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妖狐为芳邻——荞荞
荞荞  发于:2011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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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来。

若不是幻夜替他挡下那道光刃,这时候他小命怕是早就没了。这么想着,越看那伤,越觉得心疼起来。

“那个……谢谢你……”踯躅了半天,易成才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别误会,余不是救你。余是为了余的赤凌丹。”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我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心谢人!”

“看的出来,”幻夜嘴角泛着浅浅笑意,分不出是嘲笑还是别的什么意味。

“就算是那样也好!总之你救了我一次,我柳易成也非受人之恩,不知图报的小人。”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那个……让我想到以后再说。”易成搔搔头,又道,“小幻,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坏的狐狸——我们和平相处吧好不

好,就算当不成朋友,哪怕只做个好邻居。”

“谁要和你做朋友!倒霉还倒霉不过来!你知不知道那偷袭你的人恐怕是从一开始就冲着你来的!”

“那不就更好了嘛,反正我死了,你也没好处了不是?”易成嬉皮笑脸,“好嘛好嘛,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看到我

不许一副死鱼脸。还有不许叫你那死丫头成天跑过来监视我。”

刚还说要报答的,现在反又被他吆三吆四。

“想得倒美!以后为了余的赤凌丹,你不得脱离余的视线半步!你若不听话,余便用锁链锁了你去山牢,让你一辈子

也无法脱身,直到把余的赤凌丹交还出来。”

“哎呀哎呀,不要那么认真嘛。”易成把最后一小块伤处涂完药,道“现下没有纱布,你先忍一会子,回去再给你好

好包扎吧。”

肩膀和上臂都被涂了薄薄一层的绿色药膏,药力渗入皮肤,凉丝丝的,疼痛似乎也减了不少,但幻夜还是免不了嘀咕

“卖假药的,你这药真的没问题么?”

“安拉,我虽然卖假药,这伤药确实祖传秘方,包治包好!”

“嘁~什么祖传,你有祖宗么?”

“我娘有没有我不知道,估计你比我清楚吧。可是我爹是人啊,总有的吧?”

“你爹……是谁?”

幻夜突然想到什么,会被琅鸟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啊~他啊,我生下来就没见过了。”

提到父亲,易成脸上扫过一丝落寞。

“对了,倒是你啊,为什么要对那两人用假名?”

“余真正的名讳,岂是随便就可告与人知道的。”

“喔,那就是说我还是特别的人,所以特别优待,哈哈哈~”

“你少臭美了!快回去吧,天都要亮了。”

幻夜不再搭理易成,快步向竹林外走去。

易成连跑带颠跟在后面,想不到这狐狸受了伤,跑的还这么快。

“喂——小幻,慢点——慢点——这么急着回去,想你的青音丫头啦?”

句尾的啦字刚出了半个音,易成小腹要紧处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回脚踢,痛的立时闭了嘴,捂着那处直唉呦。

“以后不准再称呼余‘小幻’,听到没?”

“唉哟……幻夜大人,总行了吧……死狐狸……”

“咚!”这次是一记拳头,正打在易成鼻梁上。

天边的云渐渐散尽,东边地平线上透明的仿如河里的桃花水母儿一般。

今天应该会有个个好天气吧。

章五 与狐谋皮

日月如梭,官银失窃的风波彻底平息时还是季秋,转眼间就已进入水始冰,地始冻,雉如大水为唇的孟冬。

先前还是半红半黄的摇摇欲坠悬在枝头的枯叶,如今早已落尽,在根下化为泥土,只留下孤零零的枝干,像老人枯黄

干瘦,布满褶皱的手臂,绝望地伸向天空,乞求寒冬的怜悯,少受一些北风的无情摧折。

刚刚解决官银事件的那段时间,幻夜不知是否因为白色光刃的偷袭受了伤的关系,整个人变得紧张兮兮,每日像膏药

一样紧盯着柳易成,好像一个总角顽童生怕别人把自己喜欢的糕饼抢了去,恨不得拿条锁链将他拴在桌腿上。无论易

成出门,吃饭,睡觉,乃至大小方便都不肯放他一人逍遥自在。

“你是巫山琅鸟后代,承继了她的血液,原本体质已天生带些灵气,再加上有余赤凌丹的法力,若是被妖物甚至修道

的人类抓去吃掉,可以大大增进修为。你是属于余的东西,余决不允许你落入他人之手!”

虽然这么说,但易成并不太以为然。自从那次之后,一切都平静如常,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或是危险的事情。

天气愈见转凉,幻夜也逐日变得愈加懒怠动,整天窝在房里,对易成的监视也渐渐松懈。

所以易成才好不容易得了喘息之机,可以自由自在地出门快活。

从昨日开始青灰的天空中便开始飘起小雪。

雪在这个初冬的季节虽然还嫌早了些,但并不招人烦厌。细细的雪花像一群晶莹剔透的小精灵从阴霾的天际随风舞着

玉色纱裙飘飘摇摇,落入人的手心即化作凉丝丝的水滴。

“呵……真冷啊……没想到冷的这么早,要是早准备下御寒的冬衣就好了……”易成搓搓快要冻僵的手,羡慕地看着

身穿毛裘外套快乐的与雪花嬉戏的南宫翎儿。

“大小姐啊,你都玩了有大半个时辰啦,还不腻么?你派人叫我出来,就为了让我看着你在雪地里转圈吗?”

