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递上了蓝宝石。
巴蒙接过那颗透着湛蓝色光亮的宝石,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只精致的珠宝盒里。
蓝宝石想起了大石头,心碎地掉了几粒沙。
“事情办得如何?”巴蒙问身边的武士。
“很顺利。只是城堡里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国王随时可能发现我们。”武士说。
于是巴蒙打赏了些许钱财给那些武士们,打发他们离开了城堡。
国王派出去的武士慌张张来报,另一批武士劫去了魔鬼少年,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国王大为震惊,先是欣慰了些,随后又开始了不安。
几日后,国王实在没办法说服王子放弃绝食的念头,只好把维勒活着的事实告诉了王子。王子苦笑着说,这一定又是
用心良苦的父王冥思苦想的计策罢了,于是拒绝相信。
国王这才彻底地绝望和心痛了,他布满了皱纹的脸上,终于爬满了苍黄的泪水,只是他一直疼爱的孩子,再也难以为
之所动了。
七 不是结局的皆大欢喜
28
静静的榆秋山,分享着伤心欲绝的王子和心生期待的维勒曾经共同拥有过的夜色,沉寂的夜色里,蟋蟀们在曼声吟唱
,兔子在新家里轻轻打鼾。
晚风吹过,大石头想起了蓝宝石,心碎如绞,眼角一凉,飞出几粒沙来。
“如果我没有多事叫他出来透透气,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大石头轻轻呜咽着。身旁,凄厉的风和着,细细
的沙飞着。
29
“进来坐坐吗?”
松鼠站在树洞里,猴子站在树洞外,松鼠打开门望着猴子,等待着回答。
“我,呃,我,……”猴子手足无措,慌乱中指了指树洞门上的缝隙说:“这个,冬天会透风的吧?有机会我帮你整
一下。我,我这是路过。”说完转身离开,慢悠悠向东走去,两步之后却又折返回来,指着西边对松鼠说:“对了,
我是去那里……”同时傻傻地笑笑,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松鼠笑了,“喂!”他叫住猴子,“这个,”松鼠指着树洞门的缝隙,“现在就透风了,很冷……”
“是吗?”
“是的。”
“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猴子说完就走回来忙活开了,不一会儿就补好了门缝。
30
“我们,我想想——噢,我们要经过两个森林,一片草原,还有十几座大山吧!可能,可能走不到那里,就老死在路
上了……”狼告诉羊。
“你说,你真有这样一个朋友,住在那么远的地方?”羊似笑非笑地望着一本正经的狼问道,“你还答应过他,有生
之年前去拜访?”
“怎么,有问题吗?”狼疑惑地眨眨眼睛。
“在你0.5岁我们刚认识之前,是你那个朋友来过这边时你答应他的,还是你曾经去过那里拜访的时候答应他的?”
“这个,重要吗?”
“我没说重要。只是,如果你没有撒谎天赋的话,最好不要撒谎,这么容易被看出漏洞来,真是太没意思了。”羊认
真地说。
狼定睛望着一本正经的羊,良久,扑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不是在谈条件吧?”狼问道。
狼笑够了,又对身边的羊说,“人类所说的流浪,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31
巴蒙告诉王子,他已经安顿好了那个叫维勒的男孩,让他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等着王子。
“父王没有骗你,他还活着,——是我派人把他救走的。我虽然不能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我更不忍心看到堂堂榆
秋国王子落魄到如此田地。”巴蒙说。
几天来,王子眼里第一次闪现出异常激动的光芒,“巴蒙,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只有活下去才会知道,是选择宁死不信还是等等看,你自己决定。”
“你这样帮我,——我应该怎么感谢你呢?”
“我成全你所谓的爱情,你成全我迎娶希琳公主并继承王位,我算不上是在帮你,我巴不得你离开榆秋城堡的,你应
该明白。” 巴蒙冷冷地说。
“我也巴不得离开。可是一切都被父王操纵着。”
“到时候我会帮你离开,你永永远远别再回来就是了……”巴蒙说。
王子万分感激地望着巴蒙,欣慰地露出了憔悴不堪的笑容。
32
维勒静静躺在草房子旁边的枯草堆上,没有心情地凝望着星空。
耳边有落叶砸在枯草上的声音,眼前有晃动的树影。
维勒心里,满满实实地装着王子巴顿的英武身影,和榆秋山上的往事。维勒顾自地想着,这一定不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一定不是,因为天使们无时无刻不在他们身边。维勒天真地想,那些拯救他的武士,一定就是天使派来的,他一定
安排好了两全的办法来解决巴顿的麻烦,然后安排自己在这里安静地等待着巴顿。是的,是这样的。
33
看到王子重新振奋起来以后,国王很是欣慰。国王以为,王子终于答应了婚约。
王子不再理会父王对婚期的一次次提醒,王子把一切希望,都交给了巴蒙。
34
前数千铁甲,后数千铁甲,左百名武士,右百名武士,其间,是数十名宫女簇拥着的希琳公主,他们正浩浩荡荡前往
榆秋城堡而去。
棕红色的宝马悠悠前行,领路的乐队把锣鼓奏得响彻山谷。
这边儿,榆秋国王却急得不知所措。
国王和王后亲驾王子的寝宫,居然发现王子不见了!国王气急败坏地揪住看守武士的披甲,吼道:“你们这些没用的
东西!”
