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奇怪的缘起
通常认为，天上掉馅饼的机率很小。
所以，当馅饼真的掉下来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耐得住心中激动。
所以，林洋对面前少年的表现十分不习惯。
寰宇公司，地球自由国家联盟下最大的网络游戏公司，自三十年前推出号称“鼠标终结者”的大型拟真游戏《天问》
以来，便牢牢地占据了网络游戏领域最大的一块份额。而两个月前正式推出的超现实全真网络游戏《寻》更是打破了
网游产生以来从制作成本到利润回报的所有纪录，尤其是联盟十到八十四岁人口百分之七十一的参与率——换句话说
，只要一个人年龄、心智、身体健康情况正常，几乎无一不是《寻》的俘虏；再换句话说，《寻》的魅力，是无与伦
比的。
当然，这个事实关系到很多情况，除了游戏本身设计的异常精巧外，《寻》的运作也是耗尽了寰宇公司董事会以及营
销运行部所有重量级人物的心血。将游戏与现实生活相勾连，除了全真模拟的游戏设置，需要极大的运营机构作为倚
托，更需要市场、行政、司法各部门的协调对应，尤其是涉及到游戏币与现实联盟币兑换方面的问题，最是《寻》成
功之所在。资金的划入和流出都有极其严格的规定，杜绝了洗钱之类违法活动在以往网游泛滥的可能，更为《寻》留
下了大量倚靠游戏为生的职业玩家和纯粹追求刺激享乐的游戏玩家。在这个方面，《寻》的市场运作才在一个月公测
两个月正式开放后的短短三个月就被作为经典案例写进了全联盟最权威的市场经济学论著半年刊《联盟市场与经济》
。
而林洋，正是《寻》的市场负责人。
面对惊人的成功，林洋一向表现得很平静。相比于家中几个天才级的兄弟，他原本只能在这样的方面证明自己同样“
不凡”的出身。即使是在接受《联盟市场与经济》当家元老“审问”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是如古潭一般幽深沉静的。
不过，今天的林洋却是有些失态了。
“啊？《寻》？听说过啊……大约是个什么游戏之类的东西吧……你问为什么不玩……不是钱的问题啦！就算我是游
戏白痴也知道可以先贷款的嗫……时间？我有啊，我最多的就是时间了。老爹常说我无所事事的……”少年天真地抓
了抓头发，笑得一脸纯净无辜，“还有，那个……你难道不觉得，那个《寻》的宣传做得太漂亮了，感觉好像很假的
样子？”
林洋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失败——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拒绝的话，估计自己旗下宣传组的那群美学疯子大约要集
体跳楼去了，而且是从寰宇公司总部最高的两百三十三层大厦顶端跳落……
“还有啊，我是一个很笨的人……”少年圆脸红红，声音也被压得极低，“两年第一次玩《天问》的时候被跳跳兔压
死了九回……”
林洋倒抽一口冷气：《天问》的确是寰宇的头块招牌，但现在却是比古董还古董的出土文物级网络游戏，其难度还不
到目前市场上普通游戏的三分之一，一般只作儿童启蒙益智之用；跳跳兔是游戏新手的初级练级对象，杀伤力极低，
再糟糕的系统属性分配也能轻易闪避它们的攻击……
和少年说了什么长时间的话，他的心智林洋自然不会怀疑；唯一的结论，少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游戏白痴”……
《寻》的市场宗旨，是将所有人变成忠心于《寻》的臣民。
林洋迅速作出一个之后令自己后悔到十二万分的决定。
“寰宇公司将赠送给您一个高级游戏仓……因为您是亚洲地区最后一个符合条件而未进入游戏的人。”林洋稳稳的声
音没有丝毫波澜，丝毫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寻》的高级游戏仓，在市场上是超过80万联盟币的“天价”。
“不要啦！高级仓是很贵的嗫！天上掉馅饼准没好事——谁知道馅饼里有没有毒……”少年也是很一本正经地一口回
绝，从这一点看来他还是很了解市场情况的。
然后便是林洋和少年的拉锯战。
结果，很自然……
（不要拍我，溜走ING……）
二、白日做梦的游戏
青梵用力地瞪着眼前占据了一大半房间空间的游戏仓，对这个意外的闯入者没有丝毫好感。
庞大的体积，古怪的造型，碍眼的颜色，最重要的是，压住了软软的纯毛地毯……
青梵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把被外界称为“新经典”的《寻》游戏仓贬得一钱不值……
都怪那个一身灰衣的长腿“怪叔叔”，一串绕口令似的话说得自己头晕目眩，最后居然乖乖地在那张“卖身契”上签
下了自己的大名——虽然那张轻轻薄薄的纸片的正式名称，是《大型超现实世界全真模拟网络游戏〈寻〉之用户权益
