没有他爸对文家的那份感情,他只想好好的活过后半辈子。
曾大全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听天由命了吧。不过,文家留下的那几件玉器,还是要交到陶楚的手里,至于她会用它
们干什么,曾大全不打算再管了。
接到杨林的电话,文竞明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开着车到了和杨林约定的地方,找到了正坐在角落的杨林,走过去坐
了下来。
文竞明没有多做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不是关于那块玉的事情?还是关于那天的
事情?”
“恩。”杨林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文先生,或许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会让你觉得有些奇怪,
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编造这种故事来骗你。”
文竞明点点头 ,“我相信你,那么,请告诉我,你要和我说些什么?”
杨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文竞明,然后,便把自己捡到血玉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包括那种奇怪的
预知能力,都告诉了文竞明。但是,杨林也隐瞒下了一些,例如小妹的事,还有钱大柱的事情。他认为,这些和文竞
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而文竞明也不会感兴趣。刚开始,文竞明只是默默的听他说,偶尔晃动一下手里的茶杯,
可是,随着杨林对于他那些梦境的叙述,还有对梦里那些人的描述,文竞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说,自从捡到那块血玉以后,就开始做这些梦了,是吗?”
“是的。”
“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
“从来没有。”杨林低下头,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他还想说,他昨夜仔细想过,上次在文福珠宝发生的事情,可
能和眼前这个男人也有关系。除了在文竞明的面前,杨林身上再也没有发生过那天的那种情况。
文竞明很久没有抽过烟了,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想抽一根。刚刚杨林所说的,打乱了他的思维,可是,也和他心中的
某种想法不谋而合。虽然,那是他认为太过荒谬的一种结论。
“杨林,你刚才说,最近可以听到梦中的人在说些什么?”
“是的。”杨林点头答道,“原来都没有过,可是,最近的一次梦里,却能够听到。”
“梦里的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
“其他的记不太清楚了,因为有些模糊,可是,那个孩子说的,我记得很清楚,他说‘曾叔,还要买给峥云……’。
曾叔?峥云?
文竞明皱起了眉头,他记得父亲说过,三爷爷有个笑女儿,就叫做峥云。可是,杨林为什么会梦到这一切?
“杨林,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只是因为我去找过你?”
“我也不清楚。只是似乎有种感觉,一定要把这些都告诉你,也只能告诉你。”
文竞明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将杯里的凉茶一饮而尽。这是他以往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离开了茶楼,杨林松了一口气,在他将一切都告诉了文竞明之后,似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有些莫名的,冥冥之中,
他就相信了文竞明不会怀疑他说的话。真奇怪,不是吗?
路过一条十字路口,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峥嵘……
杨林转过头,只看见匆匆驶过的汽车和走过的人群,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文竞明和杨林谈过之后,只觉得脑子里像一团乱麻,他不相信神鬼,但是,杨林说的话又太过的诡异,他的那些梦,
和梦里的人,和他爷爷文庆正嘴里的不差分毫。
静静的看着那块杨林送来的血玉,文竞明思索了一会,拿起电话,拨通了文峥义的号码,“父亲,有些事,我想要问
您……”
第二十七章
不必继续追查?
文竞明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给了他这个答案。是不要继续追查文家当年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继续追查小叔叔的下
落?
虽然文竞明一直知道,他的父亲文峥义并不像祖父那样,这些年一直都在锲而不舍的追查文家当年发生的一切,但是
,父亲的这种态度,也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听父亲的口气,甚至是希望自己不要将找到的血玉交给祖父,就连文家已
经被洗刷冤屈的事情都不要说。
“可是,父亲,根据我查到的消息,当年曾祖的平反通知书已经发下来了,只是现在不知去向。更何况,您也说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