国王迅速召见了所有的谋臣,商量应急对策,数百谋臣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眼看希琳公主就要来到城堡,伟伯站了
出来。
“陛下,当下唯一可行之策,却是下策。”
“快说给本王来听!”
“让巴蒙殿下替代巴顿王子迎娶希琳公主。”
国王虽极不情愿,但也已经无计可施,只得从此下策。
盛大的婚宴,隆重的礼节。
心乱如麻的国王,喜忧参半的王后。
得偿如愿的巴蒙殿下,引人注目的希琳公主。
这一切距离王子的天堂甚为遥远,几乎能够被王子在拥住维勒的第一时间完全遗忘。
璀璨的星斗,皎洁的月光,萧瑟的秋风,蜿蜒的山影,还有,落泪的维勒,这一切的一切,才是王子更想要的。
35
狼和羊,正在计划着他们漫长的征途。
猴子用惯了松鼠的毛巾,也住惯了漆黑温暖的树洞。
红色毛毛虫和绿色毛毛虫,安静地做着五光十色的梦。
小麻雀暗恋已久的苍鹰莫名其妙地冲小麻雀笑了一下,小麻雀开始甜蜜地失眠。
思念成灾的大石头心碎地思念着蓝宝石,流尽了眼泪。一场秋风过后,大石头碎成了一堆细沙。
36
巴蒙殿下捧出了那只精致的珠宝盒子,虔诚地在希琳公主面前表白:“我至爱的希琳公主,我现在要向你赠送一颗这
世界上最别致的蓝宝石。”
喜出望外的希琳公主喜出望外的美丽笑容,在巴蒙殿下打开珠宝盒子的第一时间凝固在脸上了,随即,巴蒙也傻了眼
。
——那分明是一堆湛蓝色的沙粒!
“这不是真的!它曾经分明是一只举世无双的宝石!”巴蒙惊叫着。
“你能保证诺大的榆秋城堡里,就没有一个擅长掉包的盗贼吗?”希琳公主不屑道。
“如果有,那简直是一个爱慕虚荣和珠宝财富胜过自己脑袋的愚蠢下人!如果能找到他的话,我发誓一定会让他变成
另一堆沙!”巴蒙说着,一把将盒子扔出了窗外。
几粒沙随风散开了,更多的沙被困在那只精致的珠宝盒子里,翻了几个骨碌,滚到了王子的白马脚下。
白马衔起盒子,一溜烟地跑出了城堡,奔向榆秋山。
宝马咬开了盒子,里面的沙争先恐后地飞向白马脚下的那片沙地。
沙拥着沙,沙抹着沙的眼泪。
沙吻着沙,沙抚着沙碎裂时的伤口。
白马长啸一声,奔下了榆秋山。
37
王子倚在草房子的木桩上,抚着枕在自己双腿上眺望夜空的维勒的头发。
“这样开始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要一辈子了?”维勒天真地说。
“有几辈子就这样几辈子,你愿意吗?”王子说。
“我愿意,你呢?”
“我不愿意。”王子却说,“几辈子以后,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那时候,你可能是这里的一棵树,而我却可能是榆秋
山上的另一棵,我们连望都望不见对方,多难过啊!”
“那我们就拼命地长高、长高、长高啊!直到能望见彼此的眼睛,再拼命地伸展、伸展、伸展,直到能触及彼此的指
尖。”
“然后就停止生长了吗?”
“当然不是了,我们还要继续长高、长高、长高,直到能望见彼此的脚尖,再拼命地伸展、伸展、伸展,直到能够得
着彼此的脊梁啊。”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们就交换彼此脚下的水分,交换彼此鼻尖的空气,交换枝叶、交换花朵和果实,最后,长成一片只有两个
根系的森林!”