“不是‘看着’,是陪我玩!”翎儿停下在雪花中飞旋的舞步,睁圆了一双杏核眼, 认真地说道。

“你那个表哥呢?你不是挺喜欢粘着他的嘛。”

“表哥他……最近总是说很忙……宫廷里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好像听说又要和回纥打仗,连我爹这次来了京城,也一

直留在征北将军府没有离开。虽然表哥现在负责京城守卫,但也说不定会被派到边疆去……”

翎儿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哽咽,鼻翼也开始抽动,眼看泪珠就要从眼眶翻涌而出。

易成见情况不妙,忙道:“这不我还在嘛,我带你去看丰雪之祭,好不好?”

“好啊!那就快走啊~”翎儿马上破涕为笑。

易成实在不能不佩服这丫头的泪腺居然生的如此发达,而且收放自如,说哭就哭,金豆子掉的噼里啪啦;说停就停,

还能马上笑的像只烤裂了口儿的大栗子。

丰雪之祭,是在入冬第一场雪之后举行的一种祭祀天神的仪式,为了祈求一个安稳的冬季和来年的丰收。祭典上有盛

大的神轿游行,还有华丽的歌谣演奏,舞蹈及各种各样的技艺表演。游行的队伍从皇城外的通化坊开始,沿着朱雀大

街向南直到出了长安城。在城外五里处的一座山下停止,至日头完全西沉时进行送神明回天宫并焰火庆典。人们穿上

最漂亮的衣服,将对来年收成的希望写在红纸上,当神轿游行队伍走到跟前时,便争先恐后将纸条塞进跟在神轿后面

纸草做成神之使者模样的仙女手里挎的竹篮。传说塞进竹篮的愿望会被神使仙女带上天庭,传达给掌管丰收的天神。

不仅农民,就连城里的商贾们也热衷于这个祭典,希冀祈得个好兆头,来年能生意兴隆。

易成看看天色,估摸着神轿行进的位置,带着翎儿来到明德门。

雪已停了,西垂的太阳斜斜地洒下缕缕轻柔的橙金光线,交织在在雪后暮色里淡淡的雾气中。

明德门附近人群熙熙攘攘,各样杂货小摊卖着稀奇古怪的可爱玩意,杂耍的,吹奏短笛和太鼓的,算卦的。甚至还有

小姑娘精心做了假花沿街兜售。更多的人手里紧紧攥着那寄予了一年希望的红色纸条,翘首以盼神轿的到来。

翎儿显然对热闹的环境很有兴趣,她像只灵巧的兔子,一会儿跳到这个摊子敲敲拨浪鼓,一会儿蹦到那个摊子摸摸圆

滚滚的陶器的肚子,一会儿又钻进人群中给吞火表演的艺人拍掌叫好。易成手忙脚乱,两眼紧紧盯着翎儿的动向,生

怕一不留神丢了这个小活宝。

这时只听得一阵锣鼓喧天,人群立刻向道路两旁散开,让出中间的通道来。

为首的是两队身着红黄相间服装,头上带着羽毛编织的帽子的乐手,起劲地吹着喇叭,后面则跟着铜锣和大鼓。在后

面则是着七彩长裙的女孩子们,欢快地随鼓乐声边行边舞,把手中提着的绢袋中的谷壳撒向周围的人群。中间的则是

高大精致的神轿。神轿足有三人高,四周有高大悍猛的神将护卫,威严地傲视人群。主神轿后还随着两座小花车,再

后面便是大家希冀已久的神使仙女像了。

有趣的是,在队伍的最末,还有一队草扎天将,或用枪挑,或用脚踩,或用手擒着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

神轿出了明德门,大伙都一拥而上跟着出了城,等着到最后的山脚下参加送天神回宫的仪式。

喧闹的街头瞬时变得冷冷清清。

远远望着已经完全被人流挡住的那些妖魔鬼怪的纸草偶,翎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易成道:“上次帮我们收服大白鼠

的那个什么秦空,好像很厉害喔?”

“嗯,大概吧。”易成含含糊糊地答道。

“事实上呢,我找你出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叫你请那个秦公子帮忙的。差点就忘记了。”翎儿不好意思地呵呵傻

笑。

对于南宫翎儿来说,恐怕再重要的事情碰到玩儿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哦?说来听听。”

“你有听说长安太守江恪家发生的怪事吗?”

