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妖狐为芳邻——荞荞
荞荞  发于:2011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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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地靠在绣榻上的男人伸了个懒腰,顺手拂落卧在膝盖上的东西。

那东西滚了几滚,啪叽摔在地上。

是一只已经死掉的猫。颈部的伤口使头快要和身体分开,却没有血流出来,僵冷的四肢紧紧团在一起。

“女人真是靠不住。”男人自言自语,“虚尘子也活的太久了。”

“紫笙公子,岑左丞相府里设宴,晋王爷请您一起过府去——”

卧室外王府的仆役通传。

“说我身体不适,不去了……”刚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让晋王再来探望就更加麻烦,于是改口道,“请晋王稍

候,我换件衣服就来。”

极不情愿地从绣榻上爬起来,紫笙接过侍女手中的外衫。

真是的,住在王府里就要忍受这么多七七八八的规矩。

好好可以安静享用的午餐一定要去陪宴。每日里见的,无非是朝里亲近晋王的那几位。李睿死了,储君非晋王莫属。

不趁这机会讨得未来皇上的欢心是坐不稳官位的。而晋王也落得趁着机会察言观色,培植亲信党羽。

为了权力这种无聊的玩意儿。

龙之魄的现身需要在登基大典那天,坐在皇位上的人的血。而那个人,决不能是柳易成。

若非如此,自己何必在这里和他穷耗光阴。

紫笙把玩着手中的龙首玉璜,两端以阴线刻出龙首,双目呈椭圆,虹状身躯勾着连云纹,雕工虽质朴却精致,刀锋犀

利,棱角分明。

虽是古玉所成,但怎么看都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饰。

唯有用心看时,玉璜之内,似有金色暗流涌动。

章十七 魔高一丈

刚回到尚书府,易成就被通知了两条惊爆消息。

消息一是根据御医会诊得出的精密推算,皇帝老儿活不过立夏了。这条来自宫廷官方,得到虚尘子夜观星象总结分析

后的认证通过,因此可以确信无疑。

如是一来等不及搞到可以验明易成正身的证据,就得提前先进宫去,好歹先到皇上那报个到,顺带熟悉下环境,抢先

站个位置。

消息二,就是南宫大小姐要出嫁了。

新郎官不是沈遨,而是足以让任何人都扑地的——晋王。

当然这事不是甄孟桓说的,甄家上下受了老爷子的指教,凡是认识南宫翎儿并有可能和易成搭上话的一律都被命令要

守口如瓶。老头自认万无一失,结果忘了最亲近的人也可能是最危险的人这条道理,独独漏了一个,宝贝千金甄秀秀

消息到这还没有结束,南宫翎儿为了这桩婚事在沈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痛失所爱的沈遨精神受到重大打击,一夜间昔

日英勇神武的中郎将成了街头的颓废酒鬼。

甄秀秀一口气把始末讲完。

“啊?”

易成目光呆滞,圆张的嘴巴只能发出这个“啊”字。

甄秀秀自幼被教导识书知理,日常见人都是掩口三分笑,还没见她一次说过这么多话,光这点就够神奇了。

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左丞相岑近择做媒,请皇上赐的婚,再有五日就要过门了。”甄秀秀做完补充说明,“更不得了的事在后头呢,听

说翎儿姑娘的娘南宫夫人昨日在家中无疾而终,今早飞鸽传书到征北将军府,沈夫人听说姐姐去世,也昏死过去,现

在沈家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还有……”她压低声音,清透的眸子里透出不确定的神色,“也有说沈夫人和南宫夫人并不是亲姐妹的,南宫夫人

原本是……是……”

甄秀秀踌躇再三,终于鼓足勇气:“是莫震将军的遗孤——莫柔烟。”

“哈……”

