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暗光 上——小小未然
小小未然  发于:2011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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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正跟叶隋愉快交谈着的舒连像是有所感应般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怎么,很冷吗?可是今天温度似乎不低啊……难不成感冒了?”叶隋见状关切地问道。

耸耸肩,舒连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感冒吧……就刚刚那会儿感到有些冷飕飕的,现在

又没事了。”

“我总感觉你似乎蛮脆弱的。”叶隋忽而笑说道。

微微感到有些不悦,舒连皱眉看向他。

“你看,你不能多喝酒,喜欢做的事又是画画,身子骨也比其他模特显得纤细,无论从哪点上看,都给人一种需要好

好被疼爱的印象。”叶隋状似随意地说道。

听到“疼爱”这个词,舒连面上显出一些不自然。他立刻掩饰般地转开身去拿了杯红酒,等到再回身面对叶隋时,他

的脸色已经恢复常态。

叶家少爷将舒连这一系列变化尽收眼底,蓦地觉得这样的他分外有趣,面上的笑容也跟着扩大了许多。

“忽然觉得,能够回国帮我父亲处理公司业务是我的幸运。”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叶隋不再多言,而是拿起

酒杯自顾自喝完了里面所剩的大半杯香槟。

舒连不解地歪头看着他,揣摩不出这话语里暗含的意义。

Chapter.14

派对过后,“华叶文化”的人经过一夜休整,于翌日启程返回C市,唯独叶隋与舒连仍旧逗留在港,等待五日之后佳士

得拍卖行举行的艺术品拍卖会。

原本陈晓涵也要一同留下,却因他所带的模特不止舒连一人而不得不回去处理其他人的通告问题。

拍卖会当日,舒连与叶隋身着正装出现在佳士得拍卖行门口。

叶隋手中拿着此次的拍卖品目录与号码牌与舒连一起走进了那间以红灰两色为主基调的拍卖会场。

刚在指定的座位上坐定,舒连正想借叶隋手中的目录随便翻看一下,就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真巧,居然可以在这里遇见你。”

黑影覆盖住手中的目录,舒连抬头,在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随即扬起了笑。

“谁说不是呢?以前总是听说‘白麓置业’业务量庞大,没想到白先生居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跑来参加拍卖会。”

舒连话中带刺地说道。

白启翊面上并未露出不悦,反而慢条斯理地在舒连旁边的空位就坐,右腿交叠在左膝之上,摊开那本拍卖品目录,粗

略看过后,这才侧头对舒连说起了话。

“就算再忙,也总要抽出时间来放松一下,不是吗?我可不是超人。”

舒连刚想反驳几句,就见白启翊越过他,向叶隋伸出手。

“幸会,叶少。上次公司周年庆时太过忙乱,未来得及与你打招呼,非常抱歉。”

叶隋反应过来,遂也微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彼此彼此。翊少您上位不久,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白麓置业’经营得越发风生水起,叶隋实在是佩服。我听

说贵公司最近又拿下了澳洲那边铁矿石进口的单子?我们年龄差不多,但讲到做生意,叶隋还真需要向翊少好好请教

请教。”

“这也是形势所逼,祖父年龄大了,若继续让这些琐事烦着他,我只怕会落个不孝子孙的名声。所以,虽然对这些东

西不感兴趣,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听似谦逊的话语,传进他人耳朵里,却显得有些微妙。其中暗含的意思仿佛是,你叶隋费尽心力去帮父亲打理公司,

倒还不如我分神处理来得有成效,足可见你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舒连微皱起眉头,不悦地开口:“既然是来放松的,就请白先生少谈那些生意经了吧。”

白启翊闻言,挑起了一边嘴角,靠到舒连身边,在他耳畔说道:“咦,怎么又叫我白先生了?你我早就不是那样生疏

的关系了吧?你那时候不是喊白启翊喊得很顺口么?”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舒连旁边的叶隋听得一清二楚。

白启翊轻飘飘抬眼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只见叶隋的面色僵了一僵,始终温和的眼眸也随之暗沉了一瞬。