、义务与承诺协约书》。
那个该死的“推销员”！居然满脸得意地说，“即使是游戏白痴，能够消灭亚洲地区最后一个不合作者，一个游戏仓
的代价也不算白丢了……”
狠狠地磨了磨牙：林洋，我记住你了！
转头再看向游戏仓，青梵忍不住扑倒在柔弱的沙发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被绕晕了头呢？不是认定了网游是时间
上最无聊的事情么？那种真真正正的白日做梦天上掉钱的事情……虽然现在的技术已经发达到足够水平，人们的生活
也不知道比五百年前优越多少倍，但总也想不通为什么人们还是喜欢在那些明知是虚幻的世界里寻找安慰。
签下了用户协议书的两个月内，必须进入游戏，否则扣除违约金300万联盟币——寰宇公司的老做法了，平等、公平、
自愿原则下进入拟真游戏，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是被迫签约的吧？虽然帐户上不差那几个钱，但是白白少那么多钱比
割肉还痛啊……
寰宇培养起一批职业玩家，也就是在游戏里赚钱为生的人。想想也明白，玩网游需用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全联盟
能有几个拥有雄厚资本无须操心钱财可以在这种虚拟世界里面尽情玩乐的人啊？《寻》的高度吸引力让职业玩家大行
其道，甚至很多非职业玩家也开始一心一意以《寻》为生。想到自己平日的生活，青梵开始认真地计算起来……
高级游戏仓，可无限时游戏，参照游戏与现实时间六比一的关系，以及游戏币金币和联盟币间十比一的兑换率，再扣
除支持游戏仓额外付出的水费、电费、营养液维护费……等等等等，往后至少三个月的时间里，平均每天挣八千金币
才能勉强维持之前的收入水平——
哇哇哇哇——
联盟亚洲大陆、擎云城北，一处清静幽雅的住宅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尖叫，惊吓起无数一直安居此间的鸟雀
……
我的平静生活、我的悠闲人生，从此一去不返哇……
三、神父模样的引导神
虹膜扫描……
DNA采样……
身体状况确定……
新进人物生成中，请稍候……
叮——
一声高得吓人的提示音，终于成功地将差点在第一次登陆过程中睡着的青某人惊醒。
揉揉眼睛，瞪着眼前一团白白的雾状物体，青梵有些发呆：难道不是根据各人的真实模样形成新进人物？而且好像也
没有什么圣彼得教堂式的创始大厅，偷眼细看，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笼罩在薄薄的却又无处不在的云气中。
自己之前八分之一个小时的功课白做了？
不用怀疑，你正处于《寻》世界之创始之界。
声音像是直接从脑子里发出，青梵不由微微打了个哆嗦。“你是谁？”
和你想的完全一样，《寻》世界的引导神。
“废话——啊，不，不是的，我是问你的名字。”
问名字干吗？
“方便称呼啊。”青梵理所当然地回答，“另外，能不能麻烦你从我脑子里出来？对着自己讲话的经验虽然有趣，但
时间一长就感觉怪怪的……”
沉默片刻，青梵眼前渐渐凝成一个神情平静无波的青年神父——能够认出是神父，那是因为他一身黑色法袍和胸前银
色十字架的关系。
“名字。”
“青梵。”热切地回答，“你的名字呢？”
神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确认游戏中使用‘青梵’这一帐号？”
青梵呆了一呆，“啊，确认就确认吧。神父，你的名字呢？”
“引导神。”
“啊咧——”
“引导神是我的名字。”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声音。“请玩家‘青梵’调整并确认外形与属性，或选择系统随机生成人
物属性。”
抓了抓头发，青梵歪着头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眼前一脸冷漠淡然的神父引导神。虽然只做了七分三十秒的“功课”，但
他已经知道《寻》在人物创建的过程中会由引导神介绍游戏设定和基本规则，运气足够的玩家更可以得到引导神的额
外建议——从《寻》的信息反馈系统“回音壁”上得到的确切消息，这些建议对于玩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弊，而那些
被特别强调的游戏规则更是游戏稳定有效运行的根本。眼前这个引导神居然什么都不说不做，倒让他有些好奇起来。
不过……
十五分钟后，青梵颓然地低下头：果然是寰宇推出的《寻》，NPC就是NPC，在这样高精神度的对视下还是八风不动。
看来自己最近果然背运，先是林洋，然后是这个神父……
“随机吧。”
“玩家‘青梵’确定要选择随机生成人物么？”
眼珠一转，“随机究竟会生成怎么样的人物？完全随机还是部分随机？”