该说是情报灵通呢,还是说甄小姐深藏不露八卦的能力实在超凡脱俗。

“什么嘛~就只有这种程度的反应吗?好歹殿下您应该去救救翎儿姑娘啊!”甄秀秀蹇着一双青黛眉,显然对易成近

乎麻木的反应表示强烈不满。

“嗯,我想想办法吧,明天入宫后,没准能跟皇上那求求情。”易成这才醒过神来,满口应承。

第二天赶个大清早,甄孟桓就急急火火弄顶轿子把易成抬进宫去。

虚尘子硬说皇上病重,见不得不洁的生人气,为了防止路上沾了邪带进宫里,特地送了顶特制二人小轿来。

小轿顶不起眼,前后用稻草包了厚厚一圈,顶上还插两只红小旗,架势摆的像送瘟神。

皇城正门不敢大大方方进,从御膳房进柴草的偏门蔫不溜钻进去,差点就被守门的引路去了柴火房。

撇下轿子,丞相尚书连带虚尘子三人挟着易成直奔寝宫鸿清宫。

鸿清宫是除了皇上上朝听政的乾景殿以外皇城内最大的建筑,格局是内外相套,外面大殿中两根三人环抱粗的蟠龙朱

漆柱子,颜色鲜艳的好像涂了血。整间大殿从横梁上横七竖八垂着数十条一尺来宽的黄绡,黄绡末端有的半悬在空中

,有的拖在光滑的琥珀色地板上,因为宫门紧闭,即使是外面那非常符合季节特色的光线毫无吝惜地泼洒着带着温热

的金华,也都被这些弥散着荒凉气息的黄绡挡了回去,代之以挥不去的冷森森的阴郁。除此之外,并无她物,空荡中

连低声说句话都能听到清晰的回音。内室和外间中没有门,用青花纹大理石的走廊连接着,内室比外厅略小,但四个

人连上两侧分列等待侍候的宫女,仍不会觉得狭窄。贴满金箔墙并没给室内增添多少亮色,反倒在这样宽阔的空间里

,造就一种沉重的压抑感。皇上还在躺着,房顶上拉着一层冰蚕丝织的帐子,罩着大半个龙床。

甄孟桓连推带搡挤眉弄眼,易成才勉强跪下,叫了声“父皇”。

对这位亲爹,他说不上怨恨,但也并没更多可以称得上感情的东西。

龙榻上的皇上是个脱了龙袍,随便扔到乡下任谁都捡不出来的中年男人。

身体大概因为生病的关系,瘫软的没有力气,脸色非常难看,像段腐朽了的枯树皮。

他勉强摆了摆手叫易成站起来,连仔细看看他也毫无兴趣。

这儿子不祥的血缘问题老早就被虚尘子把舌根嚼烂了,贪恋美色造下的孽悔还悔不过来,本无生养的感情,心中的芥

蒂更是无论如何也难解开。

如果不是现在病入膏肓,不好过秋后的蚂蚱,自己怎么也刚过不惑,后宫妃嫔多的名字都记不清,再生个儿子出来也

不过是时间问题。

二人正无话,就听见黄门扯着公鸭嗓通传:“晋王爷和丽妃娘娘到——”

晋王的名头胜过还魂仙药,皇上的神气登时从半死不活转换状态到回光返照。不过这变化也就持续了易成打个哈欠的

功夫,便被虚尘子电光火闪的杀人目光给顶了回去,缩的像快熄了的蜡烛头。

如果没有柳易成的存在,以皇上老儿对晋王的喜爱程度,让位于侄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精确点说,如果没有虚尘子的存在……

谁管得柳易成是真龙天子还是泥鳅跳池塘!