“白先生,请你自重!”舒连受不了他这过分暧昧的态度,偏头闪到一边,准备站起身。

右手被人紧紧抓住,又猛地往下一扯,刚站起的身子立刻被拉回原位。

“你急什么?没见拍卖就要开始了么?就算要走,也等看完今天的拍品再说,不然你这一趟可就算是白来了,那不就

辜负了你左边那位先生的好意?”白启翊冲舒连眨眨眼,笑得嚣张。

“你……!”正欲发作,但顾及到身旁的叶隋,舒连只好再次隐忍下怒气。

刚巧拍卖会在此时拉开帷幕,舒连狠狠瞪了白启翊一眼,就转头看向了前方。

待拍卖展品的照片与简明介绍被投射在白色幕墙上,拍卖师站在中央的高台后,手拿黑色小锤,详细说了下拍品的历

史,随即朗声报出起拍价。

前半部的拍品都是亚洲艺术品,字画、瓷器、珠宝,不一而足,而后半部,则是欧美近代画家的画作,流派亦是多种

多样,学院派、印象派、野兽派、抽象派、现实主义等等,轮番上阵,轰炸着台下一众收藏家的眼球。

从低价位的拍品开始,起拍价一路走高,竞拍的人也随之不断增加,一时间,宽敞的拍卖大厅内,报价声此起彼伏地

响起,一派热火朝天的局面。

“下一件,是美国当代已故画家Kim Sheffield从未公开展出过的画作,《夜之祈望》。”拍卖师在台上朝一旁的幕墙

伸出手,展示起那幅神秘的油画。

主体晦暗的冷色调,昏黑的阁楼,巨大的十字窗框,以及跪坐其下,抬头仰望窗外月色的天使。

看上去仅人类年龄十三四岁的天使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其身材的宽大白衣,领口低低垂下,露出了一边光洁的肩膀

。柔顺的金色长发披散着,如流水般倾泻至地面。身后的白色羽翼在夜色中莹莹发出圣洁光芒,却显得那般微弱而无

力。

若再仔细看,会发现天使掩藏在白衣下的脚踝,居然被一副镣铐紧紧锁住,一丝血迹若隐若现。

而那精致得分辨不出男女的脸庞上,此刻流露出的,是一片空茫的凄寂神色,唯有那双湛蓝的眼,在黑暗中闪现出点

滴不屈的神采。

既脆弱,又坚强。虽绝望,但仍如磐石般坚持着心中的理想。

宛若暗夜里悄然开放的白色莲花,高洁如斯,却因着这暗色与脚边那一线诡异红痕,勾起了人心底天生的鬼祟欲望,

展开满是不堪的联想。

如此矛盾的观感充斥在整幅画作之中,居然在一时间令人感到不知所措。

明知那是不可随意亵渎的圣物,却又禁不住被其吸引,想要独占。

或许正因为如此,那天使才会被人牢牢禁锢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之内,失去了自由,泯灭了希望。

底下议论声即刻响成一片,众人皆被这画中透露出的浓烈禁忌违和之感所震撼到,面上皆显露出兴奋的光彩。

只有一个人,始终未曾加入到这热烈的争论中,他呆呆看着投射在幕墙之上,被放大了数倍的油画,身体微微颤抖着

,原本平静祥和的表情摇摇欲坠。

“He died? How could be……That’s impossible……Why……(他死了?怎么会……这不可能……为什么……)”

喃喃自语着,舒连的眼中流露出哀伤而又惧怕的神色。

“This painting should not be here……I tried so hard to forget everything about that nightmare……Why

did you do this to me?!(这幅画不该出现在这里……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忘记那场噩梦……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突然高声大吼着,舒连猛地站起身,冲出了拍卖会场。

“Raphael?!”面对这莫名变故,叶隋不明就里,只凭着直觉赶忙追了出去。

拍卖现场因这起突发事件而产生了些许骚动,众人皆将目光转向门口,但又很快被拍卖师三言两语给拉回了注意力,

拍卖继续。

而依旧坐在原位的白启翊却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此刻的疑惑与不安。

为什么舒连会突然变成那样,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了他?难道……白启翊飞快抬头看向幕墙上的那幅画,这才发觉,除

去闪亮的金发,那天使的面容,竟与舒连相差无几,就连浑身散发出的独特气质也是那般近似。

舒连和Kim Sheffield……?一个大胆的猜想在白启翊心中迅速酝酿成型,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事实真会是那样。

无声地坐在椅子上,白启翊双手抱臂,目光牢牢锁定前方的那幅画,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叫价声,陷入沉思。

当价格被他人推上了五百万港币之后,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波澜不惊地沉声开口:“一百二十万,美金。”

全场惊呼,大家都将视线转向坐在会场左侧这个眼神冰冷的男人。

无论这幅画如何出色,但毕竟是当代艺术家的作品,而且Kim Sheffield在圈内虽说可以算是位相当出色的画家,然而

比他优秀的也大有人在。居然有人为这画开到如此高价,除却佩服这人的财大气粗之外,又隐隐为他感到不值。

然而白启翊根本懒得去管在场的人有何想法,他静静等着拍卖师三锤定音,这才迅速起身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前去办

理之后的手续。

当一切处理完毕,白启翊坐上停靠在拍卖行门外的黑色奔驰,刚关上车门,他就对朔夜吩咐道:“回去之后,立刻详

细调查有关于画家Kim Sheffield的一切,特别是他与其他人的交往情况。”