“可我还是不想做那种树,我还是喜欢自己是自己,你是维勒。”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在你躺在我怀里的时候,吻你。”
维勒深情地望着深情的王子,这便凑上了自己的嘴唇。
38
思念的国王心碎地思念着他心爱的王子,忧怨和感伤,刻进了他的苍容。
在众臣的建议下,国王宣布,未来继承王位的人,换成了巴蒙殿下。
美丽的希琳公主,她的美丽征服了榆秋城堡的上上下下。不仅如此,她还一次次地为国王出谋划策,使得榆秋国日渐
昌盛起来。群臣奉她为天神赐给秋国的女神;巴蒙相信她是美丽、尊贵和智慧的共同化身。
国王终于能够认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是仍在遗憾,自己心爱的王子走火入魔地为了那份罪恶的恋情,放弃了
这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美丽的希琳公主,她终于赢得了榆秋城堡的每一份信任。她向国王建议说,在这国泰民安之际,应该精简闲置的军队
,退军还耕,这样一来,一方面大大降低了榆秋国的军费开支,从而大大减轻榆秋子民的苛捐杂税负担;另一方面,
又增加了农业劳动力,从而使榆秋国的农业得以长足的发展。
国王为之拍案叫好,立即颁布了退军还耕法令,并且开始奖励生产。
上自国王和谋臣,下至官兵和榆秋子民,无不为之振奋,无不对希琳公主充满敬仰。
39
狼和羊约好了第二天动身远行。
狼激动地回到了家里,决定陪父母最后一个晚上。
狼回到家时,发现父母正在等自己,他们身边,是一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老山羊。
狼惊呆了。
“孩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吃过晚饭以后,又抓到一只老山羊,特意留给你的。”母亲对他说。
“我……我刚才吃过了,我已经饱得打嗝了。我想,我想我们可以把这只老山羊做为明天的早餐,我是说,今天晚上
,我确实没什么胃口了。”狼解释说。
父母答应下来之后,便去睡觉了,狼小心地扶着老山羊,走出了家门。
老山羊得救了,狼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约定的地点,幸福地等起羊来。
40
猴子踱出松鼠的树洞之后,与一直对他纠缠不休的另一只漂亮猴子撞了个正着,猴子大吃一惊。
漂亮猴子的双眼里,迸出了怒火。
“别告诉我原来竟是因为一只低级而丑陋的松鼠!”漂亮猴子冷冷地说。
“很抱歉,可这是事实。”猴子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你是我们家族的耻辱!”
“但这与爱无关。”猴子冷静地脱口而出。
“但愿你不会后悔!”漂亮猴子狠狠说完,一溜烟似地走了。
猴子伫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即吹着口哨离开了。
41
红色毛毛虫和绿色毛毛虫还在继续做梦。
沙还拥着沙,沙还吻着沙。
八 世俗之神的想当然
42
希琳公主突然失踪了,就像王子当初的消失一样,让人迷惑,叫人担心。
国王夜不能寐,却终究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
榆秋边疆探使火速来报,加曼国全族及其军事同盟的精兵强将,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榆秋城堡进发,目前为止,
已经占领了所经之地的所有榆秋国领土。
国王大惊失色。
当国王准备下令调兵时,这才想起军队早已被精简到了极限,守城且难,谈何迎战?
国王忽然明白了所有一切,可为时已晚。
不得已,国王当即颁下了快速征兵的紧急法令:榆秋国年满15岁、不到50岁的所有男子,必须无条件从军抗敌,违令
者,格杀勿论!
43
不变的星空,不变的山影,不变的草房子,不变的风景里,是不变的爱情誓言。
不变的王子和不变的维勒,在这幅不变的画卷中,一直信守着那份不变的依恋。一切世俗的纷争,似乎都在另一个触
手难及的世界里。
下雪的日子就要到了,王子在草房子的周围和顶棚上加了更多干草,密不透风的草房子里,盛满了用不完的温暖。
王子要去附近小镇的集市上买些过冬的用品,维勒一直送他走过了一半的路程。空气很冷,王子执意让维勒回家,维
勒便伫立在山路边目送王子走远,直到王子的背影消失山影里,这才安心回了家。
维勒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晚饭,守在草房子里,等着他的爱人。
夜幕降临了,维勒顺着模糊的山路望向远方,依然没有看到王子的身影。
夜空里,乌云遮住了星光,草房子里里外外一片漆黑。维勒忐忑地等待着王子的脚步声,可是过了很久很久,那脚步
声依然没有由远及近地响起。
夜这么黑,又起了风,山路不好,巴顿他……
维勒随即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是最勇敢也最幸运的人,他不会有事的。他现在就在路上,是的,他很快就要到家
了。”维勒这样对自己说着,心里却始终安静不下。
起风了。风掠过草房子旁边的枯树,发出了刺耳的口哨声,而且愈刮愈猛,草房子的木桩都有了动静,维勒急得流出
了眼泪。
“巴顿,你在哪儿呢?”
草房子周围渐渐响起了吧嗒吧嗒的声音,维勒推开门,风卷着雪片冲了进来,那股冷气让维勒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雪片很大,一会儿就铺得满地银白。
维勒咬咬牙,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风夹着大大的雪片撞着维勒的脸,几乎要毫不客气地割开几道口子。可维勒真的顾不了这么多了,巴顿在外面受罪,
自己又怎能安下心来,坐在草房子里贪图温暖呢?
维勒蜷着身子,在房门口蹲了下来,瑟瑟发抖地盯着雪地里依稀可见的山路,手、下巴和耳朵渐渐失去了知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