甄孟桓再次表演了一番五官乾坤大挪移的眉眼大法,易成识相地赶快打退堂鼓:“儿臣先告退了,愿父皇龙体早日康

复。”

唯有这句绝对出自真心。

为了进宫过早被从被子里提溜起来还在半梦半醒间的易成想的很傻很天真,老子的病好了,儿子侄子也就免得为皇位

争的你死我活。

一行人列队往鸿清宫外走,和兴冲冲往里进的李绩打个照面。

峨冠华服的晋王身高八尺,方额峰淮,一副任谁看了都会惊佩不已的天生贵像,和浑身浸染着不大能登大雅之堂的邪

魅俊俏风的柳易成大相径庭。

两相比较起来,单论外表,如果让天下百姓自选其主的话,晋王稳胜的可能性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况晋王文武双全,口才尤佳,治国韬略讲起来一套一套的,甜言蜜语灌起来一水一水的,不光皇上,连皇上最宠

的枕边风丽妃都被哄的团团转。

他柳易成根本就是没一点胜算嘛!

好不容易在甄老头的谆谆教导下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豆大的信心被一击命中,打的落花流水,变成了软趴趴的豆饼。

敌对双方的关键人物初次交锋,人数上晋王一方一比四势单力孤,气势上则是百打一满堂红。

李绩分明是早就得知消息柳易成要进宫,故意来示威的。

反正皇上有个私生子的消息在宫廷里早已经是无人不知的秘密。

垂头丧气地走到临时为易成安排的住所居安殿,虚尘子拖着同样矮了半截的张文绍和甄孟桓匆匆忙忙离开是非之地—

—多看一眼柳易成心头的冰块就多加一层。

首战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失利,虽然实力对比太子党心知肚明,难免还是有些不忿。

可惜主角柳易成刚刚从玩世不恭的土坷里冒个头的危机觉悟在看到居安殿里精致的床帐时就忘乎所以地迷失了本性,

成群结队的瞌睡虫扯着易成无精打采的四肢在床上倒头一觉睡到太阳落。

吵醒美梦的是奉命来传圣旨的内常侍。

于是柳易成得到了第三条惊爆消息:甄尚书之女甄秀秀姿容端庄,品德贤良,特赐婚。

婚期定在三月初八,和晋王与南宫翎儿的大婚在同一天,也就是四天后。

易成这才想起来因为晋王出其不意的现身,搅和的连给南宫翎儿求情的事都忘了。

能娶到甄小姐这样的美女做老婆,对平常人无疑是撞了头彩,对他来讲则如同手上被绑着块烧红的金砖。扔了舍不得

,也扔不掉,抱着又烫手的厉害。

鬼知道甄家小姐会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他呢?

易成胡思乱想了几个时辰,试着溜走又被层层封锁的禁卫军遣送回宫若干次,老天忽悠忽悠地就放下了黑帘子。

青白的月光倾泻在居安殿顶上,铺出片片层层碾碎的薄玉。连子夜的风也被月色的澄澈感染,放缓了流动,如要若即

若离的飘渺虚梦般扶绕曼舞在殿顶并膝而坐的二人肩头。

“来都来了,你真的不下去见他?”离俞皱着眉轻声问道。

多亏了骨隐,擅自夜闯皇宫的离俞依旧着着一身飘逸白衣,溶在随风微微荡漾的水色月光里,朦胧了与夜的界限。

“都决定好了,余去见他做什么?”幻夜的话一听就是在赌气。

“你是想说,还不一定那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吧?好端端的一桩美好姻缘破坏掉任谁心情也不会好呢。”离俞笑的

很邪。

被说中心事的幻夜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说到底你也就是一只妖狐而已,无赖小子即将入主东宫,又娶到貌美如花的甄家小姐,人生两大喜事开心还开心不

过来,我看这些日子不见,恐怕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被揶揄的幻夜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沸腾起来,他强压住火气,道:“你答应过余的事情,不要忘了!”

“怎么会呢?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不是吗?”离俞继续调笑着,用手中的折扇柄支起幻夜的下颚,“我不是早就说过

的,无论是龙之魄还是你,我都是志在必得。虽然要帮你点小忙我是吃点亏啦,不过——”

你是我的嘛!