“是,翊少。”应了一声,朔夜发动汽车,往机场方向驶去。

白启翊的眼睛始终盯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致,眸中色彩晦暗不明。

若不是为了赶飞机回C市去处理积累了几天的公司事务,也许,那时追上去的人就不是叶隋,而是他白启翊。

从小的经历让这个男人养成了如今这种冰冷无畏的性子,白启翊憎恨懦弱,厌恶逃避,习惯于直截了当地解决一切。

所以面对总是躲闪不停的舒连,白启翊无法抑制地涌起了一种想要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剖开他所有秘密的残忍意

念。

“我倒要看看,在我面前,你还可以躲多久……”此刻的白启翊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以另外一种方式,逐渐陷入到

对舒连的情感泥沼之中。

而另一边,冲出拍卖行的舒连在中环街头狂奔了数百米后,才慢慢放下脚步,如同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眼睛失去了焦距,他脑中不断回放的,都是由那幅画所引起的关于往日的点点滴滴。

喜怒无常的艺术家,挂着厚重窗帘的房间,锁在脚上的镣铐,似乎直到现在他都可以感受到坚硬金属那种冷到骨子里

的质感,磨得他的脚生疼。

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紧闭起双眼,慢慢蹲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不愿再去触及那痛苦的记忆。

“Raphael……”满怀关切的声音远远传来,手臂被人小心翼翼地抬起,整个人也随之再次站立起来,但却丧失了所有

力气,软软地靠进了一个怀抱之中。

“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Raphael,抱歉,我不该带你去到那里……若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忘了吧…

…不要再去想了,只要看到现在就可以……”虽不明真相,但叶隋却清楚舒连心里必是隐藏着令他相当痛苦的往事,

不然一向自持的他,怎会如此失态?

静静倚在叶隋肩膀之上,半晌,舒连才微微动了动,离开对方的怀抱,他垂着眼又沉默了一会,随后,他徐徐抬头,

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

“不好意思,Dan,刚才……一时情绪失控,希望你别放在心上。”轻轻浅浅说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场幻觉。

叶隋微怔,难以消化他这转瞬急速变化的情绪,良久,他才体贴地冲舒连笑了笑。

“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明早还要坐飞机回C市,今晚该好好休息才是。”

明知事情不简单,但却不会过多探寻,舒连松下一口气,万分感谢叶隋此刻的善解人意。

如果追上来的是另一个人,只怕会刨根问底,不把所有事情了解清楚不罢休吧?不自觉,舒连又想到了那个在拍卖行

偶遇的男人。

这或许就是叶隋与白启翊之间最大的差别,前者始终如和煦春风般,温柔地包裹住一切,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或负

担,而后者,就像是冬日风雪,光是覆盖了表面还不够,就连内里也要被那刺骨寒意迅速而直接地渗透个干干净净。

每次遇见他,都是自己漏洞百出的时候,总是给他机会,让他一次次揭开自己的面具,直视底下掩盖的伤疤,这一次

,只怕是再也瞒不住了吧……

想到这,舒连的心思再一次变得沉重起来。

Chapter.15

夜晚,酒店房间内,舒连静静躺在卧房的大床上,面无表情地大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神情空洞。

已经逃了这么久,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直逃下去,结果竟因为一幅画,将之前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虚无。脑子里

不断闪过往日的一帧帧画面,曾经的快乐幸福,以至最后的绝望恐惧……

直到现在舒连也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他坠入如今的境地。

“Kim……”无意识地念着这个名字,舒连的眼角忽而闪现出一线水光。

“叮咚——”房间的门铃轻柔响起,打断了舒连的思绪,他迅速起身,擦了擦眼睛,缓和了情绪,这才走到门前。

从猫眼里望出去,他只见叶隋手里提着一瓶红酒,柔柔笑着站在门外。

旋开门锁,舒连不解地望向他。

“Dan,你这是……”

“人们常说,心情不好时,酒与甜食是最好的调剂品。鉴于你是模特,高热量的食物显然不适合你,我就只好退而求

其次,拿来一瓶98年的拉菲与你分享了。”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瓶,叶隋轻松说道。

愣了愣,舒连略带抱歉地笑着婉拒道:“不好意思,Dan,你应该清楚,我在喝酒这方面……”

“这样一瓶好酒,若只得一人独斟独饮,无人分享其中美妙,实在是它的悲哀。”叶隋露出无比痛惜的神情抬眼看着

舒连。

“……”舒连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叶隋摆出这样一幅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继续拒绝,只好侧身将他让进屋

“现在,它不会难过了。”冲舒连眨眨眼,叶隋像是生怕他反悔一般,飞快闪了进去。

面对他忽然展现的如孩子般狡黠的一面,舒连无奈地摇摇头,顺手关上房门,随他走往客厅。

取出两只红酒杯,叶隋打开红酒瓶塞,将酒倒了进去。

“这瓶酒我已经让人打开了两小时,正是品尝的好时候。”端过酒杯,他将其中一只递到坐在沙发上的舒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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