“要说那件事,倒是有耳闻,江太守家的下人们个个可都是八卦好手。”

南宫翎儿说的怪事,是指最近的夜晚,在太守府走廊上发生的事情。

每到子时,就会在回廊地板上出现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婴儿。婴儿白白胖胖,煞是可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向经过的人

招呼,像是要拉那人的手。最初看到的丫鬟仆人以为是哪个上夜的仆妇的孩子,见他可爱就伸手去拉,没想到一接触

那婴儿的手,就再也无法分开,最终整个身体被拉入地板中去,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无人肯拉那婴儿的手,他便

嚎啕不止,彻夜不休。这样闹了几天,全家上下都怕的心惊胆颤,请了多个和尚道士捉妖,但都无济于事,反倒被那

妖怪捉走了不少。这两日夜晚,妖怪突然开口说起话来:“一个快要死了,一个还活着。”没有人弄得懂到底是什么

意思,只是只是全府上下个个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江家二公子江羽檎与我表哥素来交好,所以就来找我表哥商量帮忙。”

“所以你表哥就叫你来找我了?”易成眯起眼,心下觉得十分得意。

“不是找你!是找秦公子!”翎儿严肃纠正易成的话。

“反正都一样啦,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说的话,那秦空百依百顺。”

“真的,那就请秦公子明夜到访太守府吧。我会叫表哥通知江公子安排马车来接。”

“啊,虽然是没问题啦……不过……”易成伸出一只手。

“贪财鬼!”翎儿忿忿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易成伸出的手掌心,“五百两!事情解决了你可以拿去万丰钱庄

兑成现银,解决不了,姑娘我就可怜你,替你烧了这银票当出丧费!”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我柳大爷长命百岁呢。”易成连忙啐口水。

“说起来,这妖怪,还真是各种各样啊……”翎儿忽然喃喃道。

“是啊,有作恶多端,杀人害命的,比方说江太守家的那个;有只偷东西的,比方说那只噬银鼠;也有温良敦厚的,

比方说……呃……这种比较少见……”易成停顿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幻夜说这些给他听的时候趾高气扬指着自

己的样子,不由得撇撇嘴,“还有调皮捣蛋的,只是做些恶作剧,但不会伤害人,甚至还很可爱,比方说……”

“这个?”翎儿伸出食指,小心地向易成头顶指指。

易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把眼珠子困难地转上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哈哈哈,小姐,你快看那人的头发。”身后又传来女子咯咯娇笑的声音。

回头看看,说话的是个着耦合色夹袄裙的丫鬟,眉眼神情和青音颇有几分相似。

小姐原本并未注意,听了丫鬟的话才发现到,想大笑,却又怕失了礼数,便以袖掩面,兀自也是笑个不停,肩膀不住

地抖动。

这一对主仆旁边还站着一位一身白色长衣的年轻男人,手里持着根半人高的竹竿,上面挑着写有“测字、算命”大黑

字的白幡。

虽然天寒地冻,那男人衣着甚是单薄,但好似完全感受不到寒冷,正面带微笑地瞅着易成。

易成看那小姐笑靨如花,身若扶柳,眉眼间风姿绰约却不俗媚,果然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完全和身边那个聒噪不已的

南宫小姐有着天壤之别,一时间看的竟有点痴了。

“下流无赖,别死盯着人家看个没完啦!那是礼部甄尚书家的小姐甄秀秀。”

直到翎儿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给易成照,易成这才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停着一只直径一尺来长的

紫色光球。

光球似乎有眼有口,发现易成在镜中看它,咧开大嘴做出一个笑的表情。

易成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被编织的像个鸟巢一样,横七竖八,枝枝杈杈。

“哇!!!”易成大叫,用手在头上狂扑乱赶,想把那个球拨弄掉。可是手指触到那球,竟好似被雷电击中,又痛又

麻。

再去小心翼翼地摸时,那球就倏地消失了。

一定是那臭狐狸捣的鬼!

易成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杀气腾腾直冲秋水阁而去。

秋水阁内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泛着似有若无的酒香味。

“小幻……小幻……”易成一边低声唤着,一边摸索着前进。

一股过堂阴风从内吹出来,冻得他又打了几个寒战。

“真冷啊……要是有件毛皮大衣就好了……”

毛皮啊……毛皮……?毛皮……!

腿碰到了什么东西上,易成不由自主地身体向前倾,手竟然触到一团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

啊!真的有毛皮大衣啊,小幻你真是贴心,怕我冻着,都提前替我准备好了!

易成顿时心花怒放,一把扑过去死死搂住那团“毛皮大衣”。

睡的正香的妖狐在美梦中猛然一惊,身体冷不丁被牢牢牵制住,动弹不得。喉咙和腹部好像被一条巨蟒束紧,而且还

在不断蠕动。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得干干净净,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直翻白眼。

“呼——”好容易挣扎过来的妖狐吐出胸腔里剩的最后一口气,点燃了房里的灯,恢复成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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