为什么会觉得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睛里有异样闪过？“《寻》世界的随机，是相对于玩家的随机。《寻》的随机，是以
其主脑‘常非’对玩家的感性认识而决定的。也就是说，‘常非’认为你是什么样的人物，便生成什么样的人物。因
为主脑的感性系统的非可控性，故生成人物特性为‘随机’。”
青梵差点摔倒：开什么玩笑！原来此“随机”非彼“随机”，完全是由着那台超级主脑“常非”性子来的！作为第六
代的超大规模人工智能体，《寻》的主脑“常非”可以说是拥有着超高度逻辑分析能力和高度情感体察能力的半自主
化的“人”。人工智能体至今无法产生自身情感，只能感受人类情绪波动并模拟类似情感的回应波。高度情感体察能
力，意味着“常非”拥有高度情绪波动探察能力和高级以下的情感分析与回应能力；换句话说，《寻》中高级NPC的智
能绝对不下于普通玩家，正是因为有着“常非”的控制。对于青梵而言，这样擅长用脑并积极用脑的“常非”，已经
完完全全是一个“人”了！
“玩家‘青梵’确定要选择随机生成人物么？”
神父清冷的声音将神游万里的青梵拉回现实——游戏的现实。歪着头想了想，青梵笑了起来，“我确定。”
“玩家‘青梵’确定选择随机生成人物……‘常非’随机探视系统检验开始……人物生成中，请稍候……人物生成！
”
青梵顿时扑上去。
一道白光闪过。
看着消失在云烟雾气中的青色小点，神父清冷的眸子闪过微微的光芒，嘴角扬起优雅的弧度，勾起一个莫名其意的淡
淡微笑。
关心一个绝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的姓名、跟引导神比拼眼力（汗……）、选择由主脑随机生成的人物……
真想看看这个表现奇怪的少年在“那家伙”眼里的本质呢……
四、新手的心思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
这句话后来被改成“没看过猪走，也吃过猪肉”。
至少，仅仅有过一次网游经验、却创下《天问》“绝不可破之死亡纪录的辉煌经历”的青梵，就相当懂得学习理论知
识，无论那是不是纸上谈兵。
大凡网络游戏，新手的第一要义，无非是杀怪升级练习生活技能出新手村。获得生活技能甚至比升级更为重要，毕竟
在离开新手村所要求的等级之内，怪的数量总是足够的，而离开新手村转职对人物以后的发展影响则极其重大。拥有
一定的生活技能，一方面能给自己带来很多方便，另一方面则关系着游戏中的财路，对于靠游戏生活的职业玩家无疑
极其关切。虽然青梵是第一次兴起“也当一回职业玩家”的念头，但将瞬间想念付之实施的干脆却是常人难以想象。
《寻》的全真模拟早是有口皆碑。享受另一个超现实世界带来的惊喜，构建另一个虚拟的平行空间，创造另一段生命
的经历与辉煌，是网游存在以来不断的追求和目标。全真模拟意味着《寻》的世界与现实世界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相
同相似，玩家的情感、言行、感受都与现实世界近乎的完全相同。做“功课”的时候，青梵相当高兴地发现《寻》的
真实体现在游戏的每一个微小细节之中，尤其是涉及商业的部分更是与现实生活完全一致，而不必担心有适应不良的
问题。
头一抬，青梵心中已经下了决定：无论自己的属性如何能力怎样，赚钱、吃喝、玩乐都是游戏的三大目标。
虽然任务相当艰巨——平均每天八千游戏币，但凭自己的头脑应该还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其实就算退一万步，就是
一年之内完全没有收益还倒贴出一年的平均水平的收益，手中的联盟币还是足够自己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掏两年
的收益填补二十多年生命中孩童天性的部分一片空白，无论如何都不能算太亏。
其实，这，便是和NPC的引导神对视时候的青梵，真实的心理活动。
而这个主脑随机生成人物，则会让自己的游戏之旅拥有更多的不确定的乐趣。
想到这里，青梵笑容加深：《寻》啊，我来了……
五、晴天霹雳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青梵总算是知道了。
从那个据说应该是创世之界的地方被闪电劈着，一身焦黑地落到泥潭里（那样的加速度自己居然没有深深扎入淤泥而
是在泥面上滑行三百米，无论如何都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发现自己处于泥潭之间、泥潭位于原始森林之间，四周完
全荒无人烟……这一切给青梵的打击且先不说，单是叫出属性栏看到的自己这个“随机”人物的属性，青梵就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