章十八 洞房花烛

鲜艳的石榴红绸子沿着御花园的绣球狮子桥,一直铺伸到作为喜堂的西宫居安殿。

三百名内侍着官衣,手提精制四喜宫灯,每隔十米在殿外两侧站定。另有三百名垂髫宫女,每人捧着同心结,在以殿

门为中心扇形排开,每个同心结又用红绡相连,顺着居安殿的轮廓,围成一个心型。

没有锣鼓,只有细细的丝竹声婉转缠绕在流水般温柔的空气里。

皇家的婚礼重的是一个“礼”字,而不在热闹。就算易成还没正式的名分,迎娶的也毕竟是未来的太子妃,很快就是

母仪天下的皇后,礼数是绝对少不了的。

拜天地,拜皇帝,拜月老,拜社稷,交拜。

身子躬了又躬,膝盖跪了又跪,七七四十九套礼排弄了一天,总算是清净了。

易成哼哼呀呀揉着腰进了洞房。

新娘子端端正正坐在鸳鸯帐里,头上蒙着喜帕。

听到有人进来,她似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左右窥视了一下动静,确定现下只剩下自己和柳易成两人后又重新坐好。

“是该用手掀开呢,还是用这根竿子挑?”易成掂量着床头搁置的鈾金镶玉棒,认真地思索着,“进来之前问一下就

好了……”

可是进洞房之前哪想得到会碰到这种问题呢?根据搁置的位置看应该是用来挑开喜帕的吧,不过搞错了不就对秀秀失

了礼数;但如果不是,它还能做什么用途呢?

“喂!没见过世面的乡野鄙夫,你到底要看那根棍子到几时啊!”

新娘子等急了,唰地扯下喜帕甩到对着棒子相面的新郎官头上。

“真是的,这一天可把余折腾的够呛!什么规矩嘛,余当日登基青碧国主时也没真么麻烦过。”

狐狸窝的登基仪式和人类皇家的婚礼有可比性么?

条件反射性地想到这个问题的易成突然意识到了异样。

“吓?小幻?我没看走眼吧?我家娘子呢?”易成抹拉下来罩住头的帕子,眼珠子瞪的像水缸里的金鱼。

“这里。”幻夜冲傻了眼的无赖抖抖眉毛。

“不是吧……”易成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你不满意?”幻夜大大窝火,辛辛苦苦陪他演了一天戏,结果还是被离俞说中了,无赖眼里只有美女,根本

不会在意他的心情!

“当然不满意!”

“你为什么不满意?嗯?说啊!”

“你能给我生个儿子吗?”易成冲口而出。

幻夜当场石化。

尴尬……沉默……呼吸的空气像都被抽走了似的难受……

信口就胡说八道,易成懊悔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良久,他决定道歉。

“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易成红着脸低着头,态度老实的像学堂里犯错的学生见先生。

“无心之言才是真心话吧。算了,不要提这件事了……”

“那天,那天,白鲤鱼告诉我小幻你喜欢我的时候,其实,其实我是很开心的……”

“余也是受甄家小姐之托才来李代桃僵。”

“以前,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

“甄小姐现在在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就算是国主,其实你一直都是很寂寞的吧?”

“离俞去接南宫小姐了,余不能在此久留,你若想见他们,就快点换了衣服跟余走。”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继续着。

“还愣着!脱衣服!”

“……哦。”

幻夜三两下拆掉为扮新娘扎了满头的钿钗,换下喜服。黑夜里要出逃,穿的大红大绿是不行的。

收拾妥当再定睛一看,那位已经脱的就剩一条贴身亵裤,正冲着他嘿嘿傻乐呢。

“起码吹熄了蜡烛吧,照着亮堂堂的多不好意思。”

幻夜唯有苦笑的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余说话啊!

“你叫我脱的啊!”易成大梦方醒,了解状况后郁闷的恨不得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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